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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神明

当社恐穿成豪门假少爷 醒灯 9479 2025-01-09 18:49:43

冬夜寒风裹着雪粒,谢归澜紧紧地裹着岑雾,冷硬骨节按在岑雾单薄的背上,岑雾隔着羽绒服都能感觉到谢归澜按得很用力。

“嗯……”他被亲得喘不过气,舌根又麻又疼,使劲掐了谢归澜一把。

谢归澜吮了下他的舌尖,稍微放开他,喘息着,颈侧的青筋还在鼓动,那双眼漆黑沉郁,牢牢地盯着他,迷乱至极。

岑雾:“……”

多少有点大病,谁亲嘴也能这么上瘾。

谢归澜低头舔他,岑雾唇瓣被凉凉的舌头舔了一口,谢归澜喉结焦灼地滚动了下,哑着嗓子又问他,“哥哥,你喜不喜欢我?”

“我不……”岑雾挣扎,但还没说完,谢归澜就再次堵住了他的嘴,黏热,纠缠,带着怪物般沉沦欲.望的吻。

谢归澜嘴唇压着他的唇瓣,都没挪开,就低声问:“我能不能当你的男朋友?”

岑雾拒绝。

被堵嘴。

拒绝。

被堵嘴。

岑雾:“……”

你无敌了哥。

反正自己不爱听的,就一句也不想听,有本事你亲死我。

冷寂的冬夜,旁边是渐渐黯淡的圣诞树跟小灯,谢归澜拿黑色长羽绒服裹着岑雾。

岑雾的脸都被挡住了,偶尔路过的人只能看到高大的男生佝着腰,在低头亲怀里的人,喉结一动一动地勾着对方吞咽,耳廓发红,像条年轻俊美的狼犬,却带着劣根性,咬住就不放,衬得雪夜都越发煽情迷乱。

岑雾被迫仰着头,吞咽他的口水,他一旦抵住谢归澜的舌尖想推拒,谢归澜就顺势勾缠住他,他感觉自己泛滥的口水兜都兜不住。

他双腿跟着发抖,有种堪比失.禁的羞耻,只能就这么咽下去,雪白的脸颊都红到滴血。

变态。

就不能亲个正常的嘴。

谢归澜亲够了才放开他,舔了舔自己也亲到发红的嘴唇,他睫毛很长,沉黑的桃花眼垂下来盯着岑雾的唇瓣。

岑雾还以为他要发表什么高见,就见谢归澜又亲了他一下,嗓音低哑说:“想亲。”

岑雾:“……”

岑雾说什么都不给亲了,谢归澜不放开他,他挣扎反而容易被谢归澜亲到,他索性伸手抱住谢归澜,将脸埋在谢归澜怀里。

然后谢归澜低头亲了亲他乌黑的发顶。

岑雾:“……”

服了!

谢归澜抱紧他,蹭了蹭他的耳尖,岑雾被他密不透风地裹着,他闭上眼睛,夜幕落着雪,耳边都是谢归澜急促有力的心跳声。

岑雾抱了一会儿,终于趁谢归澜不注意,使劲拿额头撞上他胸口,谢归澜被撞得身形微晃,岑雾捂住泛红的脑门,赶紧推开他跑掉。

谢归澜怀里一空,冬夜的冷风吹过来,像只在大雪天被主人遗弃的大狗勾,很可怜。

岑雾转过头等他,谢归澜笑了下,脚步就毫不犹豫地朝他走过去。

这边沿着江畔,深冬的晚上,江面都已经结了厚厚的冰,又覆盖着一层雪,灯光映在上面,衬得温暖又有些寂寞。

岑雾趴在江边的栏杆上,谢归澜走到他身后,又拿了羽绒服裹住了他。

岑雾尥蹶子踹他,胳膊肘顶他的腹肌,折腾得他后背都是汗。

谢归澜的手臂却仍然箍在他腰上,低头埋在他脖颈,冰凉的嘴唇蹭上去亲了亲。

岑雾:“……”

服了!!!

他觉得谢归澜应该住院治疗一下,多半有什么严重的皮肤饥渴症,不抱他就会死。

岑雾彻底摆烂了,谢归澜抱他,他就抬起手给谢归澜抱,谢归澜亲他,他就麻木着小脸给亲,被逮住亲了好几口。

谢归澜下巴搭在他发顶上,望着远处灯火璀璨的跨江大桥,突然说:“你不是想大叫么?”

岑雾转过头。

“你现在叫,”谢归澜拨开他几乎垂到鼻尖上的乌黑碎发,掌心蹭过他脸颊,“反正没人能看到你,他们还以为是我叫的。”

岑雾被他说得有点心动,他嘴唇颤了颤,憋了半天都没发出声音。

谢归澜也不催他,攥着他的手,挨个捏揉他的手指,像在捏什么心爱的洋娃娃,看到就很想亲亲摸摸。

岑雾憋了半个小时,才嗓音发抖地叫了一声,但声音也不算大,像微弱的猫叫。

他脑子嗡嗡的,好丢人,不知道有没有劈叉,他转过头推了推谢归澜,耳根子红得厉害,说:“走…走吧。”

谢归澜却抱着他没动,“等等。”

“怎…怎么了?”岑雾说。

谢归澜殷红的薄唇勾了勾,他攥着岑雾的手,按在自己腹肌上,逼他摸自己。

岑雾隔着毛衣都好像能感觉到他腹肌上压抑的起伏,顿时指.尖被烫到似的蜷起来,然后就听到谢归澜沙哑恶劣的嗓音,跟他说:“现在不能走,会被人看到。”

岑雾:“…………”

去死!

“你…你你你,”岑雾涨红着脸,只觉得谢归澜一身骚气,让他都不知道该往哪儿看,怒骂说,“能不能赶紧憋…憋回去?!”

“紧不了,”谢归澜低笑了声,无赖又讨厌地说,“都已经半个多小时了。”

岑雾顿时气血上涌,他看着旁边的江水,可惜被冻住了,不然恨不得拉住谢归澜同归于尽,他磕巴说:“我掐…掐死你。”

“你舍不得,”谢归澜桃花眼弯着,唇也弯着,嗓音在雪夜格外低沉好听,很不要脸地说,“我知道你爱我。”

岑雾眼神游移。

谢归澜肤色冷白,眼珠浸了水一样漆黑,深邃又锋利,只有薄唇是殷红的,冷漠俊美的一张脸,他伸手捏住岑雾双颊的软肉,强迫岑雾微微仰起头,跟自己对视。

他比岑雾高了大半个头,天生的居高临下,岑雾莫名颤了颤,屁股瓣都紧紧夹起来。

谢归澜肯定是骗他的,什么小狗,谢归澜控制欲这么强的人,他真的跟谢归澜在一起,谢归澜只会让他给他当小狗。

他不要给男人当狗。

但雪渐渐停了,薄薄的云层后透出月光,映在谢归澜深冷的眼窝里,岑雾才发现他眼神很温柔,倒映着他小小的影子。

月光笼罩下来。

就连谢归澜也好像天边的月亮。

岑雾望着他的眼睛,突然想起来,他父母去世的那个晚上是没有月亮的。

他从小就知道父母很忙,但他们都是很厉害的人,在做很厉害的事。

他爸爸拍的电影有很多人流泪,他经常走到电影院就能看到海报,他妈妈在国外的舞蹈演出也总是座无虚席。

他们跟他说,等他长大了,也可以做任何自己喜欢的事。

当时岑雾两三岁,懵懵地抱着小兔子玩偶,他什么也不会,只会吃手,但他想他们说的应该是很好的事,所以他也希望他们能做自己喜欢的事,他就开始学着长大。

岑雾其实胆子很小,他很怕黑,但他还是坚持自己睡觉。

晚上挤在被子底下,搂着自己的小熊跟小兔子,缩成很小一团,被子挡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乌黑的大眼睛。

他总觉得有妖怪在看他,就揪住小兔子的耳朵威胁妖怪,小声害怕地说:“窝爸爸妈妈会来抓你们,不能吃窝。”

他软嘟嘟的脚丫都乖乖地收到被子底下,因为听说放在外面会被妖怪吃掉。

爸爸妈妈问他,雾雾想不想我们,他就说我不想你们,我自己可以。

浑身上下都软软的,只有嘴巴梆硬。

后来家里破产了,外公承受不住打击,没几个月就去世,他爸爸妈妈借了很多钱,到处跟人低声下气,还得忙剧组的事。

他就更不想拖累他们。

当时他们已经换了房子,住在一个老旧的小区,妈妈担心会有讨债的上门找麻烦,他也说没事,但他其实很害怕。

他又找到自己的小熊紧紧抱着,老房子的门晚上总是被风刮得砰砰响。

他实在害怕,就拿出手机,听他妈妈之前设置的自动回复语音,很温柔的嗓音,跟他说妈妈在呢,于是他好像在妈妈的怀抱里睡着了,温暖到能抵挡一切寒冷,夜晚如此安宁。

父母去世的那个晚上给他打了电话,说爸爸妈妈忙完了,可以回家了,雾雾想不想我们啊,他眼泪都已经掉了下来,但是自己擦掉。

怕他们晚上开车回来太累,就努力板着语气说:“不想,我想你们干什么,好烦。”

他听到电话另一头,爸爸妈妈都笑了声,妈妈跟他说:“那我想你行不行?”

然后妈妈笑着挂了电话。

当时他不知道这是他跟他们说的最后一句话,他晚上一直睡不着,熬到很晚才终于睡了过去,但没睡多久,陆敛就跑来找他。

陆敛是他爸爸的徒弟,他爸爸让陆敛有空照顾照顾他,所以给了陆敛他们家的钥匙。

他被陆敛晃醒,睁开眼就看到陆敛通红流泪的眼睛,跟他说:“师父师母出车祸了。”

岑雾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陆敛赶到医院的,那个晚上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沉沉的夜幕压下来,他的世界轰然倒塌。

岑雾在医院见到了姑姑,姑父跟堂哥也来了,姑姑抱着他哭,姑父在旁边安慰他们。

岑雾一开始没哭,他嗓子很干涩,茫然地问姑姑,“不能再抢救了吗?”

姑姑流着泪说不出话,姑父跟他摇了摇头,岑雾眼眶发红,眼泪才突然掉了下来。

当时他家里已经没钱了,能还债的都拿去还债,他爸爸手头拍了那部叫《飓风》的电影,也投资了很多,倾家荡产,就指望这部电影赚钱,然后把债务都填上。

姑姑跟姑父掏钱帮他父母办了葬礼。

葬礼当天,阴蒙蒙的天气,还下着雨,姑姑在他爸爸妈妈坟前跪坐着,他撑了把黑伞,站在后面给她挡雨。

他姑姑叫岑容。

岑容低头擦着眼泪,她母亲去世得很早,父亲抚养她跟哥哥两个孩子又很忙。

她从小几乎是她哥哥,也就是岑雾的爸爸岑深带大的,后来岑深结了婚,岑雾的妈妈也对她很好,很照顾她。

再后来她父亲也去世了,她喜欢上了现在的丈夫,对方也是父母双亡,算不上特别有钱,但很努力也对她很好。

岑深给他们买了房子结婚。

她比哥哥小了十几岁,年龄差很大,说是哥哥嫂子,其实更像她的爸爸妈妈。

他们也离开了,这个世界上除了丈夫跟孩子,她只剩下岑雾一个亲人。

岑雾这年十三岁,年初的时候外公去世,年中父母又出了车祸,只留下沉重的债务。

当初为了还债,姑父卖掉房子,又把几乎全部积蓄都拿了出来,等那部电影拍完,虽然不至于挽救外公的公司,但起码他们不需要再过躲债的日子,谁都没想过会是这样的结局。

姑姑跟姑父带着他回家,他们也搬了家,搬到一个很老旧的破房子。

岑雾没继承遗产,按道理也不继承债务,但欠的钱太多了,总有追债的上门。

往他们家门上泼鸡血,半夜敲门耍赖,追到他姑姑跟姑父的单位去威胁,报警也没用,顶多拘留几天又放出来。

甚至有一些根本没关系的,没给他们借过钱,也上门来讨债,半夜梆梆砸门,在门口骂说:“岑家的人都死绝了?岑深的儿子呢?!”

岑雾唇色都很苍白,姑姑跟姑父让他待在卧室别出去,堂哥也安慰他说没关系,还有我们呢,但岑雾趴在门口看到姑姑挨了一巴掌,姑父也被人按着打,头上都在流血。

岑雾瘦削的指.尖都在发抖,他很害怕,也很愧疚,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直到某天晚上他翻开了一。

六岁的谢归澜已经会写很多字,晚上陈卫国在外面发疯,跪在地上按住宋令薇暴打。

小谢归澜眉眼沉冷,攥着笔在本子上写下几个字,勇敢,勇敢。

然后他放下笔,走到客厅,拿起个酒瓶就用力朝陈卫国砸了下去。

陈卫国本来就喝醉了,脑袋很昏沉,就算小谢归澜力气不是很大,他也被砸晕了过去。

宋令薇满脸都是泪,抱住谢归澜哭,绝望的日子里她抱住谢归澜就好像有了希望,她在等谢归澜长大带她走。

谢归澜总能一次又一次救她水火。

岑雾拿起笔,在本子写下了勇敢,勇敢,然后就站起身,不顾堂哥的阻拦朝门口走去,少年的背影清瘦挺拔。

他扶住姑姑的肩膀,出去跟那些人说:“我是岑深的儿子。”

今晚来的几个人根本没给他家借过钱,就是看岑家倒台,也想跟着敲一笔,他姑姑跟姑父想息事宁人的话就会给他们几百块钱。

那些人盯着岑雾,少年过于纤细雪白,有几个人差点笑出声。

他们以为岑雾要给他们钱。

岑雾却抬起头,少年漂亮的双眼冷若冰霜,嘴唇动了动说:“我没钱,滚。”

对方愣了下,没想到岑雾竟然敢跟他们叫板,顿时暴怒,冲上来就想打人,但往前一冲才发现岑雾拎了把菜刀。

岑雾当时也不会打架,他只是不管不顾地到处乱砍,对方又不是铁了心想要钱,搞不好要的钱还不够被砍伤的医药费。

他们一看岑雾死都不给钱,也觉得没劲,就骂骂咧咧地走了,再也没来过。

七岁的谢归澜在雨夜杀了那个魔鬼,他再也没在本子上写过那种小孩子幼稚的字。

但岑雾收起那个本子,他再也不逃避了,他开始接受父母已经去世,开始接受他们留下的债务,他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亲人。

他要继续走下去。

他姑姑是个护士,姑父是高中老师,很温和儒雅的一个人,很爱姑姑,一开始也对他很好,包括他堂哥,也很照顾他。

但时间长了,没有止境的追债,他姑父在学校被人指指点点,堂哥也被骂说你家是不是欠别人钱没还,听说有人因为你们跳了楼。

公司破产拖垮了很多人,跳楼的是一个股东,他以为岑深肯定能力挽狂澜,所以扔了很多钱想拯救公司。

谁知道岑深死了,他的努力付诸东流,绝望之下爬到岑雾外公珠宝公司的高台上想跳楼,还好被人救了下来,没出大事。

但岑雾的外公是珠宝大亨,破产本来就很轰动,他父母的死更轰动,媒体争相报道,一年到头都是各种流言蜚语。

有些很荒谬,说他父母假死想躲债的,说他外公年轻时在港圈混,手上有人命所以才遭报应的,抬不起头,人都是会变的,姑父对他越来越冷淡,堂哥也不愿意再见到他。

岑雾身体不太好,晚上生病发烧,小脸烧得苍白憔悴,姑姑在旁边陪他,突然看到岑雾嘴唇动了动,她低下头,才听到他在叫妈妈。

“妈妈,”岑雾烧得昏昏沉沉,睫毛都是湿的,他鼻翼微微翕动,嗓子又哑又小,带着点微弱的颤抖,说,“我想吃荔枝。”

他父母去世前三天,他爸爸其实从家门口路过了一趟,但当时岑雾在学校。

他很忙,没办法去看岑雾,知道他喜欢吃荔枝,就自己没吃晚饭,省钱给他买了一袋荔枝放在家里,然后给他发消息说,等你吃完了,爸爸跟妈妈应该就回家了。

岑雾知道他们没钱,肯定是没吃饭给他买的,所以都没舍得吃,放到冰箱里,想等他们回来一起吃,很馋了才会偷偷拿一个。

然后就发生了车祸,等到葬礼结束,他回家才发现荔枝都已经坏掉了,腐败发霉,他也开始了一生漫长的潮湿。

“姑姑去给你买。”姑姑擦了擦眼泪,就半夜三点多出去给他买荔枝。

当时是很冷的冬天,她顶着雪出去,到家手都冻红了,剥开一颗喂给岑雾。

岑雾发着高烧,眼尾带着病态的红,其实人还没醒,但眼泪莫名其妙流了下来,嘴里的荔枝也带上了眼泪的咸味。

那双手很柔软,很温柔,好像他的妈妈。

姑父听到姑姑出门,就被吵醒了,等姑姑从他卧室出去,就跟姑姑吵了一架,说家里还剩几个钱,你跑去买这些。

岑雾隐隐约约听到了他们的争吵。

他姑父以前年轻浪漫,很爱他姑姑,他们是高中同学,结婚很多年还像当年的初恋一样,现在却开始嫌弃姑姑。

冬天下着雪,他姑姑很喜欢玫瑰,但现在家里条件不行,舍不得买,晚上接他放学,经过卖玫瑰的小摊子,眼神停留了好几秒,最后又挪开,挽着他的胳膊问他晚上想吃什么。

岑雾抿了抿嘴唇,第二天到学校,帮同学写作业赚了十块钱,然后给她买了一枝玫瑰。

姑姑收到以后很开心,晚上雪很大,灯光映下来,岑雾发现她眼角已经有了细纹,但开心得像个十几岁的小女孩。

就好像她还在上高中,跟哥哥嫂子住在一起,晚上到家就能见到他们。

人生为什么会有分别呢。

他们到家以后,姑姑把玫瑰给插了起来,被姑父看到以后又跟她吵了一架,本来温和的男人争吵起来面目竟然也很狰狞。

岑雾不在意姑父现在对他不好,毕竟他真的给他们添了很多麻烦。

但他觉得自己应该走了,也许他当初就不应该来,不然他们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他待在姑姑家,就会花姑姑跟姑父的钱,他的成绩又还不错,但堂哥因为之前追债的事情,在学校抬不起头,成绩也一落千丈。

他什么都失去了,岑雾却还没变,跟当初一样,他妈妈却还是对岑雾那么好。

岑雾能感觉到他在恨他,赖在他家里,霸占他的父母,毁了他的一辈子。

他过生日的时候,姑姑给他买了个蛋糕,因为这个蛋糕,姑父又跟姑姑吵了一架,岑雾决定搬出去住校。

本来就不是他的家,他不应该待这么久,所有人都因为他变得更不幸了。

他可以接着帮同学写作业,去街上发传单,反正总能赚到钱的。

姑姑却坚决不同意,不让他走,甚至这么多年头一次跟他发脾气。

岑雾当时已经十五岁了,长开了一点,冷雾一样的漂亮眼睛,肤色也很冷白,衬得人也很寡情,他皱眉跟她说:“我早就受够了,你以为我很想待在你家吗?我有我自己的爸妈,为什么要跟你们住在一起?”

姑姑愣了下,红着眼眶没再阻拦他。

岑雾就这样搬了出去,但追债的人两三年来一直没放过他们,姑姑在医院当护士,总是上夜班,他不放心,怕她晚上被人堵住。

他每天晚上都等她下夜班,然后偷偷跟着她,直到看到她回家,他才回宿舍。

岑雾十六岁那年,陆敛找他一起拍电影,还带来了几个以前他父亲团队的老人,离开他父亲的团队,从顶尖导演的剧组退下来以后,他们因为圈内一些矛盾,过得并不好。

陆敛不太能扛事,而且年纪也不大,岑雾就扛起了整个剧组,拍了那部《蝴蝶》。

剧组的演员基本都是电影学院的学生,岑雾还找了几个演技好的群演。

他们下雪天在很冷的地方拍戏,女主演晚上生了病,是他背着带去医院的。

剧组经费不足,他自己什么都舍不得吃,但是给演员跟工作人员的伙食不错。

都知道他们的导演很年轻,总是冷着脸,骂人也很凶,但没有一个人想走,岑雾年轻单薄,却成了他们的主心骨。

反正有什么事找岑导就没错。

他们剧组又小又破,在影视城都被排挤,拉不到投资,被人轰出门。

但岑雾一冷下脸来,就没人敢沮丧,他们都知道岑雾肯定会能做得到。

岑雾其实也很紧张,头一次被采访甚至很害怕,他年轻冰冷的脸上却看不出任何畏惧的情绪,他在自己剧本扉页也写了几个字。

勇敢,勇敢。

陆敛真的很笨,很多人都说他不适合当导演,但师父没嫌弃他,还是把他带在身边教,直到师父走了,他仍然没长进。

晚上下了戏,剧组的人几乎都走了,他坐在片场偷偷掉眼泪。

岑雾还没走,他晚上自己剪片子,当时熬了太久,身体不太好。

他肩膀上披了件大衣,黑发雪肤,带着点病容,跟陆敛说:“站起来,不许哭。”

陆敛擦了擦眼睛,这次没听他的,没站起来,还是继续哭。

“那你就滚,”岑雾双眼冰冷,语气也很冷,很刻薄地跟他说,“没出息的东西,赖在这儿,占着这个位置干什么?”

陆敛被骂得脸色又红又白,他站起来,赌气非要做出个名堂给他看,他还在掉眼泪,呜呜大哭,跟着岑雾去学剪片子。

岑雾长了张很冷艳的脸,整个人沉静又冰冷,像一团冷雾,陆敛差点都忘了岑雾比他小七岁,毕竟岑雾总是这么凶。

陆敛很多年以后,等到岑雾都离开了,他才意识到岑雾只是想帮他而已。

他没有岑雾爸爸妈妈那么懂他,想了解岑雾,永远不能听他说什么,甚至有时候也不能看他做了什么,要是他爱你,你愿意去感觉,就总能感觉到的。

岑雾拍的第一部 电影上映之后,他就开始零零散散地还钱,他父母的很多朋友都不愿意见他,还以为他又是来借钱。

寒冷下雪的冬天,岑雾被推搡关到门外,直到又敲了几次门,才终于给他打开。

岑雾被冻得发抖,他当时就在想,他再也不要欠钱了,不想亏欠任何人。

《蝴蝶》突然爆红,媒体都很喜欢采访岑雾,他父亲是名导,母亲也很出名,当年岑家的事轰轰烈烈,几乎每次采访都有记者问岑雾。

那年电影节,还有个记者举着话筒,咄咄逼人地问岑雾:“我想问岑导,当初你父母欠下那么多债,他们难道没有遗产?而且我听说你母亲还有抚恤金,这笔钱你没有拿来还债?毕竟有很多人因为帮助你们,最后走上了绝路……”

岑雾抬起头,他肤色冷白,薄红的唇都被衬得更冷,那双眼望过来,带着笑跟他说:“你也死一次就知道了,要我帮你吗?”

媒体哗然,过后都在痛骂他,岑雾得罪了几家媒体,电影越红,他风评越差,但追逐他的粉丝也更狂热,很腥风血雨的体质。

他父亲有个关系很好的老朋友,当年给他们借了几千万,在他父母去世之后一度也很照顾他,几年前却突然没了消息。

岑雾以为他跟其他人一样,也都在躲着他,他也不想拖累对方,就这样断了联系。

等赚到钱之后,他辗转找到对方的联系方式,给对方发消息,想先还一部分钱。

对方却一直没回复他。

岑雾又给他发,说叔叔,我真的是来还钱,不是来借钱的,可以给我现在的地址吗?

对方还是没回消息,岑雾就想办法打听到了地址,他晚上找过去,是对方的女儿给他开的门,看到他脸色就顿时冷了下来。

“……你好,”岑雾抿了抿唇,已经经历了很多次,但每次上门还钱,其实他都很紧张,他跟她说,“我找张叔叔。”

对方的女儿眼眶却突然红了,带着点恨意跟他说:“我爸死了。”

岑雾一愣。

对方当初为了救急,给岑雾的爸爸妈妈借了几千万,岑雾的爸爸妈妈去世之后,他也公司突然出了事,这笔钱补不上,资金链断掉,一夕之间濒临破产。

他硬撑了一年,没等到转机,反而查出来癌症晚期,不想倾家荡产治病,就放弃了治疗,把公司卖掉,钱都留给了妻子跟女儿。

对方的女儿眼眶通红,看着岑雾,突然抬起手扇了他一巴掌。

“囡囡!”旁边她妈妈愣了下,连忙呵止。

岑雾嗓子发涩,他都不知道,他甚至没去那个叔叔的葬礼。

岑雾低声说了句对不起,然后把银行卡放在旁边的柜子上,就转身下了楼。

深夜灯光昏暗,岑雾才走到楼下,那个女孩就追了下来,伸手抱住他,眼泪流得哽咽,颤抖地跟他说对不起,说她真的很想她爸爸。

岑雾抱着她,摸了摸她的头,胸口一阵酸胀,他又把她送回家,然后才离开。

身边的人越来越少了,他走在回家的路上,抬起头发现今晚有月亮。

他突然想起书里季长玉问谢归澜,你为什么这么累还没放弃。

那也是个月亮高悬的晚上,谢归澜抬起头看着月亮,顿了下说:“我会一直往前走。”

岑雾的脚步也没停,月亮一直往前走,他也跟着月亮走。

他拍《蝴蝶》赚的钱只拿了一半来还债,这是部爱情片,而且从上映到爆红也花了点时间,他需要更多钱,才能还清债务,他必须得接着拍他爸爸留下的那部《飓风》。

他把剩下的钱都投到了《飓风》,接着拍戏,就这样一年一年,还清了债务。

在他二十一岁这年,他又拍了部自己的电影,然后在柏林电影节拿到了最佳导演。

他走到领奖台上,灯光映下来,仍然是漂亮冷淡的一双眼,但眼底蒙上了一点雾气。

他按惯例感谢了剧组的所有演员跟工作人员,然后抬起头恍惚看到好像有人坐在观众席的角落,怀里抱了捧花,是对夫妻,在对他笑,朝他招手,面容一如当年。

他已经长大了,但他们还没有变。

岑雾眼眶顿时湿润,他嘴唇动了动,想说我很想你们,好想再见你们一面。

但不能说。

说了就再也支撑不住了。

岑雾闭了下眼睛,眼泪没能掉下来,他说完感谢词就下台。

他这几年跟姑姑联系不多,只是每个月都会给她转钱,姑姑一开始不要,他就说是当年住在她家里,花了很多钱,所以想还给她。

姑姑也很少主动联系他,但每次他过生日,都会跟他说生日快乐,他的电影上映,也会给他发个中老年鼓励表情包。

这次电影节都结束了,他却还没收到姑姑的消息,岑雾给她转了账,她也没有收。

岑雾心里咯噔一下,他连夜回国,去了姑姑家,就发现门口摆着花圈。

“你姑姑前几天晚上走了,”姑父一夜之间好像老了好几岁,揉着脸跟他说,“是猝死,也挺好的,走得没什么痛苦。”

岑雾怔怔地在她遗像前面站了很久。

几天后,他去参加姑姑的葬礼,等到葬礼结束,堂哥叫住了他,说想跟他谈谈,然后他们去了一家餐厅。

“你得对她的死负责任,”堂哥脸色憔悴,跟他说,“她这几年太累了。”

岑雾这才知道,他每晚偷偷跟着姑姑回家,其实早就被姑姑发现了,因为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学校,怕有人找他麻烦,姑姑也总是在跟着他,有次晚上还正好碰到讨债的混混。

“他还是个孩子,”姑姑拉住为首的那个混混,眼眶通红,跟他说,“他没有钱,你们想要钱就找我,我给你们。”

但她身上才两三百块钱,混混拿走以后就不耐烦地推了她一下,她摔倒在地,还崴到了脚,等混混离开以后,擦了擦眼泪,就爬起来扶着自行车一瘸一拐地回家。

她一直很惦念他,总是偷偷去看他,知道他在拍电影,晚上就睡不着觉,怕他被欺负,但拿起手机,又不知道该怎么问。

她还会去电影院看他的电影,每一部都看,柏林电影节之前,她写了很长一条微信,打算等电影节结束发给他。

堂哥把手机递给岑雾,岑雾接过去,就看到姑姑跟他说:

【姑姑知道你很努力,知道你肯定能拿奖,辛苦了孩子,累了就回家吧,姑姑要跟他离婚了,不是因为你,是已经过不下去了,他确实已经不是姑姑当年认识的那个人。

……】

岑雾走了以后,她跟丈夫的关系也没有好转,但他们认识这么多年,她没舍得离开,直到她去电影院看到那部《蝴蝶》。

蝴蝶是伪骨科三角恋电影,女主寄养在男主家,然后爱上了男主,这个她名义上的哥哥。

男主是很浪子的人设,他们纠缠了很多年,最后女主终于决定跟他分手。

结局是个下雪的晚上,她跟男主说完分手,就擦了擦眼泪往前跑,不知不觉跑到了他们高中的学校。

她好像在这个雪夜,又看到那个十几年的少年,在校门口朝她招手,笑得不太正经,管她叫妹妹,说你怎么还不过来,该回家了。

她以前都会跑过去,然后扑到他怀里,坐在他自行车后座回家。

但这次她往前跑,她没有停下,跟他擦肩而过,她曾经真的很爱他,他也是,但她要跟他告别,开始新的人生了。

结局是女主跟男二在一起。

【姑姑也要往前走了,谢谢你给了姑姑结束这段关系的勇气,姑姑很爱你,也很想你,回家吧,等你回来,姑姑在家里等你。】

但她已经死了,岑雾知道自己又一次没有家了,他抬起头,眼眶通红。

堂哥有点想报复他,才拿这个给他看,但岑雾红了眼眶,堂哥突然也跟着掉了几滴眼泪。

很难说到底是谁的错,好像并没有什么错,只是命运如此,蝴蝶翅膀轻轻扇动了几下,风暴就再也没有停止。

岑雾把那条微信发给自己手机上,就去买了捧红玫瑰,他开车去墓园,把那捧玫瑰放到姑姑的墓碑前,又站了很久。

支撑不住蹲下去,又靠在上面陪她。

直到腿都开始疼了,他才起身往家走,这个晚上仍然有月亮。

他突然想起那的结局,深冬晚上,谢归澜穿了件黑色大衣,月光照下来,他的脚步一直没停,就这样往前走。

这次岑雾的脚步却渐渐停了下来,谢归澜很勇敢,很坚韧,是能让他抬头仰望的月亮,但他其实胆子很小,怕鬼,怕黑,怕疼,怕有人离开他,没什么不怕的。

他晚上到家,就直接躺下睡了,然后做了一个梦,梦到他才三四岁,晚上在片场等他爸爸妈妈拍完戏带他回家。

爸爸妈妈牵着他的手,时不时给他拎起来,他就挂在半空中晃着脚。

但走着走着就突然走散了,他抱着他的小熊,着急去找妈妈。

妈妈听到他的声音,连忙转过头朝他走过来,然后蹲下张开手,夜幕映着她温柔的笑脸,她跟他说:“妈妈在呢。”

他朝她跑过去,伸出手想抱住她,一切全都消失了,夜幕上只剩下晃晃的一轮月亮。

他也不在片场,好像在一条河旁边,对岸他看到了他外公,脸上都是皱纹。

他好想说外公你怎么又老啦,然后就看到他爸爸妈妈也在,那个叔叔也在,他姑姑从远处跑过来,朝他挥手,他也挥了挥手。

他一次都没有跟他们告别过,永远言不由衷,词不达意,他流着眼泪说跟他们对不起。

然后朝他们跑过去,想说我好想你们,我真的想再见你们一面,为什么……

岑雾是被电话吵醒的,陆敛打来的电话,他睁开眼,就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岑导,”陆敛跟他说,“我没打扰你睡觉吧?咱们那部电影……”

岑雾嘴唇动了动,他嗓子嘶哑难听,“我……我……不……”

陆敛听出他声音不对,担心地说:“岑导?你怎么了岑导?”

岑雾听到有什么碎裂的声音,被压抑的痛苦一瞬间都潮水般涌了上来,撕裂了他的嗓子,甚至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岑雾就这么在家待了三天,没有任何好转,他谁都不想见,渐渐地很害怕见到人。

他又打开那,被他翻了不知道多少次,书都已经开始掉页了,他在家学谢归澜说话,因为谢归澜的台词总是很短。

岑雾穿书前一晚,还在看这,然后一睁眼,突然在会所在看到了谢归澜。

……

岑雾晚上喝了点酒,有点醉了,谢归澜发现他在望着自己发呆,就揉了揉他的脸。

岑雾却突然伸手抱住了他。

“怎么了?”谢归澜怔了下,抱着他问。

岑雾摇了摇头,从十三岁到他死,八年,两千多天,他没办法跟任何人诉说,于是孤单害怕的时候,总是想起谢归澜。

他穿书之前对谢归澜不是那种感情,但他确实很爱谢归澜,就像遥远的神明,是终此一生不会见到的月亮,照亮他脚下的路,给他每一次站起来的勇气。

岑雾抱紧谢归澜,眼泪突然掉了下来。

他想搂住谢归澜,但谢归澜太高了搂不住,他只能这样抱着,像摸一颗不成熟的西瓜一样,摸谢归澜的脑袋。

回家的路他也陪着他走了千万遍,这次终于走到了终点。

“谢归澜,”岑雾望着他,弯起眼睛,嗓音却带着点哽咽,说,“可以回家了。”

作者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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