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长的手指在肋骨处轻轻掠过,盛屿觉得有些痒。
他将佟言的手拉出:“一晚上了,还摸?”
“现在疼不疼了?”混入夜色中的声音有些沉闷。
“刚被你关进来时还有些隐隐的疼,现在已经养好了。”见佟言再次沉默不语,盛屿将人揽紧,“佟老师要是真心疼我,在床上的时候就给点体面,铁链你多扣几条都行,今天下午那种……链子就算了。”
佟言想到了灯光下的那抹流光,他终于挣扎出沉郁的情绪,问道:“监控视频能拷贝给我一份吗?”
盛屿被温暖的空气呛了一下,他开了床头灯,起身拿起尚未完成的拼图碎片:“怎么,佟老师想反复回味泼我茶水的感觉?”
佟言一囧,磕磕绊绊地再次道歉:“我当时有些激动,忘了水要温一温再泼。”
盛屿没回头,声音中却能听出些许笑意:“我泼你时是温茶,你泼我是热水,佟老师的报复心总是这么强。”
佟言从后环上男人的腰,取过他手中的碎片,放在拼图上残缺的部分,低头吻了吻肩头的那片皮肤,轻声说了“抱歉”。
盛屿回眸看他:“既然抱歉,就答应我一个条件。”
佟言收紧手臂,点了点头:“你说。”
柔软的发丝被轻轻抚动:“我肋骨的伤已经好了,别再担心了。”
佟言微微一怔:“就这个?”动容之中,猥猥琐琐地跟藏着躲过一劫的轻松,“我还以为你会说不给我监控画面。”
盛屿收回拨动发丝的手指,重新看向拼图,冷声道:“我可以换一个条件吗?”
佟言郑重回复:“不行。”
佟言是最后一个走出公司的,他与守在街角的陈阿大打过招呼,走出棚户区,向商圈行了近百米,又左右看了看来往的行人,才拉开一辆停在路边的汽车,上了车。
坐在驾驶位上的盛屿倾身吻过来:“还这么做贼心虚,看来今天又没成功?”
佟言贪恋盛屿唇间的温度,吻够了才沮丧地应声:“我还没说话,所有路就被堵死了。”
佟言在公司没有隐瞒性向,又用歌声荼毒了大家两年,因而公司中人人知道佟言曾经交往过一个渣男。
后来想象中的“渣男”与现实中的“阿山”画了等号,人人义愤填膺,鄙夷唾弃阿山,以至于见到其他送水工从门前路过,都要集体啐上一声。
如今佟言与盛屿烈火烹油般的旧情复燃,却只能躲躲藏藏,不敢示人。
长此以往,终究不是办法。
午休时,佟言混入了闲聊大军。
他端着咖啡,倚着桌角,淡然地听过各种家长里短,终于寻到了能插嘴的话题。
人事大姐问负责接待的女孩儿:“最近我看有人来接你下班,是男朋友?”
女孩笑了笑,轻轻“嗯”了一声。
佟言打好腹稿:“我也见过,我坐在朋友车里时看见你们并肩走过。”
他等着人来追问“是什么朋友?”,却听到人事大姐忧心忡忡地向女孩说:“你可要擦亮眼睛,交往之前好好考察考察,别像你佟哥,遇到个渣男,唱了两年悲伤情歌。”
佟言一哽,默默地喝了口咖啡。
女孩笑着否认:“我男朋友很老实可靠的。”
“刚一开始都会装成老实可靠,”有人一指佟言,“不信你问问你佟哥,阿山是不是一开始也人模人样的。”
佟言缩成一团,几乎将头插进了咖啡杯。
保洁阿姨拖动椅子坐在了佟言面前:“佟总,你这么优秀,以后肯定能找到更好的,那个人给你带来的风雨是暂时的,要相信风雨之后一定能见到彩虹。”
佟言握紧咖啡杯,胡乱应了几声,逃跑似的离开了办公区……
车子上,盛屿给佟言系上安全带,粗粝的手掌在他后颈上轻轻一捏:“抱歉又给你带来了困扰,这事顺其自然吧,能躲我就躲一躲。”
可不过三日,便东窗事发。
天气转暖,河边临水处,山野杂花烂漫。
佟言又收到了小小的花束,依旧放在窗沿,却多了几声轻轻的敲窗声。
向阳的窗户被推开,佟言收了花,手肘撑着窗沿,问外面的人:“又旷工跑出来?”
盛屿夹着烟站在窗外,简言道:“约见客户,顺路来讨一个吻。”
窗外是废弃的巷子,除了野猫无人到访,佟言将身体探出窗,在干燥微冷的唇上轻轻贴了一下。
温柔的春风掠过花瓣,本想从刚刚分离的唇间掠过,下一刻,那条狭窄的通路再次消失,被堵得严严实实。
无奈的春风只能绕路,滑过发丝,尚未离去,就被突然而至的凛风吓得一抖。
佟言办公室的门被猛然推开,张祺拿着文件匆匆而入,边低头翻动纸张边说:“佟言,我新接的这个项目是本烂账,你帮我看看应该从哪里入手梳理?”
双唇迅速分离,佟言撤回身体,用手按住盛屿的脑袋用力向外一推,反手关窗,夹住了一缕头发。
盛屿似乎轻轻“唔”了一声,佟言心疼地皱了皱眉,他将身体往窗前一挡,又拉开了一点窗子,将头发顺了出去。
手里的鲜花背在身后,他站在阳光下淡声问:“怎么了张哥?”
话音还未落,就听到了保洁阿姨的声音从窗缝里挤了进来:“你这个挨千刀的又来干嘛?都说了我们就渴死也不喝你送的水!”
“不干什么?你不是想偷人就是想偷东西?报警,我现在就报警!”
后巷立着的竹竿呼啦倒了一片,巷子口似乎又多了杂七杂八的脚步声,张祺伸脖子向外张望,佟言紧紧握着那束杂花,骤然拉开了窗户!
“盛屿,也是阿山,是我以前的男朋友,也是我现在的男朋友,我们重新在一起了。”
佟言低着头,没敢看大家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盛屿微微上前,挡在了佟言面前,他向来气度沉稳凌厉,如今却狼狈万分,衬衫脱了扣子,头上还插着零碎的茅草,保洁阿姨力大,他又不能还手,被人推推搡搡,吃了不少暗亏。
盛屿胸有城府,遇事总有应对的手段,可此时面对佟言公司的一众人等,却破天荒的有些不知如何应对,辨别或保证,在他这个背着黑历史的人口中说出都显得苍白无力。
“看以后吧,我会好好对待佟言。”
众人沉默,皆不买账。
好半晌儿,张琦从人后出声:“我说一句,盛屿也好,阿山也好,你能保证以后不再让佟言唱悲伤的情歌吗?”
盛屿握住佟言的手:“佟老师歌还是要唱的,唱什么也都随他,但我会陪在他身边,听他唱歌。”
沉默片刻后,众人相继转身离开。
“散了吧,能一直听佟哥唱歌的,是真爱。”
“阿山,你最好说到做到。”
“唱歌可以不叫上我们吗?”
保洁阿姨拉着门把手,最后回头说:“那条巷子里我下了鼠夹子,再来你小心点儿。”又看向佟言,“姨没说错吧,风雨之后总能看见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