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蕤他们还要赶在晚宴开始前去换衣服拍照,摄影师和符苏没说上两句话就回去继续工作了。
剩下他们两个在草坪上,对视一眼,汪霁心里很多疑问。
什么展啊?我以为你是拍着玩玩,看这样子你玩得很不简单。
什么原来是啊?原来是什么,你倒是让人家把话说完。
可问太多难免有觊觎别人隐私的嫌疑,理智回笼,汪霁只问:“什么账号啊?他一直关注,我也可以关注。”
符苏罕见地有些回避,周围宾客太多,他迈步往前走。
这会儿换汪霁闲庭信步跟在他身后。
汪霁边走边猜测:“微博?抖音?”
他说着看一眼符苏腕间的袖扣:“……你不会是每天在小红书上炫富吧?”
符苏无奈。
什么账号?
想起夏夜里的两句玩笑,他边往前走边道:“我传裸照的号。”
汪霁在他身后愣了两秒,随即失笑:“我就说呢,我说你怎么年纪轻轻的就实现了财富自由,合着你还兼职。”
脚步停,符苏忽然回头,两个人只差一点就要撞上。
符苏神情几分无奈,眼里却带上了调侃的笑意。
“干什么?”汪霁看着他,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符苏挑眉道:“就昨晚那业务,你知道我平时都报价多少吗?”
婚礼晚宴在酒店的宴会厅举行,仪式下午已经举行过,晚宴就是大家一起吃个晚饭,新人敬酒走个流程。晚餐结束后有部分长辈提前回到客房休息,宴会厅内剩下的大多都是年轻人,重头戏才刚刚开始。
汪蕤自己是博主,他老公和几个朋友成立了一间剪辑工作室,合作的对象也几乎都是博主,所以场内这么多年轻人,有一个是一个,拎出来全都是在互联网上小有名气的网红博主,掉进博主窝里了。
围成圈看着新娘新郎跳完first dance后,在现场乐队和应景灯光的加持下,厅内的气氛彻底活跃起来,打扮的能让人犯潮人恐惧症的男男女女们跳舞的跳舞,社交的社交,本就多同行有话题,很多还都有私交,大家在一块你邀我喝一杯我请你舞一曲,热闹的不得了,自助酒台上的红酒和香槟都要续不上趟。
汪霁被汪蕤拉去跳了一段舞,厅内灯光璀璨,音乐声如潮,汪蕤穿一条比天花板上的吊灯还要闪的流苏舞裙,在汪霁耳边道:“哥,大好机会岂能错过,放开一点交交朋友嘛!”
汪霁抬起胳膊让她转了个圈,舞裙上的流苏打在他笔挺的西裤上,音乐声太响,他凑到汪蕤耳边笑:“你们这圈子太时尚了,我看着都犯怵,怕是交不了。”
汪蕤拉着他的手,裙摆飞扬着踮起脚尖:“那你让符苏哥交,今天下午你们俩一露面,我好多姐妹都来问,受关注度比我这个新娘还要高。”
舞步迈出,汪蕤的卷发扫过汪霁肩膀,他微微愣神,抬眸在四周寻找符苏的身影。
瞩目的人在哪里都瞩目,光影斑驳,符苏拿着玻璃杯立在角落的台前,台上放着只金色颜料勾勒的花瓶,花瓶里斜插着几支牡丹,灯光斜打在他侧脸,明明是这样缠绵的背景,他整个人半匿在黑暗中却显出几分凛洌的锋芒。
而汪霁眉心微动,因为有位女士扬手去碰那牡丹花,正款款走到他身旁。
音乐声太吵,在汪霁被汪蕤拉走后,符苏就移步到一旁寻清静,酒台上摆满了酒液,唯一不含酒精的是柠檬水,可大概是为了解酒,里头混了很多蜂蜜,甜齁齁的黏嗓子。
符苏对着一旁的服务生说了两句话,小哥虽然面露讶色,但还是点头:“您稍等。”
接过服务生端来的玻璃杯,符苏刚要在混乱的人群中央分辨出汪霁身影,手中的杯子被人碰了一下。
他侧过头,面前一头波浪卷发的女士问他:“帅哥,一起喝一杯?”
杯子都碰了,符苏举了举杯子,依言抿了一口。
卷发女士又道:“帅哥你哪里高就,也长居杭州吗?”
“不,”符苏说,“在山里,务农。”
女士噎了一下,但看他神情不似作假,思考几秒后恍然道:“哦——我懂了,现在山居赛道确实也很火。”
她懂了,符苏没太懂。
女士又发问:“怎么样,你这赛道好变现吗?其实以你这条件什么赛道都能红的,我粉丝其实也不少,咱俩交个朋友?以后可以多多交流。”
她说着拿又长又亮镶满了钻的指甲戳着手机屏幕:“加个微信?”
符苏没说话,也没拿出手机,但眼睛还是礼貌地回望她。
女士动作顿住,对视几秒后她叹一口气:“我猜你现在在想要怎么拒绝我才能让我不那么尴尬。”
符苏笑了笑,拿起杯子和她碰了一下。
“行吧,”女士也挺洒脱,“就知道你这种级别的帅哥肯定很难被人拿下。”
碰过杯,她仰头喝下一口酒,视线移动间她注意到符苏的杯子里盛着的酒液,有点好奇:“我也不懂酒哈,你这……看颜色像红酒,看泡泡又像香槟,这是什么特制调酒吗?”
酒台上一共只摆着香槟和红酒,没说能特调啊。
符苏面不改色晃了晃杯口,都不是,他的病不能摄入酒精,杯子里装的是无糖可乐。
而汪霁和汪蕤跳完一支舞,眼见着符苏在和人交谈,他没有立刻上前,好容易在周围舞动的人群中晃荡出一条路,视线中有只酒杯正摇摇欲坠,他下意识收紧指尖稳住杯柄,紧接着怀里凑上来一个……微醺的青年。
汪蕤话只说了一半,并没有告诉她一看就是个直男的堂哥,她身边的姐妹并不只是姐姐和妹妹。
灯红酒绿,怀里的青年跳得很嗨,喝得也很嗨,人群中太挤闹,没办法,汪霁把人先从怀里拉开,然后搀着对方的胳膊把人带下舞台。
“你还好吗?”他把人拉到一旁的椅子上坐好,对方年纪看着没那么大,他就多说了一句,“你是和朋友一块来的吗,别喝了,让你朋友待会儿送你回家吧。”
他心里觉得不行,热闹是一回事,万一喝多了不能保障宾客安全就是另一回事了,他想招来位服务生帮忙看着对方,自己去和汪蕤嘱咐两句。
却没想青年扯住他衣袖:“这么热闹还回什么家啊,我在楼上开了间客房。”
“那我让服务生带你回房间。”
青年手没松,仰头看见他面庞:“嚯,哥哥,你还挺帅的。”
“……”汪霁对这叠字有点接受无能,但还是道,“谢谢。”
“而且你看起来好像也不太直。”
话题转移的未免太快了,汪霁无声了。
青年本是见色起意地试探,这会儿笃定道:“果然不直!”
“也不是……”汪霁不知如何是好,明明他站着,对方坐着,却有一种被人审判的压迫感觉,他不是没见过gay,也不是没接触过gay,听说gay之间都有雷达,他不敢想对方的雷达准不准。
弯吗?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弯。
直吗?他现在到底算不算直?
这也不是能思考问题的场合,还没等他想个明白,面前的青年再一次语出惊人道:“你是上面的还是下面的啊?我看看我们俩有没有可能。”
真的好吓人。
汪霁又震惊又无奈,被拉着的手腕都发麻。
对方年纪小,他先劝道:“你喝醉了,这样真的不太安全,还是让服务生带你回房间吧。”
他希望对方年纪尚小要学会保护自己,对方却执拗着问:“难道是0.5?”
汪霁当了三十三年的直男,实在不太懂他们gay之间的专业术语。幸好,对方同行的朋友终于注意到这边,朋友是个姑娘,看起来还算清醒,一边和汪霁道谢一边扒拉着青年的下巴给他灌下一杯解酒的柠檬水。
汪霁关心了他们两句注意安全就要走,可衣袖还被人拽在手里,喝醉酒的人没有理智可言,固执地向汪霁要一个回答。
情急之下就当是哄小孩,汪霁俯身在他耳边,吐露出实情:“抱歉,我上面下面都不太行。”
在对方“卧槽原来你阳痿”的惊讶神情中离去,清瘦的身影上像压了千斤,汪霁觉得自己脸上像有一片火烧云。
走出大厅外,厚重的大门隔绝了内里的一片沸腾,耳边重归于静,汪霁靠在走廊上呼出一口气。
右转走向洗手间,脑内思绪万千,他走到洗手池旁沾湿双手抹了把脸。
盯着流淌在手背上的透明水珠,他陡然意识到有些事情不是不想就会不在,不是拖延就能够完满,该面对的终究还是要面对。
人人都是理论家,可理论和实践中间隔着太远,隔着很多的勇气,隔着很大的决心,还隔着未知的结果,隔着有可能的失败。
手掌移开,水声停,汪霁展开双手烘干。
脸上薄红已褪,他刚转身要走,洗手间外有人推门进来。
他抬眸,脚步顿住,来人是下午喊住符苏的那个摄影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