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辉煌的圣殿，高高在上的王座，穿着白袍的老人，碧绿的眼眸打量下位，站的笔直，黑发黑眸的青年。
周围的侍卫手握兵器，对于这个黑发黑眸的男人眼里恐惧跟厌恶。
大陆至今流传一段预言，黑发黑眸即为不详。
老人却没任何担忧，因为他根本不把预言放在眼里。
“教皇大人。”
黑发青年开口，声音温润，态度柔和。
老人却知道他没有表面那么简单，背负不详的预言降生在最垃圾的小城镇，如今却成为皇室骑士，可见他的能力。
教皇看了一眼其他人，“你们都下去。”
“是。”
侍卫们被解救一般，松了口气，扭头就跑。
空旷的大殿，此时只剩下二人。
“你叫余念？”教皇的态度无比傲慢，根本没有平时面对民众时的慈爱。
“是。”余念道。
“圣子在克莱镇，我不放心他，你带人去接。”教皇下达命令。
余念放在两侧的手微微握紧，心里不满，表面恭敬，“是。”
教皇把他的态度看在眼里，“去吧，不要耽搁时间。”
余念又行了骑士礼，转身离开。
他身上穿着银色的盔甲，腰间佩戴长剑，没有戴头盔，略长的黑色卷发跟黑白分明的眸子就这么显露出来。
他一路出去，那些人看到他都带着恐惧厌恶。
这个大陆信奉光明，厌恶黑暗。
一切黑暗的东西都视为不祥，该活活烧死。
余念摸爬滚打到这个地位，非常不易。
他是抓住了皇室某位皇子的丑闻，才被重用。
他知道自己不受欢迎，但他就是要往上爬，让那些恐惧厌恶他的人，不得不低头。
这让他内心会生出一种爽感。
他出去的地方是垃圾镇，父母都是绿眼金发的平民，但却生出他这个怪胎，不过父母依旧很爱他，隐瞒所有人把他留了下来。
但是六岁那年，父母被好友出卖，他被送上绞刑架。
正好，周围的强盗进村杀伤抢掠，因为他是不详之人，那些人杀都不愿意杀他。
他因为发色眸色被恐惧，此时却得救了。
火烧了整个村子，所有人都死了。
六岁的他受到了巨大刺激。
余念步伐不快不慢，想到自己这个世界的身世，微微叹气。
因为被歧视，他的心理有些扭曲。
他讨厌光明，信奉黑暗，只要是得罪他的人，总会莫名其妙的死亡。
别人都说是他的不详诅咒了那些人，从而更加敬畏他。
他在骑士队因此过的风生水起。
但是，圣殿那些神官，以教皇为主，可不怕这些。
他们自诩是最接近光明，代表光明神的使徒，然而背地里坏事做尽。
他们并不觉得光明神存在，传教不过是为了让自己的权利变得更大，更好的一手遮天。
愚蠢的皇室看不明白，愚昧的民众也看不出来。
只有他一个人看得清楚，余念心里笑了笑。
圣殿已经换了几任圣子，都是教皇手中的刀，当圣子有逆反心理时，就会以圣子堕落这个原因，被那些平时拥戴他的民众送上绞刑架。
他已经见过了几任圣子都是这么死亡。
一群蠢货，他傲慢的想。
出门点了两支小队，他不管这些人是厌恶还是恐惧，让他们带上武器，之后道，“教皇让我们去克莱小镇接圣子回圣殿。”
众骑兵听完都是一愣。
圣子那么尊贵的人，怎么能让这个黑发不详的人去接？
他们觉得一定是余念从中做了手脚，毕竟这位最讨厌光明。
听说这位圣子展现过神迹，通过祷告让染上瘟疫的难民恢复正常。
以往的圣子虽然也是在民众中找到的，但没有哪一位如此令人信服。
虽然担忧圣子安危，但是他们敢怒不敢言。
余念说完，便准备出发。
骑着马出城，朝着偏僻方向前进。
克莱小镇离主城区很远，若不是这位圣子，他都不知道有这个地方，新圣子洛温的神迹遍布大陆，这也是教皇不得不把人接回来的原因。
对于洛温，不是他们选择的傀儡自然戒备跟不喜，所以刻意找了二皇子，让余念去接。
教皇想，这位讨厌光明的骑士能够把那位来路不明的圣子除掉再好不过。
余念骑着毛发油亮的白马，身姿挺拔。
除去他的发色跟眸色，他英俊的外貌足够让很多人倾心。
可惜这个世界存在发色歧视。
[你适应的非常好，那我就放心了。]系统说。
“因为给我的记忆太真实了。”余念说，系统说为了避免任务出现问题，所以记忆感同身受，但又不会让他迷失自己。
[这下肯定没有问题。]
“我以前出过问题？”余念疑惑。
[是有一点点，不过你最后还是完成任务了。]系统更新，这次不但没有被格式化，还想起了以前世界的经历，不过它不打算告诉宿主。
为了宿主更好的完成任务。
余念没有再询问，反正任务完成就行。
走走停停，他并不着急，显然不把圣子放在心上。
骑兵们都有怨言，他们是光明神的忠实信徒，怎么忍心让光明的孩子流落在外？
“队长，我们要不要加快速度？”
看着酒馆喝酒的青年，一人忍不住开口。
“急什么？”余念毫不在意的摆手，“圣子不是有很大的能耐吗？还能出事不成？”
他语气带着戏谑。
在他看来神迹不存在，那些都是谣言编造。
克莱小镇。
房屋破败，衣着褴褛的难民们，围着一个银色长发，蓝色眸子的青年。
他们一脸虔诚，双手合十。
洛温那双眼眸澄澈犹如汪洋大海，与他对视的人，都会感觉灵魂被安抚，从而平静下来。
“我已经为大家祷告过了，各位不要害怕。”他的声音跟他的人一样，干净清澈，又带着一丝神性。
刚刚康复的病人，脸色惨白，此时听到他的声音，面颊染上红润，就像被治愈了一样。
那人露出幸福的笑容，仿佛是回到幼时，在母亲温柔的怀抱中。
余念他们就是这时候进的小镇。
每天这个时候，大家都会找洛温祷告，所以余念带着小队进镇，没有遇到一个人。
这里的气味非常难闻，余念毫不掩饰嫌弃。
他的长靴被黑泥弄脏，哦，不只是泥巴，还有动物的粪便。
他很想骂一句粗话，但是忍了下来。
握着价格不菲的手帕，余念捂着口鼻，这才能继续前进。
其他骑兵的表情也不太好看。
远远看到一群灰头土脸的难民围着洗旧白袍的青年。
他们与青年保持着距离，不敢触碰这个纯洁没有一丝污垢的人。
余念站在几步之远的地方，黑眸盯着不断安抚周围人的洛温。
他没有一丝嫌弃，在他眼里似乎众生平等。
呵。
余念心里冷笑，微微挑眉，“圣子大人。”
他略带戏谑的声音响起，立马引来那群人注意。
瞧见穿着银色盔甲的男人，黑发黑眸，即使是衣不蔽体的难民对他也露出了恐惧和一丝厌恶。
洛温看着他，微微诧异，不过眼里并没出现周围人那些情绪。
“你是？”
“我来自沃德城，是皇室第三骑的骑兵队长。”余念行了一个优雅的骑士礼，“圣殿的教皇派我来接你回去。”
听到这话，洛温迷茫，“什么教皇？”
余念打量他，不像装的。
他心里嘲笑青年演技真好，大陆到处游走传教，不就是为了去主城享福。
那些难民听到这话，立马看向洛温，“大人要走吗？”
他们围着银发青年，态度有点咄咄逼人。甚至有人大胆的伸出手。
余念挑眉，并没有动弹，想看着这场闹剧如何发展。
骑兵之一看不下去，用手中没有出鞘的长剑挑开难民肮脏的手，“你也配触碰圣子大人的衣角？”
那人哀嚎一声，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洛温皱眉，“他也不是有意的。”
说着，他抬起头看着余念，语气郑重，“这里的人还没好起来，我也没打算去什么圣殿。”
他传教是因为他的信仰他的热爱，而不是为了名利。
余念看他这么说，只觉得虚伪无比。
周边的难民感恩戴德，“洛温大人感谢你能留下来。”
余念看向身边那些骑兵，“你们的圣子好像不愿意回去呢。”
他又捂着的口鼻，笑声闷在手帕之中。
骑兵们觉得刺耳，洛温微微一愣，之后看向那些人，“麻烦你们赶来，但是我真的没有想过去圣殿，我的责任是把信仰传遍整个大陆，如今不过冰山一角。”
说起他的神明，洛温蔚蓝的眸子闪烁着亮光。
就像海面被阳光照射，让人无法直视。
余念无比厌恶他，也懒得劝说，把那些事情丢给手下，他让这里能够说话的带自己去休息。
对于主城来的人，他们可不敢怠慢。
这里太穷太破太肮脏，这让余念想到他小时候，那个镇子跟这里差不多。
他的心情更加糟糕。
骑兵们很尊敬圣子大人，说话带着恭敬，恳求他回主城，然而洛温铁了心留下，不过他的语气平缓。
骑兵们听完只觉得被洗礼了，并没有生出任何恼怒。
这里的人拿不出好酒好菜招待他们，好在他们自己带了干粮。
晚上。
余念吃着硬饼，脸色十分难看，自从他进了主城，就没有过个这样的苦日子。
他知道是二皇子跟教皇搞的鬼，这两个人他不会放过。
推开门，他的脸色十分阴沉，黑色的眸子更是没有一点光彩，让人胆战心惊。
这个房间算干净的了，没有异味，床很硬，木板做的，吱呀作响。
心里挑剔，他并没有卸下盔甲，害怕染上这里的病。
他正握着自己的长剑，“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余念立马抬头。
锐利闪烁寒芒的眼眸，让洛温一惊，“你怎么在这里？”
这是他居住的地方，每次祷告需要消耗太多精力，他需要安静的地方修养。
余念挑眉，“这个要问那个村长。”
洛温手一顿，“大概是因为没有多的房间。”
他关上门，之后解开长袍。
下摆已经沾染的黑泥，他微微叹气，却没有嫌弃。
余念看着他自顾自脱衣服，微微皱眉，“你干什么？”
“抱歉，我需要恢复精力。”
明明他才是这个房间的主人，但是此时他却低头说了抱歉。
然而余念可不会领情，只觉得他虚伪又让人恶心。
“我不习惯与人睡在一起。”余念说。
洛温快要走到床边，他穿着里衣，身形修长，离得近，余念发现，他并不比自己矮，齐腰的银发非常夺目，衬托的肌肤越发雪白。
恶心。
代表光明的东西，他都恶心，他都讨厌。
洛温见他不喜欢自己，虽然不解，但他从来不是一个让别人难做的人。
他抱了一床被子，之后坐在床尾地上，展开冰凉的被子裹着自己，靠着墙闭上眼睛。
余念没想到他这么能忍。
然而他不会内疚，只会觉得这人有病。
余念也靠着墙壁，闭目养神。
半夜里，他听到有人不断的嘀咕着什么，吵的他心烦意乱。
余念睁开眼睛，微微皱眉，“你在做什么？”
青年好一会儿才停下嘴里的词，他睁开蔚蓝的眼眸，“吵到你了吗？很抱歉。”
他的语气有些颤抖，双手紧紧拽着薄薄的被子。
余念挑眉，这是被冻到了。
“我太冷了，所以想通过祈祷获得温暖。”雪色的眼睫微微抖动，他的声音抖的更厉害。
余念一点也不觉得愧疚，但是他这样自己怕是睡不着了。
“上来吧。”
洛温一愣，“谢谢。”
他弯起眉眼朝余念笑了笑。
如果是其他人，这一瞬间就要被温暖了。
但是余念只觉得恶心。
啧。
纯洁美好的笑容真恶心。
洛温被冻的四肢都有些发麻，他站起身不稳的差点摔倒。
余念被他笨拙的样子取悦了，咧嘴露出尖牙，轻笑两声。
洛温耳尖泛红，莫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咬了咬唇，恢复了一下，这才朝着床铺走去。
两个人，各自坐了一边，盖着一床被子。
余念看向窗外清冷的月亮，鸦羽打下一片阴影，高挺的鼻梁下面，粉唇抿直，侧脸的轮廓被月光照的越发清晰。
月光把他大半个身形都藏在黑暗之中，而那边的洛温，闭着雪睫，平静又宁和睡颜，银色的长发在月光下，显得更加神圣不可侵犯。
余念舔舔尖牙，只觉得怎么看怎么碍眼。
他平等的讨厌每一个人，但是没有哪个人像洛温这么惹人厌。
扭头，把自己彻底藏在黑暗里，他又闭上眼睛。
次日，洛温用过简单的早饭，继续去做祷告治病。
余念起的晚，也不打算出去，就在房间待着。
骑兵们有些坐不住，主动找余念。
“队长，教皇交代我们的任务是带回圣子，我们这样一直拖着是不是…”
“随便带回去一个人不就行了。”余念不以为意，“以前教皇他们不都是这么干的。”
他这句调侃充满了不尊重，骑兵皱起眉头，却不敢与他叫板。
看着手下一声不吭的离开，余念骂了一句愚蠢，自己说真话，却没人信。
洛温忙碌到中午，脸色很差劲。
那些骑兵们尊重他，不断的请求，却没有要帮忙接触难民的意思。
大陆的阶级分明，从上到下的鄙视链一直存在，除了圣殿的人，其他人都严格遵守。
余念冷眼旁观了三天。
他不怎么出房间，这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洛温大人，你要小心。”
每天都有人劝告他，“那是一个黑发黑眼睛的人，是不详。”
若不是余念的身份跟武力，他只怕要被这些难民烧死了。
洛温听完不以为意，“大陆所有人都是神明的孩子，不能以貌取人。”
“发色不是他自己能够选择的，我相信每个人的性格底色都是善良的。”
他手放在胸膛，望着天空，脸上带着向往，“神明爱着我们每一个人。”
听他如此说，那些人也不好说什么。
在房间无聊，余念刚好出来溜达，听到这话，嗤之以鼻。
若真有神明，若神明平等爱着每一个人，那么怎么还会出现贫富差异，有人纸醉金迷，有人衣不蔽体？
见到他，那些人都很害怕的低头。
余念不想搭理他们，“明天出发。”
“什么？”洛温不解。
“这个地方我已经呆够了。”余念脸上带着厌恶，“明天我们回沃德城。”
旁边民众听到他们要带走洛温，此时顾不上害怕，“不要带走洛温大人！”
“洛温大人，不要离开我们。”
“求求你们了！”
有人哭嚎挽留，场面无比感人。
余念却被逗笑了。
他胸腔振动，嘴角咧起一个诡异的幅度，“离开洛温大人活不了了吗？”
那些人磕头，“是，我们无法离开洛温大人，我们要追随他。”
洛温看到他们这样，心里一片温暖，这些人都是那么美好。
“离开他，你们会死吗？”余念腔调怪异的询问，眼里闪烁亮光，带着不怀好意。
民众一愣，其中一人点头，“我们是他忠实的信徒，我们离开他会死！”
洛温听到这话，微微一愣，他看着那个男人。
对方就是那天想触碰他的衣角，把他留下来的那位。
他没想到有人与他一样。
他离开自己的神明，也会觉得自己是离开水干涸的鱼，在逐步死亡。
“那你们就去死吧。”
不等他说什么，洛温就听到黑发青年，慢悠悠开口。
他说着，拔起腰间的长剑。
骑兵们看到这一幕，并没有阻拦。
他们对于这些难民心里瞧不上，嫌弃，对于他们耽搁自己的任务，心里有怨。
死就死了，对他们又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阳光下，闪烁寒芒的刀身，让一众人身体颤抖。
洛温第一次露出不赞同的皱眉表情，“你不能杀他们。”
余念根本不搭理他，而是看着那些人，“给你们两个选择，把…”
说到这里，他控制不住又笑了两声，整个人无比兴奋。
“把洛温驱赶出镇，或者被我杀掉。”
洛温听到这话，瞳孔一缩，他没想到余念会说出这样的话。
几天二人和平相处，他觉得这个青年没什么可怕的，是一个好人。
但此时…
洛温来不及跟余念说什么，他就看到身边人望着他的眼神发生了变化。
有不忍有内疚，但是最终他们下定了决心。
“洛温大人，请你离开。”
他们的态度还算恭敬。
“可是…”看着放着病患的房间，洛温皱眉，那些人还没好。
“洛温大人你留下来会害死我们。”刚刚说离开他会死的那人，此时态度无比冷漠。
骑兵们虽然不满余念这么对圣子，但是也不想插手管那些难民。
他们站在一旁，事不关己的看戏。
瞧瞧，这些丑陋的嘴脸。
余念又想笑了。
“洛温大人，你还要留下来吗？”余念的语气温和，“留下来，他们都会死。”
洛温脸色一白，他看向那些骑兵希望这些人劝住青年不要乱杀无辜。
但是他们错开了视线。
洛温从小在教堂长大，他接触的人不多，每个人都是善良，追求光明。
长大后，他因为信仰对神明的感激，走上了传教这条路。
他所到之处，接收到的都是善意，因此他认为，哪怕世上苦难多，人类也都是善良美好的存在。
但是今天，他那些认知被逐渐推翻。
见他不说话，而骑兵队长似乎有些失去耐心，提着剑朝着一人走去。
有人忍不住骂起洛温。
“都是你这个祸害！”
“就是就是，我们本来还能活！”
“你快走吧！这里不欢迎你！”
被他治愈过的老人，曾经那么慈爱，把自己舍不得吃的给他，在他认知里是纯真代表的孩童，说过长大了也要跟他一样传教…
此时，他们都带上尖酸刻薄的面孔，说起洛温的不是。
余念笑的捧腹，手中的长剑都快要拿不稳了。
他紧盯圣子的表情，想知道他后不后悔，会不会因此失望痛恨自己帮了这么一群人。
让他失望了。
善良的圣子大人，眼里带着受伤跟自责，“对不起。”
他甚至还开口道歉，“我这就离开。”
余念看的恼火，蠢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