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志清，你在哪里？”
洛寒当着易沉的面接通了陈志清的电话，易沉看着他，一步一步往后退，最后退到身后的白墙上，崩溃地用手捂住自己的脸
洛寒突然觉得累，好累好累，他不想这样，他不想看到易沉这副脆弱崩溃的模样，可是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做
站在时光的洪流里，他已经没有办法保持清醒，他现在只想离开，离开这里，离开易沉
他必须远离易沉，才能进行理智的思考
“我在你家门口，怎么没在家？”陈志清问他
他说：“我很快就回去，十分钟。”
陈志清说：“好，我等你。”
挂断电话，他转过身准备离开，易沉突然拉住他的手，“别走，洛寒，别去找他。”
“放手，易沉。”
“不放。”
“那你想怎么样？把我绑起来？把我按到床上？”他转过身直视易沉
易沉原本的脸色就很苍白，在他直白的目光下，更是连最后的血色都看不见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知道的。”
“那你是什么意思，拉着我不让我走，然后强迫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情，像7年前一样，是吗？”
易沉面色苍白地向后退了两步，终于松开了他的手
他转过身往巷外走，没走两步，易沉便从身后跟了上来，和他保持着两三米的距离，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他已经懒得再去争执，便装作看不见，快步往前走
从安福路到武康路，一两千米的路程，他们就以这样怪异的状态走了一路
凌晨时分，街道上行人不多，偶尔路过几个人总会用打量的目光注视着他们，梧桐树叶在夜风里沙沙作响，路过一家24小时营业的咖啡店门口时，洛寒听到里面隐约传来一首老歌——我要带你到处去飞翔，走遍世界各地去观赏，没有烦恼没有那悲伤，自由自在身心多开朗
他曾在现场听过这首歌，也曾在耳机里不断循环过这首歌，而如今给他唱这首歌的人就在他身后，他们却再也回不到那些构想着走遍世界各地的年少时光
他26岁了，易沉也已经25岁了，他们都不是少年了，可是少年时听过的歌却还在一遍又一遍重复地播放着，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感叹一句物是人非呢
走到他住的弄堂，站在弄堂口就能看到靠在家门口等着他的陈志清，易沉当然也看到了
他转过身对易沉说：“你回去吧，你这样有什么意义？”
易沉不说话，只是站在原地着看着他
他叹了口气，走到自己的门前，开口叫陈志清的名字
“陈志清。”
陈志清回头，看到了他，也看到了他身后的易沉
可真是阴魂不散啊，陈志清唇边露出一抹冷笑，走过来，走到他的身边，小声问他，“怎么看起来心情不好，他又招惹你了？”
他摇了摇头，“我不想说他了，我们进去吧。”
陈志清却突然拉住他的手，说：“洛寒，其实我知道另外一个简单的办法，能让他再也不来烦你。”
“什么？”他问
陈志清笑了笑，低头吻到了他的唇上
他瞪大了眼睛，惊恐地向后退了两步，却被陈志清拦着腰搂了回来
他本能地想要推开陈志清，可又想到，如果这样真的能让一切都结束的话，那就这样吧
他这么想着，乖顺地闭上了眼
唇上的吻只持续了短短两秒钟，一股巨大的推力突然冲向他，他睁开眼，看到了易沉那张暴怒的脸和那双猩红可怖的眼睛
易沉扯住陈志清的衣领将陈志清掼到墙上，暴怒地咆哮：“谁准你亲他的？！谁准你碰他的？！啊？！”
陈志清摘下金丝眼镜扔到一边的地上，双臂使力猛地砸向易沉的腹部，该是砸到胃了，易沉的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被陈志清翻身反压到了墙上
陈志清用胳膊肘禁锢住易沉的脖子，说：“我亲他自然是得到了他的允许，不然你看他反抗了吗？倒是你，整天没皮没脸地跟在别人身后，有意思吗？追人不是这么追的，小朋友。”
易沉冷着脸，用额头往陈志清脑门上狠狠砸了一下，陈志清吃痛，松开对他的桎梏，他抬起脚往陈志清腹部狠狠踹了一脚，两个人很快厮打到了一处
陈志清是专门请私教练过拳击的，每一下都往人身上不受力的地方打，他发现易沉的胃部似乎格外敏感，便卯足了力气往易沉的胃上砸，而易沉更是凶狠，他现在恨不得将陈志清撕碎砸烂了才好，他打架没有套路，就是豁出命狠打。但是他太瘦了，5年的牢狱生活让他的身体素质极速下降，不过十来下他就占了下峰
洛寒在一旁拼命地劝架，甚至冲上来拉扯他们，可他们两人早已恨极了彼此，都发了狠使出蛮力，洛寒怎么拉都拉不开
陈志清将易沉按到身下，冲着易沉的脸砸了一拳，易沉的鼻血直接被砸了出来，易沉抬起脚往陈志清身上踹，可是陈志清比他年长，又比他强壮，用双腿死死压住他的腿，狠厉的拳头一拳一拳往他的脸上砸！
“陈志清！！你放手！！别打了！！再打，再打我就再也不理你了！！”洛寒突然从后面扯住陈志清的衬衫大声喊道
陈志清这才停了手，站起来用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搂着洛寒的肩膀将洛寒往屋里推
“走，回去。”
洛寒回过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满脸是血的易沉，却被陈志清用手将脸掰了回来
“你要是想让他再也不来纠缠你，那你就一眼都不要看他，别给他任何遐想的空间，洛寒，你能做到吗？”
洛寒咬着唇扭过头，跟着陈志清进屋，反手关上了房门
小巷里终于恢复了寂静，易沉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用手捂着脸，半晌过后他突然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呐喊，紧接着高大的身躯不断蜷缩，缩成小小的一团，像只被人遗弃无家可归的小狗，在漆黑的深夜里无声无息地流泪
听到易沉的呐喊声时洛寒正在屋里替陈志清处理伤口，那声撕心裂肺的呐喊传进来时，他浑身一颤，失手将桌子上的碘酒瓶打翻在地
陈志清面无表情地拿来拖把将地上的脏污处理干净，然后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
他的手不可控制地颤抖起来，低下头紧紧咬住自己的下唇，半晌过后他突然站起身，向门口冲了过去
手刚触碰到门把，就被陈志清从身后拉住，“你想好了吗洛寒？你现在出去，之前做的所有的一切全都白费了，你想好了吗？你准备好接受他，接受他的感情了吗？”
他摇头，眼睛通红一片：“我不是……他受伤了……他流血了陈志清……我想出去看看他……看一眼我就回来。”
“你觉得他会让你回来吗？”陈志清看着他，“今天你要是从这里出去了，就代表你做出了选择，你选择了他而抛弃了我，洛寒，你考虑清楚，这是你要的吗？”
他仿佛被逼到了绝境，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陈志清……我没有要选择他，我只是想出去看看他有没有事……”
“可是他不会这么认为……我也不会这么认为。”陈志清松开他，转身回到屋内，坐到沙发上看着他，“洛寒，你要考虑清楚。”
他呆呆地立在门口，陷入进退两难的绝望处境
过了很久，也许是10分钟，也许是半小时，屋外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响动
也许易沉早已走了
他转过身，返回了屋内
陈志清站起身，脱下脏透了的衬衫，往他的浴室里走，“我今晚不走了，我睡沙发，你早点休息。”
看着陈志清的背影，他只觉得全身无力，太累了，他想他需要休息，他需要安静的睡眠来整理大脑里乱成一团浆糊的混乱思绪，他现在已经没有办法再进行任何理智的思考
第二天清早他很早就醒了，根本睡不着，心里总是梗着什么东西，闭上眼睛脑海里就浮现出易沉那张带血的脸
索性不睡了
他换好衣服来到客厅，没想到陈志清也已经醒了
陈志清伸了个懒腰，对他笑了笑，“走吧，带你出去吃早餐。”
“好。”他点了点头
陈志清在前面开门，他拿着帆布包跟在陈志清身后，门开了，陈志清却突然站在门口不动了
他走上前，看到了靠在门旁的易沉
易沉身上仍旧穿着昨天那身脏兮兮的衣服，脸上的血迹早已干了，像诡异的图腾一样凝固在他的脸上，他的脸色很苍白，十分的苍白，眼底两团乌青，更让整个人看起来摇摇欲坠
他太瘦了，洛寒真害怕下一秒他就会晕倒在地上
陈志清看了易沉一眼，低下头揉了揉洛寒额前的碎发，“你们好好谈一谈，我去巷子口等你。”
“嗯。”他点了点头
陈志清走了，清晨的小巷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他走到易沉面对，低着头小声说：“你回去吧，你受伤了，回去把伤口处理一下……我这里，不要再来了。”
易沉靠在墙壁上，清瘦的一张脸比身后的白墙还要惨白几分，易沉问他：“你们昨晚在屋里做了什么？”
“你说呢？”他抬起头反问易沉，“两个性取向相同的男人在一个房间里待了一个晚上还能做什么？”
易沉的眼中出现痛苦的神色，仿佛难以相信一般冲上来按住他的肩膀，“我不信，我不信洛寒，你不可能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你爱的人是我，你爱的人是我，你不会这么对我，我不相信，洛寒！”
他唇边露出一抹惨笑，“不管你相不相信，这就是事实，7年了，易沉，我不可能为你洁身自好7年，我们早已分手，我没有那个义务。”
“没有分手！我说了我们没有分手！我明明跟你说好了让你在苏州等着我，我明明……”易沉说着说着眼睛突然红了，“我明明已经知道错了，你为什么就是不能给我一次弥补的机会……你当着我的面跟别的男人接吻上床，洛寒，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我也是人，我的心也会痛，洛寒。”
他真的好想笑，易沉有什么资格这样质问他？当年背着他跟姜小薇上床的人有什么资格这么质问他？！
可如今纠结那些过去还有什么意义呢？他只想尽快跟易沉斩断一切联系，他要让易沉死心，也要让他自己死心
他说：“我已经跟你说过了易沉，我不爱你了，我要开始新的生活了，你再怎么纠缠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咱们好聚好散，成吗？”
易沉突然紧紧地拉住他的手，紧紧地拉住，他这才发现易沉的手有多么多么的凉
穿着单薄的衬衣在门外站了一夜，能不凉么？
可他已经给不出一句多余的关心了
他看到有两滴眼泪顺着易沉的眼角无声无息地往下流，易沉问他：“洛寒，你真的不要我了呢？”
他说：“是的，易沉，我不要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