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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我弟

柏林寒冬 不存在的荷德森/秦三见 1956 2025-04-04 09:31:43

A4

哥的手温度很高。

他来扶我的时候,一只手抓着我的右臂,一只手攥着我的手腕。

好像一团火。

而我就像是一张易燃的、薄薄的纸,被火一燎就燃烧了起来。

其实我没那么娇气,没人扶也没事的。

小时候我妈出去工作,留下我跟我弟俩,什么事儿都是我们自己做,有一次我们俩搬东西,我被砸了脚,我弟形容我的脚像是个发面的红糖馒头。

那时候也没觉得怎么样,现在就更是了。

我说:“不用的……”

他没理我,而是扭头朝着我弟喊了一声:“别睡了,起来吃饭。”

我弟这人,睡着了就算外面打雷他都不知道,睡眠质量特别好,这么叫肯定是叫不醒的。

我抓着床栏杆,伸手去拍他。

我弟睡得迷迷糊糊,习惯性地抓着我手咬。

“什么毛病?”哥在一边拉回我的手,对我弟说,“起来吃饭。”

我以前就总说我弟,别每次叫他起床都咬我。

这么多年他这毛病就没改掉,现在好了,看来有人能治治他了。

我看着他笑,觉得他那懵懵的表情怪有意思的。

我说:“小北,别睡了,起来吃饭吧,别让大家都等你。”

哥扶着我往外走,我弟在后面腾腾腾地很快就跟了上来。

他们俩一边一个扶着我,说实在的,有点儿难受。

我听见哥说:“你晚上睡觉别打呼噜。”

我弟“啊”了一声,问我:“我打呼噜了吗?我没有吧?”

我刚想说没有,却听见哥声音冷冷地说他:“你打了。”

我不敢反驳,就算他对我们的态度已经开始软化,但我还是有点怕他。

我弟在一边自我怀疑似的嘟嘟囔囔,我憋着笑,只当这是哥的恶作剧。

这是我们到这个家的第一顿饭,很丰盛。

以前我们在那边,生活虽然不至于拮据,但确实是精打细算的。

三个人,每顿饭一个菜,很少会像现在这样,摆了一大桌子。

又是鱼又是肉,每道看上去都很好吃。

我的手指轻轻地搓着筷子。

这里的筷子跟我们之前用的也不一样。

我们以前用的是那种老旧的竹筷,有几根还因为煮面的时候放在锅上,被烧得已经发黑。

而现在我手里这双筷子,黑色的,不知道什么质地,拿在手里很重,微微有些发凉。

爸爸跟妈妈坐在对面,我们三个孩子坐在另一边。

“吃饭吧,多吃点。”这话是爸爸说的,他对我们说完,还看向我妈,很温柔地说:“你们这一路也挺辛苦的,本来我应该去接你们。”

我坐在他们对面听着他们说话,能感觉到我妈的开心。

但是,对于他们的关系,我始终有些介意,我妈,她是小三吗?

“吃吧。”坐在我左手边的哥用手肘撞了我一下,他说,“让你弟吃饭,他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我看向小北,笑着说他:“饿了就吃嘛。”

小北笑笑,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伸筷子,总感觉这不是我的家。

我们只是临时来做客,早晚还是要走的。

越想,越觉得心虚。

我抿着嘴,用牙扯掉了嘴唇上干裂的一层皮。

很疼,用舌头再去舔的时候,尝到了血的味道。

“吃饭。”

说话的是哥,他夹了一筷子鱼给我。

“这块没有刺,”他没看我,也没什么表情,“快点吃,最后一个吃完的要洗碗。”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我的错觉吧,哥他好像脸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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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4

我以前做过一个梦。

那年我13岁,许程已经开始偷偷摸摸从外面租奇怪的碟片回来,然而我们俩躲在家里,一边吃薯片,一边看,没一个人觉得那销魂的叫声和刺激的画面比得过手里的薯片。

后来我才知道为什么我们对那画面不感兴趣,甚至觉得有些无法直视。

因为我们俩都是传说中只喜欢同性的,同性恋。

13岁的夏天,我在午睡的时候梦见一个男孩跟我接吻。

梦里我躺在一条河边,河面被阳光照得波光粼粼,晃得人睁不开眼。

那男孩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等我有意识的时候,他已经在我身边。

我看不清他,他的脸上像是弥漫着大雾,也可能梦里的我是个高度远视眼,看不清近处的人。

他身上很香,我不知道为什么,梦里能闻到气味儿。

那是一股木质沉香混杂了咖啡的味道,明明是在夏天,我却好像闻到了凛冽的寒风起息。

他的吻冰冰凉凉的,手指也冰冰凉凉。

那个梦里,我什么都没做,只是躺在那里任由他跟我接吻。

最后他离开前,我咬破了他的嘴唇。

那个男孩的脸多年来始终都是模糊的,无从辨认,可他嘴唇晕开的血,却好像是落在雪地的玫瑰,到如今我一闭眼还是清晰可辨。

我知道,13岁时梦见的人只不过是一个意象,一个唤醒我某种意识的“灵”。

我也知道,不管怎么说,那都不可能是现在站在我面前的任何一个人,他虚无缥缈,是行走在我内心世界的一个并不存在却又真实存在的人。

只不过很巧的,在看见虞南流血的嘴唇时,让我又想起了他。

想起了他在离开那个梦之前,在我的嘴唇上留下了来自他嘴唇的血腥味道。

我突然明白了,我是没法对他们耍狠的。

因为在某个瞬间,虞南跟我梦里那个意象合二为一了。

我从没幻想过有一天那个意象会有实体,但既然有,我就接受,可问题是,为什么是他?

吃完晚饭,我躲回房间。

假意看书,其实是发呆。

许程发信息来问我:怎么样?能出来吗?

外面的雪还在下,我们俩原本约了晚上陪他遛狗。

我回:等我。

我穿上大衣,准备出门。

那四个人,像是其乐融融的一家,坐在客厅里,说着什么。

我看见虞南脸颊通红,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怎么了。

我爸问我去哪,我说去找许程。

他摆摆手,没意见。

我出门的时候又多看了客厅里的人一眼,我爸递给那个女人一个苹果,虞南他弟在低头剥橘子皮,而虞南,正坐在那里仰着头看我。

我出去,关上了门。

门口的感应灯亮了,我抬头看看,等着电梯把我载下去。

我下楼的时候许程已经牵着他家的狗等在楼下,见了我第一句话就是:“你爸的新老婆怎么样?”

“还行。”我双手揣兜,跟着他往外走。

“你那俩弟呢?”许程笑得贱兮兮的,“跟你长得像不像?”

我磨磨后槽牙,说:“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个梦吗?”

“哪个?”

“亲我的那个。”

“春梦。”许程笑我。

算春梦吗?只是接吻,算是春梦?

我拿不准,但我告诉他:“虞南跟梦里那人有点像。”

许程愣了一下,问了句:“虞南是谁?”

“我弟。”

作者感言

不存在的荷德森/秦三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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