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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六十三、脱缰

仙途一片抽象啊 诉星 2656 2025-07-16 07:37:55

灵鹤清唳,车厢顶部的灵石放亮,灵光游走成维持平衡的法阵。对坐的三人皆纹丝未动,转眼已飞上长空。

没有一个人讲话。

饶是能说会道如白翎,现在也跟灌了哑药一样。车厢的左侧是门,右侧是窗,透过窗纱,外面的夜幕一览无余。

三驾鹤车先后飞掠银月,明明是毕生难得一遇的奇景,白翎却满怀酸楚,连恐高症都没发作。因为他的心思根本不在景象上,只恨不能跟前面拖车的灵鹤换个位置。

能装死装到目的地吗?

师弟的眼睛还红红的呢,他这个当师兄的作为始作俑者,一味逃避岂不是太造孽了。

可当白翎稍微转头,立即对上了诸葛悟若有所思的目光。诸葛悟的体表覆着一层浅晕,估计是服用仙丹不久,内伤未愈,不过一直看着他俩,等着谁给他一个解释。

白翎更羞愧了。

他仓促地瞥了旁边一眼,却见裴响始终目不斜视,垂眸看着茶案。少年人的神情如死灰一般,平静得可怕,白翎心底“咯噔”一声,感觉逃不过去了。他必须说点什么。

不料,诸葛悟先开了口。

他别有深意地道:“修行之路漫漫,须持一方皎洁心境,方能守得云开见月明。若是种下心魔,日后每次进境,皆是刀山火海。”

他停顿片刻,道:“阿翎已突破至金丹前期了,兼成上上品灵根,很不错。小裴亦面临育灵根的关窍,莫要留下什么隐患才好。”

不愧是诸葛悟,如此关头还能从修行切入,提点二人。白翎险些走火入魔过,深知此事开不得玩笑,立即招了:“师兄,是我和阿响讲话出了些问题。”

诸葛悟:“哦?哪方面的问题。”

白翎僵硬道:“我……我嘴上没把门的,冒犯了阿响……”

诸葛悟道:“你不是一直如此吗。看来,此番格外冒犯?”

确实没有比双修更冒犯的话题了。白翎心虚地笑了两声,身旁的裴响忽然说:“不。是我多虑,误会了师兄。”

他声音轻轻的,还有些沙哑,说罢便撇开头。

白翎忙道:“不是的!真是我的问题,我……”

“停。”诸葛悟略一抬手,道,“将你冒犯小裴的话如实招来,我作评判。”

白翎:“……”

白翎垂头丧气地说:“是头回和阿响见面的时候,我说我修为低微,日后要多多倚仗他……阿响问我为何。”

诸葛悟:“然后?”

裴响仍面朝门帘,不过伸手攥住白翎的袖摆,显然不愿他说下去。

但白翎急于把责任揽到自己头上,疏通师弟的心结,继续道:“阿响是问我为何要倚仗他的意思,但我理解成了为何修为低微。所以,我告诉他,是我功法的缘故。师兄啊,以前一直没跟你讲,因为我的功法太奇葩了!我真的说不出口!”

诸葛悟:“奇葩不是赞颂之辞么?”

白翎:“……”

诸葛悟道:“明白了。你自有一套文言体统。我记得阿翎抽到的神级功法,名为《喜乐诸天奇经》,古今罕见。其有何特异之处?”

白翎张口,又张口,面色难得涨红,艰难地说:“我要进境的话,必须……必须……”

“必须与他人相恋。”

终于,裴响转了回来,骤然插话。

白翎浑身一松,当即顺着往下讲:“没错!必须有人和我互相喜欢!这不是很奇葩嘛!!!我跟阿响说了之后,他以为我要靠他练功——那可是我们见面的第一天啊,我一个师兄,居然邀请师弟行那种……大逆不道之事!”

诸葛悟:“断袖?”

白翎:“……这你又知道了?!”

两个世界有些相似的典故,比如断袖,在修真界就是一位魔尊和同为男性的炉鼎发生之事,广为流传。

诸葛悟略一挑眉,说:“确实是大逆不道。小裴,你受惊了。”

裴响:“……”

裴响深深地扫白翎一眼,一语不发,又负气地转了回去。

如此一来,诸葛悟自然联通了前因后果,道:“所以,小裴秉持着对师兄的敬爱与包容之心,一直尝试以对待爱侣的方式对待阿翎?”

裴响面朝车厢壁说:“没有!”

诸葛悟道:“你对阿翎,与对我等完全不一样。”

裴响:“我……我只是勉强顺应他罢了。并未……并未将师兄当作、当作……”

“爱侣”二字烫舌头,他死也说不出口,最后隐隐怒道:“总之没有!”

诸葛悟向白翎露出微笑,说:“我明白了。如今将误会解开,小裴平白承受了如此之久的困苦,阿翎,你是该好生安抚他才是。不过你身为三宝属性修士,抽中的功法与情思相关,亦不算稀奇。”

诸葛悟就是诸葛悟,不论什么话题都能拐回修行上面。白翎一边欣慰于师兄善解人意,依靠打码的信息完成了推理;一边担心裴响被揭伤疤,更想不开。

他习惯性地挽了下裴响的胳膊,又触电似的松开,甚至把两手背到身后,尽力恳切地说:“阿响,你放心。我以后一定跟你保持距离!我、我是想跟师弟打成一片,所以对你毛手毛脚的。我以后绝对不会了,保证不再让你误会!”

“……这么说,师兄是不打算把我当师弟了?”

不料,裴响一声冷笑,幽幽地看向他。少年眼尾的红晕不仅未褪,还有愈发浓烈的迹象,他道,“师兄总是随心所欲。或与我亲热逾矩,或与我划清界限,皆在你一念之间!又何必问我?”

“等等等下,你说慢一点,我怎么就不把你当师弟啦……我是不想你变断袖啊!”

白翎急得直抓头发,发现裴响钻牛角尖恐怖如斯。两人不能当成勾肩搭背的密友是很遗憾,不过总比变基佬强吧?!

他努力向诸葛悟使眼色,希望师兄说句公道话。

诸葛悟沉吟片刻,却道:“你二人之间,确实是阿翎说风便风,说雨便雨。长此以往,不利于师兄弟之情。”

……太公道了!但不是重点好吗?

白翎欲哭无泪,希望眼前两人快点意识到搞断袖才是关键所在。平心而论,他对断袖毫无看法,自认为与己无关。

可是,由他领进门且带在身边的师弟,因为他造成的误会差点断袖断到他头上……

赶紧悬崖勒马回头是岸啊拜托!

幸好诸葛悟接着说:“阿翎担忧之事,也非同小可。好在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依小裴所言,他并未对阿翎你生出大逆不道之心。”

言毕沉默许久,白翎和诸葛悟都看着裴响,等他表态。

然而黑色道服的少年把后脑勺留给白翎、侧脸对着诸葛悟,竟是一个字不肯说。

诸葛悟迟疑道:“并未生出那般心思,对么?”

白翎紧张得心如擂鼓,也追问道:“阿响刚才说了一堆‘没有’,肯定是没有的,对吧???”

一片安静。

太安静了。

车厢里没有任何杂音,白翎的心越跳越快。

诸葛悟向他投来一瞥,显然,连外人都听见了白翎的心跳声。他也不知自己在紧张什么,连忙捂住胸口。

终于,裴响又是一声冷笑。

他回眸望着白翎,眼底翻涌着浓得化不开的情绪,语气亦难掩激烈,满含嘲讽道:“如师兄所愿。没有。”

少年的声音依然很冷,但没了以往的清色玉质,变得一片沙哑。他眸中微亮,蕴含水光,片刻后,将眼睫一低,一滴闪烁悄然消失在坐席间。

白翎如坠冰窟。

完了——真完了。

什么叫“如师兄所愿”?那就是不如他自己所愿呗。

白翎再想自欺欺人,也无法劝服自己:裴响是因为误会的内容太过羞耻、一直遭受要双修的困扰,所以才反应如此严重云云——能让他在众人面前失态,难抑泣红的双目,唯有一种可能。

裴响知道,事态已万劫不复。

一时间,白翎呆愣愣地不动。

他早该认识到问题的严峻性的。在裴响说出林间那番话时,他就要明白过来啊,根本挽回不了。

裴响是何许人?

养在门阀名家,老祖钦定传人,自小被众星拱月地长大,从来是说一不二。他自我煎熬了多久,终于决定走出一步,难道现在白翎把诸葛悟搬来,就能靠寥寥数语、令他回心转意吗?

荒谬得像要他信口雌黄。

白翎的心脏差点停止跳动,他恍然地看看裴响,又看看诸葛悟,片刻之后,恍然变成了惶然。

一片空白的脑海里,只剩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他跟师弟搞断袖,会不会被师尊的天外飞剑抽死?

去裴府提亲会被乱棍打出家门吗?他攒一辈子钱也拿不出裴家能看上眼的聘礼吧。

不对。他跟裴响比起来,他肯定是屁股开花的那个……

白翎突然抱头惨叫:“啊啊啊啊啊啊——”

他都在想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东西!!!

此声惨叫直冲九霄,在车厢内回旋。

诸葛悟微不可见地皱起眉,三代第一人似在此刻经历了他本不该经历的沧桑,单手支颐,低声道:“阿翎,我的头好痛……”

而裴响听见白翎见鬼一般的叫声,如同被宣判了死刑,面色彻底煞白。

他游移的视线飘往门帘,大概在想直接跳下去,不带“花谕”。

诸葛悟很有先见之明地驱动了“万怜”,把车厢门挡住。

事到如今,即便是他,亦有无能为力之感。左右各看一眼后,最终,诸葛悟决定道:“……我要上报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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诉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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