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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也算接吻

当社恐穿成豪门假少爷 醒灯 9983 2025-01-09 18:49:43

谢归澜沉默了几分钟,包厢灯光昏暗,他漆黑的桃花眼都沉沉地坠落在黑暗中,冷着嗓音开口,“抱歉,经理规定了不能喝酒。”

“规定?”王越也冷冷地嗤笑了声。

他没有让步的意思,语气倒是放得有商有量,但反而让人更恶心,眯起眼说:“之前的事都怪我,开玩笑不分场合,二少也教训过我了,我是真的知道错了,想趁今晚这个机会,给你道个歉,就当给我个面子,玩一局?”

谢归澜眼窝很深,眉骨挺拔,低头看人时,带着种冰冷的吞噬感。

这种眼神,就算说谢归澜杀过人他都信。

王越莫名背后发凉,不自在地往沙发上靠了靠,等反应过来,又顿时升起股被羞辱的恼火,他妈的,他凭什么怕?!

除了王越,包厢里其余人都大气也不敢喘,生怕引火烧身。

但心里都幸灾乐祸起来。

传牌,挺恶心的玩法,吸住一张牌,凑过去,让另一个人拿嘴去接。

都知道岑雾多讨厌谢归澜,跟谢归澜玩个传牌,扭头不得吐半个小时。

王越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岑雾才多大,他都在蓝夜玩好几年了,包括这个转盘,他也能控制,想怎么停,就怎么停,他故意停在了传牌上。

岑家娇生惯养的小少爷,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岑雾比他更要面子,要是谢归澜先拒绝,岑雾肯定会恼火。

但谢归澜不拒绝,真的凑过来跟岑雾传牌,按岑雾的脾气,估计反手就是一巴掌。

谢归澜就是谢家的一条狗,甚至连狗也不如,他怎么可能允许谢归澜这么对待他。

反正不管谢归澜怎么选,岑雾都会生气,都会迁怒谢归澜,到时候岑雾自己生气教训谢归澜,总跟他没关系了吧?

他还能看个热闹。

退一万步说,就算岑雾先拒绝,那也不错,按规矩不做游戏的人就得罚酒。

这瓶威士忌有53度,酒杯都很深,十杯下去,谢归澜今晚就别想站着离开蓝夜。

稳赚不赔的买卖。

岑雾眉头皱了下,王越这也不是多高明的手段,娱乐圈水更深,他该见的不该见的,都见过,知道王越打的什么算盘。

岑雾不打算跟王越周旋,还不如他把这几杯酒都泼到王越脸上,直接带谢归澜离开。

谢归澜却突然动了。

谢归澜身上穿着侍应生的衬衫跟黑色西装裤,戴了双黑色皮质手套,少年身材挺拔修长,西装裤包裹着一双长腿,已经有了介于少年跟成年人之间的样子。

肤色冷白,眼珠浸了水一样漆黑,只有薄唇是殷红的,很冷漠俊美的一张脸。

包厢内幽蓝的灯光晃动着,谢归澜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那双深幽的桃花眼也没什么情绪,伸手拆了副新牌,然后朝岑雾走过去。

皮鞋踩在地上,发出嗒,嗒的声音,岑雾莫名紧张起来,紧接着眼前就被少年高大挺拔的身体遮挡出一片阴影。

谢归澜拿起张牌,贴在唇上,吸住,然后就撑着他后面的沙发靠背,低头朝他靠近。

谢归澜漆黑的眸子直直地望向他,岑雾手忙脚乱,往沙发里跌了一下,冷白的耳廓都已经开始涨红了,谢归澜见他不接,眉头稍微动了下,戴着黑手套的那只手,捏住岑雾雪白的腮帮,逼迫他仰起头,就将唇贴上去。

岑雾被迫抬起头,他脑子嗡的一声,纸牌很薄,什么都挡不住,他能感觉到谢归澜唇上的柔软,还有口腔潮热的温度。

他睫毛颤抖了几下,那双眼雾气朦胧,迅速氤氲起水汽,整张漂亮的脸颊都跟着烧红了,尤其是耳朵尖,已经红到滴血。

他耳朵尖上的红色小痣靠后一点,正面是看不到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烧得更红。

谢归澜漆黑的眼珠从他耳朵尖挪开。

他嘴唇其实没动,堪称绅士,就这样跟岑雾贴着,等岑雾将牌吸住。

岑雾嘴唇颤了颤,谢归澜这么冷淡的一个人,呼吸却灼烫,低头时高挺的鼻梁几乎蹭到他脸颊上,岑雾下意识就想躲开,谢归澜却又捏紧了他雪白伶仃的下巴。

谢归澜身高直逼一米九,比他高了大半个头,压倒性的力量天然带着种控制。

岑雾浑身都有点发软,根本挣脱不开,他坐在墨绿色的真皮沙发上,肤色被衬得像一团雪,现在脸却烫到抬不起头,身体还控制不住往下滑,只能哆嗦着手攥住谢归澜的衬衫衣料,几乎攀附在谢归澜身上,谢归澜的袖子都被他攥得皱巴巴。

季长玉下巴都差点被吓掉了,旁边其他人更是恨不得自己今晚没来这个地方。

谢归澜已经隐隐有了成年人的轮廓,肩膀几乎将岑雾整个人都挡住了,岑雾被他按在沙发上,只露出小半张脸,眼尾湿红,睫毛都是颤抖的水痕,从谢归澜背后看不到那张牌,这个角度跟接吻没任何差别。

谢归澜指尖稍微用了点力,岑雾雪白的腮帮就被捏出了红痕。

岑雾很低的喘了一声,反应过来时脸颊越发红透,他颤巍巍地想吸住那张纸牌,但越心急越吸不住,眼前都是晕眩的水色,攀附着谢归澜的肩膀,整个人都在谢归澜怀里,仰起头靠近他,是个索吻的姿势。

岑雾很难为情,他是有点想推开谢归澜的,但他拒绝了谢归澜,谢归澜就会被这些人嘲笑羞辱,一想到这个,就觉得很难受。

反正亲一下也不要紧,又没真的亲到。

完了,全都完了。

就连王越都一阵颤栗。

被谢商景知道他们就死定了。

王越怎么也没想到过,还有谢归澜真的敢亲岑雾,岑雾也没拒绝的这个选项。

谢商景身边男男女女很多,岑雾也总是在酒吧夜店跟人勾搭,其实没人知道他们到底怎么回事,但都默认了岑雾是谢商景的所有物。

谢归澜这跟给谢商景戴绿帽有什么区别,至少谢商景肯定会这么想。

阿令今晚也被叫过来作陪,他本来是包厢里最淡定的一个人,他这半个月跟岑雾接触最多,根本就不怕岑雾了,何况他还替岑雾做事。

岑雾迁怒谁,也不至于会迁怒他。

他本来是想看戏的,王越他们太蠢了,竟然都没看出来岑雾是真的要护着谢归澜。

不是玩玩而已。

但他也没想到谢归澜就这么亲上去了,顿时心有余悸,还好谢归澜跟他不是同行,谢归澜彻头彻尾的冷漠很吸引人。

毕竟人总是不自量力,以为自己能融化山巅终年的积雪,以为自己能飞蛾扑火。

何况谢归澜还长得帅,就是成倍暴涨的诱惑力。

谢归澜在蓝夜待了将近两年,总有人被引诱心动,但碰到女生,谢归澜就是冷脸拒绝,不留任何余地。

碰到男的,客气点儿的还会口头拒绝,不客气的直接动手打了,阿令是见过他打人的,见过一次,这辈子不想再招惹谢归澜。

之后来蓝夜玩的人,都知道谢归澜不好惹,也没人敢再招惹他。

反正也不止谢归澜一个长得帅。

谁愿意热脸贴冷屁股。

岑雾着急想赶紧吸住那张牌,他肯定不会传给下一个人的,好恶心,感觉跟谢归澜没什么,但是跟别人就很恶心。

他想吸住然后故意假装弄掉,王越总不至于犯病敢罚他喝酒,但怎么也吸不住,很笨拙地隔着纸牌跟谢归澜唇舌研磨。

谢归澜指腹捏在他柔软的脸颊上,岑雾脸颊都被捏得微微鼓起,他怀疑自己听到谢归澜很低地笑了一声,但颤抖着跟谢归澜对视,谢归澜的双眼却仍然冷漠深郁。

岑雾有种被兜头泼了冷水的感觉,脸上的热意也跟着褪却。

虽然他跟谢归澜没什么关系,做这个也只是为了应付王越,何况隔了张牌,也不是真的接吻,但还是不免想到原著对谢归澜的形容。

谢归澜就是那种冷漠到骨子里的人,就好像不管你在床上再沉沦,谢归澜也仍然衣衫整肃,深冷的双眼凝望着你。

冰冷到没有任何情绪。

对他越上心,就越容易怨恨,但是就连这种怨恨也不能影响到他。

岑雾又卷又翘的睫毛颤了颤,闭上眼睛没再看谢归澜,就在他要吸住那张牌时,谢归澜却动了下,就像坚持不住了,纸牌不小心被蹭掉,岑雾顿时抿住唇。

他怀疑自己嘴唇跟谢归澜蹭了下,但还好及时顿住,没真的亲上去,

“抱歉,”谢归澜嗓音冷淡低哑,“我不小心弄掉了。”

谢归澜在蓝夜打工,当然知道蓝夜的规矩,不做游戏罚十杯,输了罚一杯。

他伸手拿过一杯酒,冷白突出的喉结滚动了下,将酒喝掉。

本来就唇色殷红,被岑雾乱蹭磨得更红,谢归澜身上没什么正派的气场,反而像个阴沉俊美的反派,此刻唇上被酒液沾湿,带着股欲色,包厢里好几个女孩子都在偷看他。

“我还有工作,”谢归澜放下酒杯,浓深的长睫垂下来,漠然说,“就先不打扰了。”

他没再管王越的脸色,转身直接离开了包厢,季长玉终于愣愣地反应过来,赶紧跟上去,还不忘朝那几个女侍应生招招手。

让她们也一起离开。

蓝夜的包厢隔音很好,顶层走廊很安静,他们坐电梯下去,一路都没人说话。

等到了最底下酒吧的舞池,人群沸腾喧闹,季长玉才跟着活了过来。

他心有余悸地抬起胳膊撞了谢归澜一下,“你疯了吧?!你知道自己刚才在干什么吗?你就不怕那个祖宗找你麻烦?”

季长玉越说越担心,虽然是传牌,但这跟亲了有什么区别,他看到谢归澜这张冷脸就烦,都死定了还在这儿死装。

谢归澜什么都没说,眉眼压抑着晦暗,低头喝了几口冷水。

包厢内一片死寂。

已经过去了几分钟,但还没人敢开口。

岑雾通红的脸颊热度还没完全消下去,一路烧到了耳根,唇上也有磨出来的水色。

他刚才不肯抬头,谢归澜还伸手轻轻扯了下他脑后的头发。

王越都快吓死了,但谅今晚也没人敢说出去,只要岑雾别跟谢商景告状。

岑雾垂下眼,想起谢归澜那个冷漠寡情的眼神又有点不爽。

岑雾确实迁怒了,看王越更心烦,拿起个酒杯就泼到他脸上。

王越压着火,抹了把脸上的酒液说:“二少,我就是想跟他道个歉而已,你要是这样的话,那我什么都不说了,我百口莫辩。”

“不想说就别说了,”岑雾冷着脸不耐烦地说,“没一句是我爱听的。”

王越脸都憋成了猪肝色,湿冷的酒液沿着脖子往下流,终于没忍住,冷笑说:“他不就是个妓女生的杂种吗?跟宋令薇一样在这种夜店上班,装什么清高?”

“我让他喝几杯酒,是抬举他,二少,你这没完没了的,什么意思啊,他拿什么跟咱们比,我还不配让他喝杯酒?!”

王越自诩已经是上流社会的上等人,当然瞧不起谢归澜。

岑雾也不再跟他废话,他将最后一杯酒也泼到王越脸上,那双漂亮水盈的眼睛带着种天真残忍,“既然这样,你应该也知道我姓岑。”

特权的威胁就得用特权来解决,岑雾很清楚这种人的痛点,不打压他,是不会低头,也不会知错的。

王越沉着脸没说话。

“我记得,”岑雾冷白指尖轻轻叩在杯壁上,弯起眼,眼中却很冷漠,没什么笑意,“你…你们公司有部电影是岑氏投资的。”

王越已经有点慌了,但又不愿意露怯,故作镇定地扯了扯嘴角,“那又怎么样?”

岑雾掀起眼皮,不容置喙地说:“今晚撤资。”

这部电影已经筹备了将近三年,岑氏投资了三个亿,算是跟王越家里唯一的合作,这三个亿对岑氏无关紧要,对王越来说却是电影正式开拍的关键。

王越心脏重重地一坠,他再怎么欺男霸女,他父母也不太管,觉得只是小打小闹。

但要是影响到公司的影视项目,非得把他的皮扒了不可。

不过岑雾就是个高中生,这么大的决策,他不信岑雾能擅自决定。

岑雾看出了他的怀疑,也懒得跟他解释,站起身说:“你可以今晚…今晚等消息。”

他到底磕巴了几下,但王越已经被吓住了,根本没发现。

岑雾说完,不管身后满脸煞白的王越,就扭头离开。

褚子健连忙跟了出去。

谢归澜在吧台给客人拿酒,岑雾从旁边经过,差点撞上谢归澜的眼神,他马上躲闪了下,耳根还是烫的。

褚子健本来想踹谢归澜一脚,但想到岑雾护着谢归澜,最后还是没踹,他重重地冷哼了一声,经过谢归澜时,撞了下他的肩膀。

没想到岑雾又顿时转过头,不高兴地说:“你撞…撞他干什么?”

褚子健:“???”

褚子健委屈得要命,“二少,我就稍微撞了他一下,再说,都给我肩膀撞疼了。”

岑雾没看谢归澜,也不理褚子健,又走远了几步,才说:“你…你以后别欺负他。”

褚子健认识岑雾好多年,其实也不知道岑雾为什么讨厌谢归澜,他以为是岑雾跟谢商景很暧昧,宋令薇破坏了谢商景父母的感情,岑雾心疼谢商景,所以才讨厌谢归澜。

但又好像不是。

反正不管岑雾为什么讨厌谢归澜,岑雾是他老大,老大看谁不顺眼,他收拾谁就完事了。

谁知道岑雾突然铁了心要护着谢归澜。

他早就看出来了,岑雾之前去谢家,估计也是为谢归澜去的。

不然凭谢父去医院看宋令薇的事,谢商景就能拿马鞭把谢归澜抽一顿。

谢归澜的命不值钱,膝盖也不值钱,还没他有尊严,他也不知道谢归澜成天摆个冷脸给谁看,被人当烂泥一样踩在脚下,好好认命说不定还能过得舒服点。

“知道了。”褚子健憋憋屈屈地说。

反正他说的岑雾也不爱听,估计只爱听谢归澜说的。

褚子健恨恨地磨了下牙根,他妈的,这哪儿来的男狐狸精?!

王越肯定不敢再做什么了,岑雾也没继续留在酒吧,他晚上躺在床上,嘴唇感觉还是烫的,谢归澜朝他压下来,带着力道,他唇瓣都被压麻了,什么人啊。

他睡不着,给岑骁打了个电话。

岑雾确实有把握让岑骁撤资,主要这部电影后期爆雷了,男主演跟王越一起嫖.娼被抓,剧组副导还爆出来吸.毒。

整个五毒俱全,电影最后都没能上映,投资也是白投。

“王越欺负你?”岑骁一听岑雾支支吾吾,眉头就顿时皱了起来,在电话里语气也重了很多,“他干什么了,你跟我说实话。”

岑雾没说传牌的事,但把其他的都告诉了岑骁,告状可耻但是有效啊。

岑家也确实对原主溺爱到这个程度,是舍不得原主受任何委屈的。

哪怕岑雾没暗示岑骁,这个剧组可能有问题,岑骁也会毫不犹豫地撤资。

何况岑雾还说了副导的事。

“好,哥哥知道了,”岑骁说,“你早点睡,哥哥来解决。”

岑雾语气很乖,“谢谢哥。”

但岑骁话锋一转,又问他,“你怎么最近总跟谢归澜待在一起?你不是讨厌他吗?”

岑雾:“……”

岑雾被问得冷汗都要下来了,他想了想,决定替谢归澜刷点好感度。

谢归澜被认回岑家后,跟岑骁他们关系很冷淡,主要是谢归澜单方面不接受他们,但岑骁他们确实也不够了解谢归澜,才渐渐疏远。

岑雾不太想让谢归澜当孤高的月亮,也许这样的小说男主很有魅力,但谢归澜对他来说,已经是真实存在的人。

谢归澜对宋令薇很照顾,可以说谢归澜在谢家这么狼狈,都是为了宋令薇。

他不是完全不在乎家人。

至少现在不是。

岑雾希望岑骁他们能对谢归澜好一点,毕竟等鸠占鹊巢的事情曝光了,他就会跑路,不会一直待在这个地方。

往后还有很多年,高中在原著只占不到十分之一的内容,这么漫长的路,太孤单了,他希望岑骁他们能陪着谢归澜。

“他…他成绩很好,”岑雾语气谨慎,昧着良心开始替谢归澜吹彩虹屁,“在学校总…总是教我做题,还帮我买早点,我…我之前因为误会,欺负过他,他也没生气。”

个屁。

谢归澜心里恐怕早就把他千刀万剐了。

岑骁将信将疑。

但他去派出所接岑雾跟谢归澜的那晚,谢归澜看上去确实不像对岑雾有恶意,他才松了口,“行,改天请他来家里吃饭。”

岑骁很忙,还有个跨国会议要开,等岑雾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岑雾这段时间习惯每天给谢归澜发个晚安,主要是想确定下谢归澜有没有事。

要是还能回消息,人应该就是好的,至少也不会受什么重伤。

但今晚盯着手机屏幕瞅了半天,打字又删掉,最后也没给谢归澜发。

他把手机一扔。

不管了,睡觉。

谁想管这么冷酷一男的。

酒吧很忙,谢归澜晚上一点半才下班,他拿的是宋令薇的旧手机,屏幕摔坏了,每次都得顿好几秒才能点开。

但今晚点开后,没有小猫在他屏幕上盖被子,岑雾的聊天框还停留在昨晚。

谢归澜也没再看,收起手机离开。

后天就是省化学竞赛,因为要考试,谢归澜没回谢家,直接去了出租屋。

谢归澜成绩好也付出了很多努力,化学竞赛他复习到晚上三点多才睡。

群租房,谈不上什么隔音,晚上隔壁有人在吵架,昏黄的台灯底下,木头楼梯还能闻到潮湿的霉味,晚上很安静,偶尔能听到污水横流的街上有微弱的猫叫声。

谢归澜周六还得去打工,他在一个咖啡厅兼职,晚上六点下班,他去医院看了一趟宋令薇,就去蓝夜继续上班。

离开蓝夜又已经一点多了,将近三年以来,一直都是这样的。

他个子长得很快,十五岁就已经有一米八了,又常年冷漠着脸,说他是高中生也有人信,他就开始去一些不要身份证的地方打工。

这种地方给钱肯定不多,谢归澜也没法强求,只要给他钱,就算去发传单也行。

他还去帮各种店卸货,卸多半天,肩膀都磨出血,也只能拿到五十块钱。

宋令薇输液一天都不止五十,再加上吃药,他就算不吃不喝,也拿不出这么多钱。

医院的账单总是厚厚一摞。

晚上到家,又收到了岑雾的消息,岑雾给他发了个瘪嘴猫猫的表情包。

然后问他。

【岑雾:你回家了吗?】

谢归澜仍然没给他回消息。

等过了十分钟,他冲完澡出来,岑雾又给他发了一条。

【岑雾:你不告诉我,我真的睡不着。】

谢归澜:“……”

谢归澜也不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他也许没有岑雾想象的那么需要保护。

岑雾发完这句就没发了,但一直有正在输入中,莫名带着种委屈吧啦的味道。

谢归澜复习了半个小时,就看他输入了半个小时,最后一顿,拿起手机。

【谢归澜:睡吧。】

岑雾很快回复他。

【岑雾:晚安!】

【岑雾:猫猫盖被.jpg】

一场雨后,天气也凉了许多,夜风摇晃着群租房的灯光,屏幕的光映在谢归澜漆黑的眼中,灯火一样的小倒影。

谢归澜今晚睡得早了一点,省化学竞赛的初赛在实验附中举办。

淮京一中在城南,附中在城东,隔了小半个淮京,他早上六点半就起床去附中。

初赛分笔试跟操作,上午是笔试,下午要当场做几个实验。

谢归澜考完笔试,中午跟着人流出来,就打算在附中附近吃点东西。

附中对面有个面馆,参加初赛的人还是很多的,而且都在这个学校考试,中午饭点这边的餐馆都挤满了人。

谢归澜去找了个位置坐下,就翻开化学笔记,复习几个操作比较复杂的实验。

面还没做好,他就看到有个熊本熊玩偶服的人摇摇晃晃朝这边走了过来。

熊本熊手臂上挎着个篮子,里面有矿泉水,小牛奶,还有各种汽水饮料。

它伸手往谢归澜眼前一递。

谢归澜本来没想拿,想想都是要钱的,他收回眼神,沉默地拒绝,熊本熊却扯住他的校服,又指了指篮子。

谢归澜才看到上面有张贴纸,写着本店免费赠送。

谢归澜顿了下,伸手本来想拿矿泉水,但又挪到了旁边的荔枝汽水上。

熊本熊见他拿完了,才摇摇晃晃地去找别人,很庞大的一只熊本熊,玩偶服里的人好像有点撑不起来,总是扶着脑袋走路。

看起来笨头笨脑的。

附中旁边居民很多,中午也有带孩子来吃饭的,几个小孩围住熊本熊打转,抱住熊本熊的腿不放,熊本熊慌了下,又不知道该怎么躲开,被小孩硬控在原地。

“不能这样抱啊,”老板嗓门很大,粗声粗气叫道,“很容易受伤的。”

小孩子都一哄而散。

只剩下个小男孩还拿着水枪往它身上呲水,熊本熊有点生气,举起熊爪吓唬了他一下,小男孩才哇哇乱叫着逃跑。

熊本熊抬起头,就对上了谢归澜漆黑如墨的眼瞳,下意识倒退了一步,但又好像想起自己现在只是个熊本熊,就抬起爪子,并在唇边,对着谢归澜抛了个飞吻。

谢归澜:“……”

好几个拼桌的学生都看到了,笑个不停,谢归澜冷冰冰的没什么反应,旁边几个男生女生倒是起哄朝熊本熊飞吻。

只不过不知道怎么回事,熊本熊突然瑟缩腿软了下,像是没想到居然被这么多人看到,他躲在了门外,半个熊都被门挡住。

只露出小半张脸跟身体,攥住衣服不搭理人,往店里望了望。

“它好可爱,”有个女生问老板,“怎么之前没有啊,新来的?”

她是附中的学生,经常来这家店吃面,今天过来参加竞赛。

老板笑着打了个哈哈,什么都没说。

岑雾躲在熊本熊玩偶服里,他在门口发了会儿传单,再一转过头,谢归澜的面几口就吃完了,居然还在死死地盯着他。

岑雾:!!!

岑雾险些被吓死,还以为谢归澜认出了他,他又往旁边躲了躲,确定谢归澜几乎看不到他,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谢归澜肯定不会让他来陪考的,但今天就考试了,他总是很不放心,就跟老板商量了下,来这个店混半天工。

躲在熊本熊底下,他倒没那么社恐了,但人多了还是不行,小腿肚哆嗦得很。

老板人很好,知道学生们下午还考试,吃完没着急赶他们走,反正店里现在客人不多,就让他们待在这儿休息或者复习。

还给倒了几壶热水。

收餐具时,老板抱来个抽奖箱,说:“今天有个免单名额啊,看看谁能抽中。”

店里很多都是老板的熟客,欢呼说:“怎么回事啊,突然这么大方。”

这家店的面有口皆碑,很多外地人都特意来吃,但老板很抠,平常多倒点儿辣椒油都得盯着你,也就热水能随便喝几口。

谢归澜眉头皱了下,老板走过来示意他拿个纸团抽奖,谢归澜薄唇抿起,伸手拿了一个,展开一看,是被涂黑的。

“诶,”老板咂了咂嘴,“第一个就抽中了,运气不错啊同学,行了,你待会儿不用付钱了,想吃还能再来一碗。”

旁边的人都有些失落,但又禁不住羡慕,“运气真好啊。”

“我说,那是谢归澜吧?淮京一中那个年级第一!头一次见到本人,我还以为光荣榜上的照片是照骗呢,怎么还真长这样?”

“呜呜呜,该死的,都长这样了,还要考这么好,我算什么,我算来凑数的吗?”

“手气还好,你说我现在去找他握手沾沾手气,他会答应吗?”

“……这还是算了吧,我怕他给你一拳。”

“也是,这哥们儿看着好能打啊。”

下午三点开考,两点半就进考场,一群男生女生离开时,还嘻嘻哈哈地朝熊本熊飞吻,熊本熊躲着不肯出来。

谢归澜出来时,熊本熊才探了下头,谢归澜盯着他,今天难得没下雨,午后阳光晃眼,熊本熊仍然躲着,直到谢归澜走到附中校门口,保安在检查他的准考证,熊本熊才又大着胆子朝他抛了个飞吻,然后摆了摆手。

谢归澜:“……”

谢归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岑雾不由得缩了缩脖子,他很怀疑要是现在不考试,谢归澜能过来把他的头套给掀了。

很多家长送孩子来参加竞赛,只有谢归澜从小到大的考试都是一个人去,独来独往,中考也没人陪着他。

宋令薇也没病到完全不能离开医院,但她是不会来送谢归澜的,这么多年甚至没给谢归澜开过家长会。

她巴不得不跟谢归澜接触。

其实她都不想谢归澜去医院,但谢归澜不去,她又害怕,她也知道谢明诚对她不真心,她害怕被谢明诚抛弃,没人管她。

跟原主如出一辙的胆小,这辈子最勇的一次就是偷换孩子。

谢归澜往考场走,转过头时,那只熊本熊正趴在校门口看他,长得挺丑的一个小熊,摇摇晃晃地跟他摆手。

谢归澜也没想到,会有个小熊来送他考试,看着他去考场。

他本来以为自己会心烦,但在九月份初秋的阳光底下,脚步轻快了很多。

谢归澜去考试,岑雾就一屁股坐在了附中校门口的台阶上,旁边有个老大爷,估计是来陪孩子考试的,顺便摆摊卖点东西。

“你也是来送孩子的?”老大爷跟熊本熊搭话。

他还以为是哪个家长,也来赚点小钱。

岑雾:“……”

熊本熊点了点头。

怎么不算他的好大儿呢,虽然是个逆子。

老大爷摸了摸他的熊爪,唏嘘说:“你这挺热的吧,真不容易啊。”

熊本熊又点了点头。

岑雾本来是不想摘掉头套的,待在熊本熊里面让他很有安全感,但确实太热太闷了,他最后还是受不了摘掉。

露出水灵灵的一张漂亮脸蛋,头发都湿漉漉的,睫毛也湿漉漉,都黏在一起。

老大爷:“……”

老大爷:“你长得还挺年轻。”

岑雾:“……”

岑雾:“。”

谢归澜五点半结束考试,天还没黑,但已经暗多了,落日熔金,他打开手机就收到了岑雾的消息。

【岑雾:考完了吗?】

【岑雾:探头.jpg】

岑雾在车上,他特意让岑家的司机换了辆车,免得被谢归澜认出来,车就停在附中对面,他看到谢归澜在校门口给他回消息。

【谢归澜:嗯。】

谢归澜抬起头,朝中午那家面馆看了一眼,但傍晚店门口已经没有了熊本熊。

终于考完试了,岑雾也踏下心来,今晚有个宴会,是路家老太爷的寿宴,岑父岑母,还有岑骁都会去,岑雾也得去。

等谢归澜走了,司机开车就将岑雾送到淮京市中心的一家酒店。

夜幕底下,酒店灯火如织。

路望穿了身小西装,见到岑雾就朝他跑过来,带着他去找自己爷爷。

路家跟岑家很亲近,老爷子不知道原主骗了路望六十多万,他很喜欢岑雾,苍老的脸上满是笑意,伸手摸了摸岑雾的头。

然后说:“跟望望去玩吧,晚上我让厨师做了很多你们喜欢的菜。”

“谢…谢谢爷爷。”岑雾装乖。

他见完老爷子,就被岑骁带着去跟其他人打招呼,来来往往,衣香鬓影,宴会厅的落地窗外灯火辉煌,能俯瞰大半个淮京。

岑雾甚至还见到了谢归澜,不由得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谢父叫谢归澜来了寿宴。

反倒是谢商景没来,岑雾刷到了谢商景的朋友圈,好像是出国参加什么比赛,九月中旬才会回国。

谢归澜穿了身黑色西装,少年挺拔的身形被衬托得矜贵俊美,就好像连身上几百块的西装也价值高昂起来。

但并没有什么人跟谢归澜搭话,就算真有人过去,肯定也是奚落谢归澜的,谢归澜没吃东西,站在落地窗旁望着夜景。

“哥。”岑雾拉住岑骁的袖子,指了指谢归澜的方向,示意自己想去找谢归澜。

岑骁眉梢挑了下,但也没拒绝,“去吧。”

岑雾走过去,拉住谢归澜的手腕就走,带他去吃晚饭。

谢归澜不吃饭,也是因为在这种场合,一吃东西,就会有王越那种人过来冷嘲热讽,胃口都倒尽了,没什么可吃的。

但自助餐的区域离落地窗有点远,他们一路上碰到很多人,总有人来找岑雾寒暄。

岑雾没有原主的记忆,他谁都不认识,只能尴尬又不失礼貌地微笑。

有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热络地凑过来,“雾雾又长高了,叔叔上次见你,还是去年在你生日宴上,哈哈。”

岑雾:“哈哈。”

对方:“……”

岑雾:“……”

岑雾尴尬到脚趾都抠疼了,这个宴会厅其实是他抠出来的吧。

他始终没放开谢归澜的手腕,谢归澜盯着他柔软的发旋,觉得他都要碎掉了,就像个努力挺起胸膛,但其实还是软趴趴的猫。

来了几拨人,岑雾指尖都没了血色,还有点发抖,他深呼吸了一下,执拗地挡在谢归澜前面,好不容易才走到自助餐区。

“少爷想吃什么?”谢归澜问他。

岑雾结结巴巴,“我…我自己弄,你别管…管我,先去吃。”

谢归澜等于是谢家跟岑家的佣人,不可能真的放着他不管,他先给岑雾夹了菜,岑雾碰到想吃的,睫毛眨动的频率就会高一点。

岑雾简直受宠若惊,没想到谢归澜会管他的死活,有种逆子长大了的错觉。

他跟谢归澜端着盘子,去人少的角落吃。

谢归澜中间又给他拿了好几次,其实岑雾已经有点撑了,但谢归澜难得对他好一点,他怕拒绝了,让谢归澜伤心,就硬撑着吃了几口,双手托着腮帮,慢吞吞地嚼。

谢归澜心思并不在晚宴上,等反应过来,才发现给岑雾拿多了,岑雾有点吃困了,眼皮湿漉漉地泛红,雪白的腮帮鼓起来一点,含了个荔枝虾滑,半天都没咽下去。

但还是乖乖地在吃,就好像不管他做什么,岑雾都不会反抗。

就这么好欺负。

谢归澜:“……”

他垂下眼,伸手拿走了岑雾的盘子,嗓音冷清,“少爷吃不下就别吃了。”

岑雾:呜呜呜。

岑雾顿时双眼泛起水润,他都要撑到肚子疼了,谢归澜居然还有良心啊。

宴会很晚才结束,岑父岑母在跟路家人聊天,岑雾明天还得上学,关行雪就让岑骁先开车送岑雾回家。

这次没用岑雾撒娇,岑骁就默认带上了谢归澜,将人都叫了出来。

离开宴会厅时,王越的舅舅王建斌急匆匆追在后面,“岑总!岑总!”

岑骁停下脚步。

王建斌满头是汗,西装领带都跑歪了,憋着气但又不敢发火,卑躬屈膝地说:“岑……岑总,电影的事不能说撤资就撤资啊,咱们不是马上就要签合同了吗?”

别说还没签合同,就是已经签了合同,岑骁也不在乎这点儿违约金。

“王总,”岑骁拍了拍他的肩膀,似笑非笑地说,“你也知道,我就这么一个弟弟,父母也都很心疼,你呢,管好你的外甥,咱们来日方长,不差这一次。”

岑骁带着点笑,语气却冷漠至极。

王建斌浑身一软,他知道是彻底没戏了,不但没戏,还得罪了岑家。

他简直恨不得把王越生吞活剥了,这个项目一直是他在负责,王越又不是他儿子,跟他有什么关系啊,居然给他捅这么大的篓子?!

岑骁没再管王建斌,他开车带岑雾回家,顺路送谢归澜。

车内灯光昏暗,岑雾吃多了,有点犯困,才开到半路,他就没撑住,歪倒在谢归澜肩膀上睡了过去。

谢归澜顿了下,转过头,岑雾睡得很沉,雪白的脸颊肉靠在他肩膀上,挤出个柔软的弧度,睫毛浓密纤长,在眼底遮出一小片阴影。

谢归澜的眼神在岑雾脸上停留了几秒,察觉到有人看他,才抬起头,然后在后视镜中对上了岑骁冰冷的视线。

谢归澜跟岑家人长得都不太像,只有这双眼睛很相像,如出一辙冷漠漆黑的桃花眼,但谁都没意识到这份相似。

岑骁是相信自己的直觉的。

虽然谢归澜只是个高中生,但他在谢归澜身上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就算收敛起了爪牙,恶犬也照样是恶犬。

谢归澜对上岑骁的视线,并没有马上挪开眼神,对视了一秒之后,才很自然地挪开。

脸上是让微表情专家都会头疼的冷淡。

岑骁也挪开了眼。

岑雾睡得什么都不知道,就算是豪车也难免有点摇晃,他在睡梦中抱住了谢归澜的手臂,手指勾着谢归澜的几根指头。

岑骁跟谢归澜都很沉默,经过药店时,谢归澜才开口,“岑总,少爷晚上吃多了,我怕他肚子疼,想去给他买点药。”

岑骁又看了他一眼,将车停下,但岑雾靠着谢归澜睡觉,他就没让谢归澜下车,跟他说:“别吵醒小宝,我去买。”

说着,解开安全带下去。

岑骁离开后,谢归澜眼中的情绪越发冷漠,岑雾睡得有点难受,谢归澜捏住他的脸颊肉,给他换了个位置,让他靠得更舒服一点。

“谢归澜……”岑雾在睡梦中突然呢喃了声他的名字。

谢归澜指尖无意识地蜷起,攥住了岑雾几根细白的手指。

岑雾眼睫湿颤颤的,眼尾也有点泛红,往他肩膀上蜷了蜷,低低地叫他的名字。

过了好几分钟,岑骁都买完药出来了,岑雾才彻底睡过去。

岑雾做了个很可怕的梦,他梦到谢归澜又亲他了,还穿着在蓝夜的那身制服,亲着亲着他觉得不太对劲,刘备跟关羽也不这么亲嘴吧,他迷迷糊糊地想推开谢归澜,结果摸到了谢归澜的尾巴,谢归澜竟然是魅魔!

岑雾好不容易才推开谢归澜逃走。

车子重新启动,谢归澜喉结滚动了下,他掌心微微泛湿,握着岑雾的手。

岑雾确实喜欢上他了,应该不止是对阿令那些人的喜欢,就真的……喜欢他到这种程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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