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也纳篇,是过完年的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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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钊是李觉哉发小,念高中的时候爸妈离婚,爸爸领着他去了德国。齐钊回国都会找李觉哉叙叙旧。他不知道是哪一年开始,李觉哉身边就多了个形影不离的朋友。
李觉哉和游览落地维也纳那天,齐钊从柏林飞过去接他们。他到机场大厅晚了点,找到李觉哉的时候,李觉哉因为没想到中欧有那么冷,拉开游览的羽绒服拉链,背贴着游览的胸口,整个人缩在里面。游览把下巴搁在李觉哉头顶,样子很滑稽地抬手玩着手机。
齐钊看到的就是那么副场景。这两位朋友因为倒不过时差,清早在从机场到市区的出租车上抱靠在一起倒头大睡。睡到民宿门口也醒不过来。齐钊拉开后座的门,让冷风灌进去了一会儿。李觉哉打了个寒颤,习惯性地把手伸进游览毛衣底下暖手,眯着眼睛嘟囔:“我要买件厚点的外套,游览。”
第二天齐钊来民宿找他们,里边是个带小厨房的一居室,只有一张大床。李觉哉已经洗漱好,站在微波炉前边热牛奶。游览在床上翻了个身,打了个喷嚏。
那天出门,李觉哉套了游览那件黑色羽绒夹克,袖子很长。齐钊笑话李觉哉说,刚念初中的时候算班里个子最高的那批,结果念了三年初中只长了没几公分。初三毕业合照上,李觉哉已经比齐钊矮了半个头。
李觉哉笑笑没说什么。游览忽然挨过头,问齐钊:“他……他初中什,么样?”
齐钊思索了会,从大脑的旧货仓里又掏出点存货。李觉哉参加过英语剧表演,李觉哉做了三年班长,李觉哉晚自习下课很喜欢买花枝丸吃。游览听得很开心,齐钊也不知道他在开心什么。
他们坐地铁换电车去美泉宫的路上,齐钊就在当着李觉哉的面谈论李觉哉。
齐钊其实觉得李觉哉变了,但他说不上来具体变了哪里。他们家一直和李觉哉家住对门。即使后来父母离婚,妈妈也还住在那个老房子里。
他一直觉得李觉哉是个很独的人,可以跟人温和地玩在一起,但大多数时候,齐钊总觉得他不需要他们。
但现在李觉哉和他在美泉宫后花园慢吞吞散步,身上穿着游览的外套,手里拿着游览刚买给他的热咖啡。他们在纪念品商店挑东西的时候,李觉哉举着两张明信片看了半天。
游览问他:“喜……喜欢吗?”
李觉哉点头,游览就拿去付钱了。
他们回市区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打算坐车去圣斯蒂芬教堂附近的餐厅吃饭。车上游览从挎包里掏了两粒药递给李觉哉,李觉哉乖乖吃药喝水,吃完玩着两只长出一截的袖子,又抓起来闻了闻,有一阵松软的烟味。他用袖子打游览的手臂。游览抓住又放开。两个人就跟幼儿园刚放学的大班小朋友一样,坐在车厢里玩得不亦乐乎。
齐钊在车上睡着了一会儿,醒来的时候看到他们两个站在车门边,看车窗外大片大片的晚霞。游览举起相机拍了一阵。
要到很后来,齐钊在网上看到一个电子摄影期刊里刊登得几幅照片很像游览拍的,他才知道游览是个职业摄影师。
齐钊发讯息问李觉哉怎么都没告诉他。李觉哉回说:“总觉得说出来有点不太好意思,说他是个小有名气的摄影师什么的。”
齐钊无语道:“你不好意思什么。”
那几幅刊登的照片当中,有一张是Albertina 博物馆门前的露台,有个小女孩在那里做后空翻,翻了一个,鞋子都甩出去了,又尖叫着到处跑去找鞋子。
那天他们参观完博物馆,走进地铁站的便利店买一点可以当早餐的东西。李觉哉抱着一袋吐司,抬了下眼镜,费力认着果汁瓶上的英文单词。他伸手拿了一瓶,没拿稳,瓶子摔在了地上,果汁溅到货架和地板上,到处都是。李觉哉愣神看着自己的手。游览冲过来,握住他那只手,把他拉到了一边。
李觉哉抬眼看他。便利店工作人员过来清理了。李觉哉小声地说sorry,他会付这瓶果汁的钱。
工作人员笑着他说,别在意,欢迎你来维也纳。
挤在地铁车厢里的时候,齐钊总觉得游览比李觉哉还要在意李觉哉鞋面上的果汁渍。齐钊不知道那是多少严重的事,需要那么在意。
下地铁的时候,游览还在问李觉哉:“你……你没事,吧?”
齐钊说:“应该没事吧,明天换双鞋好了啊。”
齐钊顾自己讲着柏林地铁和维也纳地铁的分别。李觉哉应和着他。
天气真的很冷,李觉哉感觉自己的眼镜上起了一层薄薄的雾。他每次都特意走在齐钊的右侧,方便自己的左眼还能看到朋友的脸。右边那一大片黑暗当中,有游览在那边。
齐钊回自己酒店之后,游览就换到了李觉哉另一侧,拉起了他的手。
他们沿着墙圜慢慢走回住地。许多年前有一对在火车上结识的男女中途跳下火车,在维也纳散了一晚上的步。多年后,他们重遇、结婚发福生下一对双胞胎女儿。
游览和李觉哉与1995年那对男女在小巷擦身而过,他们各自聊着自己的天,不知道命运的手已经给他们都写好了下一个情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