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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Secret Garden 秘密花园 朱夜/rednight 7344 2025-02-03 22:02:30

“你想要好好地待他。”

“我…”心痛的感觉再次袭上我的心头,“可是…他已经…”

陈梦海恳切地说:“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把我当作他吧。”

伞,落在了一边。我们紧紧地相互拥抱着。被他的话点穿,我心里最后一道防线已经失守。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这几年来,我始终不敢去想象我还会不会满怀着爱恋去拥抱一个人,生怕当那个人离开时,我又得面临一次生离死别的痛苦。在这雨夜里,在这光与黑暗的交界处,他的身体坚实而温暖。我紧紧地抱着他,好像找回了失落多年的一部分,终于填满了曾经被割去一块血肉的创伤。

我在他租住的房子里过了夜。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

第二天我很快听到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检察院认为宜家商场杀人案件的直接证据力度不够,要求补充调查,最好能找到证明嫌疑人、带血的无纺布和杀人之间直接关系的客观证据。

在这个消息通过常规渠道用公文送达以前,我们科室里的人就已经通过熟人知道了个大概。

“指印是朱夜发现的,”金医生最快地表了态,“这个案子的法医方面的工作最好由他继续负责。”

没有人立刻支持他,因为人人都知道这是一件相当困难的工作,对侦察员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在压力之下他们可能会把同样的压力转嫁到法医鉴定这边,而这时候如何鉴定某些证物就成了犯难的问题。万一屈从于他们的压力做出了有利于公安的鉴定,而这个鉴定到最后被证明是错误的话,法医的生涯就抹上了阴影。如果坚持客观的立场,就不得不面对刑侦分队更大的压力。

但此时也没有人反对他。否则这个为难的任务很有可能就顺水推舟地到了他们自己头上。活到这把年纪,人都会变得很现实。

倪主任问我:“朱夜,你自己怎么想?”

我平静地说:“交给我好了。有不清楚的,我会提出来在科室内按照常规程序讨论。”

倪主任点了点头:“你明白这点就好。”

我受到的第一轮轰炸来自胡大一。他直截了当地打电话给我,说:“我有事情想和你单独谈谈。”

我猜他可能要叫我“处理”一些证据。我不想陷进这种泥潭里,所以也很干脆地说:“有什么事情尽可以谈,但单独就不必了。我们在办公室谈吧。”

他说:“你一定很想知道马永华在上海的经历吧?”隔着电话线,我似乎能看到他意味深长的微笑。

我仍然保持公事公办的态度说:“和鉴定有关的事情吗?”

“不,是和陈梦海有关的事情。”

我迟疑了一下,他接着说:“按照纪律的规定,不应该让你知道。可是我把你当朋友,所以我想还是告诉你比较好他现在也是警方的监视对象。”

他的声音和缓而友好,并无谐虐或威胁的口吻。然而怒意瞬时充满了我的胸中。我万万没有想到,当我和陈梦海结伴而行的时候,有人暗中监视着我们。而且,我们的亲密关系也必定暴露无遗。

胡大一的脸上,这时是什么表情呢?

我放下电话,直接冲到胡大一的办公室。办公室里只有他一个人。他正坐在办公桌后两手捂着茶杯闭目养神,仿佛在享受着难得的悠闲。看到我进来,他指了指一张空凳子,友好地说:“坐吧,朱医生。”

他并不急着说话,而是笑眯眯地看着我。我凭直觉觉得,他已经知道了什么重要的秘密,单独挑这个时机来告诉我。回想起当年,我也是在类似的情形下,从警察那里第一次看到泰雅在日本拍的那些照片。历史是这样地相似。一幕幕地轮回重演。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单刀直入地发问。

胡大一睁开眼睛,直起身体倾向我说:“我想把欠你的还给你。”

这回轮到我摸不着头脑:“老胡,你欠我什么?怎么会欠我的?你到底在说什么?”

他笑眯眯地说:“上次你不是说,有情报要和我交换吗?我听到了电话背景里宜家的广播,然后找到了线索,破了吴强盛的一个小案子。你给了我情报,但我没有给你什么你想要的东西。所以说我欠你的。”

“那又怎么样?你不是说按照纪律我不该知道吗?”

“纪律是人定的,事情也是人办的。纪律是死的,人是活的。”

“现在你要告诉我什么?”

“我想让你知道马永华的经历。你的消息都是陈梦海那里来的吧?我把我这边的也给你,让你有个完整的印象。”

我定了定神:“你说吧。”我想他要告诉我的肯定是惊人的事情。在他面前不该露出慌张的样子,以免被他讥笑。

“马永华开的打包托运部是个幌子。他真实的生意是毒品。上海机场、铁路、港口都管得紧,毒品要进来只有走长途公路运输一条路。”

我微微点了点头:“这就是你监视他的原因?”

“他属于一个由西北籍人员组成的团伙。这个团伙专门负责运输,人数很少,非常隐蔽,但联系广泛。有一段时间曾经占了大部分的运输生意。但最近一阵子,他们的日子不如从前了。从广西来的走私买卖一条龙的集团逐渐渗透了进来。广西人想把上海这块地盘吃下来。他们向我们举报过马永华一次,让他损失了一批货物,陪了大笔的钱。他们不停地举报他,堵住了他出货的路,现在还有一批货压在他们团伙手里到不了下家手上。这事很棘手,马永华准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不甘心失败,正在千方百计地寻找新的能安全地运送毒品的方法。他在地头上熟络,如果有自己的渠道,不愁以后没有委托人。广西人当然也明白这点,所以就要千方百计地阻挠他。”

“这些消息都是哪里来的?”

“内线。还有分析。消息的源头还是靠内线。”

想起泰雅悲惨的下场,我忍不住说:“有人保护内线吗?”

“原则上是有的。”

“原则上是有的?你们的人连马永华的行踪都盯不住,连他被人杀死都不知道,还能好好保护内线吗?”

他斜眼看着我,又笑起来:“这么激动干什么?做内线的人也是犯罪分子,不是说他做了内线就无罪了,只不过将功补过而已。有些人根本连将功补过也谈不上。广西人不就匿名举报过马永华好几次吗?他们并不是想让毒品在上海滩消失,他们只是想自己控制全部,生存法则就这么简单。”

我抱着双臂,冷冷地看着他。我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但是我还没有世故到可以很容易地接受这样的事实的地步。见我不说话,胡大一自己接着说:“最好的局面,是趁广西人还没有在地头上站稳脚跟以前,把马永华的团伙彻底铲除。这样我们就可以太平一阵子。马永华虽然死了,但他的团伙还在。根据我们的情报,最近他们还在努力活动,就在我们的眼皮底下!我们这次只抓住了他们的一个小喽罗,但我要找到他们的根子,把他们全部挖出来!”说到这里,他右手紧握拳头,在我面前挥舞。

我说:“这一切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和陈梦海交情不错。”他淡淡地说,“你是怎么搭上他的?”

我正要发怒,胡大一连忙改口说:“错了错了,应该说他是怎么搭上你的?”

我强压怒意,冷冷地说:“我的私生活和你有什么关系?”

他大笑着说:“当然当然,我不是威胁你,你不要紧张。来来,放松一下嘛!开开玩笑嘛!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你放心。监视记录都是保密的。”从他的话里,分明听出他已经知道了全部,却装作无心的样子。我越想越生气。他看到我变了脸色,自己先软化下来:“玩笑到此为止。监视记录上描述了一个陌生人的样子,监视人没看清相貌,这是真的。你对陈梦海特别关注,我猜那人是你。就是这样。没别的。”

“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要你注意陈梦海的一举一动,看看有没有可疑的地方。”

“你们不是有监视人员吗?”

“我们人手太少了。我实在抽调不出人手来连续地监视他。根据情报,他很可能成为一个突破口。所以我想到了你。你不也是我们的人吗?呵呵。”

“什么情报?”我觉得整件事情背后的阴影越来越大。我一直以为陈梦海和马永华只是一同在上海闯荡生活的朋友。

“据那个小喽罗说,陈梦海这个人貌似忠厚,但实际上精明狡诈,心狠手辣。他以前在另一个团伙,名义上是司机,实际上是打手,外号叫‘黑鱼’。”

“黑鱼?”我心里突地一跳。

“呵呵,”胡大一笑着说,“他年纪虽小,打人不但狠,而且很会打,可以把人打得伤得很重,但表面上看不到很大的伤痕。头头常让他教训不听话的‘鸡’。看他长得斯斯文文,想不到吧?”

我连忙摇了摇头:“真想不到。”我表面上若无其事,而心里早已七上八下地开了锅。

我接着问:“看到检察院发来的文件了吗?宜家那个案子要补充证据。”

“看到了。不用急。急也没用。我已经派人再去详查那块无纺布的来历了。等着吧。”

“原来你早有安排。”我心想。

胡大一缩回椅子深处,再次眯起眼睛,做享受生活状,仿佛一切都已成竹在胸。

这天陈梦海先是给我打了一个电话。第二天他打了2个。我犹豫着,最后都没敢接。警方那张无形的网已经把我们罩在里面。他在无意之中变成了警察的内线,承受着巨大的风险。如果他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卒子,或者根本无法提供警方有效的情报,他反而会更安全。但我最不想被别人知道的隐私,已经暴露在胡大一面前。如果我无所收获,他会不会用这个来要挟我,毁掉我的工作和生活?前车之鉴我这辈子也不会忘记。我徘徊在再次失去爱人的恐惧和失去工作身败名裂的恐惧之间,始终找不到一个落脚点。我反复地想着如何能安全有效地提醒他一下。

但是陈梦海的反应出乎我的意料。

第三天,我正在值夜班,门卫突然打电话给我说:“朱夜,门口有人找。”

“是谁呀?”

“你等等,我让他自己跟你讲。”

电话里响过一阵杂音,然后传来了陈梦海怯生生的声音:“是我呀。”

我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让他把话筒转给门卫,说:“让他上来吧。我在……不,我自己来接他吧。”

我匆匆披上外套,下楼往门卫那里走。陈梦海仍然是我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打扮,右手插在兜里,焦急而慌张地望向我。

我对门卫说:“一个熟人,一会儿就出来。”说完拉起陈梦海就往楼里走,似乎他暴露在庭院的空气中的时间越短,就越少可能受到伤害。

我把他领进值班室,关上门,心神不定地说:“你怎么这个时候到这里来找我?”

他在兜里摸索出一个纸袋,有点不好意思地在手里捂了捂,然后递到我面前:“给你买了烤地瓜,还热着。”

我愣了一下,“噗”地笑了出来。我笑了很长一阵子,陈梦海被我弄得莫名其妙。我接过他手里热乎乎的纸袋,努力把鼻子里酸酸的感觉驱走。我捣了他一拳,嘴里说:“你到上海这么多年了还不知道吗?上海人叫‘烘山芋’,不叫‘烤地瓜’。”说着说着,不由得悲从中来。我张开双臂拢住他的身体,用力地揉着他的头发:“傻瓜呀!傻瓜!你怎么能到这里来呢?你怎么会到这里来呢?”

“我想你呀。”他孩子气地说,然后就再也没了话,任凭我揉乱了他的头发。

“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我缓过神来,压低声音说,“警察还在盯着你。你在外面一举一动都要小心,有一点点闪失他们就会再抓你进去。”

“我也要告诉你一件事情。”他顿了顿,“我瞒了你很久。”

我愣住了,双手把他推远,呆呆地看着他的眼睛:“你说什么?”

他吸了一下鼻子,歉疚的红晕堆满了两颊。他说:“我和马永华并不是普通朋友关系。以前我一直没有对你说清楚过。”

我笑了起来:“我以为你要说什么。我明白,这个…… 你不用多说。他已经走了。”

“不是。我一定得说清楚。否则,你要是听到了什么,会以为我是个坏到根子的家伙。”

我感到身体一点点在变冷:“你,究竟要说什么?”

“马永华不是个坏人。请你相信我。”

“我愿意相信你。他怎么了?”

“你相信我,那太好了。他比我早出来。上海这地方,一个外乡人要讨生活很不容易的。为了吃饭,他什么都干过。我也干过些不怎么好对别人讲的差使。”

我点头:“那是没办法的事情。你不是离开了吗?”

他接着说:“这件事情我现在还在后悔。有的事情是绝对不能做的。一旦踏进去了,以后无论怎么样也出不来了。”

我连连点头:“说的是啊!”

“我就是在那些日子里认识马永华的。他比我年龄大,见识也多。但无论是他还是我,都逃不出老板的手心。”

“怎么?老板要你们做什么?”我感觉自己背上直冒寒气。

“有一个纸盒子,在北翟路的仓库里。那是有个客户订好了的东西,但一直没法送到他们手上。”

我倒抽了一口冷气:“盒子里是什么东西?”

“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但我想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否则正大光明地送去不就行了么?现在老板指派我去送这个盒子。”

“不要去!”我斩钉截铁地说,“这次你送了,下次老板就会借口告发你,要挟你再去送。你做这种事情的次数越多,就越脱不了身。万一被警察抓住,人赃俱在,你无论如何也逃不过法律的制裁。”

“那我怎么办呢?”他眼圈涨得通红,几乎要落下泪来,“我欠老板的高利贷好几年了。我提出想离开的时候,老板手下的人就逼我还债,无论我逃到哪里,他们都会把我找出来痛打一顿,我被打伤过好几次。这几年我拼命找工作挣钱,一点也不敢松懈,但总也还不上本钱。如果这次做成,就可以把欠老板的钱一笔勾销。这一次,我只要做成这最后一次,然后老板再也不能来找我麻烦了,我就是一个干干净净的自由人了。”

历史的车轮滚到这里,过去和现实重叠在了同一个交叉点上。我的脑子里嗡嗡作响。多年前那个夜晚的闷热,那个突如其来的电话,那流淌的鲜血,在我脑海里纷至沓来。一想到 泰雅惨死的画面,我不禁全身发抖。

难道历史不可避免地要重演吗?

我低头沉思了几分钟,无奈地抬起头,对他说:“你打算怎么办?”

“我也怕警察。我也不敢去送。但是警察认识你。他们不会盘查你。”

我想了一会儿。他满怀希望地看着我,又补充了一句:“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你要我怎么做?”

“你在北翟路外环线那个加油站那里等我。我会在加油站门前的隐秘地方给你留个纸条,写上仓库的具体地点。你到仓库里把东西拿出来。送货地址在崇明岛。你上渡轮前我会另想办法让收货人直接和你联系。”

“这么复杂?”

“这不是复杂,这是没办法。我也不知道收货人是谁。我从来没见过人家。只能这样办了。”

“崇明那里我没去过几次,一点也不熟。”

“不要紧的。你有证件。你上渡轮时没有人查你,就不会有事情。”

我琢磨了半天,没有立刻答应。陈梦海揉搓着双手,像无家可归的小狗一样看着我。

过了半天,我才说:“你肯定这次做完老板就不会再逼你还债?”

他点头说:“是的,没错。人家一收到货,他就把借条还给我。”

我长叹一声:“天呐,我竟然要答应你作这种事……”

“你答应了?”他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我缓缓地点了点头

“太好了!”他孩子一般笑起来,抱住了我,“我终于可以自由了!谢谢!真太谢谢你了!”

第二天特别晴朗。虽然气温很低,但没有风的时候站在太阳里,并不觉得冷。北翟路是一条干道。从外环线上下来的卡车隆隆不断地驶过,扬起连绵的烟尘。加油站对面就是北新泾监狱的高墙和铁丝网。周围三三两两的行人,从衣着上看大多是打工的外来人员。除了卡车以外,来往于虹桥机场的飞机不时从头顶呼啸而过。即使没有行人,这条路也很热闹。

我特地点了支烟,夹在指间,想让自己镇定一下。烟灰抖抖索索地撒了一地。很快被马路上的车带起的风卷走,不见了踪影。眼看到了10点,我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给陈梦海。

“你说的纸条在哪里?”我说,“我怎么什么也没看见?”

“不可能啊!”他吃惊地说,“就在加油站前公用磁卡电话的电话机后面夹着。”

“我一直在这里转悠,磁卡电话那里我都去过好几次了,什么都没有。该不是被风吹走了吧?”

陈梦海也急了:“马路上有没有?你再找找看?”

“我来看看…没有呀!车来车往地,怎么可能找得到?我怎么办?”

陈梦海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你看见加油站右边的小路吗?”

我转头看了一眼,那是条仅容一辆小型车通过的小马路,两旁是挤作一堆的民居,沿街晾着衣服,摆着热气腾腾的馒头豆浆摊。摊主正操着浓重的安徽口音训斥一个脏兮兮的2、3岁的男孩。一条狗摇着尾巴趴在炉边。这个处在虹桥机场航道范围内的社区已经被市政规划抛弃,直接从农村的宅基地上冒了起来的,杂乱无章,拥挤不堪,自生自灭。现在本地居民已经迁走,租住房子多是打工做小生意的外地人。

“看见了。”我说,“不过,这也叫路吗?没有路牌,我怕走错。还是你去拿来给我吧?我在这里等你。”

他又沉默了一会儿,说:“不行,太危险。你不要怕,就是这条路。你沿着路口走进来,里面100米远的地方有家塑料厂,你往塑料厂对面的岔路里走,会看到前面有座桥。桥旁有一个小杂货批发市场。你走进市场里等我。”

我估计他现在离这里不远,但为了慎重起见,我还是放慢了脚步,往小街里走去。从馒头豆浆摊前走过的时候,小男孩和狗齐刷刷地回过头来看着我。看来我和这地方相当地不协调。

我很快看到了塑料厂和岔路。在走上岔路前我特意停了一下,观察周围的动静:洗衣作坊的老式滚筒洗衣机嗡嗡作响;小澡堂的锅炉哄哄地震动着;修车铺的电钻吱吱地摇着;熟食作坊里油锅兹啦啦地响。一些似乎都在正常运行。

我低下头往岔路里走,一边走一边留心周围的动静。岔路两边都是小工厂的围墙,行人少了下来,天上暂时也没有飞机飞过。最响亮的声音就是我自己的脚步声和心跳声。

出乎我意料的是,陈梦海电话里说的杂货批发市场非常小。市场门口除了通向一条臭水沟对岸的水泥桥,还有另外两条岔路,不知通向哪里。这个位置可谓是四通八达。我在市场门口徘徊了一阵,一面打量着周围,一面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就在这时,陈梦海突然从市场里冒了出来:“嗨嗨!这里!”

我吃了一惊,他手里已经提了个大号塑料袋,里面装着个大大的方形的东西。我一边向他走去,一边问:“你怎么从里面出来?仓库就是在这里么?”

他摇头示意我不要高声:“不是。仓库不在这里。但这里的房子和后面的小街相通。”他领我走到一个空摊位后,机警地向外望。

我问:“这口袋里就是你说的东西么?”

他摇摇头,迅速地把口袋塞进摊位底下。我这才看到那里塞了好几个类似的塑料袋包着的纸盒。从纸盒上印刷的文字来看里面应该是灯泡。他在摊位底下摸索了一阵,拽出另一个有中药店商标的塑料袋,里面用纸包的一个一个小包,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我的心跳骤然加速,呼吸也急迫起来。

“拿着这个!”他说,“赶快走吧。时间已经有点耽搁了。”

我吸了一口气,看着他的眼睛,慢慢地把两手插进口袋里,而没有象他期望的那样伸手去接。

他期待的眼神凝滞了一下,突然明白过来,扬手把塑料袋猛地甩在我脸上。在我伸手挡开的一瞬间,他飞快地拉开空摊位后面一间平房的门,朝里面冲了进去。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从天而降一般的警察们推得东倒西歪。房间后似乎有条小路,飞奔的脚步声在夹墙间回荡,随之而去的还有警察们的呼喝:“站住!不许动!再跑开枪啦!”

这一切只不过是几十秒钟的事情。等我拍掉脑袋上的灰尘,拣起掉在地上的塑料袋的时候,之间周围三三两两的摊主和顾客们一脸诧异地望着我。

“我是…我是…”我伸手在风衣胸前的口袋里掏了一阵,摸出法医的工作证扬了一下,“…办案子的,没你们事了…没事了。”

我觉得浑身的力气仿佛在一瞬间被抽走,我口干舌燥,再也说不出一句解释的话,直接提着塑料袋往市场门口走。摊主和顾客们好奇地跟在我后面。我也无力去驱赶他们。

我走出市场大门,一只手搭上了我的肩膀。我吃了一惊,本能地挥手打去。胡大一笑眯眯地架住了我的拳头。

“是你!”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你怎么会从这里冒出来?”

“我本来按照计划埋伏在外面,听到消息后从后面小街上穿过一间平房到这市场里面的。”他不紧不慢地说,“听一个邻居讲,这是最快的路。”

“你吓死我了!”我气喘吁吁地说,“你动作太快了。”

“犯罪分子这么狡猾,不学着他一点怎么捉得住他呢?”他伸过手,“给我吧?”

我二话没说,马上把塑料袋递给了他。他提起塑料袋往外走,一边用对讲机通知了其它探员。在这社区周围埋伏的警察们陆续赶来和我们汇合。等我们从弯弯曲曲的小路走到停着警车的一小片空地上时,一群警员押着陈梦海向我们走来。

他流着鼻血,脸上有蹭伤,眼睛直喇喇望向我,眼神既凶恶,又大胆。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这是我在加油站门口磁卡电话背后找到的纸条。”

陈梦海粗暴地说:“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不就一张打印纸吗?”

我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一支录音笔:“这个记下了我们电话的内容。”

他朝地上淬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恶狠狠地盯着我,不再辩驳。

胡大一打开用中药店塑料袋里的纸包,拂去裹在里面的甘草和茶叶,露出一个个小塑料袋,里面装着粉蓝色的阿斯匹林那么大的药片。他“呃”了一声。

“怎么回事?”我问。

“终于有一件比较出乎我意料的事情。我还以为会是海洛因,没想到是‘冰毒’。”

胡大一把摊开的纸包放在警车前盖上,让手下人拍照。另几个同事把陈梦海往警车里推。他大声地嚷着:“我要找律师。”

“会给你找的。你得先跟我们回去。这里哪里有律师?”押送他的警员催促他上车。

其它警员陆续上车。一辆辆警车发动起来,陆续开走。我和胡大一乘上了最后一辆。他开车,我坐在他身边,后座上放着作为证物的那袋冰毒。

胡大一轻松地吹着口哨,见我默不做声,便问:“怎么?还没缓过劲儿来?”

我摇摇头。

“还是没想通?”他随即又自问自答,“你肯定是已经想通了喽?否则我们怎么可能配合得这么好?简直是神奇啊!你比我想象的强多了!没想到你这么能沉得住气。”他冲我做了个鬼脸,自己先开怀大笑了起来。

我还是摇摇头。

他用胳膊肘捅了捅我:“哎,想什么呐?”

我说:“6年前的今天,有两个警察来医院里找我。那时我还是创伤科的外科医生。”

“哦!外科医生好厉害!”

“厉害的是主任。我只是菜鸟。警察给我看了几张照片,然后给我讲了一个人的故事。这件事情改变了我的一生。”

“唔,有趣…说来听听?”

“我逐步逐步地发现了一个人的过去。我…慢慢地知道自己离不开他。但我却一步步把他逼上死路。”

“啊,真有你的!”

我不在乎他说的反话,只是沉浸在回忆中:“那时他也是一个内线。但是警察最后没能保住他的命。他的身份遭到了怀疑。在危急中他打电话给我,想让我证明他只不过是个‘鸭子’,但我甩下他不管。就在那天晚上,他被残忍地杀害,装进一个大行李箱。”

“哦!凶手捉到了么?”

作者感言

朱夜/rednight

朱夜/rednig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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