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收藏后,可收藏每本书籍,个人中心收藏里查看

第42章

纽约往事 凌伊丶/凌伊 3862 2025-01-11 18:56:08

奚远按照程景森的指示,一边守着定位监控一边在幕后调度安排。直到一切落定,他仍然放心不下,惨白着一张脸赶到了哈里森郡。

柳民治的老巢是一栋三层小楼,依湖而建,外面看来还算正常。只是奚远刚踏入前院,就闻到空气里混杂的浓重血腥味。

令他意外的是现场有伤无亡,九指柳的手下除了一个死于枪支走火,其余全被捆在地下室里。

——这不是程景森素来奉行的斩草除根的风格。

一楼大厅的冷气开得极低,屋角还蜷着一个呕吐不止的背影。

奚远知道开低冷气是为了掩盖血迹物证检验的真实时间,抖了抖一身寒气,踩过地上的弹壳,扫视一眼角落里的人,问饶晟,“那家伙是谁?”

饶晟冷声答,“九指柳的情人,救了尹寒,所以留他一条命。”

黎玉生平没见过这种血腥场面,这时扶着墙干呕不停。

奚远压低声音,“怎么打扫得这么不干净?”

饶晟一脸无奈,“老板本来交代不留活口,后来又变了,说交给官方善后。”

奚远皱眉,“这他们妈交给什么官方?这里的警察早被买通了,要不怎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相安无事这么多年?”

饶晟有点诧异地看着他,对于他表现出的无知感到意外,“我看老板对付柳民治也不是一时兴起。柳民治已经上了FBI的通缉,只是贩枪走私的证据还不完整,很多赏金猎人都在盯他的动静。老板安插墨西哥的枪贩和他交货,拿到了第一手的证据,墨西哥黑帮也知道九指柳扩张的野心,不会容许他插手南美一带的黑枪生意。”

换句话说,黑白两道都要对柳民治下手,程景森只是隐藏幕后最为强大的那股势力。

奚远沉下眼,不做声。这些安排环环相扣,程景森却全程瞒住自己,想来原因只有一个——他是为尹寒做的一切。自从地下赌场一事后,程景森已经在提防九指柳的反扑,更怕反扑会伤及尹寒,故而决定先下手为强。

就算没有发生尹寒遭遇劫持的意外,程景森应该也准备在近期动手了。

“既然计划周全,为什么不把这些人杀了再交给官方善后?”奚远听见一墙之隔传来柳民治的哀嚎,阴着脸问。

都是刀口舔血的人,今日放对手一条生路,以后就有源源不断的复仇找上门。黑道上的人,谁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饶晟叹了一口气,“九指柳被尹寒反杀,剩了半条命。可能老板不想让尹寒留下心理阴影,没让柳民治死透。现在关在卫生间里,派了几个人看着他。”

奚远似乎出现某种理解困难,“……什么心理阴影?”

饶晟耐着性子解释,“老板抱着尹寒出来时,那小孩受了刺激一直说自己杀了人。老板为了安抚他,让人把柳民治塞住嘴带给他看了,说他只是正当防卫。后来也没让我们赶尽杀绝,只是删除现场监控,看守柳民治的几个心腹,和赏金猎人对接,再等FBI过来接手。”

饶晟描述下的程景森,让奚远感到陌生。

奚远蹲地揉头,“要让道上的人知道程景森端掉整个韩国帮的老巢,就为了救一个情人,谁能相信?”

饶晟出于同情,给他递了一支烟,“老板是认真的。我从来没见他那么低声下气地哄人。”

奚远怔了怔,试图想象程景森哄人的样子,自己给自己添了堵,最后沉着脸说不出话来。

黑色商务车在暮色笼罩的高速上疾驰。

前排坐着司机和一名保镖。第二排空置着。程景森抱着尹寒坐在最后一排。

此前柳民治塞入的那颗药丸已经发作起来,尹寒浑身潮红,呼吸急促不定。

程景森试图给他喂水,可是一口都灌不进去,只得自己先喝了含在嘴里,再附身喂他。

少年的意识已不清醒,却还依稀知道这车里坐着其他人,咬着牙不肯出声。

程景森知道他被药效折腾得难受,一手将他抱紧,一只手轻轻揉他的下体,说,“乖,你先放松,让我帮你弄弄......”

尹寒刚经过一场生死劫,心神几欲崩溃,声音嘶哑地挤出几个字,“别碰我。”说着,抬手抵抗程景森的触抚。

他的手伤经过简单包扎,还没完全止血,程景森怕碰到他的伤口,不敢动他。尹寒挣扎之下收不住力道,男人再一次低头喂水时,被他一巴掌扇在脸上。

尹寒举着手愣住,下一秒反被抱得更紧,听得程景森低声对自己说,“手疼不疼?等伤好了以后再打好不好?让我看看手......”

尹寒凝滞了几秒,在程景森小心翼翼检查伤口的一瞬,终于没忍住,哭了出来。泪水很快淌了一脸,他喉间抽噎不断,全身发抖,又狠命咬着唇不想让自己发出声音。

程景森手忙脚乱,一面从他的牙齿下揉出渗血的唇,一面轻吻他,间或重复着,“对不起小寒,全是我的错......”

赶去医院的路途不长,全程他不知说了多少次对不起,好像自己犯了什么滔天罪孽。

前排的司机和保镖都是跟在他身边多年的人。一个沉默地开车,一个沉默地呆坐,恨不得把自己的耳朵直接关上,可是后排还是不断传出少年压抑的喘息、破碎的呜咽和自家老板反反复复的道歉。

他们在心里不约而同地想,爱情的力量实在太可怕,竟能让一个高高在上的人变得如此低微入尘。

当程景森冲他们说,“把电台打开,音量调大”时,两个人都如获大赦,选了一个中规中矩讲解车辆保养的频道,开始前所未有认真地听广播。

程景森搂着怀中人,安抚他,“我们和前排隔得很远,他们听不见。宝贝,你放松一点,有不舒服就告诉我好吗?”

尹寒抬手挡住脸,在掩面的阴影里又重复了一次,“......别碰我。”顿了顿,很低声地说,“我脏......”

程景森被微弱的两个音节狠狠在心上剐了一刀,一下子捧住尹寒的脸,带开他的手,想通过少年虚浮游移的视线看入他眼底,“小寒,不是这样......”

他不愿让前排的人听到,改换为中文,“是我不该把你带走,是我一开始就对你有了邪恶的想法。常瑜说你永远不会爱上我时,我又被她的预言激怒,接着对你做了很多错误的事。”

“我不知道怎么弥补,可能已经无法弥补。”

“我去唐人街把你的画带回来以后,每一幅我都有认真看过。现在你不住赌场酒店了,有时候我在工作中间休息,就会去顶层套房的走廊看你的画。”

“你画过很多纽约中央公园的鸢尾花,蓝色的花瓣很干净,背景天空却总有浓雾,我一看到它们就会想到你。”

尹寒神情愣怔,似乎不明白程景森在说什么。其实程景森自己也不知道。

有三个单词抵在他喉中,他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但他终究没有。

他只是小心护着怀中人,说了一些自己与他之间看似无关紧要的细节,说了一些他此生从未对别人说过的话。每一句话都不能被准确释义,又仿佛只是为了掩盖那三个字的隐动而被刻意提及的欲盖弥彰。

直到车快要驶入医院时,稍稍缓过来的尹寒对他说,“谢谢你来救我。”

因为刚刚哭过,他黑色的眸子里泛着碎光。

程景森在昏暗的后座与他对视,最后,以只有他们之间才能听见的声音,慢慢地说,“You did nothing wrong. You are the purest soul I’ve ever seen. ”

入院后的一系列检查和伤口缝合很快做完。尹寒被注射了镇定剂,终于安静下来,阖眼躺在单人病房的床上。

程景森守在他身边,喝一杯半冷的速溶咖啡。

手机屏幕间或亮起,是奚远发来信息汇报事态进展。尽管被程景森瞒着下了一大盘棋,但他还是一丝不乱地做完了收尾工作。

病床上传来均匀起伏的呼吸,尹寒已经睡去。程景森从沙发里起身,走到床边,看着神情安宁的少年。

他伸出手想轻轻摸一下他的脸,却又停在半空,仿佛怕把人碰碎。

林湖山前来探望,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心里没来由地一扎,不好敲门打扰,靠着墙站了五分钟,才又回到门前轻扣了两下。

程景森走出来,身上的衬衣还带着大块暗沉的血渍。

林湖山很少见他这样狼狈,蹙眉劝道,“你也折腾一晚上了,派个人在这里守着吧。”

程景森掏出一支烟,咬在齿间,没有抽,说,“没事,不累。”

“尹寒怎么样?”林湖山问。

“受了惊吓,手上缝了九针,用过镇定剂以后才睡下。不知道醒过来会怎样。”程景森眼底浮着倦色。

林湖山见他情绪略显焦躁,劝道,“人没事就好。尹寒还年轻,承受能力不会那么差。”

程景森咬着烟,无声冷笑,“不管差不差,他都不该承受这一切。”

林湖山自知失言,看程景森的样子,更加明白尹寒是他心尖上的的人,马上带了歉意说,“我这话说得欠考虑。你看看尹寒醒来以后情绪有没有好转,我可以帮忙联系心理医师。”

程景森咬着烟沉默了几秒,突然说,“Sam,你觉得我是不是应该放他走?”

不等林湖山回答,他又说,“我先陪他度过这段时间,等他好转了,我找个机会让他去欧洲留学;或者换一个州,比如费城或者西雅图也有很好的艺术学院。”

林湖山看着他,“你到底在想什么?”

程景森不说话。

林湖山叹气,问,“你爱上他了?”

程景森取下唇间的烟,捏在手里,这里是医院的走廊,他不能抽烟。

林湖山说,“那边有吸烟室,我们过去聊?”

程景森转头看了一眼病房里熟睡的少年,“不了,我守着他。”

林湖山愣了愣,才说,“你爱上他了。”——同样的五个字,这一次他换为陈述句的口气。

程景森不置可否,脸上有一种通透的平静,他说,“我当时在常瑜的店里看到他,我就想,常瑜已经癌症晚期了,对于弄死我这件事竟然还没死心。尹寒那天就穿了一件卫衣一条牛仔裤,整个人显得很干净,站着我面前,叫我程先生。”

“我也不知道起了什么心,一来觉得这小孩子长得好看,二来看着他和常瑜联手演一出戏,觉得荒诞,说什么父母在国内死了,过来投靠姨妈,一听就知道是假的。美国这两年移民政策缩紧,除非偷渡,否则侄儿这种血缘关系根本带不出来。”

“既然常瑜临死前还不忘给我一刀,我想那就收着吧。就凭尹寒这么一个小东西,又能起什么风浪。”

“可我就后来知道自己全错了,他从一开始就很吸引我,他对他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我为了证明自己没有动心,又想逼迫他只能依附于我,对他做了很多混账的事。”

“也可能这种关系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常瑜想要借刀杀人,尹寒想要亲手复仇,我想看他们失算或许还想顺便毁掉尹寒......

“所以就算我后悔了,也没有办法再把这段感情还原回去。”

“如果我想个办法,让尹寒一偿宿愿,再把他放走,或许他还可以好好过一生。”

程景森说得平缓,林湖山却大为震惊。

这一层是长老会医院的私人病房区,价格昂贵的住院费换来安静无人的环境。

两个男人站在空旷走廊上,各怀心事地沉默了半分钟。

林湖山认识程景森将近十五年,知道他独自背负过什么,也知道没人能在经历过那种生活以后还能全身而退。

程景森自己或者早已放弃,现在却想把尹寒摘出去让他重新来过。

林医生在医院里见惯了生离死别,并不是一个轻易触动的人,这时却觉得有些心痛。他对程景森说,“不要单方面做这种决定,尹寒对你的感情很复杂,你这样把他撇开只会加剧伤害。”

略一停顿,又怕这些话不足以说服程景森,补充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觉得尹寒选择留下,除了他本身的目的,其余都是因为你的逼迫。你尝试从各个方面控制他,加上他一个人在美国无依无靠,反而更离不开你。”

程景森笑了笑,眼底的倦色似乎更重了,“难道不是么。”

林湖山转头看向病床上的那抹侧影,“我不清楚尹寒最初的目的是什么。但我看过他给你画的画,一个人如果只是满心仇恨,不可能画出那么栩栩如生的人像。你又怎么才能让他一偿宿愿?如果你出了事,他也不会好过的。别再增加无谓的伤害了,把人送走不是解决问题的方式。”

程景森听后若有所思,没有正面回应,只说了一声谢谢。

最后林湖山问他,“我去给你带几件换洗衣服?”

程景森说,“我的人已经去办了。”

两个人又聊了几句,林湖山腰间的BP机响起,急诊送来两名车祸骨折的伤患,护士呼叫他回去看诊。

程景森等他走后,回到病房,拉了一张椅子放在床边,忍着烟瘾,独自守着少年坐了很久。

作者感言

凌伊丶/凌伊

凌伊丶/凌伊

此作者暂时没有公告!

目录
目录
设置
阅读设置
书架
加入书架
书页
返回书页
阅读模式
反馈
反馈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