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租了？”女房东手里拿着一沓现金，抬眼望着眼前的Omega，虽然瘦，但也掩盖不了精致的五官，皮肤非常白，头发稍长些，有些雌雄莫别的美，“你才租了多久呀？是因为什么？”
Omega摇头轻声说道：“隔壁太吵了，我睡不好。”
房东跟他商量着：“我去帮你跟他说说，我知道，怀了孕啊睡眠就是很浅，容易醒。”
“不用。”Omega摸着自己隆起的肚子，长长的睫毛在眼底形成一小片阴影，鼻尖小巧，嘴唇是嫩红的，显得他整个人都很温柔，“赔偿金都给你了，不好意思。”
房东见人执意要走，也没办法，“好吧。”
林沛的东西并不多，可能唯一多的就是一些衣服，全都是林牧的，那上面有专属于Alpha的信息素，孕期的他几乎是靠这些活过来的。
上午他把东西收拾好，就等着人过来帮他搬，他在环境不错的郊区买了套公寓，一个人住刚好。
不对，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想到这里，林沛靠在沙发上露出一个浅笑，他还有小怪物，小怪物重新回来找他了。
六个月的肚子已经很突出了，尤其他还这么瘦，肚子像是从平原上隆起的山丘。
虽然他还是会很想林牧，去找林牧的念头曾经在他脑海里像水草一样疯长，但是不行，在小怪物平安生下来之前，他哪里都不会去。
中午也没什么胃口，但他还是强迫自己吃了些东西，两点师傅上门帮他搬家，他另外打了辆车去公寓。
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他觉得很累，车子里闷闷的，他只能打开车窗透气，闭着眼睛靠在座椅上休息。
小怪物已经学会踢他了，时常踹得他想吐。
“宝宝别动了，让妈妈休息会儿。”
他很小声的呓语，前面的司机也并没有听见，到了地方，搬家的师傅帮他把行李搬上楼，临走前，他给了不少小费，师傅不停跟他说谢谢，他都没怎么回复，只说不用。
房子早就叫人打扫好了，三室一厅，不大，但是够住，他很早就不喜欢大房子了，尤其是林牧离开后，他厌恶空旷的环境，被抛弃的感觉在他心头挥之不去，这里他专门收拾了间婴儿房，等小怪物出生，他们两个就住在这里，谁都不能打扰他们。
林沛并不急着把行李收拾出来，他在客厅转了一圈，然后去了婴儿房，入眼就是靠墙摆满的玩具。
他的手轻轻地抚过玩具，然后是婴儿床，最后是柔软的小衣服。
“宝宝喜欢吗？妈妈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所以什么都买了一点。”林沛说：“等你长大了，再跟妈妈说喜欢什么样的，都给你买。”
只有在跟小怪物讲话的时候，林沛才有了点鲜活的模样。
他回了卧室，昨天夜里没睡好，现在眼睛很酸，想要先眯一会儿，结果没几分钟又从卧室走出来，到客厅的行李箱前蹲下，把拉链拉开，从里面拿出一套林牧的睡衣来，然后抱着回了卧室。
外面的衣服被他脱下，就留了条内裤，Alpha的睡衣被他套在莹白的身子上，睡裤并没有穿，两条笔直纤细的腿绷着，他嫌弯腰穿裤子太累，就穿了上半身的睡衣直接睡了。
“不许踢我，不然不要你了。”
语气里一点威胁的意思都没有，他不会不要小怪物，除了那堆他偷来的衣服，小怪物是林牧唯一留给他的东西。
换了个新环境，林沛果然能够睡得好一些，一觉起来天都黑了，看了看时间，已经晚上七点了。
“这么晚了，饿不饿？”他一边说一边说下床，“找点吃的吧。”
开灯后，刚打开厨房的门，他才想起来，他没有买任何食材，也没有任何吃的，甚至冰箱的电源都没有插。
林沛叹了口气，“忘记了，妈妈的错，要不咱们出去转转？刚好熟悉一下。”
一想时间又太晚，现在可不比从前，他一个怀了孕的Omega还是不要在晚上出门，最后选择了点外卖。
“外卖也很好吃的，提前给你尝一下吧。”
他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日子，确切来说，他已经习惯了没有林牧的日子。
不知道林牧过得好不好，开不开心？
想罢林沛又自嘲起来，怎么可能会过得不好，怎么可能会不开心呢？再也看不到他这个讨人厌的家伙，肯定每天都很高兴，就是不知道，林牧身边会不会有别的Omega，他会不会结婚，会不会有自己的孩子。
林沛不愿意再让自己想下去，他可能还没办法接受林牧牵着另外一个Omega的手，跟另外的Omega生孩子。
在经历过这么多事以后，他唯一学会也就是逃避罢了。
第二天，他醒的很晚，怀孕以后真的很嗜睡，他换上衣服，戴了顶鸭舌帽就出了门，这附近不知道有没有超市，如果没有的话，他还得多买些东西带回来，不然以后还得频繁出门，很麻烦。
他已经很久没有开车了，出行都是打的，幸好距离小区不到五公里的地方有家大型的连锁超市，林沛推着购物车一样样挑着自己需要的东西，结账的时候才发现拿了太多，纠结着是不是应该放弃几个，但是又觉得每一样都不能省，他都用的上。
就是等一下拿回去有点辛苦了。
还好工作日超市里的人不算多，林沛安安静静地结完账，在超市门口打车，看着手机上的时间也不过才十二点。
车子停在楼层底下，他拎着购物袋坐电梯回家，心里盘算着等会儿应该做点什么吃的，怀孕以后，他就开始学着做饭，等以后孩子生下来，他总要做给孩子吃，手里头的钱大部分用来买了房子，他长时间不工作，不能乱花，小怪物出来以后还有很多需要用钱的地方。
电梯门应声打开，林沛迈着脚步走出去，低着头想事情，完全没注意到站在电梯外面的人影，跟那人擦肩而过，鼻腔里钻入一股熟悉的味道。
脚步停滞了几秒。
他不可能忘记这个味道，那是他每一个辗转反侧的夜里让他安心的气味。
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加速，随后一手拎着购物袋，一手压下鸭舌帽的帽檐，摸着肚子向前走。
应该没有被发现，应该没有，他都没有抬头，不会被发现的。
而且，他不会出现在这里的，肯定是错觉。
可是Alpha的声音带着警告和威胁的意味从身后传来，“去哪里？”
他像是被钉在原地，再也没法前进半分。
.....
林沛依稀记得，林牧走后，家里属于他的味道越来越淡，淡到几乎要闻不见，他没有立即从房子里搬走，而是像往常一样，穿着Alpha留在这里的衣服，窝在沙发上看电视，从早上到晚上，电视里放的什么他全都不记得，也听不进去，脑子是生锈的，大门再也没有声响，也再没第二个人进入过这套房子。
他像被主人遗弃的宠物，他知道Alpha不会再回来，但他想着，如果连他都走了的话，是不是就证明这套房子最终只会变成一个空壳，没人会记得这里面曾经住了两个人，他们是兄弟是亲人，可他们那样亲密，是仇人也是爱人。
林沛其实怎么也想不通，怎么就变成这样了，但他好像又想通了，这一切是他一手造成的，就像小时候他因为讨厌林牧，做了那么多侮辱他欺负他的事，现在林牧离开他也很正常吧，林牧说不想再互相折磨了，他说没有再恨他了也没有再讨厌他了，讲出的话那么平淡，林沛一开始怎么也接受不了，但到最后，他不得不得接受。
没有人规定，感情除了爱就是恨，也可以是无感，也可以是失望，更可以是两不相见。
他从医院里又重新开了安眠药，医生其实并不建议他再吃这些，劝他如果失眠真的很严重应该去看心理医生，并且严格控制了他的剂量，林沛并不在乎。
林牧离开后的一周，晚上他仍旧没有吃饭，照常洗了澡，手里拿着从医院带回来的安眠药，他倒在手里一颗颗数，突然想起什么，从床头柜里找出之前剩下的，也全都倒在手里。
死是很简单的事，却又并不轻松，林沛一直都怕疼，但是林牧对他所有的痛他都能忍，忍了三年，可他发现，他忍不了林牧离开的痛。
那种痛是从心脏开始，一点一点用细细的针扎开他柔软的表面，直至鲜血将他淹没。
他吞了三十颗安眠药，在吞最后几粒的时候，脑子已经晕了，喉咙却涌起一股酸意，他强压着，但最终恶心感袭来，连同胆汁都吐得一干二净，他甚至出现了幻觉，他看见了林牧，Alpha跟他说要走了，让他不要折磨自己，林沛开始哭，他后悔了，后悔那天没有再跟林牧说一遍不要走，他软着腿站起来，仿佛看见了林牧坐电梯离开，他想着，他要追上去，不可以让林牧走。
他不可以没有林牧，他特别特别特别喜欢林牧。
他还想问，弟弟也可以喜欢一下我吗？一点点就行。
他没有拦住林牧，电梯也没有打开，他倒在了门前的地毯上，被人送往了医院。
那天医生给他洗了胃，也发现他怀了孕，醒过来后，他独自在床上躺了很久，最后屈腿抱起自己，摸着依旧平坦的小腹。
“小怪物，你怎么又来找我了啊......”
而现在，他以为再也不会出现的林牧站在他身后，质问他去哪里。
他能去哪里呢？没有人要的林沛，只能带着没有人要的小怪物回他们两个人的家。
“林沛。”Alpha开始叫他的名字，声音越来越近，“我问你去哪里？”
林沛的眼睛不受控制地红起来，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林牧虽然没有标记他，但是他怀了林牧的孩子，他的身体还有他的心早就刻上了Alpha的名字。
“我......我回家。”
眼泪从眼眶里掉出来，手也彻底没了力气，购物袋掉在地上，里面的东西争先恐后地滚出来，他不知道林牧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是知道他怀孕了吗？什么时候知道的？怎么知道的？
“已经六个月了，不可以打掉的，弟弟，医生说，不可以的。”林沛害怕地转过身，帽檐将他的脸挡了个七七八八，瘦的过分，下巴都是尖的，眼泪顺着脸颊落在胸口，Omega的哭腔明显，“他会动了，我自己养还不行吗？你别让他离开我......”
林牧来这里之前，在心里做了一万分的准备，他想过碰到林沛的各种可能，也想过见到他要狠狠骂他一顿。
跑什么？有什么好跑的？不是答应了说要回去上班吗？不是答应的好好的不舒服就去医院吗？
他想，林沛仍旧是个骗子，从小到大，这个缺点就没改过，也改不了。
他看见了怀孕的Omega，拎着那样繁重的购物袋，纤细的手指都被勒到血液不通，挺着那么大的肚子，住在这样偏僻的小区里，现在还在求着自己放过他的孩子。
到底是为了什么？
林沛不是说他喜欢自己吗？喜欢呢？爱呢？
“求求你了，我求你了......”
林牧双手握成拳，一声不吭，弯腰把地上的东西一样样捡起来放进购物袋里，然后对着林沛说：“开门。”
Omega还在哭，抽噎声怎么都止不住，僵在原地不肯动。
林牧长叹一口气，无奈道：“听话，开门。”
林沛才哆嗦着手拿出钥匙开门。
可能是被自己的突然出现吓到了，林沛一动不动地站在墙边，仍旧是戴着帽子，只露出一截雪白的下巴，双手捧着肚子，生怕被欺负的模样。
“你坐着吧，想吃什么？”
林沛茫然地抬起头，“什么？”
“算了。”
他把林沛拉到沙发上坐下，然后转身就要去厨房做饭，他脱了外面的外套，找到挂在一边的围裙。
好半天，林沛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林牧，你为什么会来？”
Alpha系围裙的手停顿了几秒，随后说道：“你觉得呢？”
“是来抢走我的小怪物吗？”
“林沛。”林牧转过身来，脸上有着压制不住的怒气，“你觉得我是这种人？”
可是除了这个，他想不出林牧找上门的理由。
Alpha给他做了饭，其余的什么都不说，他吃了一些，但不太吃得下，心里慌乱得厉害，眼角眉梢都是血红的，小怪物还在他肚子里不停动来动去。
他习惯性地跟他讲话，“别动了呀，乖。”
“你说什么？”
“啊？”林沛摇头，抿着唇，“没什么。”
眼睛不敢朝林牧看，也不敢起身，想了又想，还是觉得要说些什么，“弟弟，你......”
“累吗？”
林沛楞楞的，“不累。”
“林沛，我回家以后没有找到你，邻居跟我说他看到你躺在门口，然后叫救护车送你去了医院。”林牧的语气平淡，叙述着：“然后我找到了医院，你已经不在那里了，他们说你怀孕了，可我不知道你去了哪里，我花了很长时间找你的信息，你为了不让人找到也是够费心思的，是为了怕公司里的人联系你吗？还是不希望我找到你？要不是你买了这套房子，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
“我......”
林沛没有反驳，眼泪珍珠似的往下掉，他问林牧，“你找我做什么呢？我都说了孩子打不掉了，你都不要我了，还不允许我走吗？”
他听见了Alpha沉闷的呼吸声，但林牧并没有讲话，只是默默地把东西都收拾了。
林沛捉摸不透林牧的心思，高度紧张的神经让他无法平静下来，平常这个时候他早就躺在床上睡着了。
他坐在沙发上，焦急不安地等着Alpha从厨房出来，像等待一个审判。
过了十几分钟，林牧才向他走过来，他下意识站起身，腿根却酸软了一下，重新跌坐在沙发里。
“你......”
话还没有说完，林牧一把捞起他，将他抱着，“房间在哪里？”
林沛白着脸，“现在不可以、不可以做爱的，林牧，我不太、不太舒服，能不能......”
“林沛，你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Alpha忍无可忍，将他抱进了最近的一间房，恰好是林沛的卧室。
身子陷进柔软的床铺，林沛以为Alpha并不打算放过他，心如死灰地闭上眼睛，却只等来了一个拥抱。
是熟悉的体温和味道。
他迷茫地张开眼，睫毛都是紧张而颤动的，“弟弟......”
“我出国，原本只打算呆两个月。”林牧从侧面搂着他，“我需要冷静一段时间，林沛，我们两个互相折磨了这么久，你还不允许我逃避一下吗？”
“你从小就欺负我，我都忍了，可我才报复你几年，你就受不了要跑了吗？”
“我在你心里，就是专门来找你让你打胎的是吗？对你来说，我就是这种坏人是吗？”
Alpha难得执拗起来，“林沛，没你这样的。”
林沛机械地听着他说完所有的话，随即微微侧过笨重的身子，慌张地开始解释。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你不是坏人，我才是坏人，弟弟，你别这样。”林沛捧着他的脸，一字一句地跟他说：“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小怪物你一开始不是不想要吗？可是、可是我又怀孕了，我不想去上班，我不要去那里，我怕被发现，我怕你知道，所以才躲起来的。”
“都是我不对，对不起。”
眼泪从见到林牧开始就没停过，眼皮都是肿的，他像机器人一样重复地道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做了很多错事，我也很后悔，我希望你原谅我，可是我又觉得你不会原谅我，你要走，我拦不住，林牧，我拦不住你。”
林沛崩溃地喊：“你不要我......”
以前林牧就在想，到底怎么样才算惩罚一个人，惩罚这件事有意义吗？妈妈跟爸爸做错的事，他和林沛在受罚，林沛毁了他，他就惩罚林沛，可是惩罚变了质，喜欢冒了头，爱意的滋生速度比恨意要快得多。
他不知道有没有意义，他只是觉得恨让他太累了，林沛也很累，痛苦把林沛折磨得不成人样，在失去一个孩子后还要不停担心自己会让他失去第二个孩子。
他跟林沛本不应该这样的，他们应该幸福，应该快乐，而不是被痛苦折磨得扭曲。
“哥，我没有不要你。”林牧抱着他，双手放在林沛隆起的肚子上，眼睛很热，克制着里面溢出的泪水。
“他不是小怪物，他不是我们的孩子吗？”
Omega在他怀里停止了哭泣。
“林牧......”
“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吗？我允许你走了吗？”
Omega软着身子靠着他，鼻子通红，“我不走，对不起。”
“我不恨你了，但我不要你走，你要待在我身边，我要你爱我，只爱我。”
两颗从未远离的心此刻靠得极近，心跳声都快要重合，林沛反手抱住他，脸在他怀里蹭，泪水把Alpha的衣服都弄湿，他说：“好。”
许久。
“哥，跟我回家吧。”
他讨厌冬天，讨厌下雪天，是因为林沛给他带来的痛苦记忆磨灭不掉，但他想，如果林沛以后愿意陪他度过每一个冬天，那下雪也没关系。
--------------------
哥哥和弟弟也要跟大家说再见啦
谢谢陪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