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是锁着的,两边的窗户也很高,墙壁十分光滑,根本爬不上去。
解时柏走了之后,郑初黎很快就用水果刀将自己身上的绳子解开了。
“别看了,”解时允的声音都很虚弱,“十几年前我就和他研究过这个地方,很难跑出去的……”
有人看着的话,还能趁着敞着门的时候偷跑出去。
现在大门都被锁上了,里面的人根本没有跑出去的可能性。
郑初黎跪在他身边,小心翼翼地托起了他:“你,你怎么样啊……”他心疼得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解时允又咳嗽了几声,他闭上了眼睛:“我没事。”
“你都这样了还说自己没事!”郑初黎擦了一下他的唇角,“你是不是很久没有喝水了,嘴唇都起皮了。”
说罢,就要伸手去够身边的矿泉水。
“别动。”解时允抖着手,摸着他的脸,“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郑初黎覆盖住了他的手,咬着牙摇头,眼睛红肿得像核桃一样。
“我感觉自己做了一场梦,”解时允的声音很轻,“好疼,但是醒了之后还能看见你,还好。”
郑初黎压抑不住自己的泪水,他哭着道:“我给你开矿泉水,你喝一点……”
“他说的,是真的,初黎,这些东西只够一个人活。”解时允的胸脯剧烈地起伏了一下,“我临走前让人追着解时柏的车,但是没想到他会把我们放到这个地方,进了这座山,就算把整个山翻开来找,也得五六天的时间。”
这个仓库无论是对解时允还是解时柏来说,都是一个噩梦。
解时柏是个很残忍的人,他报复自己弟弟的方式,就是让他再体验一次这样的噩梦。
而且这次的对象是和郑初黎。
他们兄弟俩就是因为那次绑架才关系破裂的。
那解时允和郑初黎呢……
这是一个死局,无论是谁都不会得到善终。
郑初黎摇摇头,他抖着手,将自己耳垂上的耳钉拔下来了:“我身上有定位器。”
国外进口的微型定位器,自从上次被绑架之后,他就一直戴着这个耳钉。
“我知道他会把我身上的所有东西都收走,但是饰品没有。”郑初黎佯装镇定道,“我临走前让保镖去找顾砚舟了……他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解时允灰暗的眼睛亮了一瞬,但是很快又灭了:“你知道的,这是在山里。”
如果是在城里,那么这个定位器会很有作用。
但是现在他们在深山中,哪怕拿着地图开着导航都会迷路的地方。
郑初黎紧紧地抱住了他:“先不要想这些,你先吃点东西……”
“如果,”解时允的眼睛也红了,“如果他没找到,或者找得没有这么快,那我们两个都要被饿死。”
“那你是什么意思,你死,换我活吗?”郑初黎有些窒息了,他的声线颤得不像话,“解时允,你是想让我对着你的尸体,等待别人的救援吗?”
解时允的眼睫扑簌了几下,灰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我跟你说,要么一起死,要么一起活。”郑初黎说完就将手边的那把水果刀踢开了三四米远,“除此之外,我还想知道你身上有多少伤口,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解时允嘴唇翕动了两下,没有说话。
“你不说话,我就扒开你的衣服检查。”郑初黎威胁道,“反正你现在动不了。”
解时允实在为难:“知道这些有什么用?”这里没有医疗设备,连干净一点的布都没有。
郑初黎抿了抿唇:“我是想问你身上有没有利器弄出来的伤口,这几天有没有吃东西。”
“没有,他们拿的都是棍子。”所以他现在身上肯定青一块紫一块的,很不好看,如果被郑初黎看见了,这人肯定要被吓到了。
“吃了……一点。”他又道。
“撒谎。”郑初黎咬了咬下唇,“他们肯定没给你吃东西。”
解时允忽然无力地瘫在了他的怀中:“我真的吃了。”
郑初黎没有理会他,而是自顾自地打开了矿泉水瓶,小心翼翼地往他的唇边放:“不要乱动,挣扎的话可能会让一整瓶水都洒开……”
解时允没有办法,只好喝了几口。
很少量的几口,水位线只下去了一两公分。
郑初黎有些着急了:“你再不喝,我就拿刀割腕了。”
解时允忽然抬起眸来看他。
“我真的说到做到,反正你现在打不过我。”郑初黎的声音有些哽咽,带着几分强装出来的气势,“我把定位器打开了,只要里面亮着绿光,就证明他是有信号的。等我死了之后,你……”
“你别说了。”解时允无可奈何地打断他道,“我喝。”
郑初黎“嗯”了一声,鼻音很重。
喝完水之后,解时允的呼吸稍微平稳了一些。
郑初黎又喂他吃了点东西,还是那一套话术——你不吃,我就去死。
做完这些之后,两个人抱在一起,紧紧地贴着对方。
郑初黎轻轻地吻了一下他的额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他的背,让对方保持清醒:“等我们出去之后,你能彻底原谅我吗?”
解时允的声音低哑:“好。”
“真的吗?”郑初黎的声音忽然提高了几分。
“嗯。”为了节省体力,解时允尽量言简意赅。
“那……那你现在可以原谅我吗?”郑初黎小声问。
“有什么区别?”
“区别就是……”如果我们真的死在这里,我希望是以恋人的身份。
郑初黎压下了心中的苦涩,他没有说出这句话。
“区别就是……我想再听你喊我一声‘宝贝’,”郑初黎擦了擦他额头上的灰尘,“你好久没有这么叫我了。”
解时允尽力让对方听清自己的声音:“宝贝。”
郑初黎鼻腔一酸:“解时允,我爱你。”
“郑初黎,”解时允没有回复他的话,只是说了句,“活下去。”
“一起。”郑初黎拉着他的手,“我再也不想和你分开了。”
他远远低估了解时允的爱。
解时允比他了解自己的哥哥,他单枪匹马一个人过来,就是抱着一命换一命的决心。
直到现在,解时允关注的也是谁能活下去的问题。
郑初黎不想去想这些事情。
“好久没能这么安静地跟你待在一起了。”郑初黎的脸贴着他的脸,“你要休息吗,我守着你。”
解时允确实累了,他说:“好。”
二人在仓库中度过了两天的时间。
所有的资源都由郑初黎把守着,他时不时就“威胁”一下解时允,让他不得不正常喝水进食,身体状态竟然恢复了一些。
郑初黎自己却开始虚弱了。
解时允知道这人没有吃多少东西,连水都不怎么喝。
“说好的一起活呢?”他的力气恢复了一些,他拿起那个矿泉水瓶,递到郑初黎的唇边,“你再这样,我会生气。”
过去那么久了,再次听到对方说出“生气”二字,郑初黎还是下意识地慌了一下。
这些日子以来,他见过解时允太多冷漠的一面,他就害怕对方生气。
“我喝水了。”郑初黎接过瓶子抿了一口,“我现在状态挺好的呢。”
解时允看着他:“再喝一点。”
“……好。”
两个人几乎是在互相监督,谁吃得少一点,喝得少一点,另一方绝对不会答应,但是解时柏留下来的食物真的不多,到第三天就再也坚持不下去了。
山林中依旧没有动静,除了一些野鸟的怪叫声。
好像真的到了要做出取舍的时候了。
解时允很平静,他的脸色很难看,大概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狼狈过,但是他依旧镇定:“我之前就跟我的律师立了遗嘱,里面大部分都用于慈善事业,还有一小部分,是留给你的。”
郑初黎捂住了他的唇:“我不听。”
解时允用了些力气,拂开了他的手:“你得听。”
他继续道:“我的状态不如你,接下来就不浪费资源了。那边还有半块面包,四分之一瓶水,最多支撑你到明天晚上,如果明天晚上我还没死……用水果刀结束我的生命,这样还可以活一个人。”
郑初黎眼睛有些疼,他摇着头,紧紧地将人搂在怀中。
“家里那只西高地,不叫小白。”解时允将头搁在对方的肩膀上,尽量靠近对方的耳朵,“叫晓晓。”
“什么……”
“大名叫拂晓。”
拂晓,初黎。
郑初黎很艰难地吞咽了口水,心中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样。
解时允真的很爱他,爱到生活中的每个细节都充满了他。
“以后……照顾好他,你是他的第二个爸爸。”解时允摸了摸他的头发,“郑初黎,宝贝,我是真的,真的很想让你活下去。”
郑初黎闭上了眼睛,刚好挤出了眼角最后一滴眼泪。
……
最后一点资源还是两个人平分的。
食物是次要的,他们已经断水很久了。
次日的晚上,郑初黎拿着那把水果刀,怔了很久。
解时允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中。
郑初黎将人揽在怀中,整理了一下对方的头发。
“我自己动手。”解时允很虚弱,“趁我还有力气。”
郑初黎摇了摇头,举起那把水果刀:“解时允,你之前的提议不错,但是……”
他举起胳膊,“刺啦”一声,鲜血顺着手臂淌了下来。
“刀在我手里。”
血一滴一滴地掉落,落进了解时允的唇中。
“你干什么……”解时允抓住了他的手,但是没有掰扯过他。
郑初黎用尽了力气,将自己淌血的手对准解时允的唇:“解时允,我没有立遗嘱。”
他一字一句道:“我从前以为我这种人是能长命百岁的,因为小时候已经把该吃的苦都吃了。”
“其实不活到一百岁也没关系,遇到你这件事,比活到一百岁还幸福。”郑初黎抿了抿唇,他忍着手臂传来的疼痛感,“解时允,出去之后帮我报仇,我要解时柏那个龟孙子不得好死。”
解时允瞳孔都涣散了:“郑初黎……”
“你低估我了。”郑初黎继续道,“我比你想象中的还要爱你,一百倍,一万倍。”
他的唇已经失色了。
“别挣扎,不然血就白流了。”郑初黎按着他的手脚,不让对方躲开自己的血,“解时允,我真的,真的好想和你在一起,结婚,过日子,我还想养一只猫,我想……”
他话说到一半,就没了力气,慢慢地倒在了地上。
他太虚弱了。
“解时允,好困。”郑初黎闭上了眼睛,“别忘了我……”
解时允张着唇,但是发不出来一点声音,他的眼神是极度悲伤的,甚至是——绝望。
就在此时,仓库外边出现了一阵强烈而又刺耳的电锯声。
“你们一起上!”
“快点,从后边来!”
“妈的,翻译在哪儿,他说的什么呜里哇啦的我听不懂!”
是顾砚舟暴躁的声音。
跟他搭话的是一个带着东南亚口音的男人,中文不是很利索,但是勉强能让人听懂:“这已经是最快了,不然就只能用炸弹了”。
“滚你妈的,里面有活人呢,用什么炸弹!”顾砚舟低吼了一声。
直到现在,他也坚持相信,里面的两个人都还活着。
四天的时间,他从东南亚陆陆续续请了几百个雇佣兵,差点把这座山给翻开来找人。
这个小仓库实在太不起眼了,竟然耽误了那么长时间才找到。
“砰”的一声,门被锯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两个躺着的身影,以及满地的血。
顾砚舟第一个冲了上去,将郑初黎打横抱了起来:“快点,你们背另一个,送到车上,然后让司机送到山下的直升机上,赶紧!”
【作者有话说】
爱情保安顾砚舟再一次发挥钞能力。
虽说是加更,但是卡在中间肯定还是吊胃口,干脆直接写到顾砚舟出场了。
大家早点睡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