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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餐 爱的徒劳

拟态众神 梦也梦也 7493 2025-02-01 11:07:40

莫里斯猛然惊醒。

最开始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脑子里浑浑噩噩一片,最主要的是他不明白为什么醒来的是他而不是塞维恩,可是事实如此。

他被一双柔软的手臂禁锢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女性丰满的胸部柔软地擦过他的皮肤,莫里斯在一阵惊愕之间迅速清醒过来,他发现他正被伊丽莎白搂在怀里,对方的嘴唇温柔地亲吻着他的锁骨。

然而与这种温柔格格不入的是,从伊丽莎白的双臂和背部之间、那些洁白而柔软的皮肤上蔓延出无数雪白的触手,触手上有鲜红的纹路在不断闪动。这些触手紧紧的裹在莫里斯的身上,干燥而凉爽,就好像要把他淹没进无声而柔韧的海洋中去。他们绕在他的双腿之间,入侵到他的臀缝之中,深深地插进他的后穴里面。

梦境必然削弱了疼痛,因为莫里斯现在感觉到疼了。他们做之前可能没怎么润滑,触手表面依然是干燥的,靠着吸盘分泌出的那些粘液远远不够。然而触手们进得很深,根须鼓胀着,让人感觉到这些东西仿佛直直的捅进他的小腹中去,让他在难耐的疼痛和快感之间又感觉到一种不可抑制的惊恐。

“你醒了。”伊丽莎白在他耳边柔和地说道。而她在说这话的时候,把膝盖不容置疑的顶到莫里斯的双腿之间去,以此把他的腿分开。而她的一只纤细的、柔软的手则用力掐上莫里斯的乳头,让他感到一阵带着刺痛的战栗。

伊丽莎白肯定知道从梦境中醒来的是谁,她们这样的怪物恐怕光通过味道就能分辨出莫里斯和塞维恩之间的不同:这也能解释为什么伊丽莎白的动作粗暴,在她面对自己的未婚夫的时候,可向来是很温柔的。

(而她对莫里斯区别以待,人人都是这样:他们畏惧坦露自己疯狂欲求的疯子,却对懦弱的逃避者温柔以待)

莫里斯则从喉咙中发出几个嘶哑的音节,他没准备好——不如说,他甚至没有准备好要从梦境中醒来就被灭顶的快感淹没了。在意识到伊丽莎白和埃莉斯都在塞维恩的身边的时候,他肯定不会就这样冒冒失失的醒过来的。

他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就突兀地被欲望的浪潮席卷了。梦境中性爱的余韵还在他皮肤之下颤栗,现实中更真实地、有力地入侵则很快又把他拉入那个深深的、令人无法挣脱的漩涡中去。他感觉到自己的大腿颤抖,在睡梦中应该已经射了一次,现在精液正黏糊糊的粘在他的双腿和腹部之间,一些液体正逐渐被触手从已经变得湿润的后穴中被操出来。

……但是为什么他会醒来呢?他明明隐藏这这个灵魂、这个梦境的最深处,现在的塞维恩又在哪里?

“塞维恩需要休息一下,”伊丽莎白仿佛猜出了他在想什么,于是用格外柔和的语调在他耳边说道,她说这话的时候听上去格外像是个大家闺秀,“我想他已经很累了——而我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到你了。”

她的语气听上去竟然挺真挚的,就好像真的想念他一样。

“别……”他意识到自己发出了这样的呻吟,如此愚蠢的、卑微的恳求。他也知道伊丽莎白是绝对不会如他的愿的,这些怪物在这方面出乎意料的无情,就如同这个冷酷的、依照自己规则运行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上好人得不到应有的尊重,坏人也不会遭到报应;而这种怪物就如同这世界一样有一套自己的运行规则,那是莫里斯无法也无力阻止的。

而,如果现在对他做这些事情的是伊利安的话,他或许会选择反抗。他手边没有刀子,但是他会拳打脚踢,他会用指甲去抓,会用牙齿去咬,他一定要对胆敢对他做出这种事的人造成应有的伤害,否则他就不是那个令伦敦的市民们闻风丧胆的可怕罪犯。

但是现在用双臂环着他的是伊丽莎白,那女人有一张英气勃勃却又美貌的脸,看着她的面孔的时候,莫里斯心中属于塞维恩的那部分就会开始蠢蠢欲动,他的心会在某种诡异的沉静中柔软下来,就好像他最终也会对这个世界做出让步。

此刻又有一条触手在缓慢地探进他的身体里面,被吸盘周遭分泌出的液体浸润的湿润和黏腻,在塞进他的后穴里的时候发出一阵湿漉漉的声音。莫里斯感觉到自己的后穴紧缩着——一种近乎淫荡的动作,是他想要阻止自己也阻止不了的,他的身体在澎湃的快感之间做出作为本能的反应——穴口的软肉用一种如同吞咽的频率淫荡地吸吮着那根触手,洁白的表面上凸起的吸盘一点一点困难地挤进他的身体里,每一寸都比之前的一寸更加肿胀。

莫里斯的嘴唇颤动,破碎地吐出一些拒绝的话语,但是自己甚至都有点听不清自己在嘟囔什么。他气愤又绝望地意识到自己的眼中正溢满泪水,一滴温热的液体从他的眼角流下来……这太过头了,显得他格外脆弱,但是他也控制不住自己。在梦里他和塞维恩的那几次高潮已经非常诚实地反应在他的躯体上,这让这具躯体格外敏感,被一碰就不受控制地发抖——更不要说,那触手实在太多了。

他又低声呻吟了几句什么,全含混成一团,而伊丽莎白则凑过去亲吻了他的嘴唇。那是个符合她淑女的身份的吻,温和而有力,有种哄劝的味道,“很快就好了,”伊丽莎白在他耳边说道,声音柔和地简直像是在哄小孩子,“再忍一忍。”

莫里斯可能说了“求求你”,或者“请停下来”。真见鬼,对方显然根本不会听他的,而他显然又在令他手足无措的快感中说了更多丢脸的话。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令一只手柔和地摸上了他的大腿,手指在那些顺着他的大腿内侧留下来的黏糊液体上饶有兴趣地画着圈。

“真有趣,”他听见埃莉斯的声音说道——她的声音里有一种格外甜蜜的笑意,“伊丽莎白,他竟然对你十分顺从。”

“顺从”,这正是莫里斯最讨厌的词,正是这种顺从让塞维恩落到了现在的境地。而不幸的是,塞维恩深藏在骨子里的某些东西在重要的时刻依然深深地影响着莫里斯,就比如爱:看吧,他甚至没法下手用刀插进伊丽莎白的胸膛。

又比如说,“顺从”, 就如同对方拥抱着他的此刻。

而埃莉斯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着莫里斯的大腿,这正是塞维恩属于读书人的那一面留给他们的影响:他的腿根的如此、如此的柔软,皮肤滑腻,甚至没有多少因为骑马而被磨出来的茧子。她的手慢慢地向上移动,最后手掌慢慢地抚到了他的臀部,手指稍微用力,指尖残酷地掐进柔软的皮肤里面去。

然后她听见莫里斯在喉咙里发出的含混呻吟之间漏出了一声小小的、微不可闻的呜咽,可能是被弄疼了。如果他足够清醒,那么他绝不会这样做的:他向来用冷酷和无情伪装自己,绝不可能暴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但是此刻他发出一声几乎算得上是脆弱的抽泣,腿根不受控制地哆嗦了一下,更多触手在他的臀缝之间抽插,带出黏糊糊湿淋淋的液体。

而伊丽莎白依然用手臂环着他,力量比一般的女性要更大,但是现在没人有余力注意到这一点了。伊丽莎白把下巴搁在莫里斯的肩膀上,稍微歪着头,用舌尖慢慢地舔过他脖颈上的皮肤,就好像痛饮他的鲜血。埃莉斯在莫里斯背后亲亲热热地贴着他的后背,手绕到莫里斯的腰部去,用手按压在他布满汗水的腹部,近乎能感觉到那些触手在他体内顶弄的时候顶起来的弧度。

“味道怎么样?”她用一种人在慢悠悠地品尝红酒的时候才会发出的语调问道。

“非常……奇妙。”伊丽莎白用沉思的语气回答道,然后她又用舌尖舔了一下莫里斯的脖颈,砸了咂嘴。“我依然能尝到‘爱’。”

确实如此,埃莉斯也能在绝望、愤怒和怨恨之间尝到一点点“爱”的味道,那味道甜腻、苍白,在愤怒和疯狂之间尝上去格格不入。这并不是莫里斯有意散发出来的情绪,甚至他并不是有意去“爱”的,他无法控制自己,因为那是塞维恩留在他身上的不可磨灭的印记之一。

埃莉斯沉思着品尝这种味道,一边品尝一边把手指深深地摸进对方的臀缝里,沿着那些滑动的触手插进对方的后穴里,那些肌肉收缩的,给人感觉太过紧绷了。莫里斯的喉咙里发出一阵低低的哀鸣,他再一次射了,虽然阴茎几乎都没怎么硬起来,精液和前列腺液稀稀拉拉地淌到他的大腿上。

埃莉斯伸手摸了一把他软下来的阴茎,听见他的喉咙中发出一声破碎的呜咽。

“真可爱。”埃莉斯说。虽然符合他们的标准的“可爱”应该肯定不符合人类的标准。

莫里斯的脑海里一片混沌,就好像迷茫着一层没有边缘的雾气,他能感觉到身后也有更多触手缠上来——那是埃莉斯的触手了,她也加入了他们。她柔软的皮肤上也鼓起了很多如同鼓鼓囊囊的肉瘤的东西,无数触手从皮肤下面冒出来,包裹住莫里斯;其中有些触手绕到他身前去玩弄他的乳头和腹部的肌肉,还有有些也试图插入他的身体里;埃莉斯的手则伸到他身前去,摸索着握住了他的性器官,赤裸的身体柔软的贴在莫里斯的后背上,黑发如瀑般倾泻在他赤裸的皮肤上,如此温热,如此像是个人类。

莫里斯被淹没在两只白色的怪物伸展出来的触手之间,就好像被投入蠕动的蛇群、被雅典娜降下的巨蟒缠住身体。他的思维向着他所能到达的最远的边缘溢散,身体柔顺地、近乎本能地追逐着快感;在混沌的思维中,他意识到他的双腿张开了,无力地换在那些白色腕足之上,在性欲的冲击之下他不自主地向前挺腰,但是阴茎却没能操进任何东西里去。他的嘴唇中吐出无数的啜泣和恳请,但是那都没有用,那些杀戮的思想、那些阴郁的梦变成了在他的思绪尽头是不是一闪而过的火花,如同即将熄灭的烟火。

落在莫里斯的皮肤上的那些东西,绸缎般柔软的长发、女人温热的皮肤、发凉的柔韧有力的触手,都在吞噬他。莫里斯感觉到自己即将被某种东西埋在,与痛苦相伴的是大得可怕的快感。伊丽莎白的嘴唇落在莫里斯的额头,是温暖的,颜色如同玫瑰花柔嫩的花瓣,她的声音柔和体贴,如同一句咒语。

“放轻松。”伊丽莎白说道。

——她并不是第一次这样说了,而她的话语听上去是如此的真挚,就好像她说出口的话是真的。就好像他们都可以坚信不疑这话是真的。就好像这个苦难的世界都是浮于这座孤岛之外的、脆弱的梦境,而他们有一天会从梦境中醒来,就此获得新生。

莫里斯感觉到泪水之类的湿润东西慢慢地顺着眼角流淌下来。

餐间:“永梦”的传说

塞维恩和埃莉斯一起坐在沙滩上。

在莫里斯决意出海之前,塞维恩绝不会想到有这一天。实际上,以他和埃莉斯相处时那些不愉快的经历来看,如果有可能他决不愿与对方同处一室,但是命运就是这样无常。

此刻低纬度的沙滩之上天穹依然阳光灿烂,海风轻轻地吹拂过沙滩上那些永远保持着浓艳的绿色的植物,塞维恩依然坐在伊利安搭的那个棚子下面,在阳光照不到的阴影里看着远处安静地停泊在海面上的那艘船。

不管莫里斯和他到底有没有达成共识,他现在都已经下定决心要回伦敦,毕竟不回伦敦的话事情也不会有任何的改善,在他们都被无常的命运逼到这个境地的时候,塞维恩莫明其妙的就有了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

说实话,塞维恩对那场梦境结束之后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完全没有任何记忆。在那场梦境结束后他似乎没有马上醒来,而等他醒来之后四肢又异常的酸痛,更有些难以启齿的部位隐隐作痛……这样他大概就能猜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了,而事情的真相也绝不是他想听埃莉斯或伊利安亲口说出来的。

此刻,伊利安正在他那艘多桅杆帆船上调整着某些塞维恩不懂、可能未来也永远不会懂得细节,这怪物在照顾一艘船的时候却像人那样有丰沛的感情——他看来真的很热爱航行和大海,塞维恩这样想着。

而此刻埃莉斯就坐在他的旁边,身上套着一件松松垮垮的衬裙,以她的体型来说较大了一些。这应该是符合伊丽莎白的尺寸的,这件衬裙也来自蔚蓝女士号船舱中那个巢里某个不知道被放了多久的箱子,它被伊利安变戏法似的从船舱里面找出来,然后从里面抽了一条睡裙扔给埃莉斯。

按他的说法,既然你决意要在人类社会生存,就应该至少适应一下人类社会穿衣服的习惯。或许对伊利安来说,光凭拟态出身上的衣服就这样在人类之间行走或许有些太漫不经心了。

此刻,塞维恩正定定地凝视着漂浮在蔚蓝的海面上的那艘船,从这里看不见伊利安的身影,伊利安必然不会亲手去调节那些系在帆角的绳子,那些桅杆和一转动就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的船舵。塞维尔能想到无数出手是怎样从甲板中爬出来、在伊利安的指挥下灵活的调整这艘船的种种部件的,这样的景象在他见了好几次之后依然令他感觉到奇特。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忽然说道:“我不明白。”

埃莉斯此刻正坐在离他不到一臂远的距离之外,她沉默着,不知是在思索还是单纯的在发呆。

她听到这句话,微微地向塞维恩的方向转动了一下头颅,从她的肩膀上、脊背上和腰上延伸出来的那些懒洋洋地摊在阳光下面的触手也跟着小小的抽动了一下。这场面看上去极为惊悚,但是塞维恩从某些方面已经习惯了。

埃莉斯没有说话,只是抛给了他一个疑问的眼神,这个疑问的眼神被她做得唯妙唯俏,于是塞维恩大概能明白对方是在问他为什么发出这样的声音。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喜欢船和大海,”塞维恩解释道,“当然如果他是个人类的话,他喜欢这些东西没什么可奇怪的,但是我偏偏知道他不是。在我眼中你们似乎对于人类有关的东西都没什么兴趣,你们接近人类只是出于捕食的需要,而不是为了了解他们的历史文化。”

于是埃莉斯也看了那艘船一眼,她的眼瞳是纯黑色的,近乎分不清瞳孔和虹膜的界限,那黑漆漆的眼睛就像是毫无感情的玻璃珠子,在她看着那艘船的时候,塞维尔也无法猜测她的心中所想。

“或许只是因为海洋让他想到了故乡。”埃莉斯耸耸肩膀,声音平淡的说道。

“故乡?”

“故乡,我们的故乡。”埃莉斯用平静的语气说,有一种奇怪的直觉告诉塞维恩,她提到故乡这个词的时候似乎也没有多么深厚的感情:这可能是由于她冷酷的本性。“现在你们已经知道,你们只是生活在一颗普普通通的星球上,在这颗星球之外还有无数的星星,我们就是从其中一颗来的——这你应该也能很清楚地想象出来。”

塞维恩缓慢地点头:当然了,很多人终其一生都为了探索这个世界的真相和秘密,尤其是塞维恩曾在顶尖的学府里任教过,在那样的环境中这样的探索精神显得更为浓厚一些。但是直接跨越无数猜想和理论,一个活生生的现实这样摆在你面前的时候还是显得有些梦幻了。

虽然他早就知道眼前的怪物并非人类,但是真要想象他们是如何跨过星河、走过超乎人类想象的遥远的距离才到达这颗星球的,仍像是一个神话。

或许埃莉斯不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又或者埃莉斯根本不在乎他怎么想,反正她继续说下去,她说:“……所以必然的,我们的故乡与这里有很多不同之处,你已经知道我们以智慧生物的情绪为食,但是你们和我们在故乡的时候捕猎的那种智慧生物依然有很大的不同。

“你应该曾听我们说过,人类的情绪是向外逸散的,即便他们的精神很集中的时候这些情绪也在无时无刻的向外逸散……不如这么形容,当我们生活在人类社会中的时候,你们的情绪的颜色和气味就像一张网一样无时无刻包裹着我们,但是当年在我们的故乡,那种被我们捕猎的智慧生物则不是这样:他们的思维极其活跃、情绪丰富,除此之外,除非他们在梦境中,他们的情绪并不会往外溢散。因此我们只能通过让他们进入梦境的方式进食,你从我们身上的特质应该就能猜测出这一点。”

塞维恩看着埃莉斯那张美丽却缺乏感情的脸,他好像从对方的话语中猜测出了些什么,他思索着,慢慢地说:“这样的话,在你们的故乡……”

“是的,”埃莉斯微微一笑,“在我们的故乡,空气中不会飘散任何食物的味道,实际上对于我们来说,人类社会中充盈的情绪有一些过于……复杂了。”

埃莉斯还有一些话没有说出来,比如说如果单独只呆在莫里斯或塞维恩身边的话,他们身上萦绕的情绪确实很令人愉快,但是如果你长久的生活在人类社会中,你身边有成百上千个人无时无刻不散发出各式各样的情绪,而你的感官又极其灵敏,足以嗅到几百米甚至几千米以外人身上所散发的情绪独有的气息的话,那这简直是一场漫长的折磨。而自从他们降临在这颗星球,他们几乎就一直被各式各样的情绪包裹着。

她不必把所有话全都解释清楚,塞维恩就已经明白了为什么伊利安会喜欢大海:因为大海是如此的广阔,如此的荒芜,在你不行驶在正确的航线上的时候,可能十几天甚至几个月不会看见另一片帆影。这里是绝对荒芜的,没有人烟,没有情绪……在这荒凉毫无感情的大海上,或许有那么一两个瞬间,伊利安会感觉自己无比的接近自己的故乡。

“这让你们听上去……仿佛充满了人性。”塞维恩犹豫着点评道。

而埃莉斯只是发出一声轻轻的笑声。

“人性,”她说道,仿佛在若有所思地咀嚼着这个字眼,“我们不会这样评价自己。因为你正如你心中清楚的那样:我们并非人类。如果一定要说,我们是另外一种拥有智慧和感情的生物,我们自然会对我们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保有感情,而你之所以无法与我们共鸣,是因为你我终归并非同一种族。而两个种族之间是不能互相理解的……塞维恩,我不知道站在人类的角度你能不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但是千百年之间我们已经见多了这样的例子。

“从人类历史上看,两个国家的人都不一定能相互理解,又遑论两个不同的种族。虽然这样说对于人类有些傲慢,但我们中间力量的差距可能如同大象和蝼蚁,大象不会花费时间去了解蝼蚁的情感,而蝼蚁也会因此觉得他们高不可攀。”

“……但是你们和人类一样,仍旧有自己的历史和文化。”塞维恩想了想,慢慢的说。

而埃莉斯只是轻轻的挑了挑嘴角,她的声音依旧冷而清脆,就好像金属撞击发出的声音一般。“是的,确实如此,”她声音柔和的说道,“但是那并不意味着我们要互相理解。你看,仅仅在二十年前,美国的那些人类还因为人的肤色不同而打内战呢。”

塞维恩沉默着,他的理智知道对方说的是正确的,但是正是这些正确的说法让他意识到了他和伊丽莎白之间的巨大鸿沟——他们永远不可能互相理解,伊丽莎白也不会同他爱对方那样爱他。

因为非我族类。

这样的认知让他不甚愉快,但是他小心翼翼地把这些落寞压在了心底的最深处,再次抬起头的时候他的声音已经恢复了正常。他不会承认自己在转移话题,但无论如何,他干涩(却假装自己饶有兴趣)地问:“所以,你们也有自己的信仰和传说喽?”

“在我们以为只要相信神、神就能保佑我们永远幸福的生活在我们的家园的时候,我们确实是有信仰的,但是那已经是在我诞生之前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埃莉斯说道,她的声音就好像在讲述一个与他毫无关系的故事,听上去极为冷静,客观,因此也过于的疏离。

“在我们的神话传说中曾确实有一个神。传说中神创造了这个种族,他的名字大概并不能用人类的语言说出来,毕竟对我们的交流方式来说他的名字也只不过是无数波组成的奇怪花纹……总而言之如果从字面意思理解他的名字,那大概是沉浸于‘永恒的梦境之中’的意思,所以我们不如就叫他‘永梦’。”

“……永梦。”塞维恩喃喃念过这个名字。

“是的,”埃莉斯说道,“我们的种族天生就拥有制造梦境的能力,虽然后来经过研究就会发现这其实与我们摄入的情绪息息相关,但是在更为蒙昧的年代,我们的先祖并不这么认为。显然,他们以为这是神赐给我们的恩赐,让我们可以编织梦境,引领其他生物进入睡眠……于是最开始的神话就诞生了,在最开始的神话中,那个名为永梦的神永远沉浸在自己的睡梦之中,他的梦笼罩着这个大地,编织出你眼前能看到的一切事物。我们就是从梦境中诞生的,我们并不来源于真实、而是被梦臆想出的幻影。我们的先祖曾相信,有一天那个神灵终究会从梦中醒来,他醒来的时刻就是梦境破碎的时刻。到了那时,我们也会化为一片虚无——这就是世界的终结。”

“……这听上去真是一个有趣的传说。”塞维恩谨慎地说道,因为他不太知道应该怎样评价另外一个远非人类的种族的传说,除他之外,任何人也不会有这样的经历。

埃莉斯笑了笑,然后她说:“你是一个学者,应该更清楚一个种族的历史传说是如何影响他们的文化的。那么你也应该很容易想到在这样的传说的熏陶下,我的种族对于生命和未来大概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

她停顿了一下,微微地垂下了眼睛,眼瞳中维妙维肖地盈满了意味不明的神情,瞧上去近乎有些阴郁。

“我们一直认为这个世界是虚假而短暂的。”她慢慢地说道。

“无论是多么美好的愿景、多么宏大的故事,实际上只是盘桓于神的一个梦境。后来即便我们的族人中越来越多的人并不相信神的存在,这种观念依然在哲学的层面上影响着我们。塞维恩,一切都是短暂的、易碎的,这就是我们看上去对许多事情毫不在乎的原因……因为我们知道人类的种族也必将灭绝,就好像我们的种族也必将灭绝一样。这颗星球也会毁灭,一切都有走到尽头的那一天,或者有一天你们的行星会膨胀衰亡,化为一片火海把你们吞没——也如同我们的故乡一样。这对我们来说都只是不久的将来。”

塞维恩沉默了许久,然后慢慢地问道:“……假如你的种族一直以这样的视角看待整个世界的话,这就是你们会觉得我和莫里斯之间的事情只是无足轻重的小事的原因吗?”

埃莉斯想了想,然后温吞的露出了一个笑容。

“正是如此,”她说,“聪明的孩子。”

于是塞维恩沉默下来,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有什么其他需要说的了。埃莉斯给他的答案并不是埃莉斯一个人的答案,而是他们整个种族看待事物的方式。伊丽莎白也会这样想,因为这是深植于他们思维方式中的一个部分。

于是他抬起头,看着蔚蓝的海面上那艘帆船的帆影,黑色的帆在海风中猎猎飘动,如同一个传说,一个幻梦。

作者感言

梦也梦也

梦也梦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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