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方池收拾好行李下楼退房，经过大厅看到正后方挂着巨大的时钟，时针指向八，分针指向三，秒针一格格往前跳。
现在时间，八点三十一分。
十点登机，落地凌晨十二点半，估计一点半左右能到家。
陆方池没提前告诉周正，准备突然出现到时候给他一个惊喜。
走出酒店坐上出租车，车子向前驶去汇入主路，在平坦开阔的大路匀速行驶，没一会速度逐渐变慢，演变成龟速向前挪动。
陆方池抬头朝外瞥一眼，不知不觉前后左右都塞满车辆，纷纷亮起红色的车尾刹车灯。
看到陆方池的动作，司机出声道：“堵车了。”
陆方池点点头，但这会晚高峰已过，这条路不是交通要塞，四行车道，按道一路通畅才对。
大概是因为出差前那次不顺利导致，陆方池微微皱起眉，心中暗自祈祷千万不要像上次那般倒霉。
但事与愿违，现实情况总是与想愿望背驰而行，老天像个爱捉弄人的调皮孩子，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没一会儿，天空飘起零零散散的雪花落至车窗，一点点晶莹剔透的小碎片砸下融化成水珠。
“这天气真是邪门，都要立春了还能下雪。”坐在驾驶座的司机抱怨出声。
陆方池眉头紧锁，总有种不详的预感。
富余的时间让陆方池在即使堵车的情况下也能提前抵达机场，通过安检入座候车厅，他站在落地窗前朝外看着，外面雪花纷纷扰扰地落下，在橙黄色路灯的照射下梦幻一片。
这雪好像越下越大了。
陆方池想起周正对雪花的定义，alpha觉得下雪天很浪漫，一起淋雪可以白头到老。
思及alpha，陆方池眼里染上一抹笑意，“白头到老”这个说法当时陆方池是没能get到的，还是后面看新闻时跳出娱乐八卦，被营销号科普的，陆方池才解周正当时说那句话时眼里的蠢蠢欲动。
不过……陆方池眼里笑意变淡，想到昨晚隋卓阳说的话，“咱们小时候是不是遇到过你对象啊？”
当时陆方池的反应很茫然，大脑卡顿十几秒，神情疑惑地反问：“有吗？”他一点都没有印象。
毕竟过去太久，隋卓阳也记不太清，伸手抵住下巴，满脸不确定：“好像有一年冬天，我们初一那会吧，傍晚走巷子回家遇到个小男孩被一群孩子围着校园暴力，你有印象吗？”
陆方池思索一会，在脑海里搜寻这段记忆，他皱眉道：“有吗？”
“有，那天下雪。a市很少下雪，所以我记忆深刻。”隋卓阳道。
提到下雪，陆方池好像有点印象，隐隐约约大概是有这么一回事，但是小男孩什么的就完全不记得。
“你的意思是那个小男孩是我对象？”陆方池抓住重点。
“啊，”隋卓阳点了点头，毕竟也不是什么好事，他皱眉不确定道：“可能大概也许吧，毕竟过去太久，我也记不清了。”
“那，我们帮他了吗？”陆方池皱眉问道。
隋卓阳眼珠子转了转，回答：“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他这么问，那自然是袖手旁观了，陆方池向来不是爱管闲事的人。
爱大概是常觉亏欠，陆方池心间泛起酸软，努力思索试图回忆起当时的场景。最好不是，他不希望周正会有那么一段不好的经历。
实在想不起来，思绪被口袋里“叮咚叮咚”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
陆方池掏出来一看，视频通话请求，来电显示人小周周。
陆方池回头环顾一眼四周发现无处藏匿，拒接了视频通话，主动拨过去一通语音通话。
手机里传来周正低沉的声音，仿佛在耳边低吟，“你在干嘛呢？”拖着点尾音，声调轻快，似乎是心情不错，难得没有质问为什么不接视频电话，是不是旁边有人不方便让我看。
陆方池笑笑，回答：“没干嘛，躺着呢。”善意的谎言不算撒谎，他脸不红心不跳地想着。
“是嘛。”周正今天好像特别开心，说话声音里自带小波浪号。
“今天有什么好事？”陆方池被感染到，说话声调也变轻快。
周正十分得意的“哼哼”两声，说：“某人定位在机场，是不是要回来了？”
啧，竟然忘记这茬。
惊喜被戳破的陆方池也不恼怒，眼含笑意地点头承认：“是。”
“我查了航班信息，你坐的是UD826吧？”周正问。
“嗯，是的。”陆方池点点头。
“那没一会就能登机了，我等会就去机场接你。”周正声音愈发轻快，开心的情绪即将穿透屏幕蔓延到陆方池身上。
想着再过一会就能见到，陆方池嘴角噙着笑，说：“还要飞两小时呢，不用那么早出门。”
“我想早点见到你。”周正毫不掩饰的表达爱意。
笑意蔓延到眼里，陆方池说：“好吧，随你。”
闲聊间身后响起“哆来咪发”，电子广播音响起：“女士们先生们，请注意，以下为重要广播，由于天气原因a市飞往b市UB826班次航班暂停起飞，登机时间待定，谢谢……”
广播声穿透力极强，清晰落入陆方池耳里以及电话听筒。
手机那头的周正倏然沉默，安静到只有呼吸喘气的动静。
陆方池眉头皱成一团，出声打断这片寂静：“我去问问什么情况，一会回给你。”
“嗯。”周正声音很轻，表情像被霜打的茄子。
陆方池抿起嘴唇，最终什么也没说挂断电话。
值机柜台挤满旅客，七嘴八舌的询问停飞原因。
工作人员伸手指了指窗外，摇头说：“极端天气无法起飞，危险指数实在太高。”
顺着手指看向外面，本来如丝的星星点点演变成鹅毛大雪，就这一会的功夫地面上有几小块已经覆盖上白色。眼见为实，事实总是更具说服力，旅客们对此几乎没有疑议，开始询问起退票流程，夹杂着个别旅客的抱怨声。
“唉，我出差一周，猫就一个人在家一周，好不容易能回去又停飞，怎么这么倒霉。”
“谁说不是呢，地球是要毁灭了吗？都春天了还下雪，烦死了。我买的演出票都要浪费了！”
“我更难，来的时候就延误好几个小时，回去又这样，谁能比我更倒霉？”
有的，陆方池就是那个和他一样的倒霉蛋。
和来的时候不同，那会好歹有起飞的希望，这次听工作人员的说辞结合窗外的天气，估计起飞无望。
陆方池放弃在机场里干等熬时间，抬脚走出机场打车，准备重回酒店落脚，明天再看情况。
极端天气路况不是很好，打车也变得艰难起来，足足等了一刻钟才有师傅接单。
坐进车里已是半小时后，陆方池搓了搓冻僵的双手，滑开手机给周正发消息：下大雪，今天回不去了。
周正几乎是秒回：嗯。
光这一个字，陆方池都能想象到周正的表情，垂眼抿着嘴，一脸不高兴。
但没辙，陆方池也恼，他何尝不失望呢。
好在周正是非分明，只是不高兴，蔫蔫的没精神。
但，这个定义下的为时过早。
航班停飞只是个开端，后续事态朝着魔幻方向发展，大雪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反而愈演愈烈，演变成超级大暴雪。
陆方池站在酒店窗户前向外看去，外面白茫茫一片，树枝被雪压的向下弯曲，更有甚者已经拦腰折断。
一眼望去几乎没有人影，门庭若市的街道一朝变成空城。
飞机停飞，高铁停运，公交停运，地面结冰导致事故频发，交通瘫痪等各种事件将“b市暴雪”词条推上热搜。
陆方池被困在b市一天又一天，周正的情绪越来越down，怎么也哄不好。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电脑屏幕里的周正出声问道，眉毛皱成一团，耐心告罄。
“不知道。”陆方池手指在键盘上敲打，忙着工作的间隙抽空回了一声。
接收到一阵沉默，陆方池意识到自己口吻太生硬，缓和语气补充一句：“天气太极端，地面结冰，线杆被冻住，没有交通工具能出行，可能还要一段时间。”
“一段时间是多久？”周正问。
陆方池估算了一下，“雪停化冻吧。”电脑屏幕上弹出的会议提醒让人倍感头疼。
推迟回去影响到方方面面，周正不开心，工作积攒了一堆无法推进，天天困在酒店里无法舒展让陆方池心口仿佛压上一块巨石。
他抬手捏捏眉心，神色疲倦道：“先挂了，我开会。”
“才刚打十分钟就要挂，你怎么每天总有那么多事？”周正抬高了声音，有些刺耳。
陆方池耐着性子解释：“投资谈下来以后公司就着手推进新项目，我一直没能回去，视频会议效率比较低，所以忙了点。”
周正不说话，神情里没有解。
“叮咚”跳出消息，助：陆总，网不好吗？您还没进来。
陆方池抬手打字：马上。
“宝贝儿，那边催，我先挂了，一会给你打回去。”语速很快，说完就要挂电话。
周正眉头拧出川字，抿着唇吐出一声：“你不想回来就直说。”
这是什么话？陆方池舔了舔嘴唇，极力压下心底的暗火，控制着情绪：“有什么都等会说，我这会要去开会。”
周正吸了吸嘴，脸颊往里凹陷，点着头答应：“你挂吧，一会不用打过来，以后都不用打。”
赤裸裸的威胁。
陆方池眉头皱成一团，深呼一口气，一脸无奈道：“宝贝儿，我这会真的很忙，解我一下行吗？”就差跪下来求他了。
周正软硬不吃，咬着后槽牙没松动一口。
陆方池没办法，只能给助发消息：等我十分钟。
助：好的。
陆方池把键盘往前一推，双手抱胸，问他：“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周正抿着嘴硬邦邦道。
两人大眼瞪小眼沉默两分钟，最后还是陆方池先低头出声示弱：“真不叫我给你打电话了？”
周正咬着嘴不回话。
陆方池微微歪头，温柔引导，“嗯？”
好半响周正才有反应，他张开肉欲的嘴唇吐出一声：“你巴不得吧。”
等半天就听到这个，太难听。
陆方池蹙起眉头，神色不愉，“你说什么？”
这声询问仿佛打开话匣，周正冷笑着重复：“我说，你巴不得不给我回电话吧，正合你心意？”
陆方池眉头皱的更深，嘴唇微张想要反驳，周正没给他这个机会，“这雪也下到你心坎里了吧？这几天和隋卓阳聊的开心吗？”
怎么又扯到隋卓阳，和他到底有什么关系。
“能不能别乱扯？”陆方池皱眉制止。
“怎么，”周正冷笑一声，反问：“你心疼了？”
陆方池觉得周正现在简直不可喻，已经开始口不择言，他不想吵架，抬手让他停，“你冷静下吧。”
越不让越要说，周正变本加厉，“和我在一起后悔了吧，是不是在想怎么才能把我甩掉好和他在一起？”
“周正！”陆方池喝道，声音严厉，表情严肃。
他生气的反应把周正唬住，alpha愣住，终于闭上了嘴。
陆方池胸膛不停上下起伏，看样子被气的不轻。
他捏着眉心深呼了口气，不耐道：“随便你怎么想吧。”说罢挂断视频电话。
起身去冰箱里拿出一瓶冰水，“咕噜咕噜”一口气下肚半瓶，凉意顺过喉咙抚平些许躁动。
陆方池手撑在桌子上缓了一会儿，彻底压下那股升腾的怒火，才转身坐回书桌前重新看向电脑。
抬手下衣襟，掌心覆住鼠标点进视频会议，清嗓子开始开会。
工作总是让人没有时间观念，时间眨眼飞逝，结束视频会议已是两个小时后。
陆方池精疲力竭的关上电脑，头晕脑胀的晚饭都没有胃口吃，吊着最后的一口力气去洗漱，上床陷进被子里，头刚挨上枕头便昏沉的睡死过去。
但他睡得并不踏实，半小时后猛然惊醒，极差的睡眠质量让他头疼到要炸裂，陆方池伸手去摸床头柜上的手机，摸了个空。
哦，应该在电脑旁边。
陆方池起身，踩着飘忽的步伐走到书桌旁拿起手机看了眼，十二点半。
滑开屏幕，置顶毫无动静。
这会才有功夫仔细琢周正刚刚那些话，认真想想还是觉得很难听。不知道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周正最近阴晴不定，刚刚那些句话颇有几分以前冷热嘲讽的劲。
点进对话框看看，消息停留在视频结束通话，往上翻两下基本是白色对话框。
小周周：吃的粥，你呢？
小周周：加班。
小周周：好困，下午喝两杯咖啡提神。
小周周：你在干嘛？
小周周：敷衍我。
小周周：我。
陆方池手指停顿住，好吧，可能自己也有点问题。
陆方池打字：睡了没？
发送。
一个醒目的红色感叹号。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