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长生和封讳吵了一架。
原因不明,幽都众人只知道闹得还挺凶,年节都不在春晖山过了。
幽冥殿,封殿主坐在首位,仰头喝了一坛子酒,眉眼泛着冷意:“……还能是什么?我是无理取闹之人吗?自然是他的原因。”
章阙和周九妄坐在两边,一言难尽地注视着封殿主在那吹牛,想戳穿到又怕被追杀,只好统一口径。
“正是啊,崇君才是那无理取闹之人,太可恶了。”
“五成说,就该晾一晾掌司,最好十天半个月,殿主要有骨气,不能再先低头了。”
封讳一蹙眉:“十天半个月?”
周九妄立刻改口:【七天?】
封讳眯眼,好像还是不满。
周九妄:【那三天。】
还是章阙深谙殿主的意思,沉声道:“两个时辰!再多也不行了!”
这下封殿主勉强满意了:“嗯,我等会再回去,你用鬼门关去南沅买点桂花糕回来,他爱吃这个。”
章阙:“……是。”
周九妄见封殿主气成这样还不忘给掌司买桂花糕,迟疑着打了个手势:【殿主和掌司是为了什么而吵?】
封讳蹙眉:“自然是因为大事。”
周九妄虚心请教:【多大的事儿呢?】
封讳:“天大的事。”
*
渡厄司,离掌司盘膝坐在鬼影重重中,仰头喝了一盏酒,淡淡道:“……一件小事罢了,不值得一提。”
鱼青简和走吉“哦”了声,没再追问。
鱼青简道:“那掌司能在渡厄司过上几日咯,太好了,我想顿顿吃香火!”
离长生笑起来,当即就给他点上香,让他自己拿着吃去。
能被拥有金色功德的人供的香火,自然非比寻常,鱼青简高高兴兴捏着香吃吃吃,连鬼躯都充盈许多。
当晚,离掌司就在渡厄司住下了。
如今离长生已像寻常人一样每日入睡偷偷懒,不再只知修炼,他用完晚膳就回到掌司殿睡觉。
半梦半醒间,床榻边似乎压过来一个重物,紧接着传来窸窸窣窣衣袍摩擦的动静。
离长生睁开一只眼看了看,果不其然是要还在冷着脸的封讳。
“来了。”
狠狠晾了离长生两个时辰,封讳还在气头上,面无表情地将衣袍一扔,背对着离长生躺下,不搭理他。
离长生没了困意,半倚靠在枕上,懒洋洋地点燃药草,咬着烟杆看着他的背影笑个不停:“还在生气?”
封讳不说话,只是催动灵力化为小蛇,卷着烟杆往外一拽,直接将那燃烧着烟杆给没收了。
“是我不对。”离长生温声说,“不该说你是孩子心性,封殿主是英勇的成年人……唔!”
那蛇直接上前在离长生脑袋上缠了一圈,像是绑带似的直接堵住离长生的嘴。
离长生:“……”
封讳终于转过身来,冷冷地道:“你和走吉他们说,这只是小事?”
离长生:“?”
走吉这个碎嘴子。
离长生将蛇扒拉开,无奈道:“本来就是发生些小争吵罢了,说开了便好,不值得动这么大的气,别生气,好不好?”
封讳满脸阴鸷地注视着他,满脸写着“不好”。
离长生脾气好,很少会失去耐心,对上封讳这种时不时生气的狗脾气依然和颜悦色:“那你说说,要怎么办才能消气呢?”
封讳决定身体力行让离长生看看自己到底是不是孩子。
离长生并不是个重欲的人,双修也大多数为了修炼,很少会为了情欲和封讳厮混。
可这回封讳让他封了元婴,不让他运转那劳什子煞风景的双修法诀,几乎将他摆弄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离长生之前也很少说话,最多都是低喘几声,也足够让封讳兴奋。
这次却是吃力得浑身湿透,只能奋力攀着封讳的肩膀,喘息着让他慢一些。
封讳居高临下望着离长生涣散带泪的眼神,冷冷地问:“我还是孩子吗?”
离长生嗓音发着抖,喘着摇头:“不……”
封讳依然不依不饶,使劲揉着离长生薄薄的腰腹往下按,逼得离长生满脸是泪,用力蹬了龙尾一下,他又问:“……我若不英勇,能让你这么爽吗?”
离长生:“……”
离长生哪里听得了这么直白的荤话,咬着唇不再出声,指尖抖着就要伸手打他。
封讳冷哼了声,任由他打。
离长生就算打他、伤他,封讳从来不在意,伤好了就能不计前嫌再次摇着尾巴上前去,唯一的逆鳞恐怕还是他这些年最大的缺憾。
他比离长生小。
没有像徐观笙那样见过他从小到大是如何形成这副温柔大爱的性子的,更没见过他脆弱的依赖别人的模样。
即使之前离长生变回幼崽时期,让封讳揉着团子过了瘾,却仍会在午夜梦回时痛恨徐观笙。
痛恨天命没有让他早生几十年。
封讳已不记得前几日两人在说什么,只记得被离长生随口一句“你还是个孩子心性”给打懵了。
那时他脑海一片空白,就好像一直没有宣之于口的软肋被狠狠戳了一刀。
离长生或许没有其他意思,也可能只是受不了他总像孩子似的黏人,本是一句无心的话却让封讳直接炸毛。
离长生脑袋混沌,下意识想催动灵力来保持清醒,却后知后觉元婴已被封了,只好任由自己在欲海浮沉。
直到一滴水落在自己面颊上。
离长生迷茫半晌,缓慢睁开眼。
封讳一边卖力,一边咬着牙掉泪。
离长生:“……”
离长生简直哭笑不得,伸手捧着他的脸用拇指蹭了蹭泪,哑声道:“哭什么?”
封讳低声道:“我不是孩子。”
离长生道:“我从没说过你是孩子。”
他只是说封讳的本性仍然有种兽类未开化的野性,心中想什么很少会掩藏。
哪怕前些年再次重逢时,封讳恨成那样,所做的也只是阴阳怪气,像是个受到委屈不直接说,而是想方设法想要博得关注让对方自己猜的孩子。
封讳面无表情,气势冷然——要是没有掉眼泪肯定能吓坏幽都满城恶鬼,他俯下身去亲离长生,声音沙哑:“真的?”
“嗯。”
“你立字据。”
“……”
离长生和他对视许久,将得寸进尺的封讳看得有些心虚,正想敷衍过去,就听得离长生忽然问:“是我没有给足你安全感吗?”
所以才会这般患得患失,因为一句无心的话难过成这样。
离长生自认为清醒稳重,无论何时都能运筹帷幄,他如此纵容封讳,也是觉得他能完美的掌控这段感情。
可如今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封讳愣了一会,才小声说:“我们双修完再谈论这个好吗?”
这样的姿势,实在不适合说正事。
离长生:“……”
也是。
等到两个时辰后,离长生靠在枕上咬着烟杆思忖方才的问题,只觉得那时的自己可能被封讳那非常人的东西弄傻了,竟然会问出那个问题。
封讳化为小龙心满意足地缠着他的腰和腿,将脑袋趴在他胸口眯着眼睛,时不时地甩一下尾巴,高兴死了。
明明就是得寸进尺,哪里是什么缺失安全感。
封讳靠着他胸口,仰着头问:“回家吗?”
离长生呼出一口烟雾,瞥他一眼:“不回。”
封讳尾巴直接绷直了,又有想要炸毛的趋势。
“……过完年节再回。”离长生道,“昨晚答应了鱼青简他们要在渡厄司守岁,不能食言。”
封讳这才松了口气,又将脑袋趴回去了,将离长生压够呛。
只是还没腻歪一会,外面就传来敲门声。
“兄长?辰时了。”
封讳蹙眉:“离无绩怎么来了?”
“我叫来的。”离长生道,“还有楼长望,裴乌斜,我师弟……”
封讳:“……”
一堆乱七八糟的人来和他分离长生的注意力。
封殿主的安全感又要缺失了。
但封讳占有欲强,却从不会干涉离长生的交际,比如再厌恶徐观笙,在离长生面前仍然和和气气的。
离无绩又叩了叩门。
听说兄长昨日喝了酒,怕他忘记用灵力消解酒力,特意熬了醒酒汤。
就在这时,门终于开了。
离无绩本能露出个笑,抬头一看,笑容一僵。
封讳大大剌剌穿着凌乱的衣袍站在门口,身上披着的袍子还是月白色的,将赤裸的胸口露出,草草一扫还能隐约瞧见肩膀和胸口带血的未干的抓痕。
离无绩:“……”
封讳不耐地道:“吵什么,让他睡个回笼觉,有什么事找我。”
离无绩:“……”
离无绩惨笑一声,转身就逃。
封讳将门关上,想再回去抱着离长生睡个回笼觉,就见离长生已经从榻上起来,正侧着身子慢吞吞系着衣带。
离长生身量高挑纤瘦,月白衣袍裹在身上有种皎月难攀的仙气,察觉到视线他微微侧着身子看来,对上封讳出神的目光,轻轻勾唇笑了。
封讳如梦初醒,耳根通红地移开视线,淡淡道:“不休息吗?”
“不必。”离长生咬着发带伸手拢了拢极地的乌发,含糊着道,“等初二回去再睡觉。”
封讳干咳了声,又咳了声,好一会才强压下再次汹涌而来的欲望,大步走过来,替离长生束发。
离长生穿着崭新的衣袍,和封讳一起并肩走出掌司殿。
偌大渡厄司中全是人人鬼鬼,刑惩司的章阙也过来凑热闹。
鱼青简还在捏着离长生给的香吃个不停,思忖着要让掌司留到初五迎财神;走吉和一个虚幻的影子亲密地挨在一起,叽叽喳喳在阴槐树上够槐花;裴乌斜依然安静地在一旁为掌司烹茶;周九妄在卜卦,也不知是在算谁的霉运。
一旁摆放着一堆东西的火炉边,离无绩在出神,楼长望一如既往地叽叽喳喳,徐掌教瞥来一眼,冷笑连连。
听到掌司殿打开的动静,众人将视线转过来,叽叽喳喳地唤道。
“掌司来了!”
“封殿主竟然也在?”
阴槐树绽放着雪白的槐花,被冷风吹拂着微微而动。
离长生笑起来,抬步上前。
红尘中平淡无极,也是最好的归处。
我身若是我,死活应自由。[①]
作者有话说:
①,回波乐其四十七。
这本正式完结啦,连载中有些坎坷,很感谢大家的陪伴支持和包容,后续会用约的图做一些小无料,小立牌、徽章、小扇子之类的萌物,抽奖抽十个读者赠送全套。[撒花]这章掉落500个小红包,我们下本见啦。[猫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