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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弟弟番外(四)

别读博,会脱单 LIosa 3571 2024-05-21 23:09:15

诊室明亮且安静,许戚坐在圆凳上,望着周围熟悉的陈设。

不发作的时候,他看上去就像一个正常的年轻男人——当然了,濒死只是他脑中的幻想,他的各项身体机能都很正常。因为身高体型的关系,甚至比同龄人还健壮一些。

“所以,最近发作的间隔变长了。”

许戚的目光从思绪中拉回,转向面前的医生:“是,除了停药之外,基本就没有发作过。”

“时长呢?”

“一般十分钟左右,”许戚停顿了一下,“特殊情况下两三分钟。”

医生停止了记录,抬头望着他:“特殊情况?”

许戚沉默了一会儿,说:“安全阀。”

医生点点头,像之前无数次一样,用温柔平和的眼神等待他的解释。

“有一个人,”他补充道,“他在身边的时候,就好像多了个安全阀。我知道他会在水淹没的时候,打开一个缺口。”

然后他就可以呼吸了。

医生说:“他让你感觉到绝对安全,绝对信任。”

“是。”

“他跟你发作频率减少也有关系吗?”

“也许吧。”

“有情绪支持的社交关系确实可以作为一种保护措施,降低压力对你的负面影响,”医生说,“不过,就像药物一样,它们都是外在的支持。骑车的时候,在后面加两个辅助的轮子,会让你走得更稳。但如果有一天,这个辅助轮拆掉了……”

如果有一天,这个安全阀消失了……

结果会是什么样?

他不知道。可能从一开始,他患上这个病,就是因为江羽的离开。

车子负荷过重,没有辅助轮,骑起来跌跌撞撞,最终重重地把他摔在地上。

他拎着新开的药,慢慢踱进门诊楼的大厅。人潮涌动的分诊台前,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似乎是有心灵感应,他走进大厅的同时,江羽就转过身,朝他挥手:“看完了吗?结果怎么样?”

“挺好的,”他说,“只要按时吃药就行了。”

江羽长出了一口气。那天在兴城中学的门外,江羽被他吓了个半死,一定要陪他去看医生。他说最近实在抽不出时间,还说他已经看过很多次了,知道是怎么回事,江羽还是不放心,许戚拗不过他,只得答应他去一趟医院。

虽然是看病,也勉强算一次约会吧。

江羽一向是别人说什么信什么,许戚说没事,他就不多想:“那太好啦。”

许戚刚要开口,电话就响了起来,他一手拿着药,一手握着手机。挂断之后,他抱歉地看着江羽:“公司有点事,我要去一趟。”

江羽点点头,问:“药什么时候吃?”

许戚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个,”江羽指着他手里的塑料袋,“一天吃几次?什么时候吃?”

许戚低头看了看处方,告诉他。

江羽开始默念这几个数字。“我会提醒你的,”江羽说,“这样你就不会忘了。”

许戚不知道一个记性不好的人怎么提醒别人,只想着每天听到他的声音有多好。

“我估计下午可以处理完,”许戚问,“晚上一起吃饭?”

“好啊!”江羽答应得很快。

许戚笑了笑:“不太确定是几点,我下班之后先回趟家,放一下药,到时候给你打电话。”

江羽开开心心地走了。

因为这个约定,许戚在文件上签字的速度都比之前快了很多。

事情进展的太顺利了,连客户都反人类地和蔼,这样下去,今天会结束得很完美。

傍晚,他收拾好文件,回到熟悉的小区,在车库里给江羽打了个电话,说自己下班了。他走进电梯门,不锈钢壁上还有新住户搬家造成的磨损。楼道宽敞明亮,地面铺设了抗磨损的瓷砖,既美观又方便清洁。楼内安装了感应式照明系统,听到他的脚步声,灯光自动亮起。

然后许戚看到了门口的母亲。

许知雅一手拎着保温桶,一手捶打着大腿。看到儿子的那一刻,她直起身,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你怎么改密码了啊?”

许戚的目光从她的手扫到她的脸,不带感情地说了句:“以后过来之前跟我说一声。”

“你不如直接说别过来了。”

“我不是说过……”许戚在音量变大之前停住,他把车钥匙扣回腰带上,用身形挡住许知雅看密码盘的视线,打开锁。

许知雅把保温桶放到餐桌上,正要打开碗厨,许戚说了句:“不用拿出来了,我晚上约了人吃饭。”

许知雅的手在柜门前停了两秒。“哦,”她说,“那我给你放到冰箱里,明天吃。”

“其实……”

“虾不好放,最好早点吃掉,”许知雅说,“蔬菜就扔了吧,肉丸可以放电饭锅里蒸……”

许戚叹了口气,在客厅里踱了两步,转过身来面对母亲。“别这样,”他说,“我求你了,别这样。”

许知雅扶着灶台慢慢站起来,当售货员站久了,大腿静脉曲张,动作不小心就会抽筋。“那样?”她问。

“做一个好妈妈,”许戚说,“真的用不着。”

许知雅的脸色变了。在这么多次碰壁后,她终于被刺伤了。

“你还是恨我。”她说。

“我不恨,”许戚说,“我只是觉得我们没必要母慈子孝。上中学那会儿我还渴望母爱,你没有给我,现在已经晚了。”

许知雅紧抿了一会儿嘴唇,说:“所以还是因为那件事?你上兴城中学的事?”

“现在追究这个也没有意义了。”

“还是因为你爸?”

许戚沉默了下来。

“是吧,”许知雅盯着他,“你为你爸打抱不平。”

许戚咬着牙开口:“你非得提这件事吗?”

父亲的死是一道还未消毒就匆匆缝合的伤口。拆线之后,他们就各自赶往各自的生活。多年过去,表面上看只是形貌丑陋的疤痕,内里其实已经腐烂流脓,深入骨髓。

现在,他们非得把它剥开,一直剥到皮开肉绽,把肌肉纤维一丝丝地拉出来,展示、分析,感叹这伤口怎么会恶化到如此地步?

为什么?

“你不是已经忍了很久吗?”许知雅看着他,“想说什么就说。”

“我没什么可说的。”

“是吗?”许知雅笑了笑,“你爸还在看守所里,我就跑出去勾三搭四。他在铁窗后面吃糠咽菜,眼巴巴地想见我,我从来没去过一趟……”

“我不想跟你谈这件事……”

“我怎么这么没有良心?一个为我杀了人的男人,我怎么能抛弃他?”

“是!”许戚忍无可忍地说,“是!他坐了十几年的牢,你怎么能一次都不去看他?你知道他每次问你过得怎么样,是什么表情吗?直到他死,都没有听到你一句解释!”

“我怎么去看他!”许知雅怒吼,“我要怎么跟他说,我一点都不感激他!我怕我见到他就想掐住他的脖子,问他为什么这么做!”

许戚的声音戛然而止。

“谁让他为了我杀人的?”许知雅把保温桶砰地一摔,“他凭什么让我欠他一条命?他有没有想过,那把刀捅进去,我以后的日子会变成什么样?你会变成什么样?他们家的人,你爷爷奶奶,叔叔婶婶,会怎么看我?你在学校里会怎么被人嘲笑欺负?南长街的铺子怎么办?以后我们靠什么活?他没想!他什么都没想!”

喘息了几声,许知雅忽然笑了出来。“他多男人啊,他多爱我啊,他这一刀下去,我一辈子也还不清,”她笑着坐在了椅子上,“他都为了我坐牢了,我还有脸幸福?我下半辈子还好意思笑?我要是不等他出来,不一辈子守着他,那不得天打雷劈?”

她看着自己的儿子,情绪决堤而出:“我没求着他杀人!我没求着他为我出气!他凭什么把这笔债扣到我头上!”

许知雅几乎是嘶吼着说完最后一句话,然后客厅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许戚看着她,脸上逐渐恢复了平常的冷静。过了很久,他开口了。

“我也没求着你送我进贵族学校。”

许知雅抬起头,目光在撞到许戚的一瞬间颤抖起来。

“我没求着你给我找有钱的后爸,没求着你让我住别墅,”他说,“你凭什么自作主张?我跟你说过,你赚的钱不够家里用,我去打工,我去做家教,我来养你。上民工子弟学校又怎么样?住地下室又怎么样?总比在那里挨打强!”

“还有你找的那些男人!”他说,“你不记得我们是怎么逃到深圳的吗?那个姓周的打我还打你,我们上火车的时候,你胳膊还吊着绷带呢!”

当年的一幕幕实在太过鲜明,他久违地感到怒火抑制不住往外涌。

“我被打了,被欺负了,精神崩溃了,心理出问题了,你突然想做个好妈妈了?”

许知雅站起来想握住他的肩膀,他躲开了。

“不用了,”他说,“你真的越帮越忙。”

她努力的方向完全不对。规定他的三餐,短信炮轰他吃药,随意进出他的房间,换他的药盒,这种高压式的嘘寒问暖只能加重他的焦虑。

“别拿我的前途当借口,说找他们是为了让我过好日子,你就是想开店,在你心里,那家店比什么都重要,”许戚说,“我明白,所以你也不用因为愧疚来弥补我,我不需要。”

许知雅的手开始发抖。她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一言不发,只是从他身边走出了客厅,关上门。

听到门锁的闭合声,许戚闭上眼睛,双手撑着桌沿。

又变成了这样。

这好像是一种诅咒,他们只要单独相处,最后就会变成互相攻讦。每次吵架都像是在试探对方的底线,许知雅想知道她可以多大程度走进他的生活,他想知道做得多过分才可以阻止她。

等到情绪逐渐平稳时,门铃声响了。

他以为是母亲去而复返,但门外响起了一声清脆的“在家吗”。

许戚站起来,打开门。江羽本来带着微笑,在看到他脸色的一刹那变成了担忧:“你额头上怎么都是汗?”

许戚避而不答,从他身旁探出手,关上门:“你怎么来了?”

“你工作一天很累,接我多麻烦呀,”江羽说,“反正我今天没事,就来找你啦。”

许戚突然伸出手,紧紧抱住面前的人。江羽最初惊讶了一瞬,但很快平静下来,没有动,没有说话,就这么让他抱着。

他把手悄悄放在许戚的肩胛骨上,隔着紧贴的胸膛,他仿佛能触碰到对方的心跳。

过了一会儿,许戚放开他时,脸色已经恢复如常。

“要是不舒服,我们就不出去吃了,”江羽说着看到了餐桌上的保温盒,“那是阿姨做的菜吗?”

“嗯。”

“阿姨带了晚饭,怎么不在这里呀?”

许戚沉默了一会儿,走到餐桌前,把保温盒打开,将菜一个一个拿出来,放进盘子里。

“我们吵了一架,”他最后说,“我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哦,”江羽说,“所以阿姨走了?”

“我其实……”许戚说,“能理解她。”

在之前母亲到处攀附的日子里,他曾经问过她,真要再婚,为什么不找个好男人,穷一点也没关系。

母亲的回答是:找个有钱人,她确实会受欺负,不过受这一个男人的欺负,但找个普通男人,她要受全世界的欺负。

在南长街之后,她停止了寻找这个世界的公道。她努力过了,没什么结果。那她接受规则,她去走捷径。

“我理解她,但是我很怨她,”许戚停了一瞬,仿佛是在追溯过往几年的生活,“我是在故意气她,可能我就是想伤害她。”

这种感情上的纠葛对江羽来说太复杂了,他只有和自己母亲相处的经验:“你怎么会不喜欢自己的妈妈呢?”

许戚看着他:“不是所有母子关系都像你们家那样。”

他年少时没有得到母爱,现在呢?现在好像也不是母爱,是愧疚之后的忏悔和补偿。

他嘴上说不需要,其实只是得非所求吧。

屋子里突然响起了铃声。他反射性地看向自己的手机,没有显示。

“哦,是我的。”江羽摩挲着从兜里掏出手机,摁掉。

“有什么事吗?”

江羽点点头,拿起桌上放着药的袋子:“吃药。”

许戚看着他郑重其事的眼神,把药拿过来,拆开吞下。

“我们去拍照吧。”他对江羽说。

江羽对这个话题的转换有点懵懵的。

“你说过没有我的照片,”许戚看着他,“我也没有你的照片。”

江羽眨了眨眼,很快答应了:“好啊!”

如果有一天,安全阀消失了,结果会怎么样?

那就不要让他消失。许戚想,他总要抓住一些东西。

Llosa

(是的我打算一气呵成直接更完,然后就去专心写新文!)

作者感言

LIos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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