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感谢周翰阳的出手相助,他决定和周翰阳一起分享自己带来的方便面和矿泉水——山上一瓶水十块呢!
当然他也不忘在把那装了铁一般沉的女包还回去的时候,顺便给了苏沐两瓶水,换来苏沐嫣然一笑的一句“谢谢。”
胡北原顿时有点能理解故事里的那些傻子,为了美人一笑,而甘之如饴做的种种事了。
陷在单恋里的人是多么傻,又多么容易满足啊。
晚上大家留宿山顶,不知是谁起的头,说今晚有流星雨,于是一群稍微年轻点的同事都闹腾起来了,没了睡意,纷纷的要去外面熬夜等这浪漫的奇景,连周翰阳都说:“小胡,一起去吧?”
胡北原不着痕迹地翻了个白眼,流星雨有什么好守的,下钱雨才值得守吧。
但对着兴致勃勃的上司,他只能说:“那个,夜里风凉,我年纪大了,不比你们年轻人,还是早点休息吧,哈哈哈……”
周翰阳露出老少通吃的推销表情来:“流星雨难得一遇呢,很浪漫的,你不去吗?”
“咳,我这人,反正跟浪漫是没有关系的……”这年纪了,又是大男人一个,浪什么呀。
周翰阳微笑道:“不要这么想。人活着,只要愿意等,就一定会有浪漫的事情发生的。”
胡北原遍体生寒地想,他这上司,怎么这么梦幻啊。
不管怎么说,适当满足上司的合理要求,还是有必要的,于是胡北原最终还是拣了床毯子,大半夜垂头丧气地陪周翰阳出去了。
到了地方,他才发现,原来跟周翰阳一样梦幻的人还真不少,三三两两的年轻人,或席地而坐,或相依相偎,对着什么都没有的夜空指指点点的,弄得像是真有那么一回事似的。
他跟着周翰阳也找了个地方,靠住石头坐了,至此仁至义尽,而后就开始专心致志打起瞌睡来了。
到凌晨一两点的时候,他突然觉得有人在用力推他:“小胡,快看,流星!”
胡北原从梦中惊醒,蓦然睁眼的时候,猝不及防地,眼前有一道光亮,以不及捕捉的速度,从空中划过。
一瞬间他以为是谁人放上天去的烟花,而后才反应过来,那是流星。
一颗又一颗的流星划过夜幕,扑簌簌地往下掉,像是天上突然下了火雨一般,黑沉的天空都像是被这些坠落了的星星照亮了。
胡北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想说点什么,但发现自己语无伦次了。
四周很安静,没有人说话,甚至也忘了照相,只几近窒息地静默着,大家都以一样的姿势,敬畏地看着这些飞舞的,转瞬即逝的光,美丽又奇异。
这场诡丽的奇景终于渐渐消失,山顶又慢慢热闹起来,大家都在欢快地讨论,有说有笑,赞赏刚才的眼福,和自己的好运。
胡北原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还未平复,他脑子里还都是那些虽然短暂,但炫目的光彩。
“小胡,你许愿了吗?”
“啊??”胡北原的鸡皮疙瘩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许愿?有什么心愿,平时没事对星星对月亮不是一样可以许的吗?”
明明男子气概十足的一个人,思维要不要这么梦幻啊!
周翰阳笑道:“我们平时看到的星星,其实很久以前的星星留给我们的幻影,它们都是存在于过去的,很可能已经不在了。而只有流星,才是‘现在’的。因为这种‘现在’太难得了,所以很多人会对着它做些傻事。”
胡北原盯着他瞧了半晌,这家伙,应该去当诗人,当模特,当明星,当厨师,总之当什么都好,偏偏来当什么经理呢。
大家陆陆续续回到酒店,虽然已经是凌晨,但因为兴奋,又饿,就有不少人围着大堂里那些昏昏欲睡的服务生,跟他们打听吃宵夜的地方,和买些杂食。
方才黑灯瞎火的,胡北原没有看清,现在他发现,苏沐也在人群之中。想到自己今晚有幸和她做了同样浪漫的事,心情便自发愉快起来了。
而后不期然地,他看见苏沐朝他的方向招了招手。
胡北原左右望了一望,再三确定这手势是冲着自己的,这才壮起胆子走过去,略微忐忑道:“什么事?”
苏沐略微矜持地,从背后拿出一枚折叠好的可爱小信封:“这个给你。”
胡北原顿时受宠若惊,惊喜程度不亚于方才亲眼看见流星,情不自禁地就结巴了:“啊,这……”
苏沐又说:“麻烦你,把这个交给周先生。”
“……”
苏沐看起来很是羞涩:“我知道你跟他关系很好。先谢谢你啦。”
“……”
虽然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但面对这样的大起大落,胡北原还是不可自拔地消沉了。
转头他就看见周翰阳笑眯眯地,拿了套不知又是出卖色相从哪里搞来的酒店餐具,冲他说:“小胡,这个给你,用来泡面吃。”
胡北原也高兴不起来了,只默默把手上还未捏热的心形信封递过去:“给你。”
周翰阳一时间竟像是也呆了,没有马上伸手来接,只在原地直挺挺站着,过了那么几秒,才犹豫着,不确定似地看着他:“这……是什么?”
胡北原有气无力地:“你觉得还能是什么?”
“……”
“苏沐给你的。”
周翰阳立刻被什么呛住似的,往外用力咳了一声,而后说:“哈……”
胡北原无精打采:“拿去吧,我可没偷看啊。”
周翰阳伸手把那信封接过来,笑着揉一揉,往兜里一塞。
“你不看?”
周翰阳说:“小胡,我们算朋友吧。”
“算……啊……”上司要跟你称朋道友,能不赶紧答应吗?
周翰阳挺认真地:“那我不会抢我朋友喜欢的人。”
胡北原顿时一震,心里又是感动,又有些道不明的别扭。
“多谢啊,但也不需要啦。这对苏沐,不公平吧。”
周翰阳笑了一笑,说:“感情的战场上,本来就没有公平。”
周翰阳对他讲了一百二十分的义气,他又拿了奖金,于是扎扎实实地请周翰阳一顿饭,这是免不了的了。
问题是,去哪儿吃,吃什么呢?
他是没见过世面的,菜里随便有点肉就高兴了,周翰阳可不同,不仅会吃,还会做,真不知道这世上有什么好东西能讨好得了他的,龙肝凤胆吗。
于是胡北原旁敲侧击地询问了年轻上司的意见,对方说:“我最近挺想吃家常菜的。”
“家常菜?”胡北原问,“你指自己在家做的那种?”
周翰阳立刻挺高兴地说:“行呀,去你家吃吧?”
“啊?”
虽然是意料之外,但也不无好处,毕竟自己做,就算买再好的材料,也比外面吃省钱多了啊。
这天下班,胡北原就领着自家上司去超市选菜了。要吃什么,这回由周翰阳说了算,然后他来买单。
他好像从来没有这么财大气粗过呢。
周翰阳在挑选的过程中,显然表现得十分有人性,对那些什么几十元一只的顶级生蚝视而不见,只绕过去拿那些便宜的螺丝,花蛤什么的。反倒是胡北原请上司吃饭不好意思太寒酸了,硬挑了一些肥大的生蚝和鲜虾。
两人一起又买了些蔬菜,鸡胸肉之类的,林林总总装在购物车里,推着去结账。周翰阳笑微微地一手一个收银员帮忙装好的购物袋,看着他付钱,样子还挺受用呢。
说来这是上司第一次大驾光临他的小公寓,虽然跟周家那别墅不可同日而语,但胡北原倒也不心虚。
他单身住着,但是一点也不邋遢,屋子里收拾得还是相当整齐干净的,家具固然简朴,但都方方正正,规规矩矩,地板也是每日一扫,数日一拖,甚至周翰阳进门的时候还自觉乖乖脱鞋呢。
周翰阳穿着他地摊上买的塑胶大拖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看起来颇为自在惬意。
胡北原要去厨房做菜,他便一路尾随:“我来帮你吧,我来帮你吧!”
“哎,不用,你是客人,等着吃就好。”
周翰阳跟进来,很自然地就开始卷袖子,拿围裙,笑道:“不用这么客气呀。”
说实话,周翰阳的刀工比他还好,还边切边教他“横切牛肉竖撕鸡”,这种反客为主,固然是帮他省了很多事,但他这公寓不是很大,硬格成两室一厅,厨房空间也就不宽裕。
自己一个人生活时候不觉得,多了个人高马大的周翰阳在身后站着,怎么都能碰到胳膊蹭到腿的,转个身都老撞在一起。有一次他的额头还磕到了周翰阳的下巴,力度之大以至于他都担心自己要赔偿医药费了。
好在周翰阳并不介意,下巴差点被撞下来,还笑眯眯的,不过胡北原是再也受不了了,他手里还拿着刀呢,等下不小心把上司的什么地方给切下来一块,那可怎么办?
于是周翰阳就被毕恭毕敬地请出了厨房。他显然有些百无聊赖(胡北原为了省钱,连电视线路都没开),于是坐在饭桌边上,双手撑着脸颊等上菜。
胡北原偷眼瞅见他发呆的模样,不由心想,他这样竟然还挺可爱的
唉,真讨厌,这样一个做别的行业都容易有饭吃的人,干嘛没事来抢他饭碗呀。
晚饭做了豉香杭椒鸡片,爆炒麻辣花蛤,白灼大虾,还有成本最贵的一道蒜蓉生蚝,以及清淡收尾的丝瓜小海鲜汤,再摆上一瓶酒。花样不多,但是分量十足,以示诚意。
这时候周翰阳反而拿出做客的矜持来了,只埋头吃些花蛤丝瓜什么的,偏不动那一大盘隆重登场的生蚝。
胡北原劝道:“来,多吃点生蚝,很鲜的。”
“唔……”
胡北原猜测:“怎么,是我做得不好?”
“哈哈,没那回事。”
“那就多吃点啊,”胡北原实在人讲实在话,“这对男人是好东西来的。”
“……”
“来来,多喝两杯,我好不容易才舍得开的这一瓶,你不喝,就浪费了。”
最后周翰阳盛情难却,还是把大部分宝贵的生蚝都吃了,酒也喝了不少,两人倒也算是宾主尽欢。
末了该送客了,胡北原问:“我送你下楼开车吧?”
周翰阳略微为难地笑笑:“我喝了酒,不好开车。”
“啊。”胡北原这回不好意思了,他只想着尽待客之道,偏偏忘记了这一茬。自己没车的人,是经常会想不到喝酒跟开车之间的关系的。
而从他这里坐计程车回去,车费真心是十分的不便宜,算起来这顿饭局就吃得太冤枉了,虽然周翰阳未必会计较。
于是他说:“哎,你不嫌弃的话,在这睡吧。”
这样明天他上班,还能蹭到一程顺风车,剩下公交钱呢。
周翰阳站在那里,像是踌躇了一下,声音里居然有些不确定了:“这,行吗?”
有什么不行的?
“我这什么都有啊,沐浴露,剃须刀,而且我家绝对没蚊子没蟑螂,你可以放心。当然啦,是比较简陋,你要是不习惯,是不用勉强的。”
周翰阳眼神飘忽了一下:“那……我睡哪儿?”
虽然是两室一厅,但那是为了将来接父母过来养老而准备的,现在恨不得从脚趾缝里抠出钱来还贷款,家具自然能省则省,一共也就一间卧室里有张床。
胡北原心想,这公子哥儿,没kingsize大床可睡估计都挺委屈,更不用说跟人挤了。
“你睡我那床吧,我睡客厅。”
周翰阳沉默了一刻:“这不太好吧,喧宾夺主吗,你睡床,我睡客厅。”
开什么玩笑,顶头上司在客厅里缩着,他这睡得,能不做噩梦吗?
“别,怎么也不能让你睡客厅的,说不过去呀。”
两人僵持不下,胡北原心里挺纳闷的,要说是一男一女吧,这客客气气地推来推去的还好理解;两个大男人,一起睡,除了挤了点,还有什么不方便呢,干嘛非得分出个楚河汉界啊。
“这样,我们都别争了,你不介意挤的话,一起睡床吧?我睡觉不打呼噜的。”
周翰阳不是很干脆,但最终还是笑了一笑,接受了他的建议。
不想自己身上的汗味或者臭味影响到了上司的睡眠,胡北原这晚洗澡洗得特别仔细,连脚丫子都反复搓了三遍。
至于周翰阳,居然有本事洗得比他更久。
不知道是因为洁癖呢,还是因为他家的沐浴露的清洁能力不够水准,反正是过了可以洗三头大象的时间,胡北原躺着都快要睡着的时候,才听见周翰阳从浴室出来的动静。
迷迷糊糊快要进入梦乡的胡北原心里还不忘想,唉,他的水费啊……
周翰阳上床的动作倒是挺轻的,不愿意惊动他似的,但床还是因为那重量而明显地一陷。
唉,便宜货就是便宜货。
周翰阳在他身边睡下了。胡北原感觉得到那来自另一人的温热体温,闻得见对方身上的淡淡香气。
奇怪的是,自家那促销时候买一送一的便宜沐浴露,竟然能有这么好闻的时候。
更奇怪的是,不久前他还恨得要把照片钉在墙上当飞镖靶子来射的人,现在却跟他同床共枕。
胡北原睡得还行,虽然身边多了个障碍物,有些碍手碍脚,睡起来不能随意舒展,但不是什么大事。而周翰阳似乎就没这么幸运了,胡北原每次醒来,都能感觉到他在辗转反侧,长吁短叹。
胡北原悲悯地想,过惯了好日子的人,适应力真的是有点差啊。
次日是胡北原先醒来的。作为一名兢兢业业的职员,生物钟总会比闹钟定的时间早那么一点。
他看看旁边那以纠结的姿势蜷着的青年,不由就生出些好奇心来,于是凑近过去看。
要是能看到周翰阳什么口水横流,眼歪嘴斜的场景,那就值回票价了。
令他失望的是,周翰阳除了头发乱糟糟之外,就没有其他的可看性了,眉眼唇鼻都一如清醒时候的端整,甚至还肤白胜雪,眼屎都无一颗。
于是他失落地摇了摇上司的肩:“喂,该起来了。”
青年先皱起眉,而后才迟疑地睁开眼,再孩子气地伸手去揉。
胡北原看他两眼迷蒙,睡得失魂落魄,便打个招呼让他回回神:“早啊。”
两人四目相对,周翰阳揉眼睛的动作做到一半,瞬间就定住了,像是被雷劈了一般,直挺挺躺着盯住他的脸,干脆连那剩下的魂魄都不见了。
胡北原心想,也难怪,不是在自家床上睡觉,醒来总会不知身在何方,把自己吓一跳的。
于是他又和蔼可亲地解释:“这是我家,你昨晚喝酒了,睡在这的。”
周翰阳呆若木鸡了半晌,总算从那半梦半醒的恍惚里回过神来了,把手放下来,而后神色复杂地“咳”了一声,又像是略微羞赧地笑了一笑。
胡北原问:“没睡够吧?”
周翰阳挠一挠头:“还好……”
眼下那两轮黑圈衬在他脸上,可谓黑白分明,不过他的心情看起来倒是不错。
早饭是胡北原亲手做的,原因无它,两个字,省钱。
这年头素包子都一块钱一个了,连吃三个都不顶饱,更别提稀得水一样豆浆还得两块钱一杯,他不如早起十分钟,自己在家弄个简易三明治,趁刷牙洗脸的时间让豆浆机自动把五毛钱的黄豆磨成豆浆,营养又实惠。
周翰阳乖乖坐在桌边,两手放桌上摆好,笑眯眯地等早餐。胡北原一边想“真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大少爷”,一边又觉得他那眼巴巴的样子倒也不讨厌。
起码身为富家少爷,不嫌弃这寒酸的DIY早点,也算是难能可贵的品质了。
这天上班,因为有顺风车的关系,胡北原平生头一次感受到T城交通居然也有如此便利的时候,只用了他以往一半不到的时间,就到公司了。
胡北原不禁又酸溜溜地想,如果他经理的职位没被周翰阳抢走的话,再努力个几年,还清房贷,那他也可以买得起车了呢。
待得大家陆陆续续来上班,同事们看周翰阳的眼神都略带玩味,而后窃窃私语。
“周先生穿的还是昨天的衣服哦?”
“难道他昨天没回家?”
胡北原仔细一想,周翰阳不换衣服来上班,好像还真是头一遭。
于是他又愤怒了,同样身为男人,他的衣服永远都是那么三套换着穿,天气冷了里头再加件毛衣,再冷了再加一件,反复不知道穿了几百遍了,也从来没人关心留意过。
而周翰阳这奢侈的公子哥儿,偶尔穿套重样的就这么招人大惊小怪,跟个女人一样天天换衣服,连袖扣都不同,这是把公司当伸展台吗?
不过,照这么说来,周翰阳的私生活,居然是十分检点的。
胡北原有点不相信了。
这年头,还有这么纯情的高富帅吗?
下午胡北原得去送份合同,去申请用车的时候,对方一脸为难:“这,对不住呀,今天要用车的特别多,刚回来一辆,张法务还定了三点半要去法院呢。”
见他郁闷,回头周翰阳就跟他说:“小胡,干脆你开我的车去吧。”
胡北原心中一喜:“真的?”
“当然,”周翰阳干脆利落地把钥匙给他,“你也知道是哪一辆,自己去开吧。”
胡北原当场美得呀,都想给上司一个有力拥抱了。
男人看车子,就跟看美女一样,永远有着那些遥不可及的,只可贴在墙上远观的心仪对象。
周翰阳新入手的这台车子就是其中的极品,胡北原看着它,就跟看着梦中情人一般,光是打开车门就满心欢喜了,更不用说驾驶座和副座的感觉,那是十分不同的。
胡北原美滋滋地开着这车子,慢吞吞地出门了,新手上路,自然小心翼翼,外加百般珍惜了。
顺利送完合同回来,车子行至路口转弯的地方,胡北原一来怕死二来爱车,就格外谨慎地慢慢开,还打了转弯灯。
哪知道刚转了一半,就听得“砰”的一声,车身猛然一震。
这一声在他耳里不亚于五雷轰顶。胡北原赶紧开门,气急败坏地下车,去车尾检查。
果然尾灯已经破了,保险杠也摇摇欲坠。
胡北原顿时眼前发黑,好一阵子才稳住心神,强忍哀痛,走向那追尾的车子,对那坐在里头的车主说:“这位先生。”
车主是个年轻男子,比起胡北原的失魂落魄,他就淡定得多了,还在慢条斯理地打着电话。
见他如此怠慢,胡北原又怒道:“请你下来。”
年轻男人这回索性对他做了个“不要打扰我”的手势。
胡北原不由对他怒目而视。
终于等到这位肇事者讲完电话了,此人转头对胡北原的第一句话就是:“说吧,你害我车子前面撞了,要怎么赔?”
这是活生生的恶人先告状啊!
但胡北原岂是这种无赖能吓倒的,不要脸的他可见得多了呢,于是他不屈不挠地:“是你追尾的,我已经打了转弯灯了,所以你要负全责。”
男人笑道:“要我负责?你不看把我车子撞成什么样了。这是劳斯莱斯,你懂吗?”
啊,劳斯莱斯了不起呀,他还是兰博基尼呢。
“你报不报险?不报的话,我就报警了啊。”
对方笑道:“那你就报啊。我倒想看是让谁赔。”
这男人看着年纪轻轻,猪八戒倒打一耙的把戏却是如此纯熟,如此胸有成竹。以这脸皮的厚度来看,多半是来头不小。但胡北原可顾不得了。
他把上司的新车给撞了,本来就罪该万死,结果不但讨不到说法,还得反过来赔钱?
开什么玩笑?那他回去还有什么颜面见周翰阳啊,干脆拿根绳子把自己脖子扎上算了。
于是胡北原怒从心头起,一手抓住这男人肩膀,一手抓住手腕,利落地一使劲,就将他整个人脸朝下压在车上了。
男人胳膊被反在背后,一时有些讶异,试了试,发现反抗不得,倒也就没继续反抗的意思,只玩味地:“哟,你想拿我怎么样?”
“你到底赔不赔?”
遇到这种不要脸的,要是拿不到赔偿,他就不放手了。
男人笑了:“我要是真不赔呢?”
胡北原正待发威,口袋里的手机却响了。腾出一只手,摸出来一瞧,那号码正是周翰阳的。
胡北原立刻就有点心虚了,按下接听键,声音不免的就有些低声下气:“周先生……”
“你怎么还没回来,不顺利吗?”
胡北原小心地调整了自己的音量:“不好意思啊,那个,刚出了点状况……车子在路上撞了。”
那边声音立刻拔高八度:“什么?”
胡北原声音也配合地低了八度:“其实没有撞得很严重,而且一定会赔钱的……”
“人有受伤吗?”
胡北原诚惶诚恐:“这倒是没……”
周翰阳斩钉截铁地:“你等着,不要走开,我马上到。”
挂了电话,胡北原瞪着那被自己按住的罪魁祸首。
这下好了,拜这家伙所赐,周翰阳还要亲自来兴师问罪了。
他头一次开车,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男人脸贴在晒得滚烫的车上,以不太舒适的表情笑道:“哎,我说,你能让我站起来等吗?反正你威风也耍了,狠话也撂了,我也不会跑掉,不至于需要一直保持这姿势吧?”
胡北原想想也有道理,于是放他起来。男人活动着手腕,拿眼睛上下打量胡北原,表情似笑非笑的。
胡北原看他这表情,十分的不老实,估计非奸即盗,于是又警告他:“你别想耍花样啊,不然的话,我不让你起来,你就别想起得来。”
男人笑了一笑,不知道是为他的声势所震慑还是怎的,还真的闭上嘴,不说话,除了眼珠子之外,其他地方也不乱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