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医生来给冯宗礼进行例行检查,房间里围了很多人,医生护士,冯宗礼的助理,公司高管,把不大的一间病房都占满了。
冯宗礼一个一个看过去,没有方寸。
他的手指微微痉挛了一下,面对医生的问询有些心不在焉。
方寸打完电话回来,人群为他让出一条路,他顺利地走到病床前,听医生的交待。
冯宗礼的心一下子就定了。
程秘书对老板的意思心领神会,带着公司的人跟老板打了个招呼就出去了。
医生走了之后,方寸站在床边看病历。
冯宗礼的脸色苍白,一双眼睛就显得更加漆黑,他用这样一双眼睛盯住方寸。
在方寸看过来的时候,他眼中浓重的部分立刻散去,变得平和温煦。
“我早说过,我有分寸。”
方寸冷哼一声,“我看不出来你哪有分寸,季池说的没错,你就是个疯子。”
冯宗礼不说话,眼睛微微垂着,清晨的光洒在他身上,光尘在他眼睫上跳跃,简直像一幅油画。
方寸心里有些憋闷,他想对冯宗礼发脾气,可是已经过了最适当的时机,冯宗礼看得出来他是个纸老虎,拿捏他手到擒来。
方寸给他倒了杯水,冯宗礼摇摇头,说要先去卫生间。
他看着方寸,方寸看着他。
“我扶你啊?”方寸问。
冯宗礼顺势道:“谢谢。”
方寸犹豫了一下,站起来,扶冯宗礼上厕所。
冯宗礼上一秒还说自己有分寸,下一秒就变得无比虚弱,高大的身躯全压在方寸一个人身上,若有若无的吐息打在方寸耳畔。
方寸耳朵好痒,他把冯宗礼扶进卫生间,斜眼瞅他,“不是还要我给你扶着吧。”
冯宗礼就笑,方寸扭过脸,脸跟耳朵一起痒。
冯宗礼还靠着他,水池边洗手的时候,方寸冷不丁地说:“我好像在给你养老啊。”
冯宗礼洗手的动作猝然停住,水管里的水哗哗流,他的额角青筋直跳。
方寸把水龙头拧上,“浪费水资源呢你。”
冯宗礼冷着一张脸回到病床上,方寸给他盖上被子,“好好好,你不老,你人老心不老,脾气大,幼稚,任性,你哪儿老了,你比小孩还小孩呢。”
冯宗礼闭了闭眼,“方寸,你要气死我吗?”
方寸幸灾乐祸地笑。
程秘书拿来了方寸的衣物,方寸借着病房的卫生间简单冲了一下,换了身衣服。
他跟冯宗礼说自己有事要出去一趟,冯宗礼没阻拦。
方寸离开之后,冯宗礼就把眼前的东西都推开了,无聊地合上眼睛准备睡觉。
方寸其实没走,他只是腾出时间让冯宗礼休息。
程秘书亲眼看着冯宗礼把所以的工作都扔到一边,心里不禁叹气,有这样的老板,公司真是没有前途。
方寸说要去弄点吃的,程秘书已经订了餐,他顾虑到了方寸吃不惯病号餐的问题,问方寸是在餐厅吃,还是打包回来吃。
程秘书这人方寸不熟,但是他表现得对方寸很了解。
“程秘书,”方寸笑眯眯地问:“你哪里人啊。”
程秘书回答说,他是长洲本地人,一毕业就跟着冯宗礼,之后开辟海外市场,工作地点一直在国外。年中述职的时候碰上项助理请假,所以暂时代替项助理的位置。
“对方先生的了解是出于个人习惯和职业素养,”程秘书说:“方先生还有什么想问的。”
“你的行事作风和项助理不太一样啊,”方寸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发难,“你有没有找人跟踪过我,我住的地方有没有监控,我手机里有没有定位和监听?”
程秘书面不改色,“这侵犯了个人隐私权,是违法行为。”
“现在知道违法了。”方寸哼笑一声,“真没有?”
程秘书停顿了一下,说,“我提议过,老板拒绝了。”
方寸微愣,程秘书说:“方先生,可以去吃饭了,如果你在照顾老板期间变得憔悴,是我的失职。”
冯宗礼睡了一觉醒过来,身上的伤处传来隐隐的疼痛。
窗帘拉着,房间里的光线微弱,方寸不在房间里。
冯宗礼压抑着心里的烦躁和阴郁,他坐起来,床头的铃兰沾着新鲜的水珠,冲着窗户的方向。
这是方寸换上的,冯宗礼摸了摸水杯,水杯是温的,至少证明方寸刚刚还在这里。
他慢慢吐出一口气,端起杯子喝水。
门忽然被推开了,冯宗礼抬头看,来人是季池。
季池的状态不算好,脸上的擦伤贴着纱布,两只眼睛布满红血丝,一贯的风流潇洒全都不见了,只剩下狼狈。
“看见来的人是我,你有点失望?”
“十分失望。”冯宗礼说。
季池冷笑一声,他注意到冯宗礼在打量自己,伸手摸了摸颧骨上的一片青,“他为你打我,你心里得意死了吧。”
冯宗礼淡淡地说:“我是不希望他跟你再有过多的交集。”
季池盯着他,“你是故意的,车祸是你自己的手笔,跟我没关系。”
“怎么能跟你没关系呢。”冯宗礼笑着说:“你为我提供了机会。”
季池的脸更加难看,“你就不怕撞死你自己吗?”
“还好吧,”冯宗礼说:“我的分寸拿捏的很准。”
重逢以来,他只在季池这件事出格了一次。方寸看得出他的打算,就知道他不是毫无理由的发疯。
他计算过,这件事上他的收益会大于他冒的险。
季池沉默良久,“我可以向你道歉。”
他看着坐在病床上,好像胜券在握的冯宗礼,“我可以保证不再接触方寸,前提是你不要为难季家。”
冯宗礼把水杯放下,“我打过你,现在因为你出车祸,我们两清了。我想告诉你的是,方寸对你而言是个乐子,但对我不是。”
冯宗礼的目光投向漂亮的铃兰,“我不能没有方寸,他对我来说是等同于生命的珍宝,我为了他可以付出任何代价,这就是你我的差别。”
季池看着冯宗礼,他话里的贪恋和欲望几乎掩饰不住。
方寸上来的时候和季池擦肩,他停下脚步,满脸写着警惕,“你去找冯宗礼了?”
季池看了他一眼,一句话没有说,直接就走了。
“没有礼貌。”方寸嘀咕了两句,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季池看他的表情,充满了同情。
方寸回到病房,冯宗礼伸手摆弄那瓶花,看到方寸之后,冯宗礼嘴角带上了浅浅的微笑,“太阳快下山了,我想出去走走。”
方寸推着冯宗礼下楼,黄昏时候温度已经不那么高了,橙红的晚霞把整个草地都映照成明亮的黄色。
方寸盘坐在草地上,跟他聊天。
猫猫狗狗都待在家里,虽然有人喂,但还是每天盯着门口翘首以盼。莫三三那边进展还算顺利,有赖于方寸氪了不少金,莫三三勉强可以够上十八线了。经纪人考试剩的时间不多了,他得抓紧复习。
冯宗礼安静地听方寸讲话,方寸断断续续说了很多,直到一个瞬间他停下来,两个人之间忽然变得很安静。
“我有话想跟你说。”冯宗礼开口。
方寸咬着手指指节,他不想任由冯宗礼掌控聊天节奏,“我也有话想跟你说。”
冯宗礼温和地看着他,“你先说。”
方寸斟酌了一下,“复婚的事,我有些问题想问你。”
冯宗礼挑眉,“问吧。”
“我朋友赵言誉,你应该知道吧。”方寸说:“他跟他前夫,分分合合了很多次,每次刚在一起的时候都很开心,恨不得黏糊到天荒地老,可是再进一步,就是很多细碎的问题。”
“他跟我说,有些人就是不适合太亲近的,仅有的感情都会被消磨干净。”
“我想,我跟你可能也是这样,”方寸说:“所以我才提出……”
“只做床伴,不谈感情。”冯宗礼说。
方寸抬头看他,冯宗礼目露沉思,神情仍是平和的。
“两个人相处不可能没有问题,在一起时太舒服,因为磨合而产生的问题当然就显得不堪了。”冯宗礼说:“只享受欢愉而不直面问题,我觉得有些自私,也有些懦弱。”
方寸想把这句话给赵言誉发过去。
冯宗礼看着他,“方寸,你害怕解决问题吗?”
方寸当然不,他经历过内耗到快把自己逼死的阶段,也充分吸取了教训,不要想太多,框框就是干。
可是,方寸想,冯宗礼不是一般的课题,他拿不起来也放不下。
“如果问题解决不了呢,”方寸问:“我不想像言哥那样,原来的好都变成了不堪。”
“并没有不堪,走的每一步都是应走的路。”冯宗礼说:“没有我们之前的那段婚姻,我也不会发现,你是那么一个坚硬顽强而不可驯服的人。”
方寸张了张嘴,一时半刻没有说话。
冯宗礼朝他伸出手,“再试一次吧。”
方寸犹豫着伸出手,放在冯宗礼手心的那一刻,忽然安定了下来,“那就再试一次。”
冯宗礼几乎是立刻就握紧了他的手,他心里汹涌而激荡的情绪久久不能停歇。
方寸长出一口气,浑身轻松,他没有注意到冯宗礼的情绪,欢快地说:“我们是把合约作废,还是重新结一次婚呢。其实大家都以为我们已经离婚了,怎么着都是重新结一次。”
冯宗礼一直没说话,方寸摇了摇他的手,“怎么了?”
冯宗礼看着两人握着的手,忽然笑了一下,“你好大方啊,我本来以为,你能承认我是你的男朋友就不错了。”
方寸看着他,“是你有点谨慎了吧。”
“不过男朋友也不错。”方寸很快露出一个笑。
冯宗礼似乎还想说什么,方寸笑着看他,抓着他一根手指,虚虚地拢着,“给我做男朋友吧,你知道的,我家里管得严,我从小到大都没有男朋友。”
“男朋友,很高兴认识你,你好吗?”
冯宗礼有些目眩神迷,“男朋友很好。”
陌生的欢喜和愉悦简直要冲破心脏的阈值,冯宗礼有点明白了,他不应该那么心急,每一步都有每一步的乐趣。
“给男朋友亲一下吧。”冯宗礼把方寸拽过来。
方寸嘀嘀咕咕有些不满,到底没有拒绝,他伏在冯宗礼膝上,微微仰着头,红润的嘴唇微张,以一种近乎纯真的神情亲吻冯宗礼。
冯宗礼一直都是得寸进尺的的那个,为方寸退一步也没啥
以及本文快结束了,后面给故事收个尾
再及,明天不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