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峥说要学做饭并不只是说说而已。
周六上午,俩人都呆在书房,许迟归坐在书桌前专心码字,贺峥窝在靠窗的懒人沙发上,戴着耳机看电影,间或处理突来的工作。
以往只属于许迟归一个人的秘密天地,从此多了一道身影。
设定的闹钟响起,许迟归停止敲击键盘,视线从电脑屏幕上挪开,仰起脑袋,活动活动僵硬的四肢,起身走到沙发边,蹲下身,带着笑看向贺峥。
贺峥余光扫到许迟归的身影,暂停电影,取下耳机,问:“怎么了?”
许迟归作势点了点手腕,回道:“到点了,我去做饭了。”
“走吧。”贺峥起身,伸手把许迟归也拉了起来,没松手,交握改成十指相扣,牵着人往外走。
许迟归见贺峥打算跟他一起去的架势,往后拽了拽他的手,“贺峥,你继续看电影啊。我只是跟你说一声,没想让你陪我的。”
贺峥回头看了他一眼,眼里带着笑,“不是为了陪你,我去偷师。”
“嗯?”许迟归瞪大眼睛问,“你要学做饭吗?”
贺峥应了一声,“不是有人想吃?”
许迟归眯着眼睛笑,他确实很想吃贺峥做的饭,就算是上次那种水平,他也想吃。
贺峥亲手做的饭诶!以前可是想都不敢想,现在贺峥为了他,竟然愿意学。许迟归,你好幸福一人哦。
贺峥走在前面,拉着许迟归就要进厨房,许迟归忙拉住他,“先去冰箱那儿,要先拿菜呀。”
贺峥顿了顿,掉头往冰箱的方向走,许迟归躲在后头偷笑。
走近后,许迟归打开冰箱,指了指里面满满当当的食材,仰头看着贺峥,非常自信地说:“想学什么菜?都可以。”
贺峥特别喜欢许迟归这幅小模样,没忍住低头亲了一口,说了几道菜名,都是许迟归偏爱的菜。
许迟归脸颊浮现红晕,不知是因为吻,还是菜名。
不过许迟归没有色令智昏,今天中午决定交贺峥做其中两道,剩下的菜当然要是贺峥喜欢的。
贺峥虽然也进厨房帮过忙,但通常只被允许做最简单的活计,比如洗菜、洗碗,其他就别想了,许迟归连刀都舍不得让他碰。
今天打定主意学习,贺峥拿起菜刀,主动揽下切菜的活儿,许迟归站在他身边,紧张兮兮地盯着他的手。
“小心啊,刀我刚磨过,很锋利的!”
贺峥在切土豆,一刀下去,一块厚厚地的土豆片落在菜板上,贺峥自我满意,回道:“放心,没事儿。”
结果话音刚落,手里剩下的那点上厚下薄的土豆就跟长了腿似的,从贺峥手里滚了出去,锋利的刀片落到了他指尖上。
许迟归吓得心脏都停了一瞬,动作迅速地把贺峥受伤的手拿到眼下,皱着眉仔细观察。还好贺峥反应快,躲得快,伤口不大,指尖冒出红艳艳的血珠。
许迟归没多想,把贺峥受伤手指放进嘴里,舌头蠕动,舔他指尖上的血,抬眸望着贺峥,不太明显地瞪他一眼,眼里带着心疼和责怪。
贺峥本就被他舔得浑身燥热,再这么一瞪,身体很诚实的给出反应,被湿润温热包裹的手指动了动,搅着许迟归舌尖玩儿,哑声说:“不碍事,没那么娇气。”
许迟归察觉到贺峥的动作,垂下眼皮不敢看人,舌头停止吸吮,含着贺峥的手指不知是该松口,还是继续。
贺峥看着好玩儿,故意逗他,“好像有点疼了,你再舔舔,多消消毒。”
许迟归下意识听从贺峥的话,舌头立马动起来,勾着贺峥受伤的指尖来回舔舐,视线无意间瞥到贺峥胯间,登时脑门充血,舌尖一抵,吐出了贺峥的手指。
许迟归臊着一张脸,难以置信地指控道:“你、你都受伤了,怎么还能......”
贺峥没皮没脸,“是手受伤,又不是老二受伤。被自己宝贝舔着瞪着,正常男人都会硬。”
许迟归被他说得脸红心跳,一会儿看看贺老二,一会瞧瞧贺老大,楞在那里不知所措。
贺峥见人都快烧着了,不再逗人,看了眼受伤的手指,血已经止住了,一条小小的口子浮现出来,等做完饭,伤口恐怕就要愈合了。
贺峥再次拿起刀,准备继续切菜,被回过神的许迟归一把夺过,软乎乎的声调带着些许强硬,“不许切了!我来。”
贺峥被许迟归赶到一边,看着他气势汹汹地切土豆,活像是在泄愤。
贺峥老老实实站在一边,一边等生理反应消退,一边欣赏许迟归游刃有余的刀工,炒菜的时候,贺峥看得很认真,总之学习态度非常端正。
吃饭前,许迟归去医药箱翻出一张创口贴,贺峥觉得没必要,但在许迟归坚持下还是贴上了。饭吃完后,许迟归连碗都没让贺峥洗。这一通操作下来,要不是他俩已经上过床,贺峥真会怀疑他给自己的定位是否正确。
经过一个周末两天的学习,周日晚上,贺峥像模像样做了一顿饭。
许迟归非常给面子,每尝一口就卯足劲儿夸赞,小模样真诚得不行,听得贺峥飘飘然,仿佛明天就能去参加厨艺大赛拿金奖,自己动筷尝过味道之后,瞬间清醒。
虽然比起上回进步不少,但还是称不上好吃,勉强能下嘴。
贺峥心想:刚入门,还需要继续努力。不过正常情况下,他还是别做饭了。
时间像开了倍速,眨眼就是一天,一晃就过去半个月,时间临近当初的三个月期限。
不过许迟归并不恐慌,他已经得到了贺峥的准话,就算时间到了,贺峥要走,他也会跟着一起,没有什么事能让他们不会分开。
近日许迟归一直在琢磨一件事,他想在最后这几天,亲自去公司给贺峥送饭,接他下班。
这段日子,许迟归每天都会和贺峥一起出门散步,经过这么多天的练习,他的状态已经好上许多,至少贺峥在身边的时候,那些紧张和害怕几乎不存在了。
但许迟归不确定,在没有贺峥陪同的情况下,他是否能“正常”到达公司。
许迟归把他这点小心思藏得很好,贺峥完全没发现。
一个很寻常的周三中午,贺峥埋首处理工作,肚子咕咕叫了两声,一看时间,才发现已经一点了,但是送餐小哥还没到。
这是从来没有的事,一般十二点半就送到了,贺峥纳闷地打开手机,点开置顶微信,编辑了一条信息发过去。
——归归,你看看行程,饭还没送到,饿了。
过了两分钟,贺峥才收到回复。
——到了。哥哥,快点出来接我。
许迟归喊这个称呼的时间很少,大多是在床上,要么是撒娇求助的时候。
贺峥盯着这行字愣了几秒,反应过来后立马起身,快步走出办公室,穿过长廊,走过大厅,远远看见站在门口缩着脑袋的小乌龟。
许迟归怀里抱着比平时大一倍的保温袋,前台小妹站在一旁,温声细语的,应该是在问他要找什么人,许迟归垂首站在那儿,不言不语。
贺峥心口情绪难辨,怪他擅作主张独自出门,又怜他可怜兮兮站在角落,这一路不知有多紧张害怕。
贺峥快步走到许迟归身边,一把取走他怀里的保温袋,牵住他的手,对前台小妹说:“小刘,他来找我的,你去休息吧。”
盯着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前台小妹愣了愣,呆呆地回道:“哦、哦......好的,贺总。”
贺峥感受到掌心下冰凉僵硬的触感,不知是冷还是害怕,正隐隐发抖,贺峥顾不上现在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亲密地把人揽进怀里,带进了办公室,关上大门。
贺峥把许迟归带到沙发边,把保温袋放到桌上,拉着人坐下,双手捧起他的手,边戳边哈气,试图让他快速暖和起来。
“怎么突然过来了?”贺峥看着他苍白的一张脸,又气又心疼,“不是答应我不会一个人出门么,这才过多久啊,小骗子。”
到了安全私密的地方,许迟归才敢放肆呼吸,看着贺峥解释道:“就是想来找你,给你送饭,不是骗你。”
贺峥不赞同道:“你想来,昨天或者今天早上就该跟我说,我可以回去接你。”
“想给哥哥一个惊喜嘛,”许迟归凑上前亲他平直的嘴唇,“见到我不开心吗?”
“不许撒娇,”贺峥其实已经消气了,面上还要一脸严肃的教育他,“惊喜没有,全是惊吓。现阶段不许一个人出门,下次如果再犯,你试试看。”
即使知道贺峥是担心他,许迟归还是不可避免泄气,他来是想让贺峥高兴的,没想让人生气担心。
贺峥见人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不再刻意绷着脸,把人拉进怀里,亲他冰凉的耳尖,“好了,你能来找我,我自然很高兴。我们归归特别勇敢,真厉害。”
许迟归三言两语就被哄好,抿嘴笑起来。
再腻歪下去,饭都要凉了。许迟归带了两份饭,想陪贺峥一起吃,往常的工作日,俩人只能隔着手机屏幕一起吃饭,现在面对面坐在一起,都觉得挺奇妙。
吃完饭,贺峥没问许迟归要不要回家,安排人坐在沙发上,困了就睡会午觉,无聊了就在书架上拿本书看,许迟归求之不得。
贺峥回到办公椅上坐着,望着不远处在书架前认真挑书的人,眼睛难掩笑意,盯着许迟归看了半晌,等看够了,在公司微信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有事打电话,别来办公室@所有人
发完退出,贺峥又给陈橙发了条消息。
等了两分钟,手机振动一声,贺峥起身走到门口,打开一条细缝。
陈橙手里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踮起脚往里面瞧,压着嗓子激动地问:“贺总!是不是珍珠???是吧是吧是吧!”
贺峥没有否认,小声交代道:“帮我守住门,别让人进来。”
啊啊啊,真的是珍珠!陈橙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能见到珍珠真人,她激动得想哭!
“贺总放心,”陈橙红着眼,拍拍胸脯保证,“包在我身上!”
贺峥从陈橙手里接过牛奶杯,挥手让人离开。
陈橙扒着门,求道:“贺总,我不奢望能跟珍珠说话,但你能不能帮我问问,他愿不愿意在他写的书上帮我签个名啊?”
贺峥犹豫两秒,应下,陈橙这才心满意足离开。
贺峥把热牛奶递给许迟归,看着他喝下,嘴边一圈奶渍,像小孩儿一样,贺峥倾身给他舔干净,提起陈橙想要签名的事,许迟归没有犹豫,立马答应了。
“好,下班之前我让她把书拿过来,”贺峥说,“你继续看书,今天争取早点下班。”
许迟归笑着点头,目送贺峥回到办公桌后,开始处理工作。在家里许迟归也见过贺峥工作时的样子,但跟现在相比还是有很大区别。
在特定的环境里,贺峥一身正装,表情严肃认真,浑身散发出一股成熟男士特有的魅力,迷得许迟归五迷三道,胆子但凡大上那么一点点,肯定会忍不住扑上去,主动送上门给操。
许迟归面红耳赤地收回视线,暗骂自己不要脸,这一天天的,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许迟归看了一小时书后,竟然开始犯困,办公室开着暖气,他早就脱掉了厚重的羽绒服,身上搭着贺峥给他的小毯子,毛绒绒的,盖在身上特别暖和,困意来袭,没过多久就失去了意识。
贺峥时不时分神看他一眼,这回抬头一看,见人乖乖窝在沙发上睡着了。贺峥起身,轻手轻脚走过去,把许迟归脱下的羽绒服拿起来,盖住他小腿。
许迟归这一觉睡了很久,五点钟都还没醒,放在桌上的手机传来振动,贺峥忙拿起来,悄声走出办公室,低头仔细一看,发现是贺松林的来电。
贺峥眯了眯眼,没想到老贺这次这么沉不住气,还没下班呢,就打过来兴师问罪了。
贺峥滑动接通,走进无人的会议室,关上门。
“中午来公司给你送饭的人是谁?”
贺松林没有拐弯抹角,冷硬的质问从音筒里响起。
“我对象。”贺峥同样不会藏着掖着。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声音又冷了一个度,“......男的?”
“是。”
贺峥给出确定答案后,听到音筒里的呼吸声越来越重,“胡闹!给我分了,明天滚回来。”
“分不了。”
“贺峥!你妈自从知道你谈恋爱后,脸上的笑就没断过,但前提对方是女孩儿,而不是男人!你妈要是知道了,你觉得她还能笑得出来吗!赶紧给我分了,不要让我重复第三次!”
贺峥伸手按住太阳穴,重重呼出一口气,干涩开口:“爸,你说的那个人,我遇到了,他叫许迟归,一个偷偷惦记我十年的傻子。”
贺松林噤声。
贺峥先笑了笑,才说:“我妈总说我不像你,以前我是赞同的,可能是从小没跟你们生活在一块儿,咱爷俩哪哪儿都不像。但我近来发现,血缘和基因对人的影响,根深蒂固。跟他在一起之前,我根本无法理解你对我妈的过分在意,但现在我能理解了,因为我跟你一样。”
“爸,他是我想牵手走完这辈子的人,已经刻进骨髓、融入血肉了,您真忍心剜掉儿子的心尖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