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煜唤了他的小厮前去书房把他柜子里的药膏取了过来。
府宅虽大,可他与顾言许并没有分园子住,但虽同一园子,时常也未曾宿在一个屋。
书房那头有卧间,林青煜有时办完公务时辰晚了,也就宿在了那头。
那边睡,那边起,衣裳盥洗物具为方便放了就都放了一部分在那头。
林青煜觉着在那头更自在些,便更把那头当自己的起居之地,顾言许主屋这儿倒成了客屋一般。
寻常是晚间准时过来陪一顿夜饭,吃罢,若还有公务就回书房,没有公务就留在这头歇下。
“这是甚么药膏,闻着一股青草的味道。倒似春时草皮子初绿时一般。”
顾言许见林青煜将药膏取出一些轻轻抹在了他烫伤的手指上,药膏揉开,立就能嗅着草香。
手指教林青煜揉得有些疼,但他见着眉眼清俊的人低着头仔细与他擦药的模样,浑然忘却了甚么伤,甚么痛了。
心里头反倒是饮了些蜜似的。
“是家里头一位阿爷做的,我觉着药效不错,便总带些在身上。”
林青煜抬眸,瞧见顾言许微微耸动着鼻子在嗅药膏的味道,并不嫌这般草医所做的药,像是只兔子一样。
便道:“若你用着有效,我与你一些放在屋里。”
顾言许点点头:“好。”
林青煜深看了人一眼,见他眼睑下还有些红着,又道了一声:“疼吗?”
顾言许微怔了下,道:“擦了药就不疼了。”
林青煜有些想不出面前的人因着烫伤了手指而哭的模样。
大抵是见他仪态端庄,矜贵娴雅的模样惯了,忽的见着人头发乱蓬蓬,还因为做不好汤烫了手指而哭,觉着与素日里锦衣华饰端坐高台的人实在是相差极大。
林青煜又想,或许他真的不曾好好了解过他。
在屋子里吃了些糕和茶水,待着大夫来与顾言许看了看伤,没有大碍以后,林青煜还有公务处理,便去了书房。
林青煜一走,顾言许便欢脱的躺在了罗汉床上,他两眼亮晶晶的,同叶夫郎道:“他说他会汤,还要教我!”
叶夫郎笑道:“大人便是人瞧着冷淡些,心里还是十分心疼哥儿的。”
顾言许心头欢喜,又担忧:“那他不会反悔吧,近来公务忙着便将这茬忘了。”
“大人既是说了,定不会这般。”
顾言许高兴,夜里林青煜忙着公务的事情没能过来陪他一道用饭,他也吃了不少的饭菜。
饭罢,去了库房里寻些积年的好物出来,要教人拿去送与萧元宝。
他觉着萧元宝与他出的主意当真是有用还好,不怪是他与祁大人夫夫俩那般恩爱。
收拾了半晌,外头起了几声闷雷竟下起了雨来。
天儿是暗尽了,他往书房那头望了两眼,不知林青煜今晚会不会过来歇。
他心里自是想他过来的,可今晚上夜饭都没有一道吃,依照往日的习性,定是不会过来住了。
只他虽知道这般,还是教下人在廊下留了灯,他在屋里头点烛瞧书,熬着夜色,想等书房那头的等灭了自个儿再睡。
叶夫郎知晓他的小心思,道:“郡君不妨带话过去教大人回屋来歇,整好落雨了,便说书房那头睡着冷,主屋这头暖和,多好开口。”
顾言许脱了鞋袜,衣得单薄,趴在软塌上翻话本儿,道:“那也太舍脸了,我才不要。”
叶夫郎见人又拧了起来,道:“下晌那般多好,方才是试着张了口,如何才过几个时辰又不肯了。”
“总也不能都是我张口,如此不全然教他捏住了么。你也不许去唤他,他有心过来,定然自会来。”
叶夫郎拿他没法子,只能应承他的。
林青煜忙完时,见着屋檐水已然拉直了,外头电闪雷鸣,雨下得大。
他在书房门口站了会儿,小厮前来道:“大人今儿是歇在书房还是回主屋去?”
林青煜看着夜雨道:“时辰不早了。”
“此番再过去,只怕扰了郡君休息。”
他先前来书房,顾言许在家中他也没去陪用晚食,本想着今晚忙完公务也回主屋歇,只是没想到忙至了这个时辰。
不想小厮道:“主屋那头灯还亮着,郡君不曾歇下呢。”
林青煜微怔,片刻后,由小厮掌着灯去了主屋那头。
闻得林青煜要过来歇,早已是等得昏昏欲睡的顾言许一个激灵:“这时辰了怎也过来!?”
他立是从软塌上下来。
教叶夫郎帮着手忙脚乱的穿好了鞋袜,又将那铺得一塌的话本给收进了箱子里。
待着林青煜进来时,见到的是穿着一身淡紫亵衣的顾言许披了件柔软的外袍,正倚在花桌边安静的瞧着书。
“瞧甚么书这样认真,还没睡下。”
听得林青煜这样问顾言许心头微虚,答了句:“诗书。”
林青煜看着书页上写着的书名顿了顿,道:“庄子也写诗么?”
顾言许闻言,这才发觉自己手上竟拿得是本庄子,他面颊顿时红了起来。
将才随手便收着了叶夫郎塞过来的书,他心思光在林青煜要过来的事儿上,书页上的字一个不曾瞧进去,哪里晓得拿着的是甚么书。
顾言许只恨不得寻个地洞钻进去。
林青煜见他难为情的模样,却不忍一笑,他解下外袍,道:“明日再瞧吧,时辰不早了。”
顾言许应了一声,赶忙将书合上拉开抽屉放了进去。
他故作镇定:“你怎过来了?还以为你处理完公务要在书房歇。”
“不想我过来?”
顾言许闻言,愣了愣,意外林青煜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没、没有的事。只外头雨急风大,想着过来怪是冷的。”
林青煜眸光见柔,两人褪去外衣,上了床榻。
伺候的人放下层层帘帐,剪了烛芯儿,退了下去。
林青煜和顾言许并躺在床上,屋里安静,便可清晰的听见外头的风雨雷电声。
两人并不是头回宿在一块儿了,倒也熟悉了些,不再是那般不习惯的彻夜难眠了,只却还并未圆房。
睡于一处,也真便是规规矩矩的睡一处罢了,连衣角手指都不曾碰着。
顾言许不知今儿怎的,就是想离身侧的人更近一些。
许是下晌林青煜给他亲手上了药,也可能是他今晚上过来了。
可他又做不出那般主动去牵他的手,钻进他怀里的事来。
便是灭了灯,在层层帘帐之中,谁也瞧不清谁的时候也一样。
他觉着若那般做了,也太不端庄了,怕林青煜心里轻视了他去。
“你怕打雷吗?”
林青煜闻见身边的人迟迟不睡,呼吸有些急促,不由得问了一声。
顾言许听得外头的雷鸣,见他如此问,索性是应了下来:“有些。”
林青煜眉心微动:“别怕。”
话毕,顾言许便察觉有只结实有力的手圈住他的腰,将他抱进了怀里。
他鼻腔里嗅到了一股淡淡的冷香,那是林青煜身上独有的味道。
贴着人,能听见咚咚的心跳声。
林青煜知道自己的心跳得快过寻常了。
他从未抱过顾言许,也没有肖想过抱着一个小哥儿会是什嚒感受,今日拥着,觉着很好。
怀里的人温软,腰也格外的纤细。
忽的,有些后悔没有早些这样做。
不过,先前未曾有了解过顾言许,他也不会生出这样做的心思。
两个人的呼吸交织在一处,林青煜是个男人,如花美眷在怀,且有名有份,没有不动男人会产生的心思的道理。
他问:“今晚想圆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