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磷粉”夜里十点后才会开门,到午夜前后最热闹。第二天夜里,克拉斯和约翰正在前往“磷粉”的路上,丽萨却打来电话说卡萝琳没法帮忙了。
“我刚知道,卡萝琳被‘磷粉’列入黑名单了,”丽萨的声音听起来很无奈,“她以前造成过极大的破坏,据说老板的妻子哭了一整天……现在‘磷粉’禁止卡萝琳靠近,更别提进去了。”
“那你呢?”克拉斯问。
“我正在路上,我可以和你进去,你的搭档……他是血族,他总有办法进去的。”
刚才约翰心里一抖,得知“不用和克拉斯接吻”时,他有点分辨不出自己是在庆幸还是失落。
“为什么那俱乐部只接待情侣呢?”他问。
“防止怀孕,”克拉斯直白地说,“有许多黑暗生物和超自然物种光顾‘磷粉’,也有些人类去找乐子,老板不希望在这里促成太多艳遇,造出诡异的混血什么的。只接待情侣,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挡住把它当猎艳场所的人。”
“可是,即使进门前接吻也不能保证安全,也许有不少人是伪装的。”
“是的,这就像个君子协定。”
在“磷粉”门外不远处,克拉斯和约翰等来了丽萨。丽萨今天没有穿那身职业套装,而是穿着黑色皮夹克和紧身连衣短裙,没戴眼镜,头发也披散了下来,简直像彻底换了一个人。
“等进去后和我们汇合。”克拉斯对约翰说完,揽着丽萨的肩走向俱乐部门口。
约翰绕到没人的地方,跳上墙与临街店面房顶,观察“磷粉”的结构。最终他找到了洗手间的气窗,化作一团雾气飘进去。
他还以为这种地方也许会有个魔法防护什么的,谁知它就是个普通的洗手间,恐怕稍微有点本事的黑暗生物都能想办法进来。看来,只接待情侣什么的真的只是君子协定。
他先确认这里是男用洗手间,再飘进厕格里恢复形体,整理了一下衣服。突然他有点好奇克拉斯和丽萨……他们当然不是情侣,约翰主要是很好奇克拉斯在接吻时会是什么模样。
严格来说,上次约翰吻过克拉斯一次,是在辅助施法的时候。那个法术需要血族的血液和一个吻,血代表力量,吻代表准许。
约翰当时手忙脚乱,他知道肯定不能去吻嘴,而吻脸颊又显得太幼稚,他本来想亲一下额头,因为太紧张,亲到的是克拉斯的眉心。
现在想起来,似乎亲额头或眉心所代表的意思也不太一样,约翰不确定克拉斯是怎么想的,会不会认为他是故意的……
约翰把注意力拉回当下,努力驱赶掉脑子里的想象,走出洗手间。
喧闹热烈的音乐和嘈杂的交谈声涌来,约翰揉了揉眉头。血族的听觉里让他比人类更能感受噪音。
小舞台上有两个女孩在跳贴面舞,她们裸露的手臂与大腿上隐隐闪现着鳞片般的东西,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吧台边,中年猎人正在滔滔不绝地说自己过去有多厉害,干掉过多少可怕的东西,诡异的是,微笑着听他自吹自擂的人是个魔女,她对这点毫不掩饰,额上和手上都纹着增强血液魔力的符文。
吧台里的酒保是个斯文的年轻人,棕色头发梳成颇复古的偏分样式,他正在为一位女士斟酒。在女士说谢谢时,他的目光却望着别的方向。
沙发雅座那边很暗,人类应该看不清那里的情况,但约翰能看到,也许这位酒保也能看到。
酒保看着的是个红发男人。那人同时也在看向吧台,手里轻轻转着酒杯,不时故意眯起眼,舔一下嘴唇。
约翰觉得那个人坐姿有点奇怪,他看起来像是放松地靠在沙发垫子,但背部却和软垫保持着距离,像是靠在看不见的东西上。
“别一直盯着他。”
吧台边的女士低声对约翰说。约翰这才发现,她的眼睛是一红一金双色,如果不是有色隐形眼镜,那么显然她也不是人类。
她示意约翰转过身来,轻声说:“那是个恶魔,骨翼恶魔,你知道吗?”
“那就是骨翼恶魔?”约翰本来想问“那么他的骨翼在哪里”……转念一想,问出来也太蠢了,显然双翼被幻术隐藏了,此刻就收在恶魔背后。
女士点点头:“他的世俗名字是西多夫,真正的名字我们念不出来,也不该去念。你这样盯着他很不礼貌,如果你认识他,就去打个招呼,要是不认识就别太好奇了。”
这时她的男朋友靠了过来,搂着她做出交谈姿势,其实则是在对酒保说话:“米歇尔,西多夫每天都来吗?”
叫做米歇尔的酒保用眨眼代替了点头,默默给男士倒上酒。女士对伴侣说:“他每次都带着某个女伴来,老板明知道有问题,也不能拒绝。而且老板怎么敢拒绝深渊恶魔呢?”
约翰很好奇眼前这对情侣的种族,但又不敢直接问,怕显得太没礼貌。他很希望克拉斯现在在旁边,克拉斯一定会悄悄告诉他这两人是什么生物。
他转过身面对吧台,要了一份黑啤酒。酒对他来说和水没什么区别,他怎么喝也喝不醉。
“你是向奈特求助的那个人吗?”约翰问酒保。问出口后他觉得自己有点蠢,酒保不一定知道迷诱怪的名字。
酒保没有答话。约翰发现,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慌……也许还有一点希望。酒保借着擦拭吧台的姿势,动作微小地点了点头。
“我是来自无威胁群体庇护协会的。”约翰稍稍掀开夹克,展示了一下夹在内侧的证件。其实协会的工作人员很少出示证件,反正他们的证件也没什么说服力。酒保看了他一眼,又去帮旁边的情侣倒酒,没有做出任何回答。正在约翰觉得奇怪时,灵敏的听觉让他察觉到了雅座沙发那边的声音。
“克拉斯先生!天哪!克拉斯先生啊!”红发骨翼恶魔在兴奋地高声喊着。
约翰微微侧身,看到克拉斯和丽萨已经站在恶魔西多夫面前了。恶魔放下酒杯,满脸惊讶地站起来,扑过去一把搂住克拉斯,左右贴面,然后用同样的姿势抱住丽萨。
“西多夫,你怎么会在这里?”克拉斯问。
“找乐子嘛,”恶魔的表情很激动,看起来并不是装的,“我在这里不奇怪,你会来‘磷粉’才奇怪呢!这位是黑月家的殿下?你们……在一起了吗?”
恶魔将丽萨称为“殿下”,只是一种尊称习惯。丽萨笑着摇摇头:“怎么可能呢,我们是来调查事情的。”
约翰有点吃惊,她怎么能那么直接?难道要对恶魔直接说出目的吗?很快,丽萨的发言改变了约翰的看法,她更加靠近恶魔西多夫,耳语了几句。
由于干扰太多,约翰没能听到整句话,他只隐约听见了“深渊种魅魔”和“中间人在这里”之类的。丽萨巧妙地把上次两只魅魔的事情当成正调查的案子说出来,真假参半。
“竟然是这样?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西多夫惊讶地说,并招呼丽萨和克拉斯坐下,让他们细细讲给他。
“克拉斯先生,你要不要喝点什么?我请你们!”
恶魔似乎是真的非常高兴,整张脸的表情都生动了起来,和刚才邪气阴森的样子判若两人。
约翰不知道为什么西多夫认识克拉斯,甚至他们关系还不错。以前,约翰一直觉得“恶魔”自然是邪恶恐怖的代名词,他没想到深渊种恶魔会对克拉斯这么热情。仔细想想,在人类的文化中“吸血鬼”也是邪恶恐怖的代名词,约翰突然意识到,自己也同样很喜欢克拉斯,似乎很多黑暗生物都很喜欢他。
有个女招待走过来,对酒保米歇尔说了几句话,只是工作上的事。米歇尔一脸平静地点头,走出吧台给某个客人讲解“火焰琥珀”酒,另一位酒保留在吧台里擦冰筒,一切井井有条。
米歇尔没有立刻回吧台,而是向安全出口走去。他的个子并不算很高大,被人群遮挡着很不显眼。
约翰站起来跟过去,发现米歇尔进了安全门几秒后又走出来,和值班经理模样的人说了几句话,抱着个箱子向另一个方向走去。看起来全是工作上的事,没什么不寻常。但约翰还是继续跟了过去。
米歇尔短暂地消失了一小会儿,很快又在约翰的视野中出现,箱子不知道被放在哪儿了。约翰跟着他走进消防通道,米歇尔从转角处突然回过头。
约翰知道自己被发现了,但“协会工作人员”的身份给予了他理直气壮的底气。米歇尔回头看着他,不仅没有质问,反而露出一种解脱的表情。
“太好了。请您快过来!”
说着,米歇尔开始解裤子上的皮带。
“你要干什么?”约翰一步都没靠近,甚至还后退了几步。
米歇尔褪下长裤甚至内裤,在约翰的震惊中转过身。
他后腰正中心有个深红色的圆型符文,四周围绕着某种古文字,文字从图案下方开始向下延伸,形状如一条细细的尾巴,没入**,又从***伸出,盘绕过左侧大腿,绕回膝窝,一直伸向小腿。
约翰猜那个图案也许一直会蔓延到脚上。他呆呆地站在那里,不明白米歇尔要干什么。
“你是驱魔师吗?请帮我解除它?”米歇尔表情急切。
“我不是驱魔师……”约翰尴尬地说,“呃,虽然我真的是协会的工作人员,但我不太懂这些。这是什么东西?”
“你不会?”米歇尔焦躁地看着他,“这是……深渊语做的控制印记,你用纯银的东西帮我做个自由符印,最基本那种,那样就能解除!或者你直接用银粉水笔……银弹头都可以,你做个隔绝侦测结界,然后用它们烧这个符印,烧完直接把我装在‘槛车’里带走,我不怕痛,快点!”
约翰十分想对他咆哮:对不起!我完全听不懂你到底在说什么啊!而且你能不能把裤子穿上!
他干巴巴地说:“我不行。呃,米歇尔先生,你看不出来吗?我是个血族……”
米歇尔捂住眼睛,似乎约翰的发言带给了他极大痛苦似的。约翰很想安慰他一下,告诉他自己有同伴懂这些。上面发生的对话实在是太莫名其妙了,约翰连到底是在谈及什么都不太清楚。
在米歇尔心灰意冷地正想提裤子时,突然,他怔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般,目光凌厉地看向约翰。
约翰完全没反应过来现在的情况——米歇尔突然凶狠地向他扑来,一拳打在他肚子上。约翰稍稍避开了一点,但还是被撞了个跟头,他满脑子里都是问号,米歇尔却并不打算对他解释。
现在约翰很确定米歇尔的种族:人间种的恶魔,比很多黑暗生物厉害,但又并不算特别强大。米歇尔毫不停歇地扑上来,想要扼住约翰的脖子,却被约翰攥住手腕翻到在地。
约翰很轻易地压制住了米歇尔,把他面朝下按在地上,反扭他的手。这段莫名其妙的打斗只持续了几秒钟,突然,防火通道的门被推开了。
“我亲爱的米歇尔,”略耳熟的黏腻声音传来,“如果你真的特别寂寞,我随时欢迎你提前下班跟我回家……请问你为什么要在这里和吸血鬼调情?”
骨翼恶魔西多夫站在那里,红发之间流动的力量几乎快要肉眼可见了。他的语气和神态又恢复了“深渊种恶魔”该有的样子,不再有和克拉斯谈话时的明快热情。
约翰猛然发现,现在自己和米歇尔的姿势十分不堪入目。最恐怖的是,米歇尔的裤子还没穿好呢,正好褪到膝窝。
不知在何处的哪位神啊!约翰头脑混乱地无声呐喊着……谁能给我解释一下前因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