工作室来了只猫。
昨天晚上偷偷潜进来的。
夜里太冷,织造厂大院里流浪猫会躲在电动车棚里,工人们骑电动车有防风棉被,它们就缩在那儿过一夜。
这只白猫总被欺负排挤,在厂区宿舍住的员工有会拿食堂剩的饭菜过来喂一喂,那白猫只能在旁边等着其他猫吃饱了,再去吃些剩的。
而因为厂区有宿舍,不住宿舍员工在入冬后多坐班车,所以电动车也慢慢少了。流浪猫有三两只挤在一辆车上,却都不愿带它一起挤。
所幸昨天晚上两人忘记关一楼的窗户。
昨天梁愿醒的大学室友过来旅游,他们出去吃了个饭,吃饭喝多了。饭局段青深没去,他有一堆图要赶着修完,还要剪视频。梁愿醒满身酒气地回来时,见他对着电脑神色专注,就走过去挤到他腿上坐下掰过他脸就开始亲,耍流氓似的。
结果是耍流氓的人亲偏了,亲不着嘴一直在亲他唇角和脸,还是段青深先把电脑推远一点,然后两手捧住他脸,说:“宝宝,下次少喝点,亲都亲不准。”
亲不准原因是段青深没有开主灯,只有办公桌顶上的两个阅读灯,所以梁愿醒边轻轻啃他下嘴唇边说:“谁让你不开大灯,还认真工作,勾引我。”
段青深抬着眼看他:“怎么没给我打电话,不是说了去接你。”
“这么近,接什么。”梁愿醒懒懒地拎着唇角朝他笑,“别剪了,上楼。”
他说完,段青深就这么顺势把他一抱,从前是外科医生,现在是重装徒步摄影师,优秀手臂力量不需要二次稳定,直接从椅子站起来走向楼梯。梁愿醒没醉,只是晚上几种酒混着喝有点浑身发软,无力地搂着他脖子。
“啪”一声,到二楼转角的时候手指勾不住袋子,砸在地上。还好打包盒扣得挺结实,盖儿没跌开,梁愿醒倏地反应过来:“啊…我给你买的鱿鱼和……”
“晚点我下来收拾。”段青深说。
此时趴在窗缝小白猫很茫然,不理解两个人类在做什么。
原本它已经很满足,这个窗台不错,上头有个屋檐,它已经嗅到空气里潮气,不久就要下雨,屋檐可以挡一挡。而且在这儿也能感受到一点点屋子里的暖气。
结果……
那袋子掉下来后,打包盒摔裂开了些,鱿鱼和蚝肉以及虾尾和扇贝肉混合味道瞬间将它击溃。
犹豫就会没有鱿鱼。
它跳进了工作室。
——那个人类,你不用收拾了!这是猫报恩!
三楼,忙碌的人类正在接吻。梁愿醒挺多年没喝这么多,酒量有些退步,软趴趴,站不住,拧着眉毛解段青深的皮带,解不开就动怒,要扯。段青深笑着看着他:“我自己来?”
“你自己来。”
如猫猫所料,果真下起了雨,冬雷滚滚。
这些年二人感情非但没有趋于平淡,反而随着更加契合而愈发享受。做/爱对两人来说就是这样,不需要新鲜感或多么刺激,这件事情的主旨是享受——享用彼此,忽明忽暗视线中高潮迭起。
而今天稍有不同,略醉的梁愿醒有点浪得没边儿,忽然叼起段青深食指含在唇舌间,舌尖绕着他手指打转。
段青深在床上本就是比较野蛮的风格,霎时间在他胸脯舔吻成了撕咬,梁愿醒还不知死活地问他“用力点呀,舍不得吗?”然后把他后颈一环,拉下来,贴在他耳边说:“别担心,干不坏”。
他自然不会坏,梁老板血气方刚风华正茂,但楼下确实有什么坏了。
他们新视频坏了。
次日清晨,小白猫被捕时无从狡辩。
两位老板凝重地看着头盔里白猫。
它陷入了自己造成的困境,不过它很聪明,从里面推开了一点护目镜,可惜梁愿醒这个全包式专业骑行头盔护目镜有档位卡着,那是防止骑行时护目镜推一半会乱晃,所以小猫只推了一半,露一双蓝眼睛。
“它看起来挺绝望的。”段青深评价。
“是的。”梁愿醒看着地上的头盔猫,“应该是昨晚跑进来睡觉,把头盔从茶几上推下去,团着睡进去刚刚好,结果头盔滚了一圈,把自己扣里面了。”
小猫确实很绝望,绝望程度堪比付完款后自动贩售机卡住饮料。
于是它又推了推头盔,无果。梁愿醒帮它把护目镜掀上去,问:“需要帮你找个律师吗?”
段青深回头看了眼楼梯:“昨晚掉地上的都被它吃了。”
梁愿醒叹气:“给它弄点水喝吧,又咸又辣。”
“嗯,我昨晚下来看的时候一地汤汁,我以为是洒了,拖完地就上楼了,没注意到它。”
随后,真正的绝望来了。
段青深起身去找容器接水的时候,忽然瞄了眼办公桌:“醒醒,电脑。”
“嗯?”梁愿醒转头,“靠!”
电脑很明显被挪动了一截距离,电源线被扯掉下去了,电脑也合上,上边几个泥泞的猫爪印。两人迅速冲过去插上电源打开它,显然小猫踩到了键盘,一通乱按,处理一半的视频被强制退出了。
于是小白猫留下来打工还债,梁愿醒用手机对着猫拍个照,发在账号上,说:坏猫踩键盘,剪好视频被它不保存退出了,晚几天更新。
视频下方留言,网友大呼小猫咪又不是故意的,它根本不识字!还有人发了自己当地下雪live图,说腊月飞雪,此冤惊天!梁愿醒看留言看得目瞪口呆,把手机递给段青深:“我成反派。”
段青深把猫放去他腿上:“我去看看能不能恢复一下视频。”
不知这小白猫是不怕生还是跟他们投缘,坐在梁愿醒腿上给自己洗脸。梁愿醒左右为难,转头又问:“深哥,它是公猫母猫?”
他深哥纳闷:“我跟它也不熟。”
“怎么辨别呢?”
“就……看……”段青深磕巴一下了,“看裤/裆。”
“可它没穿裤子。”
梁愿醒说完,自己笑了,又说:“我看看。”
那小白猫好好地在洗脸,忽然被人拎起了后腿,紧接着它仓皇将尾巴往上翻,试图保护自己隐私和脆弱,但人类轻松握住尾巴挪开——
“公。”梁愿醒说。
“喵!!”猫呲溜跳下沙发,精准地又从头盔护目镜跳进去,眼神三分警惕三分震撼三分责备还有一分委屈地看着梁愿醒。
头盔没拿起来,还在地上,梁愿醒就坐在沙发上看着它,说:“你还委屈上了?吃了我一盆捞汁小海鲜你有什么好委屈的。”
猫眨眨眼。
这话怎么能这么说呢,你洒一地。至于你为什么洒一地,猫不知道。
猫舔了舔鼻子,打呵欠。这头盔里面很有安全感,隔音隔温,护目镜透气,猫觉得你总不能进来吧——然后梁愿醒走过来,蹲下,把头盔捧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梁愿醒问它。
“……”猫无语。
梁愿醒笑起来:“逗你的,给你取个名字吧。”
然后他抬头,看向办公桌那儿:“深哥,取个名。”
段青深凝重地盯着屏幕,在看自动保存过的几个版本:“叫它‘保存’。”
“保存!”梁愿醒朝猫说。
猫狐疑,不应。
还好,软件被设置过自动保存,视频保住了,段青深松了口气。保存住在工作室这几天里,梁愿醒和段青深把所有相机转移到二楼冲洗胶片暗室里,在宠物店里买了猫粮罐头和猫条,顺带体检打疫苗,以及预约绝育。
在宠物店录入信息的时候,梁愿醒跟医生说它叫保存,医生下意识保存了一下信息表。
……真是个实用性很强的名字。
后面几天越来越冷,他们给保存买了猫窝,段青深的妈妈把家里不穿羽绒服和棉袄什么的裁开缝了几个软软垫褥,结果保存还是只睡在头盔里。
这让梁愿醒很为难,他蹲在头盔前边,跟它商量:“保存,你又不骑摩托,要头盔做什么,头盔要交给有需要的人。”
保存听不懂。
“怎么办?”梁愿醒抬头。
段青深也蹲下来,说:“其实挺好解决的,喂胖点就进不去了。”
“哇,好阴险。”梁愿醒震惊,“不行,小动物太胖会活不久。”
“我的意思是保存现在有点太瘦。”段青深说,“顺其自然吧,再给你买个新头盔。”
“但我喜欢这个。”
“好。”段青深伸手,把保存拎出来,搁在旁边地上,拿起头盔,站起来,俯视保存,对它说,“爸爸头盔,你不准再睡了。”
“……”梁愿醒和保存同时抬头看他,同步张了张嘴。
对哦,梁愿醒忘记了,它只是一只小猫咪,只需要夺走它的头盔…不对,夺走自己的头盔就行,根本不需要讲道理。
总之他们有猫了。
有猫日子其实没什么变化,保存每天吃饱饭就睡觉,和两位父亲交流甚少。起先梁愿醒担心它会怀念外面自由自在的日子,有时候把工作室的门开一半,看它要不要出去玩一会儿。
结果是保存根本不想出去,外面很冷,会被强战力流浪猫欺负,吃不饱。织造厂对面的居民小区就更恐怖了,单是过马路去那里的途中就不知有多少同类死在车轮下。
所以当梁愿醒在它背后看它要不要出门的时候,保存只幽幽地看着他:你这个人类懂什么……
然后回去猫窝里团起来。
月末,有拍摄计划要出门,去青海拍年保玉则目前能靠近几个湖泊。二人托姜妤和曾晓阳隔两天过来看看猫,以防喂食器卡住什么的。
临行前,保存端坐在办公桌上,青山醒三个字在它背后。
梁愿醒拿相机出来,半蹲着给它拍了一张,说:“看,这气势,太子监国。”
段青深:“太子监国四个字里它只占‘太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