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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解瘾 花卷 1911 2024-11-27 23:15:11

洋人的新年一过,突然就来了一股寒潮,整个沪城都冷了下来,彻骨的寒意直往骨头缝里钻,随之而来的却是越发浓郁的年味。

时局不好,外头战事吃紧,街头小报童日日奔走着,都是让人惶惶不安的战况。原本容述和何少桢一月末的封箱戏都提前了半个月,定在了一月中旬。

谢洛生收到了戏票,票是春迎送去的,特意给他送到了医院。谢洛生捏着那张戏票,看着上头并齐的容述和何少桢二字,指头划过容述二字,妥帖地收了起来。

容述和何少桢都是沪城正当红的角儿,他们的封箱戏是盛事,那一日,不但喜悦楼里乌泱泱的是人,茶楼外都挤着没买上票的戏迷。一个个揣着手,顶着寒冬,伸着脖子往里瞧。

谢洛生特意调了班,早早的就去了,看着茶楼里的人山人海,还是忍不住咂舌。

何少桢一眼就看见了谢洛生。

他在二楼,顶好的位置,青年凭栏坐着,身姿挺拔,如松如柏,何少桢脸上的笑容险些维持不住。

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匆匆赶往后堂的时候,容述已经到了,正在对着镜子勾眉,何少桢抿抿嘴唇,说:“师哥……我来晚了。”

容述眉毛上挑,眼睛藏在厚重的油彩胭脂里里,越发显得冷漠,他不咸不淡地嗯了声,没有再说什么。

何少桢杵了会儿,低声说:“我先去换衣服。”

他自容述身后走过,容述突然开口道:你昨晚喝酒了?”

何少桢脚步顿了顿,抬起头,看着镜子里映出来的人影,一个已经上了妆,一个穿着长袍,却如同镜中人和镜外人,中间亘着鸿沟。

何少桢昨夜同电影公司的谈电影,抵不过对方,喝了半宿的酒,饶是他来前洗了很久的澡,还喷了香水都掩不住那点酒气。

何少桢脸色不好看,说:“……我,就喝了两杯。”

容述冷冷地看着他,何少桢几乎就想退一步,可不知怎的,想起外面的谢洛生,他听说,谢洛生的戏票都是春迎给他送过去的。

谁授的意,不言而喻。

何少桢心里气闷又发苦,说:“你还管我做什么?”

他有些赌气,“我不会坏了你的戏的。”

他想,什么鸿沟,偌大沪城,谁不知何少桢和容述是戏台上的一对,多少辈子的爱恨悲欢,谁比得上?

容述眉毛却皱得更紧,冷声道:“什么我的戏,何少桢,那不是你的戏?”

何少桢愣了愣,心里发了慌,挨着容述坐着的椅背,低声说:“师兄,我错了。”

“我说错话了。”

他凑过去,想抱容述,容述却起了身,淡淡道:“你要不想唱,现在就走。”

“用不着委屈自己。”

何少桢无措地抓紧坚硬的椅背,望着他,苦笑道:“师兄,你就不能给我留点余地么?”

容述说:“戏台上没有余地。”

“你今日登了台,出了错,毁的不是今天的封箱戏,而是你自己。”

半晌,何少桢说:“不会出错的。”

戏台上胡琴小鼓一响,底下为之一静,旋即各个都坐定了,不再窃窃私语地交谈,目光齐刷刷地落到了台上。谢洛生端着的茶杯也放下了,静静地看着,或许是受身边人情绪带动,竟也有了几分期待。

台上江湖草莽,王侯将相,才子佳人流水似的过,灯光绚烂,掌声雷动,是一出又一出的爱恨情仇,人间悲欢。

不知不觉到了最后一出封箱戏,封箱戏是戏班子一年里最后一出戏,同寻常的戏不一样,这是一出反串戏码。

“去年容老板和何老板反串唱的那出《红娘》那可当真是——”旁座有人啧啧称赞,竖起大拇指,“都说容老板的旦角儿没人比得上,这扮起小生来,竟也是半点不差。”

“可不是,要我说,何老板的杜丽娘颇有容老板的风采呢。”

“这就叫默契,他们师兄弟一起唱了多少折戏了,这份默契还真不是别人能比的。”

又有人小声道:“可我怎么听说何老板要去做电影明星,拍电影了?”

“谁说的?”

“我一兄弟,在洋人的那什么电影公司,”说话的人洋洋得意道,“他说,何老板以后就要去拍电影了。”

“何老板拍电影干什么?他一好好的角儿——”

“你懂什么,”有人是何少桢的戏迷,不高兴地打断他,“就算何老板真去拍电影,难道就不能一边拍电影一边唱戏了?容老板还管着容氏呢。”

那人一噎,小声嘀咕道:“那能一样吗?”

谢洛生偏头看了说话的几人一眼,他不在意何少桢做什么,脑子里却浮现容述唱小生的样子,自二人相识以来,他鲜少见容述穿男装,见惯了容述的女装扮相,一时间,竟想不出他的小生扮相是怎样的。

不过,谢洛生心里道,想来必定是极好看的。

那么一张脸,怎么会不好看?

今年容家班的封箱戏唱的是《红鬃烈马》,当真是反串,何少桢唱的是王宝钏,容述扮演的却是薛平贵。

台上的老生戴髯口,腰挎宝剑,就这么登场了。

谢洛生目不转睛地看了半晌,险些笑出声,见多了容述的漂亮美艳,乍这么一瞧,险些没认出来。可细细一看,眉眼却还是那副眉眼,少了几分懒洋洋的散漫,多了几分老生的坚毅,尤见浓墨重彩之下的俊逸。

不知怎的,谢洛生竟觉得容述这么着,也是好看的,好看之余还有些微妙的可爱。

这出封箱戏走的是《红鬃烈马》后四折,戏台上的薛平贵要效吕洞宾戏牡丹,戏糟糠妻探她真心,你来我往间,将这十八年的心酸都唱尽了。

王宝钏唱:“我的夫哪有五绺髯?”

薛平贵无奈叹笑,“妻啊,”他道,“少年子弟江湖老,红粉佳人两鬓斑。”

谢洛生不懂戏,只看着二人,听着戏台上的夫妻恩爱,却有几分怅然。十八年的寒窑相守,他敬王宝钏的忠贞,可薛平贵却早已成家,若换了他,只怕宁可两不相见,也不要什么“三人同掌锦江山”。

戏台上咿咿呀呀地尚在唱,谢洛生走了神,突然,他听身边一人惊咦了一声,犹犹豫豫道:“何老板——”

”他唱错腔了吧,还漏了两个词……”

谢洛生抬头看去,就见台上的何少桢神色似有一瞬间的僵硬,他竟下意识地朝谢洛生所在看了过去,二人目光对了个正着。何少桢顿了几息,方开嗓唱了下去,对着台上的代战称了声“贤妹呀——”

戏虽继续了,可底下不乏戏迷,耳聪目明,只那么一个错漏,根本瞒不过真正内行人的耳朵。

这出封箱戏,砸了。

作者感言

花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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