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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提拉米苏

山中何事? 汪惹惹 8451 2025-03-16 22:00:23

一直到走到符苏家二楼,汪霁抱着换洗衣物和枕头都还有点懵。

符苏打开他卧室对面的那一扇房门:“睡这间行吗?我去拿床品。”

汪霁脑袋懵着,嘴上搭话却自然:“就这一间了,不行还能睡哪儿,我总不能拿着东西观光一圈又跑回去。”

二楼就三间卧室,一间符苏睡着,一间小点的改成了健身房,也就剩面前这一间了。

符苏扶着门把手笑了笑:“不行我把我的那间让给你,你不是喜欢那面窗户吗?我睡哪儿都行,不怎么认床。”

汪霁说:“我也不认。”

符苏看一眼他怀里抱着的枕头:“撒谎。”

并不严肃的语气,带着点笑连尾音都是轻松的,微微扬起来的,汪霁被他说了也没觉得不好意思。

他确实不认床,带枕头纯属因为刚才发懵,符苏让他把睡前要用的东西都带上,他带了衣服和手机,弯腰从衣柜里拿内裤的时候和靠在卧室门边的符苏对上了视线。

符苏其实没仔细看他,只是站在那里等,他自己莫名其妙尴尬起来,感觉怀里很空,好像少了点东西,顺手就从床上拿了枕头抱上了。

有些情绪就是那么一瞬间,过去了就没了,他自己过后想琢磨也琢磨不出什么了,就比如他现在也不懂自己那会儿为什么会觉得尴尬。

这间房一直没有人住,床也就一直没有铺,符苏从自己卧室的柜子里翻出一套床品,两个人一起抻抻抖抖地铺上了。

二楼只有一间卫生间,一楼的太久没用过,也没放洗漱用品,铺完床,符苏问汪霁:“你先洗我先洗?”

大夏天的,傍晚在汪奕扬家院子里没有空调和风扇的吃了顿小龙虾,两个人都出了点汗,汪霁身上还额外带着很浓的六神花露水的味道。

“你先吧,”他把自己带来的枕头放到床上,枕巾被他抱出两道褶,他弯腰去抚平,“我身上还有药膏呢,等会儿再洗,等药膏吸收吸收。”

符苏于是转身去自己卧室里拿换洗衣物。

他走出房间后,汪霁直起腰,看着面前不太熟悉的房间摆设,突然有点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其实刚才在他家符苏把话说出来时,他第一反应是想拒绝的,他一向不习惯也不喜欢在别人家睡觉,但拒绝的话没说出口,人已经到这了。

来符苏家来过很多次,但也只是在客厅或者餐厅活动,第一次进来客卧,他有点陌生,也有点不自在,特别是在符苏离开客卧后,唯一的那点熟悉感也没有了。

经历使然,汪霁对这种陌生和不自在有着天然的抗拒,他站在床边犹豫两秒,抬腿也走出房间。

符苏正在衣柜前拿衣服,看见他问:“怎么了?”

汪霁倚在门框边,和符苏刚才这么倚在他卧室门边一样,说:“参观。”

符苏从柜子里拿一条干净浴巾出来,点点头,很大方:“观吧,我去洗澡就不给你介绍了,你慢慢观。”

他手里拿着睡衣和浴巾出来,经过门边的时候汪霁往门框上贴了贴,给他让出一点空间。

他就是没事情做有点想聊聊天,符苏要去洗澡,他也不好意思真一个人待在他卧室里,于是说:“一眼就能看明白的地方,哪用得着慢慢观,你去洗吧,我自己溜达。”

他话没说错,符苏的卧室确实很简单,诺大的房间里,床、床头柜、衣柜、床边放着的一盏落地的灯,就这几样东西,其他就没了。

皮革床头是黑的,床品也是黑的,连床头柜上倒扣着的一本看了一半的书的封皮都是黑的,没有别的颜色,除了木地板外大概就符苏自己是白的。

卫生间和两间卧室都挨着,符苏已经走到卫生间门口,汪霁转身想去客厅,符苏突然在他身后笑了一下。

汪霁回头,符苏看着他说:“你是不是不自在啊?”

“没有,”汪霁下意识说,说完他和符苏对视半晌,突然笑了,靠着门框微微低头,“突然留宿,不习惯哪。”

他尾音放得很轻。

和符苏眉眼生得有点冷,细看还有点凌厉不一样,汪霁给人第一眼就是柔和的,五官,脸型,性格,哪怕是对话时的的语气和神态,都是柔的,软的,不是那种让人觉得好欺负的软,是让人如沐春风的软。

之前他手底下带着的一个小姑娘有一次交报告的时候开玩笑和他说,说Alan,你简直是语气词之神,偶尔话尾不经意带着的一声能让人听了心脏都颤一下,跟被猫尾巴尖挠过一样。

汪霁当时专注给她改报告没怎么听懂,但没听懂也不妨碍他不好意思,低头扶扶眼镜,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被这么夸有点羞耻,心里想小姑娘不愧是追星的,夸上司也能和对着爱豆输出彩虹屁一样那么肉麻。

此刻他话音落,符苏握着门把手的手松了一下,把手弹回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汪霁从门框处直起身:“你先洗吧,站半天了,我去客厅看会儿电视,晚上打游戏还是看电影?这个点睡觉有点早。”

符苏没说话,几秒后“嗯”了一声,说都行,关上了门。

卫生间里响起水声,汪霁走到客厅沙发上坐下,电视没什么想看的,他干脆靠着沙发玩手机,手机其实也没什么好玩的,但他每晚睡前还是会点开各个软件看一眼,虽然住在山里,但也不是真的就与世隔绝了,社会新闻还是要关注一下,娱乐八卦也看个新鲜,虽然点进去那些明星他一个也不认识,最后还是刷到视频软件。

他回来后关注了很多农学账号,虽然在山里长大,但毕竟没有真的种过地,栽苗施肥剪根什么的他都还需要跟着别人后面从头开始学习。

刷这种视频刷多了,大数据大概捕捉到他是个闲人,种地种菜之外时不时也会给他推送一些美食视频,比如上次的桑葚酒,但后来他反应过来符苏不喝酒,汪叔也不爱果酒,酿出来自己一个人喝没什么意思,所以改成用桑葚泡果茶了。

指尖上划,他刷到一个做花生豆腐的视频。

新鲜花生打成花生浆,倒进纱布里过滤,过滤后的浆灰白细腻,和红苕粉还有淀粉水一起小火慢慢熬煮,煮至糊状倒入容器中,最后放进冰箱等待冷却成型。

做法很简单,做出来的豆腐甜咸两种吃法,可以淋上红糖水或者蜂蜜当作消暑甜食,也能和香菜辣椒油一起凉拌当作凉菜。

汪霁觉得不错,下意识就要去点右上角的分享,又在即将要点到屏幕上符苏的微信号时停了下来。

正巧符苏洗好澡推门出来,浑身带着凉爽的水汽,走到沙发上坐下的时候,头发上的水珠随着他擦头发的动作滴到汪霁身上:“里面热,待会儿再进去洗吧。”

“好,”汪霁应了一声把手里的手机递给他,“看看这个,我刚还准备分享给你,这下省事了。”

符苏的手机没什么娱乐软件,有时候汪霁睡前分享给他不同平台看到的视频或者新闻,得等他下载软件后看完再回复。

“什么?”符苏手有点潮,接过手机的时候贴着汪霁的手。

手掌相贴,汪霁捻了捻指尖的水渍:“花生豆腐,你看看,汪姨前两天说她地里的花生长出来了,想吃我明天可以去摘一点新鲜花生回来做着试试。”

符苏垂眸看视频,汪霁站起身去房间拿衣服洗澡:“看完给我充个电,没有电快要关机了。”

卫生间里果然还存着点热度,不仅有未散的水汽,还有洗护用品残余的香气。

汪霁平时对沐浴露洗发水这些并不挑剔,现在家里用的是刚回来时在超市随便买的做活动打折的国民品牌,用在身上头发上很浅的一点皂香味,洗完澡出来吹吹风也就不剩什么了。

浴室架子上摆着的沐浴露和洗发水看着是一套的,汪霁伸出湿漉漉的手按压瓶口,在掌心搓揉出泡沫,就是符苏平常身上的味道,淡淡的香,很清爽,冲完水后鼻尖都还是这种味道。

他洗好出去客厅的时候符苏还在沙发上,客厅的电视上放着一部电影,在开头处被按下了暂停键。

“看了吗,怎么样?”汪霁问,他到了夏天不习惯穿长袖长裤的睡衣,睡觉时都是穿宽松的旧T恤和短裤。

符苏说:“随便找的,还没看,现在能看了。”

汪霁笑着坐下:“没问你电影,问你花生豆腐。”

符苏说:“明天做吗?”

“做啊,你吃甜的还是咸的?”

“甜的吧。”

“行,那明天做甜的。”

“破壁机很久没用过了,我明天先找出来清洗。”

“嗯,还得要模具,不然做出来不光滑。”

“好像有做磅蛋糕的模具,和视频里面的看着很像,行吗?”

“行。”

电影开始,符苏关了大灯,打开了沙发旁边的一盏夜灯。

他按评分找的片子,一部很老的外国爱情片,男女主的大段台词温柔又和缓,汪霁把自己窝进沙发里,抱着抱枕看着屏幕,电影还没放到一半他就闭上了眼。

符苏说:“困了?”

“不困,”汪霁闭着眼说,“这样舒服。”

灯光暗下去,身下柔软的沙发,三恒系统下适宜的温度和湿度,电影里的英文对白伴着窗外隐隐的蝉鸣,这一切让人放松到浑身都倦懒。

两个人就这么坐在沙发上,一个看着屏幕,一个听着声音,中途汪霁觉得坐着累,把抱枕放平,整个人躺了下来。

沙发很大,他躺下也还是宽敞,沙发也没那么大,抱枕的一角紧贴着符苏的腿。

很偶尔,汪霁闭着眼睛,能在穿插的对白声中听到符苏的呼吸声,很轻,但让他感受到一种莫名的踏实,一种身旁有人的安全。

电影不长,等到片尾曲响起的时候,符苏拍了拍汪霁的肩膀,他收着劲,没用什么力气。

汪霁睁开眼:“是悲剧啊。”

电影最后,男女主角并没能在一起,最终还是错过。

符苏低头看他,电视屏幕投射出来的滚动的光线映在两个人脸上,忽明又忽暗。

“没睡?”他说。

“不困啊,就是觉得这么闭眼睛舒服,我一直听着声音,”汪霁揉揉眼睛,“不过现在困了。”

符苏叹口气:“别这么用力,什么毛病总对自己动手,又揉又挠的。”

汪霁放下手无奈地笑:“你这说的我和耍流氓一样,我对我自己动手还不行了。”

他说着打了个浅浅的哈欠,眼眶微微湿润,含着点生理性的眼泪。

符苏倾身关掉电视,动作间睡衣的衣角蹭乱了汪霁的头发:“睡吧,也不早了。”

汪霁坐起身,躺久了再起来脑袋有点晕,他拿脚尖在地下找拖鞋,符苏弯腰拿起来放到他脚边。

“谢谢。”汪霁伸脚踩进去。

两个人往卧室的方向走,汪霁走在前面,符苏拔了充电线,拿着他手机跟在身后。

两间卧室门对着门,走到中间的那点地方,汪霁转过身想和符苏道一句晚安。

符苏把手机递给他:“现在还觉得不自在吗,晚上能不能睡着了?”

“啊?”短暂的怔愣过后,汪霁笑,“你还记着呢,我都要忘了。”

符苏说:“忘记了就好,慢慢习惯。”

“习惯?”汪霁没明白。

符苏看他:“夏天还没过,留宿也不是一晚。”

他语气和眼神都太过自然了,所以汪霁沉吟半晌,还是只道一句:“晚安。”

汪霁就这么在符苏家里住了下来。

两个人早晨都起得很早,如果天气好会一起出去晨跑两圈,太阳还没出来的时候,山里的清晨总是凉爽又盎然。

天气不好就只能在健身房里晨练,符苏和汪霁轮换着用跑步机和龙门架,汪霁自己信心满满定下了计划,偶尔最后几分钟他跑不动了要偷懒,符苏会把着他的胳膊借着力让他跑完,因为跑不完汪霁下了跑步机就要后悔,坚持跑完了冲好澡从浴室出来眉梢都还是扬起来的。

一日三餐,午晚餐都是汪霁掌厨,符苏在帮他打下手外包揽了两个人的早饭,有时是牛奶麦片三明治,有时是鸡蛋和粥,也有时符苏会现烤面包,汪霁会守在烤箱外看面包膨起来的那一下,等面包冷却好他负责切片,符苏在旁边给他面包拍照。

冰箱里的草莓酱吃完了,选了个不那么晒的日子,两个人上山去摘桃子,用了一下午的时间在厨房里熬了一锅酸甜的桃子果酱,果酱的香味甜蜜又浓郁,一直到晚上洗过澡,两个人身上都还是那股甜腻腻的味道。

这样的生活和之前其实没有什么区别,两个人的相处模式也还是一样,纵使待在一起,也不是时时刻刻都会说话。

很多时候一个在露台,一个在客厅,一人捧着一杯茶,看书玩手机或是就这么看着窗外放空,偶尔汪霁会突然停下手中的动作往外看,符苏就知道大概是花园里的雾化喷嘴又开始往外滋水喷喷泉了。

汪霁的农具彻底搬家到了符苏的花园里,他全身喷过花露水提着锄头和竹篮去菜地的时候,符苏也会跟着,泥土上留下两个人交错的脚印,符苏会自觉地在田埂旁停下步伐,也不在意裤子,就那么在地上坐下。

看远处群山,看对面人家,看飞到他身上来的蝴蝶或是昆虫。

等汪霁浇好地,摘下满满一竹篮的蔬菜,也会顺手递给他一根刚摘下来的黄瓜,没有水,符苏不讲究的在衣服上擦擦,一人叼着半根黄瓜往家里走的时候,天边往往会泛起整片的火烧云。

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睡前,以往白天凑到一起,到了夜晚总要回家,现在睡前这点时间都在一块儿,刚开始两个人还会一起打游戏看电影,到后来游戏通关了,看电影总是看到烂片也烦了。

汪霁洗完澡捧着手机说:“我要全神贯注玩手机了,你别打扰我。”

符苏不和他计较,挑了挑眉也从卧室床头拿了没看完的书出来,握在手里翻开:“我也全身心投入地看书了,你也别打扰我。”

两个人各占半边沙发不说话,用不了多长时间,汪霁玩着玩着手机就要倾身过去:“你看看这个,长乐冰饭……”

符苏也就放下书:“看起来好甜,居然还有葡萄干。”

“不喜欢葡萄干可以不放,自己做能不那么甜,我看看材料,冰糯米,芋圆……你看一下。”

“你不是让我别打扰你?”

“你不是也让我别打扰你?”

“是你先找我说的话。”

“我找你你就要回?不是要看书,书怎么合上了,你就是这样全身心投入的?”

……

也有温馨的时候,符苏买回来了专业的打印设备,不敌暗房冲洗但也已经够用,两个在这深山里已然忘却日期的人会记好备忘录,每个礼拜天会一起把这个礼拜拍下来的照片打印出来,一张又一张,指尖交递传阅的好像不止是照片,也是他们平淡如水的光阴岁月。

Amanda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是个雨天。

上午烈日炎炎,到了中午天色渐渐暗沉下去,下午山里就下起了瓢泼的雨。

下雨待在家,两个人一起听着雨声看了部电影,带着点美食元素的爱情片,拍摄的时候大概是冬季,里面的主角常穿深色大衣配各种毛线帽和贝雷帽,在凉爽的暴雨天看反而觉得温暖,可最重要,里面拍到提拉米苏。

电影看完,汪霁打开手机,符苏在一旁看着他的表情由跃跃欲试到失望皱眉,没说话,起身进屋穿上一件薄外套。

“冷?”他从卧室出来,汪霁捧着手机看着他问。

“外面冷。”符苏说。

“外面?”

汪霁还疑惑,符苏走到他身前,突然摇了摇手里的车钥匙。

“干,干嘛?”汪霁坐在沙发上睁着眼,像是隐约猜到什么却又不敢相信。

符苏低头看着他露出点笑模样,突然转过身就往楼梯口走:“两分钟,追不上我就不带你了。”

他腿长,两步就已经迈出去。

“啊?”汪霁反应过来后几乎是从沙发上蹦起来,边笑边跑去卧室里换下睡衣睡裤,“你等等我!”

笑声清脆的像窗外的雨滴落到窗框上。

待他换好衣服抓着手机跑下楼,符苏撑着把伞站在院子里。

雨中的蔷薇花花开如瀑,迎着雨滴,花瓣散落了一地。

汪霁一头扎进风雨,还没等被风雨淋湿,就被符苏罩在了伞里。

他跑过后还微微喘着气,抬眼看着符苏,眼睛几乎比这院子里的蔷薇还要明亮几分:“不带我?”

指节微微用力,停在旁边的车被解锁,亮起一瞬的车灯,符苏在这场大雨中浅浅地笑:“带你。”

这种天气,山路盘旋在山与雾之间,路上没有别的车,只有他们。

汪霁压抑不住惊喜与兴奋,问:“你怎么知道的?”

雨刮器带走水痕,符苏目视着前方,侧脸俊朗如山峦:“电影看完就想吃了,片尾还没放完就拿起手机,是在搜食谱?结果发现食材要手指饼干和马斯卡彭,家里都没有,所以也不笑了,眉毛也皱上了。”

汪霁笑,拿手碰了碰自己的眉心:“我皱眉了吗?我自己都没感觉到。”

符苏说:“皱得可狠了,跟生气了似的,感觉今天要是不吃到嘴里晚上都睡不着。”

“夸张。”汪霁说他,他把头贴着车窗,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溅起细小的水花。

符苏是不是夸张倒是不清楚,但的的确确是他,让汪霁在莫名的突然的想吃一样东西的时候,哪怕风雨飘摇阻碍重重,也能够吃得到,让他感受到原来这种任性也能够被包容。

车外的天空被乌云盖住,天边不时响起隐隐的雷声轰鸣,暴雨淋湿万物,他们却在这急风骤雨的天地间肆意而安全地驰行,不明终点,但有归处。

在县城各个超市找全做提拉米苏要用的食材回到家后已经是傍晚,虽然有车有伞,两个人身上也都还是淋湿了些,回家后先轮流洗了热水澡。

符苏先洗好去厨房里做提拉米苏,蛋白和白砂糖放进盆里用打蛋器打发成霜,汪霁洗好澡从浴室出来,走到凉风阵阵的窗边擦干头发。

彼时两个人把家里所有的纱窗都打开,夏季带着雨雾的风远比恒温系统里吹出来的更凉快清爽。

风把窗帘吹得摇晃,汪霁站在窗边,偶有细小的雨珠溅落到他身上。

Amanda的电话就是在这时候打了过来。

看见来电显示汪霁有点意外,但还是接起,手上拿着毛巾,他按开免提:“Amanda?”

听见他的声音,Amanda在电话那边笑:“都不是同事了,就别这么叫了,叫我的名字吧。”

汪霁拿着手机沉吟半晌,一下子没能想起来,他从刚进公司起就开始跟着别人一起叫Amanda了。

共事快十年没记住对方的名字,他歉疚得没能开口,Amanda却像是明白了:“怎么,想不起来我叫什么了?”

汪霁刚要道歉。

她说:“林披云,我叫林披云。”

披云似有凌霄志,向日宁无捧日心。汪霁说:“这名字很衬你。”

Amanda笑了笑。

“你最近还好吗?”她问。

汪霁说:“挺好的,谢谢领导关心。”

Amanda像是被他噎了一下:“我已经不是你领导了。”

“前领导也是领导啊,不论辞没辞职我永远都心怀感激。”汪霁带着点玩笑的开口,他是真的感谢Amanda,在p7待了那么几年Amanda是真心希望他早点升p8,教了他很多东西,虽然汪霁有时不愿意那么去做,但也一直记着这一份心意。

沉默几秒,Amanda说:“我有个同学,最近自己在弄软件开发,底下的一个搞技术的不太行,就要上线发版了,一边改bug客户还一边加需求,现在时间紧任务重,他一时找不到靠谱的人来求我来了,让我帮个忙,我想来想去身边就只有你……你干吗?”

汪霁不想干,他开口就要回绝,却听见电话那边传来一声响,他就又顿住了,十年共事,这是Amanda第一次在工作之外找他有事情。

犹豫几秒,他说:“不管是对谁,我第一次听见你这种询问式的语气,听得我都心虚了。我干,你把他联系方式给我吧,让你同学欠你个人情。”

Amanda笑起来:“行,我微信推给你。”

想挂掉电话之前,汪霁开口:“Amanda?”

“怎么了?都说了别叫我这个。”

汪霁说:“你往前走,走到大楼里面后右转,那里有一个自助售货机,里面有口香糖。”

“……你怎么知道我在哪?”

“我刚才听见打火机的声音了,我们那一层也就只有一个吸烟区。”而虽然现在是周六的傍晚,但他知道Amanda此刻不会待在家,一定会待在公司里。

Amanda心情烦躁时会狂吃口香糖,口香糖吃完了就会去抽烟,汪霁很早就观察到了,他是很细心的人,不论上司还是下属,每个人的小习惯他总是能体贴地记住。

“汪霁,”良久,Amanda说,“你真挺烦人的。”

“是吗?”汪霁没太在意,“领导,少抽点烟吧,别和工作太较劲了,还是健康比较重要。”

Amanda挂了电话。

厨房里,符苏正拿着手指饼干一块块地蘸取兑了朗姆酒的咖啡液。

汪霁的头发差不多也风干了,他走过去:“都快做好了?我都没看到过程,还准备给你拍下来。”

符苏垂眸把蘸了咖啡液的饼干铺进模具里:“你煲电话粥煲得太忘我了。”

汪霁被他的用词逗笑:“谁煲电话粥了?我那是接活呢,接了个钱很多的大活,有钱给你付房租了。”

符苏看他一眼:“谁找你要了?”

汪霁笑着没说话,他也就是故意那么说,心里也知道,自己改代码拿的那点钱都不够符苏家的三恒系统一个月烧的。

手指饼干买多了,汪霁从饼干袋子里拿出来一块吃了,他们俩晚上还没吃晚饭,早已经饿了。

符苏在往铺好的一层饼干上抹香甜的奶酪糊,腾不出手,汪霁顺手拿了一块送到他嘴边。

符苏微愣,头下意识往后偏了偏,但不过两秒,他凑上去咬着饼干吃掉了。

汪霁拍拍手上的饼干屑:“晚上吃什么,我来做。”

符苏咀嚼着饼干:“都行。”

做好的提拉米苏今天还是吃不到嘴里,要先放进冰箱里冷藏。

已经八点多钟,太晚了不好吃得太饱,汪霁简单炒了盘红苋菜,用西红柿煮了两碗酸汤面条。

吃完饭,Amanda那位同学加上了汪霁的微信好友,发来了消息,汪霁从卧室里拿了电脑出来坐到岛台上,和符苏说:“我今晚估计要熬夜了,你待会儿先睡吧,中午没午睡,下午又来回开了四个小时的车,我都替你累。”

他边说边戴上眼镜,快速看了一眼对方发来的文件和需求,眼睛和脑子过速地过着内容,耳朵在分神听符苏讲话。

“嗯,你也别太晚。”

“我知道,你睡吧。”

大致看了几眼对方发来的文件,汪霁心里有了点谱,给对方发消息:【我明天天亮前给你。】

对方回得很快:【兄弟,也不是那么着急,这挺复杂的,我们程序员心态都崩了,你不用通宵做,两天内给我就行了,我没那么急。】

汪霁没回复,他挺急的。

今天下了暴雨,明天又是礼拜天,他上午要去菜地里加固排水沟,下午要和符苏一起冲洗照片,没时间再来弄这个。

他答应接这个活是因为记挂着Amanda曾经对他的帮助,想还她一份人情,但他心里也划分的很清楚,他并不愿意因为临时的一份工作影响到他现在的生活。

如果今晚不做完,那明天要么委屈自己的菜地,要么耽误和符苏一起冲洗照片,但他都不想,和这些相比,他宁愿愿意牺牲掉自己的睡眠时间。

夜阑人静,代码从眼前一行行划过,汪霁看得眼睛有点发酸,他瞥向电脑右下角,凌晨三点半。

仿佛又回到之前加班的时候,但面前不是办公室的玻璃,窗外也不是高楼,此刻面前是符苏家的厨房,厨房的窗外是日日都环绕着他的山林。

一片寂静中突然响起门把手拧动的声音,汪霁转过头,符苏穿着睡衣从卧室里走出来。

他了然:“又醒了?”

符苏半夜常醒,汪霁睡眠也很浅,有时候符苏半夜醒了出来倒水,汪霁也会掀开被子出来,两个人会靠在岛台或是坐到沙发上聊一会儿,等有了睡意再分开回去卧室里睡觉。

符苏点头,刚睡醒声音很哑:“还没弄好?”

“快了。”汪霁说。

二楼只有岛台这一块亮着盏夜灯,符苏踩着拖鞋去厨房倒了杯水,拿过汪霁的杯子也倒了一杯放到他面前。

他坐到岛台边,头顶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温柔的影:“你忙你的,我坐会儿。”

汪霁转过头继续改代码。

这是符苏第一次见到工作时的汪霁,和平时很不一样,虽然说大部分人工作时的状态和日常生活都会有区别,但汪霁的区别有些大。

他戴着眼镜扫过面前不断闪过的代码,这是他付出了太多努力从而牢牢掌握的东西,他曾经在自己的行业做到了很高的位置,他此刻空荡的脖子上也曾带着很多人所追求的工牌,面前的汪霁从容,专注,游刃有余,很严肃,也很性感,一种正儿八经的只可远观的性感。

凌晨四点,汪霁最后检查一遍,把代码和数据发给了对方,等待他们的团队明天测试。

“终于好了。”他转了转脖子,眼睛盯电脑屏幕盯太久有些发胀,他取下眼镜想要伸手去揉。

“别用手。”符苏说,说着起身去了卫生间,再出来时手里拿着条浸了热水的毛巾。

光洁的额头被轻点两下,汪霁顺从地仰头,符苏把毛巾搭在他眼睛上:“敷一会。”

酸胀的眼睛被热气包裹,汪霁舒服得喟叹一声。

“敷完就去睡吧。”符苏说。

汪霁按着毛巾摇摇头:“都过了困劲了,明天上午再补吧。”

沉默一会儿,符苏说:“没惦记你的房租,以后少接这种熬夜的活。”

汪霁闭着眼睛笑:“不接了,我其实也没想接,还领导人情呢,她人挺好的,能帮得上就帮点。”

符苏没有说话。

毛巾的热度渐渐消退,汪霁取下来,眼睛因为热敷显得湿漉漉的,眼角被捂得有些发红。

两个人对视,汪霁先偏头移开视线。他把毛巾叠好擦了擦手,说:“饿了。”

符苏点头表示理解:“用脑消化得快。”

汪霁笑,又抬眼去问他:“提拉米苏能吃了吗?”

“我就说你不吃到嘴里都要睡不着。”符苏起身去冰箱里取出来,冷藏了八个小时的提拉米苏,符苏拿出筛网在上面撒一层可可粉。

模具很小,做出来的提拉米苏也不大,没有什么切成块的必要,符苏在托盘上放两支勺子,一齐端到岛台上。

没有放吉利丁,灯光下的提拉米苏外表软榻,汪霁舀一勺入口,湿润轻盈,带着奶酪的微甜和朗姆酒的浓香。

他抬眼看符苏,符苏也咽下一口看他。

两个人本来都是要说话,但此刻又都停下来了,本意是想等对方先说,可对方没开口,院子里先响起一声狗叫。

汪霁惊讶:“狗在外面玩到这个点才回来吗?”

今晚事情太多,两个人睡前都忘记下楼去看一看狗窝。

符苏放下勺子走去露台,汪霁跟在他身后问:“下午下雨了,它是不是淋湿了难受?”

从露台往下看,狗从栏杆空隙里钻进花园,已经溜进了狗窝,只露出一截短尾巴在外面。

符苏说:“不会,他如果难受要洗澡会在楼梯上一直叫我,只叫一声只是通知我它回来睡觉了。”

汪霁抿着勺子上的奶酪:“这个点它也一直叫你?”

“嗯,”符苏微微倾身,双手靠在栏杆上,晚风吹乱他额前碎发,“我为他服务,不分昼夜。”

汪霁笑:“你还真是一边溺爱一边放养啊,以后当了爸爸养孩子是不是也这样啊?”

晚风似乎都停住,汪霁这话说出口自己先愣了,他垂下眸,因为这一瞬间的不自在和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一点情绪抿了抿唇,唇边沾着一点可可粉,抿进嘴里微苦。

一楼花园里的声控灯刚刚因为小狗的动静亮起来,长久的沉默后,此刻又暗下去。

半晌,符苏挑眉道:“承你吉言,我还从没想过要当爸爸。”

汪霁一晚没睡,此刻脑袋不太清楚,一片黑暗中,他觉得符苏似乎正在看着他,却又看不清到底是不是在看他,他也不想抬头仔细看,垂着眸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是吗?我天天想。”

窗帘微微晃动,外面似乎又下起了雨。

符苏借着窗帘晃动间的一点光看到汪霁仍水润的眼,他直起身,学着汪霁刚才的语气:“是吗?”

然后似是好奇:“都还没谈过恋爱,是拿什么在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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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惹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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