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画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边缘彻底瓦解，坑坑洼洼的黑点出现在水墨画上，地面大量的裂痕吞噬着壁画世界中的天工造物，最后形成了无数的沟壑。
共同富裕几人被迫退至祭台上, 周遭的土地全都变成了碎纸, 空中剩下的神明与塔内神明共计八个神明化作黑白交汇的力量, 没入壁画的高空, 最后凝成了一条飞跃在高空的黑鱼。
那是死神的真身！
黑鱼身上已然没有初次登场时的从容, 祂飘在空中摇摇欲坠, 直播间的玩家们欣喜若狂, 压抑不住激动地在弹幕上留言。大佬们见到这一幕时明白过来，那些亡者神明全都是死神自己创造操控的，一旦祂损耗大量的亡者, 就如同抽去了祂蕴藏的力量。
就像是现在无数手臂凝成的生神，此时仅剩的亡者神明也聚成死神的模样, 一黑一白隔着壁画相互对应着, 就连所处的位置都镜像相对。黑鱼悠悠落在破损的壁画世界里, 身上出现了与白鱼相似的香炉, 纯黑色的香炉氤氲着无尽的死气，祂身上的血量也残至10%！
【10%的血！！】
【我的天，这就真身吗！】
“你们没事吧！”陌上桑的话出现频道里。
在数个小时中习惯了没声没响的壁画内众人听到陌上桑的声音时如见亲人，差点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仰头看去才发现在边界点的位置处, 出现了类似纸张被撕破窗口, 透过那个窗口，他们看到了另一边塔内的陌上桑等人。
这壁画世界破裂，他们与队友的交流恢复了！
两个残血的神明真身一里一外, 季栖元知道现在不是交流的时候，“准备杀神了。”
杀神，这一句话提醒了共同富裕与场外的玩家，最重要的事情还没彻底解决，那就是这两个神明中到底是谁是善神谁是恶神。这关乎到玩家的胜利条件，而这问题放出来的时让场内外的玩家陷入沉思，这个问题在老早的时候就已经思考过，但生神是善是恶的观念，玩家各执己见。
【我觉得是善神，至少它能让人复活啊。】
【屁啊，它是善神的话，还会掠夺他人生机给人复活吗？】
【那死神哪里善了，死神一点善面都没表现出来好吗？】
布偶猫看向花匠：“你觉得善神是谁？”
花匠罕见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沉默稍许后答道：“生神的善面不够。”
共同富裕内，一群大脑开始互相辩驳，陌上桑觉得是生善死恶，般若兄弟感觉是反套路生恶死善，结果谁都没说服谁，其实说到底就是没有任何证据跟线索支撑。葱姜蒜觉得副本里应该会留有线索提示，不可能让玩家们做赌面这么大的选择，这不是选错就前功尽弃了吗？
“你们看看壁画线索，我们这边没线索了——”
一直没说话的周随忽然抬眼：“没时间给我们做选择了。”
其他人一愣，顺着他们周哥的视线看去，寒意从脚底蹿升起来。壁画世界内完全成了碎纸的世界，往下看去就是黑黝黝的深渊，而此时此刻，壁画世界内居然还在生成纸人，这些纸人宛若机械木偶，凭空出现后朝着祭台的方向迈出了步伐。
可现在的壁画世界里哪有一条完整的路……纸人没有灵魂地往前走，前仆后继地掉入深渊中。
“为什么他们还要往前走啊。”青蛙感觉毛骨悚然。
葱姜蒜道：“追逐信仰吧，你们没听到一开始祈祷声吗？”
不论神明之塔的石门，还是壁画内的祭台。
里里外外，都是人追逐信仰的痕迹，或生或死。
这种惊悚的画面让所有人感觉到凉飕飕的，但是想到神树大陆内天赋者对神明的信仰，仿佛千百年来这才是神树原住民npc的常态，无论神明是否存在，信仰是一直在的。
而他们不是纠结这点的时候，先前纸人他们还能拦截，可现在纸人是在接二连三地送死。此地是死者的世界，反复地死亡那是在给死神充能啊！他们急忙锁定高处的死神，只见死神的血量从刚刚残血的10%，变成了12%！
【卧槽快杀神！！】
【再不杀来不及了，这些送死的纸人会把死神的血量奶满的！】
“杀神……但是这神要怎么杀，这他妈路也太长了！！”摆烂哥看过去。
共同富裕几人只剩下一个祭台能立足，其他的路都坑坑洼洼，残破纸片铺就了一条危险万分的路，宛若悬崖上悬立着的浮石，稍有不慎就会彻底掉入万丈深渊。死神黑鱼就在这些破烂路的尽头，距离共同富裕至少上百米的距离，全场可能就只有场外的大叔能远程打到黑鱼。
“能瞄准吗？”季栖元问。
大叔架起炮就开镜，只是整个壁画现在都变成破破烂烂的样子，在塔范围内的人很难通过壁画去看清黑鱼的位置，“我试试！”
他当即小试一炮打了过去。
结果这一炮进去，席卷的风浪直接把一堆残纸吹了稀巴烂！共同富裕几人原本好好站在祭台上，被大叔这一炮打得脚下的祭台差点被摧毁！
“停手！！！”陌上桑急忙拉住。
其他时候摧毁没事，可以等祭台再生，可此时壁画时间已经崩盘，祭台被摧毁，他们在里面所有人就是当场送死！！！
大叔堪堪停手，共同富裕几人侥幸逃生，仰头看去发现黑鱼的血量没有减弱，大叔这一炮还加剧了纸人的死亡，这想要在场外协助，根本没办法做到！
【让射手死进去呢？】
【你开什么玩笑，这死进去就掉深渊里，赌面太大了。】
黑鱼高高地悬立在高空，在祂底下的黑炉还在源源不断地吸收着亡者的力量。天下无双等玩家有点急了，十星级本开到现在距离通关就差临门一脚，这要是让黑鱼血量回去，就算没出大事，共同富裕还能撑住吗！
【14%的血了，靠这鱼跳的血量比生神还快！】
“走！”周随看着黑鱼的血量跳到了14%就知道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他借着祭台往上轻功一跳，跳到了高空中的碎纸片上，一次起跳后他接第二次，直接往黑鱼的方向走。
可乐蘑菇在这时立刻铺了几个障碍技能落在周随的脚底下，富哥也急忙召唤宠物提供落脚点。
“不行啊，那鱼太高了！”
“再来弹射起飞呢？”
“弹不了，那些纸是固定在空中，你弹上去撞到纸会被反弹，根本没办法控制落点！”
可乐蘑菇第一次恨自己不是水寒霜，水寒霜的凝空符在这个场景中就是bug，她的障碍技能有用，可没办法像水寒霜那样自由有用，她这边给周随凭空建立的障碍技能只能作为落脚点，无法持续地悬浮在空中。
好在共同富裕在壁画里有几个远程玩家，他们只要拉进距离就能压死神的血。周随往上走的时候，可乐蘑菇跟葱姜蒜立刻就跟上了，富哥想跟上去被季栖元拦住，季栖元让他用宠物想办法撑开更多的落点，“掩护他们！”
亡者世界的坑爹点不止在万丈深渊，不仅外界的技能会影响里面纸片的晃动，那些纸片竟然随着死神的血量变动开始变得变幻莫测，周而复始刚刚爬升了10米的距离，脚下就多了好几个踩空的纸片，被迫跌落了两米的距离，而这时候死神的血量还在往上升。
“周，外面生神的血量也在变快！”陌上桑喊道。
塔与壁画内，两个露出真身的boss血量上升速度竟然逐渐趋向一致，随着这一变化的产生，被共同富裕打崩的双神机制竟然隐隐有复苏的迹象，陌上桑等人不得不时刻盯着白鱼的血量，神明之塔内来自人的祈祷声再次出现，那像是源源不断的信仰，在生死双神濒临陨灭的关键时刻再次成为了玩家们攻略的阻碍！
【冲啊！赶紧把死神打残！！】
季栖元跟周随闻言一怔，他们看不到外面的生神的血量，但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死神变弱了，生神就不会被压制，祂非但不会继续变弱，很有可能会持续变强！
周随的金元宝用在了重置位移技能上，他利用着位移技能再次上跃。直播间外的观众们目光全锁定在他的身上，越往高处，可以落脚的碎纸就变得更碎，最小的碎片竟然只有巴掌大小。本来高空唯一就很难精确落点，临近此刻还在给里面挑战玩家上难度，这等于是废了近战！
可乐蘑菇跟葱姜蒜勉强找到输出点，把死神的血量打落到13%，没过半会，他们脚底下的纸片就消失了。富哥跟青蛙紧急的支援，勉强救了两人，而随之壁画内的变化更大了。
季栖元在这时候，注意到脚底下祭台的崩裂，他眸光一怔当即看向了场外的陌上桑：“生神血量多少！”
“8%！”陌上桑急声道：“怎么了？”
原先他们也将生神的血量压低过，而当时并没有对亡者世界产生任何影响，季栖元急退了几步，仰头看着高空还在缩短距离的周随，“周，我们没时间了，进狂暴了！”
周随闻声回头，一眼就看到了季栖元的所在地。
不好，没时间了。
这一声出，全星网关注着副本的玩家们都愣住了。
什么意思，进狂暴了？？？这副本居然还有狂暴？？这两boss不是站着原地不动吗？哪来的狂暴？
【哪里狂暴了？？】
【我好像没看出来。】
神树的玩家们也紧急地看着场地内的情况，踏云中的手悬停在塔范围内，他注意到塔壁画正在逐渐被黑点填充，那横向贯穿了壁画，逐渐占据着壁画的全部，壁画破碎的痕迹越来越明显，所有人都被惯性思维引入壁画的破碎中，可如果壁画不是壁画，而是墙呢？
支撑着整个神明之塔的墙。
此时壁画横向破裂，就像是墙体环着墙面迅速横向崩裂，当整个壁画完全破碎的时候，塔的顶部跟玩家所处的地面就会彻底分成天地，塔就会彻底毁了！
踏云中惊骇万分，玩家很容易被双神的真身所吸引，从而忘记真正的关键点……神明之塔，狂暴不是双神的狂暴，是神明之塔在狂暴！
“完了。”布偶猫瞳孔微缩。
“他们压死神的血量，壁画内的世界会持续崩塌。”花匠蓦地站直了，死死地盯着壁画里纸片的消失与塔的分解：“到后面会完全没有落脚点！boss没有狂暴，但是有隐藏的击杀机制！”
生死双神的血量越低，支撑神明之塔的力量就会持续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塔会拆解，壁画内彻底变成万丈深渊，到时候共同富裕玩家没有任何落点，就是狂暴灭团！
哪怕先前预测过最后可能有狂暴机制的出现，可他们万万没想到最后是这样的狂暴，这不是软狂暴能靠拖去拖延时间，里面的玩家但凡有点操作不慎的地方，或者让boss的血量达到某个点，很有可能就是真的团灭。在这种情况下团灭，恐怕就没有复生机制去支撑了，共同富裕会真正前功尽弃，从十星本里死出来。
“走！”季栖元当机立断，“富哥在高处造落点，我们得马上离开祭台。”
崩解已经覆盖到祭台的边缘，季栖元等人的落脚点正在逐渐消失，富哥急忙把自己最大的宠物招了出来，让宠物的身体尽可能地踩到更多的纸面，使得高空的落脚点变得稳固，“我的妈，万一纸片全没了，我的宠物也撑不住了。”
“周哥到了！”摆烂哥喊道。
高空中，疾行掠动的周而复始已经进入了黑鱼25米范围内，无数的纸片中只有他独自一人的身影，季栖元知道，那是他的攻击范围。器师是个中远程职业，它不会因为近战受限，也没有远程广阔的范围，但它是个绝对的万金油，远近可退。
器匣中切换出了针器，远程针器四散地命中了原地不动的黑鱼，黑鱼的血量将至9%！可场地内的崩解并没有因为黑鱼血量的变化而变缓，崩坏的速度甚至在加剧，正应了季栖元说的那句狂暴，他们现在已经没有办法制止塔的崩塌，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地杀神。
在所有的落脚点消失前，把双神杀死！
“全都过来！！”照青阳难得喊了一声。
酱醋茶的阵法铺下保住了队友，塔内的地面开始出现了倾斜，壁画裂开的地方越来越大，使得塔上下双层如同打开的蚌壳，正在快速地上下分离。陌上桑一众人只能利用道具尽可能地稳住自己，抱团在生神附近成了他们唯一的办法。
生神的血量掉到了5%，死神的血量到6%！
周随还在逼近boss，远程技能有限，死神的血量比生神更难掉，他的重置CD都留给了位移，想要尽快压血只能继续拉近距离……但越近，落脚点几乎没有。
先杀哪个？死神还是生神？
快速的崩塌让他无法做决定，周随第一次没有把握，可再不做决定，外面的队友跟他可能就没机会击杀双神了，放弃完美通关，杀错就杀错了吗？
不对，不该是这样的。
以他对主脑这么久的了解，就连充满赌跟骗的财神本都没有存在赌面这样的机制，先杀哪个神的机制信息必定存在，善恶的顺序也一定存在，只是他还没发现，线索信息藏在哪里？
周随的视线循过里外，崩塌已经将祭台尽数陨灭，壁画外队友正在匆忙躲避……空间的崩塌宛若世界末日，他一低头都能清楚地看到每个队友的位置，忽然间他看到壁画崩塌边缘，竟然还有纸人的出现。
“既然这样不如把生神先剁了！”大叔咬咬牙道。
任由场地再变化，他们再不杀生神可能没有机会了。陌上桑情急地看着周遭，分不清善恶神，他们确实再没机会了，只能赌……但是周而复始跟一度阴阳还在犹豫什么。
季栖元微微仰头，看向高空中还未停滞的身影。
周随没有停，他还在想——
神明之塔都要崩了，双神的机制也都快消失了。
为什么这些纸人还在源源不断地产生？
……人对神明的信仰？
为什么会产生信仰，是因为神树的Npc们相信神明能带来力量，神明能听到他们的祈祷。那他们祈祷的是哪个神明……生神？不对，生神能从他们身上得到力量，死神也能得到，人的生死都能给双神带来的力量，正是因为这样，双神才能撑起这座信仰的神明塔。
一位神明现出真身，神明塔都没有崩。
而当两位神明将要陨落时……这座神明塔才真正失去了支撑之力，这里没有像原先双神组的善恶之分，壁画内的纸人神明善恶的数目也不对等，生死双神的博弈不在于祂们本身的立场，而是万物循环本来有生死，有恶人生，也有善人死。
从这座神明塔出发，生死本身就不分善恶！
“停手！”周随的声音阻止了动手的陌上桑：“控血！两个神要一起杀！”
没有善恶，那就不能有先死后死，通关的方式是同时击杀双神！
陌上桑堪堪停住，偏头看向壁画内，那里将近一片虚无。
一起杀？这要怎么控血！
“3分钟！”周随情急之下在频道内动用了计时系统，3分钟的倒计时出现在所有队友的面前：“3分钟归零的时候，你们下尾刀！”
直播间里，无数的玩家已经聚集在此地，神明之塔成了万众瞩目的战场。从几年前的集结营到现在，星网已经很少有这么热闹的时候，持续一天多的战场无人离去，所有人都在关注这场博弈能否成功。
飞霄凌云等人已经从挑战中退出，灼华失败选择放弃，神树的玩家看着高大的神明塔。
在周而复始那句3分钟尾刀出现时，所有人感觉到的是无尽的震撼，在这样的环境里，他们怎么确保里外同时击杀，这样的场景下里应外合同时下尾刀？
无声的寂静中，季栖元声如定海神针：“听他的，他能抢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