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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雪

柏林寒冬 不存在的荷德森/秦三见 2330 2025-04-04 09:31:43

A6

家里的气氛变得怪怪的。

或者说,哥对我们的态度怪怪的。

我们刚来那天,他会和我们说说话,虽然没有过多的寒暄,但交流上是正常的。

虽然我弟一直怀疑我脚伤的事情是哥故意的,但我觉得不会。

我看得出来,哥不是那种人。

他蛮好的。

如果他不喜欢我们,不想让我们住进来,他不会在那天塞给我一块糖。

那块糖我一直没吃,放在了枕头下面。

最近换床,我睡不好觉,枕头下面压着一块糖,能觉得稍微心安一点。

这是小时候听邻居爷爷说的。

说晚上睡觉,枕头下放块糖,能做甜甜的梦。

我不指望着做美梦,只希望能好好睡着。

因为是给了我糖的哥,所以在我心里,他不会是故意使坏的人。

只不过这几天来,他的态度变得有些奇怪,似乎有意躲着我们。

现在是寒假,哥每天早上很早就起床。

其实,他起床的时候我知道,但轻易不敢和他搭话。

他起来之后出去洗漱,洗手间就在我们房间的隔壁。

我听着他刷牙洗脸的声音,偶尔还有洗澡的声音。

水声哗哗的,像是每年夏天都会经历的暴雨,雨水冲刷着家门口的路和窄窄的玻璃窗,看不清外面的世界。

他收拾完毕之后会回到房间来,坐在靠窗一侧的桌子边上,埋头看书学习。

我不敢出声,就缩在被子里看他。

从我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三分之一的侧脸。

哥穿着睡衣,坐在桌前,微微低着头,眼睛看着桌上摊开的练习册。

我听妈说,哥他高三了,今年夏天就要参加高考。

那时候我弟在一边开心得不行,因为等哥读大学走了,这个房间就只剩下我们俩了。

我弟好像对哥有点敌意,他总是在抱怨。

但我觉得这敌意真的毫无必要,因为哥对我们没怎么。

哥早上起来得早,天还没亮,屋里光线也暗。

大概是怕影响我们睡觉,他都是只开着桌前的小台灯。

有时候,可能起太早,他也累,六七点钟的时候他会趴在桌上睡着。

每到那时候,我就起来,虽然脚伤着,活动不太方便,但我也没那么娇气,从床上起来拿本书看是没问题的。

我的书包就在床旁边,趁着哥睡着,我偷偷坐起来,假装也起床学习。

我们俩是背对着背的,一个在房间的那边,一个在房间的这边,中间隔着几米的距离。

好几次我想回头看看他,但是不太敢。

也不知道在怕什么。

差不多每天七点半,妈会来叫我们吃饭。

哥现在像是把我们当成了空气,不会去叫我弟起床,也不会扶我。

我心里是有点儿难受的。

他早上是这样,然后吃完了饭就背着书包出门,说是跟同学去市里的图书馆学习,等他再回来,已经是晚上。

那天我弟说:“你觉不觉得哥在躲我们?”

这时候,我的脚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其实原本也没多严重,只是爸妈担心,所以才非要去诊所。

我弟一边给我擦药,一边说:“他这人真是奇了怪了,有话就说呗,冷战有意思吗?”

我也觉得哥好像是故意不想跟我们有交流。

想到这一点,其实我心里有点儿酸酸的。

明明是我们侵入了人家的生活,现在却逼得人家每天往外跑,有种鸠占鹊巢的感觉。

眼看着就要过年了,我想找机会跟哥聊聊,希望在过年的时候,这个家能像一个真正的家一样。

我等了好几天,终于等到了一个跟哥聊天的机会。

那天我无聊,趴在窗边往外看,意外的看见哥站在家楼下,他在堆雪人。

我弟在客厅陪妈看电视,我想都没想,穿了外套跟鞋就下楼了。

我的脚虽然好了,但穿鞋还有点儿疼,往外走的时候,为了防止被磨到,看起来像个瘸子。

我推开楼门,一股冷风吹得我往后躲了一下。

哥抬头看我,我笑着说:“哥,你怎么不戴手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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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6

以前看过一部电影,也是许程拉着我一起看的。

电影情节松散,对话一共也没几句,当然,并不是那种未满十八岁不能看的,没有太多那种画面。

电影讲的是什么我不记得了,但后来看影评的时候看到一句话,大概意思是很多时候我们爱上一个人或许根本不是因为那个人,而是在我们稀里糊涂的脑子里把对方当成了欲望的投射。

那天,当我心烦意乱在楼下赤着手堆雪人的时候,他突然推开楼门,一股冷风吹得他眯起了眼睛,头发也被吹得乱糟糟的。

那一刻,他应该是窘迫的,可看在我眼里,竟然有种被打破规则的美。

小时候我们总是被教育,形容女孩子用漂亮、美,形容男孩子要用帅。

我讨厌那种刻板的印象,因为虞南给人的那种感觉,少了些英气,多了分不算阴柔但很轻盈的秀气。

他皱着眉,被风吹得似乎有些摇摇欲坠。

他走出来,走得很慢,问我:“哥,你怎么不戴手套啊?”

我的雪人只堆出了个轮廓,没鼻子没眼睛,但虞南走过来的时候,这雪人生生长出了心脏来。

我站在雪人后面,不知道狂跳的是雪人的心脏还是我的。

他递给我一副毛线手套,浅灰色的,手织的。

“这是妈给我织的。”虞南说,“你戴上吧,冻手。”

我没接,但他又往前两步,塞到了我手里。

不是什么高级的柔软的毛线,很普通,但很暖和。

我戴上那副手套的时候,有一种跟他肌肤相贴的感觉。

他一定也是戴过的。

他曾经戴过,在手套上留下过温度,现在,这温度覆在我皮肤上,然后融了的雪一样,一点一点渗透进我的皮肤,蔓延至我的全身。

他站在一边,看着我堆雪人。

我原本想站在风吹来的方向,为他挡挡风,可是担心这呼啸的风把我的心跳声吹过去让他听见,只好避开他,跟他中间隔着肥硕的雪人。

我听见他问:“哥,我是不是惹你讨厌了?”

他怎么连问话都这么直接的?

如果我真的讨厌他,我还能直接说是?

我看他,心虚,但强装云淡风轻。

“没有。”

我以为话题能就此打住,却没想到,他扬着一张冻得通红的脸,又跟过来问:“那为什么最近你好像都不太愿意和我们说话?”

我当时正准备蹲下,团一个雪球。

他问我的时候,眼睛亮得像是雪地里被阳光晒得发亮的雪花。

亮晶晶的,像星星一样的雪花。

我说:“我没有不愿意和你们说话。”

他抿了抿嘴。

这么多天过去了,他的嘴唇还是有些干裂。

我移开视线,不敢多看,蹲下一边团雪球一边说:“你多喝点水,嘴唇都干了。”

我就算不看他也知道他肯定在笑,笑得有点儿犯傻气。

“你能蹲下吗?”

他乖乖地蹲下了。

我攥着手里的小雪球,看了他一眼。

“以前打过雪仗吗?”

他摇头:“我们那里不下雪。”

对,我怎么忘了,他是从另一边跋山涉水过来的。

“想玩吗?”

他眼神茫茫地看着我,无辜又纯粹。

我受不了这种眼神,他越是这样,就越是显得我很粗鄙邪恶。

在他发呆的时候,我抬手就把手里团着的那团雪球丢到了他额头上。

他更懵了,那样子带着几分好笑的可爱。

“哥?”

他茫然地抬手摸自己的额头,头发上还沾着雪。

我趁着他没反应过来,把他推倒在了雪地里。

他黑色的头发轻飘飘地被撒上了雪。

黑色的大衣也染了白。

他无助地躺在雪地里看我,我看似玩笑实则抱着邪恶念头地跨坐在他身上,双手捧了一把干净松散的雪扬在了我们的头顶。

雪花洒下来,他眯起眼睛笑了。

那些雪花挂在他的头发上、眼角眉梢上,还有嘴唇上。

雪在闪闪发亮。

他也在闪闪发亮。

那一刻,我看着他,在想的是,如果他不是我弟就好了。

作者感言

不存在的荷德森/秦三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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