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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小城旅居if线(六)

很久很久以后, 洛嘉屿曾经在两个人一起出门遛狗时问过初喻,当初他们在南方小城里相遇的时候,他在酒吧里借着喝醉的幌子亲吻他, 为什么他没有躲开。

多年以后的初喻对当初这件事已经记不太清, 他侧头回忆了一会儿, 给了一个恍恍惚惚模棱两可的回答。

“大概是因为你亲得很温柔?”他说, “不过第二次很痛。”

“只是因为温柔吗?”洛嘉屿当时正在给狗扔飞盘, 闻言一脸震惊加不甘心地抬起头来,表情还有点可怜,“不是因为你也喜欢我吗?”

初喻坐在路边的树墩子上放着风, 闻言只很糊弄地回了两个音节:“嗯……嗯。”

“如果那天我亲得稍微重了一点点, 就一点点, 你会推开我吗?”

“那不会。”初喻说这话的时候正望着天上的白云放空, 话语不自觉地从嘴边流出,几乎是不加思考地,“我的身体比我的脑子更先喜欢上你。”

小狗听到了官方盖章的喜欢,整个人毛都服帖了,丢完飞盘擦了擦手, 站起来时已经一脸骄傲:“那确实,遇见的第一天你就夸我身上的味道好闻。”

然后他走过去弯下腰来捏旁边人的脸颊,弯起眼睛问:“那你第一次意识到喜欢我是什么时候?”

“……”初喻望着他, 这一次没有迷迷糊糊的表情和花一段时间才能捡起来的回忆, 他轻声回了一句, “就那天。”

那天他们没有出门,早上一过, 外面就下起了雨,窸窣的雨声打在窗玻璃上, 房间里的光线也随着阴雨天变得越来越昏暗,等到初喻重新醒过来,睁开眼时还以为一觉又睡到了晚上。

他一边揉眼睛一边试图爬起来,腰上的酸疼感稍微缓解了一些,枕边没有其他人,他掀开被子走下床,听见客厅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一打开门走出去,就看见洛嘉屿蹲在电视机柜旁边,正打算插上电源,看见他走过来,很自然地招呼了一声:“要不要一起看电影?”

初喻伸了个懒腰,睡意消退的过程里迷糊地想到今天没什么活要干,有大把的时间都是空闲的:“行啊。”

两个人都没什么特别想看的影片,于是在影库里盲选了一部最新上线的民俗恐怖片,洛嘉屿从卧室里抱了一条毯子出来,一边给自己和身旁人盖上一边问初喻:“你怕鬼吗?”

初喻眨眨眼,他平时鬼片看得很少,上一次看同类型电影是什么时候已经记不太清了,连带着回答得也比较模糊:“应该不怕。”

洛嘉屿不太相信。

洛嘉屿有点期待。

他一边按下遥控器上的播放键,一边暗搓搓地将身体往同居人旁又靠了靠,心里想的是如果对方怕鬼的话等到恐怖桥段自己可以抱住他。

想想就开心,连带着鬼片已经推进一个开头了他都没意识到。

故事中的男主人公因为身边频出怪事,在接到一封匿名信后,选择前去信中提到的某个鬼村寻找真相,在去往目的地的路上周围一片鬼气森森,镜头里的灯光打得昏暗发黑,主人公路过一片沼泽的时候,第一个小高潮出现,潮湿的泥水里突然爬出一只惨白的人手,凄厉的呻吟声将主角吓了一跳,回过头去时已经空空如也,只剩下一摊血水。

初喻在此时突然出声:“那个。”

洛嘉屿吓了一跳:“哪个!”

“那个蘑菇。”初喻指了指沼泽旁边生长的几株诡异畸形的黑蘑菇,“好像好丽友的蘑古力。”

洛嘉屿仔细看了一眼,还真是。

“你想吃吗?”

初喻点了点头。

洛嘉屿半个身子探出去,整个人伸长胳膊去够到了沙发旁边放的零食小货柜,从里面拿了一包蘑古力饼干放到初喻的毯子上。

初喻拿起蘑古力,拆开包装就开始嚼嚼嚼,两个人继续安静地看电影。

过了一会儿,化身成厉鬼的女主人公闪亮登场,空洞的眼眶中两行血泪缓缓流下,整个人的头颅悬挂在房梁上,男主人公一抬头,正好看到一行血泪从女鬼的下巴上滴落下来。

“番茄酱。”初喻看着那股粘稠鲜红的液体若有所思,尤其是看见血最后滴到了男主人公的手指上,似乎是又产生了什么奇妙的联想,他歪了歪头,不确定道,“……蘸薯条?”

洛嘉屿“啧”了一声:“你想吃吗?”

初喻又点了点头。

洛嘉屿低头拿起手机开始点肯德基宅急送的外卖。

半小时后,茶几上堆了好几个装炸鸡薯条的袋子,两个人一边喝可乐一边锐评这家的蛋挞烤得不如以前香脆了,客厅里弥漫着油炸的香味和松弛的氛围,丝毫没有了对电视里鬼片的尊重。

“好吃。”初喻一边用薯条蘸草莓圣代一边满足地点头,对这份外卖给予了至高评价,“好吃。”

此时电影里在放什么剧情已经不重要了,洛嘉屿弯着眼睛看着身旁人因为好吃而摇头晃脑地眯起眼,开心的情绪能够传染,虽然这一切的进展跟他想象中的情况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毫无关系,但最终这场电影让两个人都看得很愉悦。

等到电影结束,一份全家桶外卖也差不多吃完了,洛嘉屿将收拾好的打包袋子打了个结,站起身来说:“我去扔下垃圾。”

小区扔垃圾有时间规定,每天只有这个时候能扔,初喻没多在意,只“嗯”了一声。

洛嘉屿来到楼下的垃圾回收站,扔到一半想起他和初喻买的快递已经到小区驿站了,于是扔完后顺路又去取了一趟快递,等拿着两个包裹回去时,刚走上对应单元楼的台阶,面前就突兀地一暗,他以为是路灯出故障了,抬起头才发现整栋住宅楼都黑了。

物业第一时间发来了停电的通知,大概要半个小时才能恢复,洛嘉屿打着手机的手电筒进了楼内,电梯已经停运,他拿着快递一路徒步上了八楼,上来后敲了敲门,但半天都没有人应。

他心里有些不祥的预感,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开了门,一进门,入目便是一片黑暗,他记得家里有几个备用的一次性小夜灯,但是初喻没有开。

他用手机的光亮一边往前照着,一边轻声喊着同居人的名字,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一直走到客厅里,他才发现沙发上没有人,就在这时,卫生间里传来一阵细微的动静,洛嘉屿立刻往声音来源的方向转过头去,说不清是不是第六感作祟,他在往那个方向走去前把刺眼的手电光给关掉了。

手机屏幕微弱的光线指引着他走进卫生间里,看见墙角蹲着一道模糊的身影,在靠近的过程中,他感觉到一股冰冷的水汽扑面而来,大概是初喻在洗手和脸的时候突然停电,还没来得及去客厅里拿手机。

在见到这道蜷缩着的熟悉影子时,洛嘉屿的第一反应是蹲下来,一只手伸出去试探地触碰对方垂在身侧的手,黑影感受到他的动作,瑟缩了一下,看起来想逃,但腿蹲久了体力不支,没能从原地挪开。

“是我。”洛嘉屿说,声音维持在同床共枕时靠着耳朵讲悄悄话的音量,他感觉到对方从退缩慢慢恢复成了正常的姿态,但仍旧没有要抬头的意思。

指尖触及的那片皮肤温度冰凉,他在刚靠近的时候就发现了,初喻的身体在颤抖,不知道是什么具体原因,但颤抖往往是出于害怕。

停电的夜晚一片寂静无声,黑暗像吞噬人的沼泽,初喻没有力气抬头看向来找自己的那个人,也没有勇气,两个人唯一相连的地方就是交叠的手,他感觉到对方一点点扣住了自己的指缝,温度顺着连接的地方渐渐传输到自己的这一端,直到他原本冰凉的手在黑暗里被对方重新捂热。

“别怕。”在轻声安抚的间隙里,洛嘉屿慢慢抱住颤抖的怀里人,他不知道对方在怕什么,如果是怕黑,又是因为什么而怕黑,在他没有参与过的前二十五年里,对方曾经遇到和今天如出一辙的场景时,身边有没有人像现在这样安抚过他?

初喻在他的怀里沉默良久,伸手抓住了人的肩膀,洛嘉屿听到他很轻很轻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名字:“洛?”

他回应了一声是我,换来的是对方默默抓得更紧的力道,他们就这样安静地拥抱着,直到半个小时后停电恢复,室内重新变回灯火通明,刺眼的灯光一瞬间落到两个人脸上,将方才黑夜里寂静无声的缠绵氛围搅了个干净,洛嘉屿捧起怀里人的脸,然后发现上面有泪痕。

初喻下意识地松开手想从对方怀里退出来,但洛嘉屿依旧抱着不放开,过了一会儿,后者小心翼翼地低下头来,用嘴唇蹭了蹭他湿润的眼角,留下一个安慰的轻吻。

这是同居日子里的一段小插曲,在这件事发生的第二天之后,早上吃早餐时,洛嘉屿貌不经意地问起来,初喻才告诉他自己小时候被同班的同学锁进过柜子里,当时已经放学,又逢大人出差不在家,没有人来找他,自己最后一个人在柜子里待了一晚上。

这段经历对他的影响就是患上了应激性的黑暗和幽闭恐惧症,中间去找过医生吃过药进行过治疗,现在发病时跟小时候比已经缓和了一些,初喻说这些的时候语气很平静,几乎是以一个第三者的角度在阐述,仿佛遭受这些的人并不是他。

说到一半他去拿桌上的水杯,然后对上坐在对面的洛嘉屿的视线,愣怔了一瞬间,大概是因为对方的眼神里透出来的心疼太明显。

但他没说昨晚那个拥抱比之前吃的任何治疗药物都管用,在这之前他以为自己已经不在意童年那段经历留给自己的创伤,但被同居人抱在怀里贴着额头的时候,过去二十五年被压抑下来的情绪仿佛一下子决堤了,却没有把他冲垮,而是以某种温和的方式从他体内缓缓流淌出,过去的恐惧在拥抱的安抚下从阴影中显现出来,只有当被看到的那一刻才消失殆尽。

拥抱持续得越久,那种疗愈后的安宁感越强烈,大抵是因为所有的心理疾病各有其创伤形成的来源,但最终治愈指向的药物都是爱。

在洛嘉屿离开这座城市的前一天,他们找了家日式烤肉店吃夜宵烧烤,夜晚的店门内很清静,两个人一开始还在一串接一串地吃日式烧鸟,吃到后面就渐渐演变成纯喝酒,初喻本来只要了一瓶波子汽水,洛嘉屿坏心眼地劝他说清酒度数不高很好喝,初喻喝了一口脸都皱起来了,最后还是用桂花甜米酒代替了清酒。

米酒度数接近于零,但对于常年不沾酒的初喻来说还是能闻到明显的酒味儿,他喝得很慢,最后一晚的聊天也进行得很慢。

“我打算再在这里待两三年,之后……还没想好,大概会回家乡?”

听到“回家乡”三个字的洛嘉屿眼前一亮:“你想回杭州定居吗?”

“有考虑过,但欲望也没那么强烈。”初喻往喝空的杯子里又倒了一些米酒,“住在哪里都可以,毕竟我也不上班。”

“我过两年应该也会回杭州。”洛嘉屿弯起眼睛,“不回也可以,我们一起去国内四处漂游,反正世界那么大,够我们看半辈子的了。”

初喻闻言抬起头,借着灯光他看到对方脸有点红,应该是喝酒喝的,他就这么呆呆地望了对方好一会儿,似乎是在消化刚刚听到的那句话里的巨量信息。

“那约好了,我很快会再来找你的。”洛嘉屿看着他,声音很轻地说道,“我是你的男朋友……走了以后也是,对吧?”

初喻感觉自己的脸也很红,肯定是喝酒喝的,他迟钝的思维思考着这段关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思考期间只能呆呆地回了个字音:“啊?”

“不是吗?”洛嘉屿又往他这凑了一点,大概是真的喝迷糊了,甚至开始认真地掰着手指给他清点数数了,数着数着还笑起来了,“你看啊,抱也抱过了、亲也亲过了,嗯,做也做过了,还不止一次,昨天晚上我在你耳边问喜不喜欢我跟你做,你还点了点头……”

后面的话没再说下去,因为他的嘴被捂住了,捂他嘴的人低着头,耳朵红得快滴血,这下再也不能欺骗自己是喝酒喝的了,初喻的嘴张张合合,调整了无数次声带才能艰涩地发出声音:“你是,走了以后也是。”

对方这么乖,原本被酒精点起来的一点坏心眼子顷刻间又变得软塌塌了,洛嘉屿低下头用脸蹭了蹭对方抵在自己这里的手,闷声说了一句:“喜欢你,舍不得你,会想你。”

耳朵上骤升的温度慢慢降了下来,初喻稍微放松了一些,被拉住的那只手动了动,虽然从没有尝试过主动,但还是安抚地摸了摸对方,本人则原地化身成一只温暖的小复读机:“喜欢你,舍不得你,会想你。”

“等我回来找你。”

“等你回来找我。”初喻说完这句话之后,又顿了顿,“如果很难回来的话,我去找你也可以的。”

“好。”洛嘉屿攥了攥他的手腕,“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这句话听起来像幼儿园小朋友郑重其事地对另一个小朋友许下承诺,洛嘉屿自己已经起码十几年没有讲过这么天真孩子气的话语了,成人世界的虚与委蛇和迂回话术就像一层又一层将生活包裹起来的面具,所有人在规则的外衣上游走,在觥筹交错间逐利、博弈,成熟只是在这个世界成为赢家的必要前提条件。

但当把所有虚虚实实的面纱揭开后,生活的本质对他来说不过依旧是小孩子的一句真心话,或许他其实根本没长大,在那些虚浮的名利场里游走得够久后,他最后最想的还是抱着从成人游戏里赢来的奖品,回到最天真烂漫的童年状态中,而又何其幸运,他能够在这样复杂的世界里找到另一个和他一样的小朋友。

机场送行那天,初喻送了洛嘉屿一本画册,洛嘉屿亲了一下他的脸颊,问他上面画了什么,他说画了一篇森林爱情故事。

故事的开启很突兀,一只小动物敲开了另一只小动物家的门,从此一张床上多了一只枕头,它们一起煮咖啡和奶茶,一起在小溪边打水漂,一只小动物受伤了,另一只会凑上去舔伤口……故事的结尾很温柔,一只小动物送给另一只小动物一盏提灯,那盏灯被放在它们的床头,这样以后的漫漫长夜里再没有谁会怕黑。

-END-

(全书完)

作者感言

深海融化

深海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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