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眸光闪了闪,“定海峰现在就你们三人了,也不知道你们什麽时候就要……”
乐时景斩钉截铁回答:“我反正不走。”
江元月歪头看他:“现在信誓旦旦,到时候……算了。”
她甩甩脑袋,“先干正事。”
“我给天机阁传个信,告诉他们拿到秘方了。”
江元月刚準备找人问问这儿有没有纸笔,就看见一名身着盔甲的骑兵想他靠近,抱拳行礼说:“江姑娘,殿下让我前来告知,有两位客人,前来寻你。”
江元月和乐时景疑惑对视一眼:“谁?”
来人倒是她没想到的组合——她爹和季平生。
江元月震惊:“你们俩居然认识吗?”
“不认识。”江寒树笑意浅淡,“有人托我帮忙,这才见到。”
“前辈,也不能这麽说。”季平生一贯笑得和气,“咱们也都是为了江姑娘嘛。”
“师父见你离开,就算了一卦,知道今时今日,到这儿能见着你,我就带着东西来了。”
他举起一个小瓶,献宝似的递给江寒树。
江寒树含笑瞟了他一眼,总算是接过了那个小瓶。
乐时景撩开帐篷帘子,朝外看了一眼确认没人,这才问:“这瓶子裏到底是什麽?”
“一滴魔血。”季平生收敛笑意,郑重说,“正是曾经与仙人大战的那位魔尊留下的一滴血。”
“炼化这一滴血,进入魔界,引导魔气入体,你在魔界就能不受钳制。”
江元月正要点头,江寒树淡漠开口:“可有前人成功过?”
季平生讪笑摸了摸鼻子:“没有。”
江寒树又问他:“那这办法从何而来?”
“是两位前辈琢磨出来的。”季平生老实交代,“所以他才留下这一滴血,也是为了往后验证。”
“不过后来两界不能通行,自然也就……没机会验证了。”
他指着那个瓶子解释,“主要是这血也就只有一滴!要是验证了,就没了。”
“呵。”江寒树脸上笑容更甚,只是让人不寒而栗,“你们是不是诓我家的傻丫头呢?”
“这法子听起来就兇险异常,该不会是觉得她练剑皮糙肉厚禁得起折腾吧?”
季平生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江姑娘身体好自然也是一分考量!不过……”
“爹。”江元月喊了他一声,对上他的视线说,“是我非要去的。”
“不一定。”江寒树目光淡然,“不排除他忽悠你,让你觉得你是自愿的。”
他慈爱地摸了摸江元月的脑袋,“乖,爹再帮你问问。”
他又看向季平生,“这滴血霸道无比,随意收入体内只会爆体而亡……”
“所以才需要昆侖宫的秘法。”季平生小心翼翼指了指乐时景,“看二位神色,想来已经是拿到手了。”
“哦——”江寒树眯起眼,“所以不止我女儿,他也被你们算计上了。”
“算……是算。”季平生悄悄往江元月身边挪,“但我们天机阁算卦,不是算计。”
“哦。”江寒树又客气地把他从江元月身边拎回来,隔开江元月,笑眯眯对他说,“那你师父有没有算到,你替他来这一趟,要吃苦头?”
季平生不安地擡眼,还是赔笑问:“何以见得啊前辈?”
“我给你下毒了。”江寒树笑笑,“也不用太担心,月儿要是出点什麽事,你师父我也会送上路的,到时候让他陪你。”
季平生:“……”
江寒树看着他惊恐的表情故作惊讶:“他没算到?不应该啊,他知道我小心眼的。”
他重重拍了拍季平生的肩膀,才转身对乐时景伸出手,“秘方。”
乐时景乖乖将秘方交出去。
江寒树头也不擡:“你留下,其他人先出去,我準备好,月儿你再过来。”
“哦。”江元月应下,疑惑指着乐时景问,“那为什麽要他留下?”
“这是药浴。”江寒树擡眼,“总得有人给你打洗澡水。”
江元月:“其实我刚刚泡过了。”
“没用。”江寒树摇头,“吸收魔血的时候泡着才有用,你提前泡泡……就当习惯习惯吧。”
江元月嘀咕一声:“早知道那刚刚的让给小师弟泡了。”
“他是昆侖宫出来的。”江寒树觉得好笑,“他还能没泡过?出去,好好调息準备。”
江元月这才带着鹌鹑一样的季平生离开帐篷。
帐篷内,江寒树看完药方,将纸合起来:“是个好方子。”
乐时景问:“能抗住魔血吗?”
“谁知道。”江寒树看他,“你知道我为何留你?”
“天机阁的人确实能算天命,但他们应该没算计江元月。”乐时景如实说,“这条路与其说是巧合或谁人,不如说……是她自己争来的。”
江寒树叹了口气:“你比那丫头有心眼,她身边有你跟着,应该不至于被什麽有心之人利用。”
“但你应当也知道,她选了条了不得的路。”
乐时景低下头,微微颔首:“嗯。”
“你怎麽也不拦着点她?”江寒树露出头疼的表情,“就由着她在这条生死不知的险路?”
乐时景背着手:“……她想好了。”
江寒树恨铁不成钢:“她想你就让她去了?就这麽惯着她?”
“不是惯着。”乐时景嘀咕,目光挪到一边,“我陪着。”
“我跟她说好了,不管是魔界还是哪儿,我陪她一起去。”
江寒树眼睛一闭:“更完蛋。”
“这下你也搭上了。”
乐时景挑眉:“那如果是师父要去,师爹难道劝得动吗?你不陪着?”
“我……”江寒树噎了一下,他怒极反笑,挂着刻薄笑脸说,“那我也跟你不一样。”
“她是我夫人,是我妻子,是天地为证与我死生契阔的挚爱,哪怕死了我们也埋一块,你和她又是什麽关系?”
乐时景抿紧唇,眉毛跳了跳,还没回答,江寒树就自己回答,“哦,你是她师弟。”
“可她师弟不少,在天剑门,你排老几来着?”
变故
变故
江元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盯着帐篷不知道在想什麽。
季平生喊她一声:“江姑娘?”
“嗯。”江元月应声,偏了偏头,问他, “你说, 他们俩在聊什麽?”
季平生一怔:“啊?”
江元月煞有介事分析:“这是在北境,小师弟又不熟, 肯定不知道洗澡水在哪打。”
“所以, 这只是个借口, 只是为了把咱们支开。”
季平生表情古怪,还是夸她:“江姑娘聪明。”
“但他们能聊什麽呢。”江元月嘀咕,“总不能是看出来了吧……”
季平生好奇:“看出来什麽?”
“没、没什麽。”江元月心虚嘀咕,干笑两声, “我正乱想呢。”
季平生体贴地问:“江姑娘是担心前辈为难你师弟?”
“这倒不是。”江元月随口说, “我爹脾气挺好的, 不会随便为难谁。”
季平生:“……”
江元月没注意到他的脸色, 还盯着帐篷。
她是担心, 她爹看出来她喜欢小师弟。
老爹聪明, 而且擅长用药, 要是被他知道了……指不定能做出什麽出格的事。
像是把下了药的乐时景五花大绑送给她之类的。
江元月操心地嘀咕:“他不会胡来吧。”
她担心, 帐篷门帘被撩开,乐时景率先走了出来, 表情有些不自在, 对她说:“水放好了, 去吧。”
“哦。”江元月应了一声, 挠了挠头, “知道了,又泡一回。”
“喂。”两人错身而过, 乐时景喊她一声,“你爹让我告诉你。”
“昆侖宫秘方能保你根骨不坏,但从前也没人见过魔血到底是什麽样的,并非万无一失。”
他用力抿了下唇,“若是痛得受不了了……从浴桶裏跳出来总会吧?”
“知道,我又不傻。”江元月笑起来,“不过也不用担心,我能扛痛。”
“……就是这样才让人操心。”乐时景叹了口气,“你爹从另一边走了,他说看不得你乐呵呵去吃苦的傻脸。”
“啊?”江元月怀疑地看他,“真是我爹说的吗?我怎麽觉得这话像是你说的。”
“我才不说。”乐时景翻了个白眼,“我就在帐篷外面,你要是有余力,可以跟我说话。”
江元月进了帐篷,乐时景就在门外等着。
季平生拍了拍他的肩膀:“乐兄,我去找把椅子。”
“不用。”乐时景双手抱胸,拧起眉头,“坐不下。”
江寒树忽然去而複返,乐时景一怔:“师爹,你怎麽……”
“我想来想去,这帐篷轻飘飘一层布,怎麽看也不够安全。”江寒树一把拉住乐时景,“你在她门前等着她洗澡算怎麽回事?跟我走。”
他走出两步,把季平生也拎上,“你也走。”
“我又不偷看!”乐时景试图挣扎,“谁会看她啊!”
“怎麽。”江寒树面上带笑,“你还看不上?”
“也、也不是……”乐时景莫名觉得脸上臊得慌,嘀咕,“就是不会偷看。”
“那你脸红什麽。”江寒树眯起眼,“不许瞎想。”
乐时景梗着脖子反抗:“我没想!”
……
江元月这次的药浴比想象中时间更长。
要不是江寒树让其他人先行离开,衆人应当还打算在这儿等一等。
白淩意秘密啓程回了北境王都,雪煞将军为了掩人耳目,并未与她一起行走,反倒经常出去练兵,似乎就是为了给其他人瞧着的。
“啊——”一声惨叫响彻天边,乐时景淡然收剑,看着雪煞将军大步前迈,一把攥住来袭敌人的脑袋拎起来,扔给部下。
她回过身,目光有些许赞许:“不错。”
“不用客气,要不是他们沖着帐篷来,我也不会多管閑事。”乐时景正要转身离开,忽然又回过来问她,“你说白淩意这时候走,你们还把我师姐的帐篷围成了铁桶,是不是故意用她当诱饵吸引视线,让别人以为,这裏面的是白淩意啊?”
雪煞将军目光闪了闪,没有回答。
“我说呢——”乐时景翻了个白眼,“怪不得之前态度那麽好,原来是利用我们呢。”
“这位将军你也不帮忙掩饰一下?”
“不会。”雪煞将军诚实地说,“殿下说了,你迟早看得出来。”
“要不是这会儿心神不宁,一心在浴桶裏的人身上,应该她走的时候就会想到。”
乐时景“啧”了一声:“什麽叫‘浴桶裏的人’,你……”
“算了。”
他叹了口气,看向帐篷,“第三天了。”
要不是裏面灵力波动正常,他都要闯进去了。
“我让人送进去的食物她没吃。”雪煞将军也看向帐篷,顿了顿强调,“让女人送的。”
“我知道,修者三天不吃饭倒没什麽。”乐时景拧起眉头,“我是担心,一直这麽僵持下去……”
帐篷中忽然灵气外扩,营地的军旗同一时间朝外飞扬而起,乐时景连忙沖过去喊道:“江元月!”
他手已经拉到了帘子,裏面传来江元月的声音:“等会儿,衣服还没穿呢!”
乐时景听见她的声音,心下一定,松了口气,总算露出笑脸:“谁要掀了。”
雪煞将军正要撩帘子进去,乐时景赶紧拦她:“喂,你没听她说……”
雪煞将军表情古怪:“可我是女人。”
乐时景一怔,嘀咕:“那、那也不行。”
“她没说女人就能进,你也等着。”
也不过几个呼吸,江元月已经换好衣服出来,她掀开帘子朝外看了一眼,探头问:“多久了?我感觉好像熬了许久。”
“三天了。”乐时景这才回头看她,“我都怕你在裏面泡发了。”
江元月给了他一拳,乐时景擡手接住,还笑,“还有力气打人,说明状态不错,吃点东西?”
“好。”江元月点头答应,“不过总算是成功了,之后就是去找传说中,自有办法从人界魔界往来的‘离民’一族。”
“我找纸笔给天机阁写一封……”
“不用。”季平生笑着走来,“这一步,师父也算到了。”
乐时景看他一眼,江元月忽然说:“那前辈有没有没算到浮影?他也能打开通道。”
“你有没有发现,他不见蹤影。”乐时景看她一眼,“昆侖宫出来以后,还没见过他。”
“你这麽一说……”江元月一怔,“他去哪了?”
“花家出了点事。”乐时景回答,“他怕花锦死了阿垣要生气,跑出去了。”
“当时我给白淩意写了信,天剑门弟子要往昆侖宫来,廖无晴就自告奋勇,替他们跟着浮影去了。”
“玄明也跟着廖无晴,两人一块去浔阳了。”
江元月觉得奇怪:“可是花锦不是在土灵宗?”
“花家出事,她赶回去了。”乐时景简短说,“也还不知道是自己偷跑的,还是土灵宗的人送她去的,总之浔阳也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其实……”季平生左看右看,挠了挠下巴,“找浮影,或是找离民一族,也算是……殊途同归。”
他笑起来,“阁中秘闻,土灵宗就是离民一族,而且……那位宗主,如今也在浔阳。”
“所以,无论找谁,咱们都得去浔阳。”
江元月和乐时景对视一眼:“怪不得。”
她嘀咕,“土灵宗跟魔族怎麽看都有点关系,原来他们就是……”
“那我们这就去浔阳?也不知道花家到底出了什麽事。”
……
浔阳,花家。
花锦缩在床上角落裏,蒙着被子瑟瑟发抖。
她收到了花家的消息,说家裏出事了。
本来她根本没想着回来,毕竟阿垣离开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说她好不容易离开花家那趟浑水,之后无论花家来什麽消息,她都不该回去。
花锦本来也觉得,她在花家根本没什麽牵挂了,花家跟她说什麽,她也都不会回来了。
可她们说起她娘。
她娘的墓被人挖了,连棺材都给打开了。
棺椁裏空无一人,只有一滩血迹,然后花家又出了事,十二花神裏那位“芙蓉仙”花见春遭人袭击,至今昏迷不醒,人人都说,是他们将她一人丢在土灵宗,所以她娘的冤魂跑出来作乱了。
花锦当然是不信这些的,但他们说要给她娘迁新坟,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回去。
但后元泽说,这肯定是陷阱,他们定是有目的,才会想方设法,将她叫回去。他还说,花家想与土灵宗联姻,看上的不是别的,就是他们在内部供奉的那几尊神像。
他们想从土灵宗内部,请一尊神像回去供奉,很有可能,是自己也供着类似的东西。
花锦在花家从未见过这些,多少有些不信,倒是土灵宗裏的那些神像确实骇人又可怖,而且后元泽虽然答应阿垣要照顾她,但对她也没有什麽好脸色,动不动就冷嘲热讽。
……说不定是嫌她麻烦,不想让她乱跑,才不让她回去。
花锦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回家。
后元泽也没拦着,将茶杯一甩,扔了两个护卫给她,就把她赶出了土灵宗。
花锦把身上的被子拉紧了一点,她回到花家才发觉不对。
花见春真的病了,但不是寻常生病,她形同槁木,不说往日美貌,简直就像被人吸干了血一样,几乎只剩下骨头上挂着一层皮,要不是用那些天材地宝吊住了命,恐怕早就死了。
花锦一回来就被送去见了她,往日她们没多少交情,但也绝不想见到她这样。
花见春几乎说不出话来,但神情惶恐,怎麽看都像是……在求饶。
再加上,花锦回来以后听见家中仆人说的那些话,她忍不住想,难道真是娘……
可就算是,若是成了厉鬼,能不能分得清人还难说。
花锦扁了扁嘴,把身上的被子裹得更紧一点——她回来知道事情不对,第一时间就给后元泽写了信,就是、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来救人……
门忽然哐当一声动了一下。
花锦吓得大脑一片空白,当即趴在床上,假装自己睡着了。
她偷偷掀开一点眼皮,透过床纱下摆看过去,门口有一个人影。
不,也不一定,说不定是鬼影。
总之,那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东西,一步步朝她床边走来,花锦的心也一点点凉了下去。
那东西走得近了,花锦就看清了他的脚。
赤足,踩着屋外的泥水,脚腕纤细,但脚掌宽大……
根本不是女人的脚!
不是她娘!
就算是鬼也不是她娘!
花锦尖叫一声,将棉被兜头扔在那东西头上,然后翻身下床,拔足狂奔,放声尖叫起来:“救命啊——”
花家
花家
整个花家静寂无声, 夜色沉沉裏,花锦放声尖叫,惊奇一群漆黑鸟雀, 然而除此以外, 再无一人应答。
此刻整个花家灯火尽灭,仿佛只有她一个活人。
“爹!”花锦惊慌失措, 喊出了每一个能想到的人名, “阿姐!小弟!”
但无人应答。
她不敢回头, 但依然能感觉到有如实质的目光粘到了她的脖子上。
眼看没人会来就她,花锦咬了咬牙,朝花家大门跑去。
——她要跑出去。
她不信花家没人帮她,整个浔阳城都没人帮她。
“花锦。”低沉而轻柔的, 让人难以分辨男女的声音几乎擦着她的耳边响起。
“啊!”花锦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滚了出去, 让对方伸出的一只手落了空。
花锦看见那只纤弱的手臂上有着明显的烧伤, 挂着垂坠的枝叶, 莫名散发着腥气的草木汁液气味。
她来不及多想, 踉跄着继续往前跑, 脚腕上却不知道什麽时候缠上了杂草。
怪物凑到她面前, 带着些许欣喜喊她:“花锦……”
“啊——”在那只不似人类的大手捂住她的脸之前, 花锦用尽力气,挥出了一掌。
她那点修为实在是不够看, 平日裏也从没有这样拼命的时候, 这一掌几乎就抽干了她的灵力。
然而怪物甚至没有晃动一下, 依然朝她伸出了手。
花锦面露绝望, 身后却传来一声轻蔑的笑:“也太弱了。”
而后头顶劲风袭来, 一道黑影一闪而过,几乎擦着她的头皮过去, 带着黑火狠狠撞上怪物的身体。
“吼——”
一直维持着人形的怪物发出一声野兽般的怒吼,原地翻滚着试图扑灭身上的魔火。
浮影蹲在花家中的石墩子上,瞟了花锦一眼,想了想,在她惊恐的目光裏扯出一个自认为慈祥的笑脸。
他问:“没事吧?”
“乖,叫声爹,我护着你。”
花锦一下回魂了,手脚并用朝他反方向爬去,尖叫起来。
“你跑什麽!”浮影恼怒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相信这居然毫无效果,“回来!叫爹!”
“我不叫!”花锦不知道他发什麽疯,但不妨碍她清楚这人没比刚刚的怪物好多少,“你、你是之前那个要杀我的人!”
浮影心虚地噎了一下,改口说:“那是之前,我现在改主意了。”
“现在,你管我叫爹,我把你当女儿。”
他指着方才怪物所在的地方,“就这种货色,我能按着它打。”
花锦并不信他吹牛,但她也不敢反驳,只看过去时惊慌失措:“喂!它又来了!”
浮影却没动,眼睁睁看着它撵着花锦跑,蹲着偏头问她:“我可不会无缘无故帮人,你叫爹。”
“凭什麽!”花锦尖叫起来,“我自己有爹!”
“不是死了吗?”浮影不为所动,“哦不对,好像死的是娘。”
“也没差啊,你看他也不管你,跟死了有什麽区别?”
“你看,往后阿垣给你做娘,我给你做爹,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你现在还能活命,有什麽不好?”
“我……”花锦又一次扑倒在地,不由得想,他说的其实也不是没有道理,但她看着浮影那张脸,实在是叫不出口。
她哭丧着脸问:“阿垣呢!”
“回魔界了。”浮影哼哼两声,仿佛已经看见了美好的未来,“你只要叫我一声爹,我们就是一家三口,到时候我带着你去三川部找她。”
“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阻止我们一家三口团聚,到时候那群讲道理的天剑门人,也不能再拦着我们……”
“魔界……”花锦脑子一团乱麻,看着怪物想着阿垣,嘴巴几次开合,也没能叫出那声“爹”。
“喂,再不叫可真要死了。”浮影挑眉,“这一击你可躲不过。”
花锦眼睁睁看着怪物的手掌在她面前放大,地面忽然震颤了一下,从内侧拴住的大门轰然打开,一道有些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失礼。”后元泽站在门口,垂着眼神色淡漠,“我叫了门,可无人应。”
“是你!”浮影一下子站了起来,警惕盯着他,“你干嘛,想跟我抢女儿?”
后元泽神情讶异:“你?”
“还没回魔界,不怕被人族杀了吗?”
“轮不到你操心。”浮影冷笑一声,“倒是你,自己没女儿吗,来管别人家的閑事?”
“女儿?”后元泽神情古怪,瞟了花锦一眼,淡淡开口,“你若是真认了他做爹,可是比认贼作父要更糟糕一点。”
“你别以为我什麽都不懂,人界的规矩我也学了。”浮影双手环胸,扬起下巴,往前一步将花锦挡在身后,“若论关系,你是她公公,她是你儿媳,咱们俩平辈。”
“不过那谁也说了,亲家互相看不上也是常有的事,咱们俩互相看不上,也很正常。”
“谁是他……”花锦有些急了,强调说,“我没过门!”
“哦。”浮影点头,“那他是你没过门的公公。”
花锦:“……”
她迟疑着眯起眼,“这麽说好像也没错,但是……我从没见过谁这麽说。”
“总、总之,你们先别扯这个了,先对付它呀!”
后元泽目光都没投过去,只示意她过来:“我受人所托,也只是护住你的性命。”
“跟我走,其他的别管。”
“可是,花家都这样了……”花锦拧起眉头,“我……你、你应当打得过它。”
“妄想承应香火的魔物假装神灵,终究只是个空壳而已。”后元泽背着手,“可我为什麽要杀它?”
“花家的事,与我、与你又有何干?”
“它……”花锦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怎麽开口。
“我帮你。”浮影看着后元泽,莫名有种需要和后爹竞争上岗的危机感,主动跳出来说,“你叫我一声‘爹’,我帮你干掉它。”
花锦收回目光,轻轻点头:“好。”
“你先帮我杀了它,我再叫你。”
“这还不简单。”浮影得意一挑眉,直接扑了出去。
“花锦。”后元泽站在门口,没有踏入花家,喊了她一声,“他们不曾管你,你就不能争点气,狠下心吗?”
花锦呆了呆,她抿紧唇回答:“……我不想。”
“我不想改。”
“阿垣曾经说过,心软、良善不是错,没有能力还要心软才是错——我知道自己帮不上忙,我不会自己去对付这些东西,我请他帮忙。”
她低下头,“我也知道,我没有嫁入土灵宗,宗主也没有理由帮我,我都明白。”
“宗主请回吧。”
“干掉了!”浮影抖了抖手上的灰,刚刚的怪物化成了灰烬,连骨头都没剩下,他甩甩手,一脸期待地看着花锦,“该叫爹了。”
花锦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响亮地喊了一声:“爹!”
后元泽无言按住眉心:“……你居然当真喊他。”
“哎!”浮影莫名觉得自己感受到了姜有仙在他耳边念叨过的“亲情”,连忙摸了摸口袋,塞给她一包花生酥,“吃这个,爹给你带的。”
花锦猝不及防接住,瞪大了眼睛,差点掉下两滴眼泪来。
“怎麽样。”浮影有些得意,“我能当个好爹吧?”
花锦慌乱低下头,自己都觉得有些荒唐——她方才居然真的有些感动。
“心活面软,妇人之仁。”后元泽冷哼一声,终于还是一脚踏入了花家地界。
浮影不爽地回头:“你干什麽?打完架了你过来了?”
“你以为,就这一只?”后元泽冷冷看他一眼,“这裏有这魔物的巢,只是不知在哪裏。”
花锦愣了一下,迟疑着开口:“我或许知道。”
“祠堂……”
她回头看向浮影,“你记不记得祠堂着过大火,还烧了阿垣的脸?”
“啊?”浮影挠了挠头,“好像是有这回事。”
“什麽好像。”花锦蹙起眉头,“你不是喜欢阿垣吗,烧伤她脸的那回事你都不记得?”
“脸又不重要。”浮影挑眉,“我又不是看脸喜欢她。”
“你说的莫不是她强行动用魔骨,然后在床上躺了好久的那次?那我还有印象。”
后元泽神色动了动,又悄然收回了目光。
“对,就是……”花锦小心翼翼地看了后元泽一眼,“祠堂着火之后,前任家主离奇死了的那次。”
“不离奇,我干的。”浮影理直气壮,“你进祠堂之前,阿垣就发现了什麽,他跟我说那个男的是个坏东西,让我弄死他。”
“我当时想着,你还在这,她那个恩情就没完没了,我就打算一石二鸟。”
他笑起来,露出一口明晃晃的白牙,“我给你塞了他名字的牌位,打算栽赃给你,一次把阿垣的仇人、恩人全干掉。”
花锦:“……”
她看着浮影的笑容,默默往边上挪了挪。
“别那麽小气,都说了是之前的事了。”浮影拍了拍她的后背,把她拍得“砰砰”作响,“现在我罩着你。”
“就刚刚那种玩意,有一窝也费不了多少事。”
“走,去祠堂。”
……
大约一炷香后,廖无晴和玄明赶到了花家。
廖无晴站在门口,看着这破碎的大门,若有所思:“你说,咱们要是进去了,这门是不是算是咱们打坏的了?”
“那不进去?”玄明臭着脸斜眼看他,“咱们就在门口等着?”
“那也不行。”廖无晴笑眯眯朝裏张望,“你看这一路走来,浔阳城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连灯都不点一盏。”
“这偌大的城裏,连个要挑灯夜读的读书人都没有吗?”
“有古怪。”
廖无晴一拍手,“我最喜欢古怪。”
“走了,咱们也去凑凑这热闹。”
他扯开嗓子喊,“哎呀,这花家怎麽门都碎了呀,我可是见义勇为进来瞧一瞧啊!可不是我打破的啊!”
一边喊着就一边往裏走去了。
玄明:“……”
他古怪看了眼碎了一地的大门,嘀咕,“还能赔不起这一扇门吗?”
祭神
祭神
花家今日热闹极了。
除了夜半来人, 天一早刚蒙蒙亮,花家大宅门前又来了两位客人。
——是薛青菱和姜有仙。
他们俩确认江元月平安无事从昆侖宫出来以后,还记着之前师姐交代他们, 无论如何看好浮影, 于是一路追着廖无晴和玄明留下的痕迹,找到了浔阳花家。
薛青菱表情有些古怪, 看着花家门前的一地狼藉:“这一大清早, 他们这是在清理……”
姜有仙煞有介事地分析:“像是木头碎片, 门都没了。”
薛青菱神色一动,有些紧张,压低声音对他说:“不会是浮影惹祸,把他们的大门踹碎了吧?”
“难说。”姜有仙忧心忡忡, “你说他如今算我半个不入门的弟子, 这惹出祸来不会把我交代出去吧?”
“瞧你那点出息。”薛青菱狠狠剜他一眼, 径直走上前去, 对门口扫地的仆从行礼, “劳驾, 我想问问, 最近花家可曾见过一个……穿黑衣, 脑袋很圆,脾气有些古怪的家伙?”
仆从一怔, 擡起头来:“什麽人?”
他摇摇头, “最近家中要祭神, 并不接待外客, 我没见过这样的人。”
“没见过?”薛青菱跟姜有仙对视一眼, “那……花锦可曾回来?”
“花锦小姐虽未过门,但与土灵宗有婚约, 如今已经嫁入土灵宗,不在花家了。”仆从小心翼翼打量着薛青菱,“这位姑娘不知来自何处?可需要我前去通报主人?”
“虽是腾不出手来,但若是远道而来,也得好生招待。”
薛青菱做好了遭人冷眼的準备,倒是没想到对方这麽客气,一时间有些不好意思:“这……”
她看了姜有仙一眼。
姜有仙笑起来,端出一副名门贵公子的姿态:“既然家主事忙,我们也不急在这一时。”
“本就是寻旧友而来,她若不在,我们也不便叨扰。”
“请你转告一声我们来过,就不必劳烦招待了。”
“是。”仆从连忙行礼,“敢问二位姓名?”
薛青菱正要报上名号,却被姜有仙拦下。
他笑着说:“应天姜家,姜有仙。”
“这是舍妹,姜有灵。”
薛青菱表情古怪,但还是很快收敛,跟着装模作样行了一礼。
两人这才结伴离开。
走出了一段距离,薛青菱才开口问他:“你为什麽……”
“我听说花家这一代家主八面玲珑,连手下家仆都教导有方,力求不得罪每一个打交道的世家仙门。”姜有仙笑了一声,“原本还当是夸张,没想到真有这回事。”
“怪不得他那般客气。”薛青菱拧起眉头,“那你为什麽不说我们是天剑门来的?”
“稍作遮掩。”姜有仙对她笑笑,“天剑门与他们扯上过关系,要是让他们知道我们来了,有什麽猫腻都要藏起来。”
“但我打着姜家的名号……”
姜有仙回头看了一眼,嘀咕,“不应该啊。”
薛青菱疑惑:“怎麽了?我方才已经注意了,没人跟着咱们。”
“这才不应该。”姜有仙挠了挠头,“花家力求满门贵婿,若是寻常,知道姜家来人,肯定要跟着我们看看目的,顺便套个近乎。”
“但如今没有。”薛青菱恍然大悟,“就说明他们当真腾不出手。”
“只是不知道真是为了什麽祭神,还是有别的事。”
薛青菱又问,“你怎麽不问问他们,祭神是祭的什麽神,我们可能参与?”
“因为我如今扮的是姜家的人啊。”姜有仙无奈,“世家大族,表面客气,实际眼高于顶。”
“除非他们主动邀约,否则花家这种中等世家,搞什麽活动,我们也不会主动过问——他那门碎了一地,我也没问,也是这个道理。”
“那你们世家大族也够端着的。”薛青菱拧起眉头,“既然花家不好打听,我们去找浔阳城住户打听一下?”
“聪明。”姜有仙笑起来,“不如我们先去酒楼?”
“那家不错,看着有年头,门匾却崭新,人来人往不少而且衣着得体,应该是个有些档次的老字号,难吃不到哪去。”
薛青菱表情古怪:“你在这种时候倒是挺有少爷做派的。”
两人进了酒楼,点完菜,姜有仙扔给小二一块灵石,笑着问他:“小二,我听闻浔阳花开得好,还有什麽‘花神’之名,怎麽一路走来,没看见开了几朵花啊。”
“莫不是有什麽特定的观花之处?”
“哎多谢公子。”小二喜笑颜开地接了,然后挠挠头说,“要说这花……浔阳也不曾以花闻名啊,公子莫不是弄错了?”
姜有仙故作惊讶:“弄错了?”
“这儿真没有花?可我看你们账房柜台上,还摆了朵新摘的芍药。”
“这……是他爱花,自己买的。”小二赔笑,“公子莫不是听说浔阳花家,以为这儿有花吧?花家那‘十二花神’出游的时候,花都得从别处运来呢。”
“十二花神?”姜有仙饶有兴致地问,“这儿都没花,怎麽还能自称十二花……哎哟!”
薛青菱在桌子下头踩了他一脚:“磨磨唧唧的。”
“既然看不成花,那十二花神能见见吗?”
“这……”小二表情有些不自然,他赔笑着说,“花家也是修仙世家,恐怕也不是说见就能见的。”
“我们也是修仙世家。”薛青菱双手环胸,“上门拜访,花家难道就这麽不给面子?”
“倒也不是……”小二嗫嚅,“恐怕他们如今不太方便。”
两人对视一眼,小二忽然回头应了一声,赶紧回头赔罪:“不好意思两位,我得先招呼那边,您先请用菜!吃好喝好!”
说完,他一溜烟跑了。
“怎麽看都是落荒而逃。”薛青菱有些烦躁,“绕了这麽大一个弯子,不还是什麽都没问到。”
“不然我们直接进去?”
“冷静!”姜有仙赶紧按住她,“好歹等晚上啊。”
“先找间房,若是花家的人探寻,也好迷惑对方。”
两人就在这酒楼找了间房,一直等到傍晚用过晚饭,假装要回房间休息,等待夜晚出动。
薛青菱又试着联络廖无晴,可惜没有得到回应。
她百无聊赖撑着下巴看向窗外,期盼天色早些暗下来,忽然神色一动,握住了剑柄。
屋外有个人影一闪而过,门口居然喷进了些许烟雾。
薛青菱瞬间屏息——这不会还是个黑店吧!
她假装中招,趴在桌前,阖上双眼。
没过一会儿,门悄无声息地被推开,一个厨娘走进来,小心翼翼地把她挪到了床上,帮她脱了鞋盖上被子,然后什麽都没做,又推门出去了。
薛青菱一骨碌坐起来,表情古怪,这店什麽风俗?
想了想,她没有惊动其他人,悄悄从窗户翻出去,踩着屋檐推开了隔壁姜有仙的窗户——这家伙也和她一样,在床上躺着呢。
薛青菱翻身进去,站到他床边:“别装了,起来吧。”
姜有仙嘴巴微张,呼吸平稳,睡得四仰八叉。
薛青菱瞪大眼睛,擡手给了他一掌:“喂,你不会真被迷晕了吧?”
“嗯!”姜有仙惊得一下坐起来,大惊失色捂住身上被子,“你你你怎麽在这?”
薛青菱翻了个白眼:“真有你的,凡人放的迷烟都能把你放倒。”
“迷烟?”姜有仙神情呆滞,“我说我怎麽好像断片了……他们拿东西了?”
“没有。”薛青菱拧起眉头,“真叫人搞不明白。”
“浔阳城也好,花家也好,都透着古怪。反正天也暗了,直接去花家吧,走窗。”
“好。”姜有仙应下,翻身下床穿鞋,薛青菱先他一步站到了窗前。
“走……”姜有仙正要拉着薛青菱翻窗,却发现她站在窗前没动,忙问,“怎麽了?”
“不太对劲。”薛青菱眯起眼,“怎麽天暗了,一家亮灯的都没有?”
“啊?”姜有仙茫然跟着探出头,“街上人都没了……怎麽回事?浔阳城有宵禁?”
“门窗都关着,无人亮灯。”薛青菱眯起眼,“看着像空城一样。”
“嘶……”姜有仙挠了挠头,“这也太奇怪了。”
“若是有危险,那平日裏就不该那麽平和,城内居民也该往外逃,然后提醒外来人尽早离开。”
“可他们什麽都没说,只是……”
“有东西。”薛青菱忽然压低声音,“噤声。”
姜有仙立刻闭上了嘴,紧紧拉住了薛青菱。
薛青菱无言回头:“握你的剑,拉我干什麽!”
“我怕啊师姐。”姜有仙欲哭无泪,“不会有鬼吧!”
“不会。”薛青菱盯着街道尽头,“花家要祭神,要有也是有神。”
“神神鬼鬼,某种程度上也差不多。”姜有仙闭上眼,“本来不就是追个人吗?怎麽还遇上这种事了?”
薛青菱精神一震:“来了。”
姜有仙不敢睁眼,赶紧问:“是鬼是神还是人啊!”
“嗯——”薛青菱拧眉思索,问他,“怪物你怕吗?”
姜有仙蹲了下去:“师姐,要不你先上,你一个人打得过我就不上了。你一个人打不过,我感觉加我一个也帮不上什麽忙,不然我现在就向江师姐和小师弟求救……哎,你怎麽已经沖上去了!”
他撑着窗台,不安地往下张望,终于看清了怪物正形,瞬间面如土色,“好丑。”
他把眼一闭,握住剑也翻出窗户,大喝一声,“我来帮你了!”
“滚回去!”薛青菱头也不回,“把窗关上,还有其他的也在朝这来!”
“好嘞。”姜有仙立刻收剑扭头关窗。
花神
花神
姜有仙狼狈地关上了窗, 回头看向已经和怪物打成一团的薛青菱。
他这位小师姐一心崇拜江师姐,行事作风也都向她看齐,向来是路遇不平必得拔刀相助的。
姜有仙站在高处, 大着胆子眺望浔阳城内, 发现那些怪物游蕩在城内,却并不会破坏屋舍, 这会儿像是嗅到了腥味的野兽, 一个劲地朝他们这儿涌来。
但他已经关窗了……
姜有仙一琢磨, 装着胆子喊了一声薛青菱:“师姐!咱们且战且退……”
薛青菱怒目而视:“退什麽退!”
“不是,你听我说啊。”姜有仙无奈,“我是说,咱们引着怪物朝花家过去, 看他们是不是会跟来。”
“若真会跟来, 咱们就假装不敌, 直接带着怪物滚进花家啊!”
薛青菱略一琢磨, 发现也是个办法, 纵身一跃, 踩着屋顶瓦片朝花家的方向飞出了一段。
与她缠斗的怪物没有立刻追上去, 反而朝着姜有仙的方向挪了过去, 姜有仙大惊失色,喊着“师姐等等我”拔腿就跑。
那怪物总算是跟了上来, 也不着急, 晃晃悠悠地跟在两人身后。
薛青菱跑出一段, 还得停下来等等, 生怕它跟不上。
“如果只有这东西, 他们不会打不过。”薛青菱拧起眉头,眼看着花家就在眼前, 那扇破碎的大门草草拿纸糊上了,远远看上去,惨白一片。
姜有仙哆嗦了一下:“谁家好人拿纸糊大门啊!这怎麽看都不像是阳间路啊!”
薛青菱瞪了他一眼:“来不及换门吧。”
“只要门窗紧闭,这些怪物似乎就不会进屋,所以哪怕纸糊的,花家也得有个大门。”
“听起来很有道理。”姜有仙苦着脸,“但我还是怕。”
“咱们真的非要进去吗?”
薛青菱瞟他一眼:“你如果实在害怕,那就自己留在外面,我一个人进去。”
“正好你负责断后,把那些跟来的怪物……”
姜有仙立刻一脸正色:“不!我怎麽可能让你一个人走这种龙潭虎穴!”
“呵。”薛青菱冷哼一声,一副十分了解他的模样,“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跟紧。”
薛青菱飞身跃起,没破坏花家纸糊的大门,直接翻墙进了内部。
花家内部和浔阳城一样寂静无声,仿佛没有一个活人,薛青菱回头看了一眼——那怪物人高马大,即便隔着墙,也还能看见它的半个脑袋。
它伸手扒着墙壁,盯着院内两人虎视眈眈,但却没碰那纸糊的大门,也没翻墙跟进来,只是站在原地。
“走。”见它不动,薛青菱也不再管它,招呼姜有仙往更深处去,“找人。”
姜有仙心有余悸,连忙跟上,问她:“怎麽找啊?”
“肯定不会在寻常屋子裏。”薛青菱拧起眉头,“什麽柴房、地牢之类的。”
“那我们也不知道花家的柴房、地牢能在哪啊。”姜有仙嘀咕,“万一他们说的是真的,花锦、浮影、廖无晴、玄明他们不在这呢?”
薛青菱止住了脚步,姜有仙“咚”一声撞在了她的后背上。
两人身前,与街上相似的怪物,正成群结队在院中游蕩。
姜有仙喃喃自语:“咱们这是到了花家,还是到了它家啊。”
……
“薛青菱和姜有仙已经先我们一步去追那几人了。”乐时景看着眼前浔阳城大门,对江元月说,“但有些古怪,他们踏入浔阳城后,就再也没有给我们传来消息。”
“我打听了一下,说是这一个月,花家都在祭神。”
江元月竖起耳朵:“祭神?什麽神?”
“花神。”乐时景回答,“他们说是借了花神名号,也当给他们供奉香火,所以每隔三年,都会祭神。”
“因为是他们自己办的,也没什麽祖制,所以怎麽办都是他们说了算,上一回还让十二位姑娘扮作十二花神游园,也算是热闹了一把。”
江元月好奇问:“那这一回他们打算怎麽办?”
“不知道。”乐时景耸了耸肩,“打听来打听去,浔阳城的人都说不知道。”
“但话没人肯说,总还是会有些怪事传出来,比如想来探亲的外客收到消息,让他们改日再来,再比如,路过浔阳城歇脚的旅客,夜晚睡得格外沉,总是天一黑就迷迷糊糊睡去。”
江元月拧起眉头:“就没有更确切的消息了吗?”
“没有。”乐时景背着手,“我在城外能打听到这些已经很厉害了好不好?你也不夸夸我。”
季平生笑眯眯地说:“是这样,乐兄能找到这些消息属实……”
乐时景撇嘴:“没让你夸。”
“在外面不肯说,就算进了城,估计也没几个人会告诉我们。”江元月摸着下巴,忽然灵光一闪,“我倒是想到一个人,他说不定愿意告诉我们!”
乐时景有种不祥的预感:“谁啊?”
片刻之后,乐时景臭着脸,跟在江元月身后,跟她一块拜访花家。
江元月笑盈盈地说:“劳烦通报,天剑门江元月,想见一见花无尽花小公子。”
仆从客气前去禀报,没过多久,花无尽就一脸匆忙地从内宅赶了出来。
“江……”他几乎是跑到门前,然后一个踉跄差点被门槛绊了一跤,江元月连忙伸手扶他,几乎被他撞了个满怀。
“你!”乐时景瞪大了眼,被季平生往后拉了一把。
季平生安抚他:“乐兄,冷静、冷静,咱们现在有求于人。”
“那他也……”乐时景咬牙切齿,“什麽意思?自家大门还能给他绊一跤?就这麽巧绊进人怀裏了?”
“嘘——”季平生拉着他,给他使了个眼色,“慌什麽,我看过他的命数,他跟江姑娘绝无可能。”
乐时景默然片刻,嘀咕一声:“可我不信命。”
季平生语重心长:“偶尔也可以信一点。”
乐时景在一旁磨牙,花无尽像是一点没看见他,拉着江元月,惊喜中还掺了点担心:“你怎麽来了?”
“我来找人。”江元月不会说谎,开门见山往他身后看了一眼,问他,“有事找你帮忙,你方便跟我们出去一趟吗?就在前面酒楼。”
“好。”花无尽立刻答应下来。
“少爷!”身后仆从有些紧张,“家中祭神正忙,这时候……”
“我自己有数,晚上会回来。”花无尽瞪他一眼,“少管我。”
他一把拉住江元月,蹦出家门,喜笑颜开,“走。”
乐时景黑着脸:“还真是完全没把我们俩放眼裏啊。”
“忍。”季平生拍了拍他的肩膀,“乐兄,沉住气,要大度。”
“呵。”乐时景冷笑一声,面无表情地跟了上去。
酒楼的店家认识花无尽,引他们到了楼上,安排了单独说话的雅间。
花无尽还没等乐时景坐下,就开口说:“你不该来的,尤其不该这时候来。”
“因为祭神?”江元月也没藏着掖着,“可我有师弟师妹来了浔阳城之后杳无音讯,我总得找他们。”
“什麽?”花无尽吃了一惊,“可我没听说有天剑门的人……不对,他们不一定拜访了花家,也不一定如实报了姓名。”
“反正……”
他一副难以啓齿的模样,“我若跟你说,他们不会有事,顶多是消失一阵,等祭神完成,他们还会回来的,你信吗?”
“呵。”乐时景嗤笑一声,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江元月说:“信。”
他一脸震惊地看向江元月,仿佛第一天认识她。
江元月看着花无尽:“但即便如此,我也不可能乖乖等着,我想去找他们。”
花无尽目光闪了闪,没有立刻回答。
“或者,你只告诉我,怎麽才能跟他们消失到一块去。”江元月盯着他看,“这样能行吗?”
“这倒是简单。”花无尽嘀咕,“你只要日落之后打开门窗,不要抵抗,神使自会将你们带走。”
“神使?”江元月正要问,又闭上嘴,“算了,我只要知道怎麽去就好,其他不勉强你,多谢。”
花无尽拧着眉头看她,把眼一闭:“哎呀,可是你一知半解更容易遇到麻烦,算了,我都告诉你吧。”
“花家当真有神,不是虚无缥缈的那些,它有些特殊,你就当、就当某些门派豢养的镇山神兽一样,花家也有这样一位名为‘花神’的神兽。”
“虽不是真神,但花家却将它像神一样供奉,它也自会庇佑花家。”
乐时景挑眉:“那这位神,是不是就跟你们这一代突然出现的十二花神有些关联?也跟花家四处寻贵婿的做法有些关联?”
花无尽低下头,没有吭声。
“咳。”江元月扯了乐时景一下,“我都说了不多问的。”
“可他也说了全都告诉我们啊。”乐时景喝了口茶,“算了,不想说就不说,到时候我们自己费点功夫……”
“是。”花无尽突然开口,“有关系。”
“自己成不了绝世天骄,但世间情爱最好拿捏人。”
他擡眼看着江元月,“在花神前受过赏的姐姐们,不光容貌出衆,自有神明庇佑,被人深爱的法子。”
“哦?”季平生很感兴趣,“这听起来可不像是一般的法子,倒像是……改命。”
“没那麽夸张。”花无尽深吸一口气,忽然拉住江元月的手,“江姑娘,我前些日子,也去见了花神。”
“花家封了十二花神,我没什麽名号,但也受赏了,你如今看我,可与之前,有什麽不一样?”
他专注看着江元月的眼睛,带着些许期待和不安。
江元月迟疑开口:“好像……”
乐时景一把捂住了她的眼睛:“别看。”
“小心有诈。”
神使
神使
江元月也不是没有看过花无尽的脸。
她知道花无尽长得好, 虽然年纪尚小,但一张脸确实称得上美人,哪怕每次自诩“绝色”的廖无晴看了他也会夸两句。
但一阵子没见, 他似乎确实有了不少变化。
明明细想之下外貌似乎也没什麽变化, 但总觉得好像……分外勾人。
江元月觉得有些不对,拉开乐时景的手, 认真打量着他的脸——再仔细看看, 她几乎觉得他美得有些渗人, 但心跳确实诚实地蹦跶了两下。
江元月蹙起眉头:“你……”
乐时景探头,用脑袋再次隔开她的视线:“怎麽样?”
江元月拧起眉头:“确实古怪。”
“只是古怪吗?”花无尽的失望溢于言表,“可家主明明说,会变得更讨人喜欢, 只要多相处一阵, 就算是江姑娘, 也会喜欢我的。”
乐时景没忍住, 发出了一声阴阳怪气的笑, 江元月当即给了他一手肘。
她想了想, 试图安抚花无尽:“肯定不会一眼起效的, 要是太明显立刻就能让人改变心意, 那就像邪术了,多少也会有人注意到。”
“应该相处久了, 就会有日久生情那种……”
这回轮到乐时景瞪大眼问她:“你知道你这麽说是什麽意思吗?”
“啊?”江元月茫然, “安慰他……”
“我知道。”花无尽擡起眼, “我知道江姑娘没有别的意思。”
他笑了笑, “不用担心。”
“总之, 你只要知道,花家祭的神, 有本事让人更讨人喜欢就好了。”
“这恐怕也是为了让计划更顺利一些。”
乐时景撑着下巴问:“就是那个到处找贵婿的计划?”
“这是我们这一代的计划。”花无尽有些犹豫,“家主其实,比他看起来更有抱负,他的计划,利在千秋。”
江元月和乐时景对视一眼,表情都有些古怪。
“我们这一代,花家找不出一个能成一方霸主的天才来。”花无尽垂下眼,“所以我们要找花神庇护,与各门派的天骄结亲。”
“龙生龙、凤生凤,下一代应当就会好很多。”
“下一代天赋出衆的,就可以正当培养起来,天赋一般的,依旧寻求花神庇佑……”
“这样一代代下去,花家就能不断壮大几身,之后才能摆脱花神的控制。”
“听起来……”江元月斟酌着字句,“像是那麽回事,但这代代相传的事,谁能说得準。”
她嘀咕一声,“就算计划明日踏青,都有可能出意外下大雨呢。”
“江姑娘说得对。”季平生煞有介事跟着点头,“看似天衣无缝的计划,最是漏洞百出。”
“之后的事,我反正也看不见,总之家主就是这麽计划的。”花无尽低着头,“我只是想说,如今我们还要倚仗花神,所以哪怕知道它行事古怪,也只能配合。”
“每次祭神的花样都不一样,自然也是花神的要求。”
“这次祭神,它要‘宵禁’,违背者会被它带走一阵,等到祭神结束再送回来。”
江元月追问:“被带去哪?”
“神国。”花无尽握着茶杯,“我也不知道神国在哪,否则就直接告诉你了。”
“恐怕只有神明自己才知道,我只听父亲说起过,那儿不能使用灵力,有些古怪,其他一概不知。”
“你们若想去,就按之前我说的,夜半不要关门,也别反抗,引神使前来就好。”
“好。”江元月应下。
“还有一件事。”乐时景忽然开口,他问,“被你们那位‘神使’带走的人,会怎麽样?”
花无尽目光闪了闪,没有回答。
江元月一怔:“不是说没事吗?”
“他只说‘会回来’,可没说会没事。”乐时景眯起眼,“若真是没事,那它大张旗鼓抓人做什麽?”
“应该不会伤及性命,但他们会被怎麽样,你还没告诉我们。”
江元月下意识看向花无尽。
“我不知道。”花无尽垂着眼不去看她,“不是骗你,真的不知道。”
“我、我也问过爹,他让我别多想,成大事总有牺牲,而他们也不会死,我们选的,已经是牺牲最小的法子了。”
乐时景挑眉:“然后你就不问了?”
“我知道乐公子天赋过人,是仙人之子,师承焚海剑龙游水,是了不起的少年英杰。”花无尽猛地擡起头,“但我不是。”
“我没本事,也管不了这些閑事。”
“有些事就是知道了,我也管不了。”
他咬着牙,“我只能装聋作哑,至少这样,我还能假装不知道,睡个好觉。”
乐时景拧起眉头,正要还嘴,江元月拍了拍他的手。
他瞟了江元月,看在她的面子上勉强闭上了嘴。
等人走了,他才哼了一声:“还沖我发火,又不是我干的坏事。”
“好了。”江元月好笑地看他一眼,“他肯定也是察觉到了些许不对,所以才这麽轻易对我们和盘托出。”
“毕竟是他家做的事,也不能强求他做个圣人,大义灭亲,处理了整个花家。”
“哼。”乐时景撑着下巴,“你倒是挺惯着他。”
“难不成他让你看他那一眼,真有什麽古怪,你中招了?”
江元月擡手给了他脑门一掌:“胡闹什麽。”
“走了,在酒楼找个房间,等晚上。”
……
入夜,整个浔阳城一下悄无人声。
江元月一行人对此早有準备,躲过了酒楼的迷烟,早早开好了窗等待传说中的“神使”。
“万事小心。”以防万一,季平生不与他们一起行动,留在浔阳城内接应。
两人正要翻窗出去,季平生又喊住他们:“哎对了。”
两人一块回过头。
“你们给我留个东西吧。”季平生举例,“像是什麽贴身物件,或者有字迹的,这样若是你们不回来,我也能找到些许合适的东西。”
江元月摸了摸身上,还没想到要给他什麽,乐时景已经递出了一本通用剑术。
她一怔:“你怎麽还带着这个?”
“上面有她的字。”乐时景扬了扬下巴,“我也一直带在身上,应该能用吧?”
“自然,我确认一下字迹。”季平生摸着下巴猜测,“乐兄贴身携带的书上有江姑娘的字迹,莫非是她当年练剑时留下的笔记?”
“啊,那倒不是。”乐时景轻巧地否认,含笑看向江元月,“上面有师姐送我的封号。”
江元月的某些记忆瞬间回笼,她猛地睁大眼睛,试图阻止他:“等一下!”
但季平生已经打开了。
剑术扉页上,有一行力透纸背的小字,写着——“乐时景,天下第一烦人精!”。
季平生:“……”
他瞪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擡起眼看向两人。
江元月尴尬地转身看向窗外,摸了摸窗户催促:“该、该走了吧。”
乐时景倒是笑得乐在其中:“没错,就是她写的。”
江元月拎着他的衣领,把他上半身拎出窗口,恼怒催促:“走了,磨蹭什麽。”
眼看着窗户“砰”一声在他面前关上,季平生无奈摇了摇头。
窗外,两人看着仿佛嗅到气味,游蕩着朝这裏接近的“神使”,没有轻举妄动。
乐时景压低声音说:“花无尽让我们不要抵抗,会不会是骗我们的?”
江元月疑惑:“骗我们什麽?”
乐时景挑眉:“死啊。”
“我们要是信了,没还手,直接被这东西打死了怎麽办?”
“不能吧。”江元月不信,“除非他能一击毙命,否则我们肯定要还手啊。”
“哼——”乐时景满意收回目光,“还算理智,至少不是因为信任那小子的鬼话。”
“来了。”
怪物已经逐渐接近,两人表面不动声色,但也悄然握住了长剑。
两只长着一张男女莫辨面孔,身高超过两米,长手长脚的怪物凑到他们面前,缓缓伸出了手。
江元月看着它摊开的手掌,迟疑着问:“它不会是让我们上去吧?”
“还挺有礼貌。”乐时景看着自己面前也同样摊开的手掌,拉住江元月的手,和她挤到了一个手掌前,“不分开。”
它的手掌格外大,伸手一拢,就把他们俩一块拎了起来。
江元月:“……有点挤。”
“咳!”乐时景也没想到它居然真是伸手抓的,两人这会儿亲密无间地挤在一块,他瞬间红了脸,但还要强撑假装,“我这是怕他们把咱们分开,逐个击破……你、你忍忍。”
他没敢看她,只往上看。
带上他们之后,怪物不再像刚刚那麽缓慢游蕩,一下加快了速度。
乐时景眯起眼,低声问:“你觉不觉得……”
江元月打了个哈欠,小声说:“有点困。”
乐时景的脑袋已经搭到了她的肩上。
……
她感受到轻微的颠簸,江元月骤然惊醒,但没有立刻动作,悄悄眯着眼观察四周,两根手指戳了戳和她挤在一块的乐时景。
然后他就戳了回来。
江元月一怔,对上他的视线——这家伙也早就醒了,眯着眼偷偷观察四周呢。
这地方似乎是片林地,四周花草茂盛,生机勃勃。神使将他们二人松开放在地上,转身离开。
江元月趴在地上,身侧就是乐时景,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安静等了一会儿,不见有其他动静,这才不再装睡,坐了起来。
“不出意外,其他人都被带来这裏了。”乐时景坐起来,打量四周,“浔阳城附近,从没见过类似的景观。”
江元月看着身侧的花丛,表情有些古怪:“芍药?”
“嗯?”乐时景一怔,“花怎麽了?”
“菊花、芍药。”江元月拧起眉头,“一块开了。”
“这地方什麽气候?”
什麽花
什麽花
乐时景伸手抚过身侧的不知名花朵, 正想揪下一朵来看看,就被江元月拍了下手。
“还不清楚状况。”江元月瞪他一眼,“别乱动。”
“那边有人。”乐时景乖乖收回手背在身后, 指了指隐约有人声传来的方向与她说, “过去看看?那东西似乎没有特意将我们分开放,那其他被带进来的人, 应当也在不远处。”
两人走了没几步, 就看见吵吵嚷嚷的两个人朝他们走来, 江元月面上一喜:“是青菱和小姜。”
“哎。”乐时景拉住她,“还不确定是不是真人呢。”
他们站在原地没动,来人很快也看见他们的面孔。
薛青菱大喜过望,连忙朝他们奔来:“师姐!”
“啊?哎哎哎小心, 别是它变出来的!”姜有仙面上也是一喜, 但好歹比她谨慎一点, 伸手喊了一声, “对暗号!”
江元月一愣:“什麽暗号?之前也没说好啊。”
“也是。”姜有仙挠了挠头, “那你说一个一般人不知道的……”
江元月擡起手中剑:“不然你拔剑吧。”
“剑修外表好装, 剑可装不了。”
“好, 不用试了。”姜有仙往后退了一步, “一定是师姐本人,其他人都没有这个神韵。”
“师姐!”薛青菱已经扑了上来, “你怎麽也进来了?”
姜有仙笑着说:“那些家伙说实话也不是很厉害, 就是长得渗人一点, 然后气味古怪, 一不小心就中招失去意识了, 师姐,你难道也是……”
江元月还没说话, 薛青菱已经反驳:“怎麽可能!”
“师姐才不会中招呢,肯定是为了来救我们,故意的。”
“这倒确实是。”乐时景挑眉,“行了,你们早来这麽久,有没有发现什麽?找到浮影他们了吗?”
“找是找到了,但浮影和玄明遇到点麻烦。”薛青菱叹了口气,“你们刚来吗?先跟我们来吧,廖无晴、花锦,还有土灵宗宗主后元泽也在。”
江元月表情古怪:“啊?他怎麽也在?”
“我也不清楚,但他似乎对魔族的事很是了解——比浮影和玄明都知道得更多一点。”薛青菱拧起眉头,“不过也是托他的福,我们稍微摸清楚了一点这裏的状况。”
江元月和乐时景跟在他们俩身后前行,一路见到了不少人,他们神情散漫,有的懒洋洋躺在花丛裏,有的拉着人说话,看起来倒是不像是受了伤的模样。
他们很快见到了廖无晴、花锦、后元泽三人。
后元泽一挑眉,语气带着些许挑衅:“怎麽,没躲过?”
“那倒不是。”乐时景也不客气地顶了回去,“特意来救人的,但不是你,后宗主看起来也身陷囹圄,一会儿需要我们搭把手吗?”
“呵。”后元泽冷笑一声,“在这地方,你们可比我麻烦。”
乐时景收敛神色,不动声色看了江元月一眼——他进来时就察觉到了,这裏面没法使用魔力,简直就和魔界一样。
“哎呀……”花锦看见江元月显然很高兴,连忙回身拉了后元泽一把,“好歹他们是自己人,你先别吵架了。”
后元泽闭上眼,懒得说话。
“对了你们……”江元月忽然顿了顿,看向廖无晴身后陌生的面孔,疑惑地问,“这位又是谁?”
廖无晴一摊手,神情无奈:“那位神仙给我乱点的鸳鸯谱。”
“啊?”江元月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麽?”
廖无晴身后的陌生少女瞬间红透了脸,低着头小声反驳:“你、你不要胡说八道,我已经定亲了,不可能与你……”
“所以我说‘乱’点的鸳鸯谱嘛。”廖无晴摊开手,“没说错啊。”
“从头开始说。”薛青菱皱眉,“先别光顾着逗乐子了。”
“来得最早的应当是花锦,浮影和后宗主,都是为了她来的花家。”
花锦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是怪我,我以为花家裏出现这些怪物,是遭了劫难。”
“好歹我也是出身花家,就想着,趁他们在,狐假虎威,管一管这閑事,结果不知道什麽时候,就两眼一黑,再睁眼就在这裏了。”
廖无晴插嘴:“再然后,就是我跟玄明追着浮影来了这裏,之后就是天剑门的两位也跟来,这拔出萝蔔带出泥的,最后把你们给招来了。”
“哦不对,也不能说最后。”
他笑出来,“若是你们也解决不了,指不定天剑门的前辈们就要来了。”
“我们来了之后,就遇到他们了。”姜有仙面有菜色,“这裏面也有那些怪物,但它们也不攻击人,看着还算和善,而且……浔阳城的居民似乎见怪不怪,还对它们十分尊敬。”
他指着廖无晴身后的少女,“哦对了,这位就是浔阳城居民,叫福桃,有些事,我们也是问了她才知道的。”
福桃悄悄看了新来的二人一眼,低着头说:“浔阳城裏的人都知道,花家供奉了花神。”
“花家也提前挨家挨户送过礼、打过招呼,这次祭神要宵禁,若是不听,就会被神使带入神国。”
“我、我就是……”
廖无晴替她说:“她半夜睡迷糊了起来解手,走出房门才想起这事,就被抓走了。”
福桃涨红了脸:“你、你委婉点呀!”
“反正就是这麽回事。”廖无晴擡手,“如你所见,来这儿以后,我们也没法用灵力,就跟凡人一样。”
“花家提前跟浔阳城的居民们打过招呼,所以他们也不怎麽怕,就当成来神国游玩几日,看起来可比我们还自在许多。”
廖无晴擡起手露出一个奇怪的花朵纹样,“不过他们应当也没想到,这位花神还热衷给人做媒。”
江元月凑过去看:“这又是什麽?”
“一会儿就到你们了。”廖无晴幸灾乐祸地笑,“还不一定给你们牵什麽线呢。”
福桃又红了脸,低着头不说话。
“我们这儿也有。”薛青菱撸起袖子,露出同样的纹样,“进来不久之后,神使又来带我们去见‘神’,我看不出那东西的来历,像开了灵智的灵植,又像妖兽。”
“它也古怪得很,上来就说要给我们赐婚。”
她指了指姜有仙,“喏,把小姜指给我了。”
姜有仙掩面装哭:“可怜我还是个尚未出阁的黄花大……”
薛青菱踹了他一脚:“别恶心我,说正事呢。”
“嗷!”姜有仙这下捂着屁股真哭了,“花神说,给我们俩指了婚,以后我俩生的孩子,就是被它赐福过的。”
他压低声音,“我觉得没这麽简单,像是要偷孩子。”
“也不用太担心吧。”薛青菱拧起眉头,“我反正也不会跟他生小孩。”
她看向廖无晴,廖无晴立刻正襟危坐:“你们可别乱说话,这位姑娘已经定了亲,所以哪怕遇见我这种人间绝色,也只能含恨错过。”
福桃:“……”
乐时景忽然来了兴致,他扭头看向不吭声的花锦和后元泽:“你俩呢?”
“啊、啊?”花锦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瞪大了眼,紧张地拽住了自己的袖子,“我们俩什麽?”
“花神不可能单单放过你们俩吧?”乐时景意识到了什麽,哼笑一声,“给你俩牵线了?你俩是不是还打算……”
“慎言。”后元泽沉下脸,面色不善。
“他没否认。”乐时景回头跟江元月说衆人都听得见的悄悄话,“说明是做了但不让说。”
“看来……”
后元泽笑了一声:“你倒是从容,看来是一点也不担心,一会儿花神给你牵上红线了?”
“不担心。”乐时景不为所动,“我们已经找到了要找的人,可不打算继续在这陪它过家家。”
“到时候我们直接杀出去。”
后元泽嗤之以鼻:“就凭你现在毫无灵力?”
“我没有,我师姐有。”乐时景搭着江元月的肩膀,“师姐,他骂我,趁着现在他没灵力,咱们揍他一顿怎麽样?”
“别别别。”花锦赶紧制止,“后宗主有些特殊的法子,他在这儿也能用点灵力,咱们别自己人打起来了啊!”
“谁跟他是自己人。”乐时景翻了个白眼,“这麽说来,玄明和浮影被抓起来,是因为他们不受灵力限制?”
“恐怕有这方面的因素,不过更重要的……”薛青菱叹气,“他们俩一个说自己已经有妻子了,另一个说自己心有所属绝不可能跟别人牵线,大闹了一场,被花神抓起来了。”
江元月:“……”
“他也惯会胡说八道。”花锦小声嘀咕,“阿垣才不是他的妻子呢。”
江元月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所以,我们得去救他们……”
乐时景觉得有些奇怪:“他们没打过那花神?”
“中了招。”廖无晴耸了耸肩,“简单来说,就是中了毒,只要我们听话,毒就不会被激发的,可一旦作乱,那毒就会让人瞬间失去力气。”
“可不只是自己遭殃,我是自信有些耐药性,说不定能硬撑一会儿,只是……”
他朝远处张望了一眼,“这麽多人,可都是人质。”
江元月拧起眉头,思考对策。
廖无晴又问:“你们进来的时候,有没有闻到花香?”
江元月诚实地说:“没太注意。”
“我总觉得在我师父的收藏裏闻过。”廖无晴撑着下巴思索,“我师父收藏的都是些已经绝迹的灵植,至少人界罕见。”
薛青菱催促:“那你快想想啊。”
“在想在想。”廖无晴撑着脑袋,“是叫什麽来着,什麽情花?”
“有情花。”后元泽忽然开口,“魔界的花。”
衆人齐刷刷看去,他淡然说,“魔界习俗,成婚喝的酒裏,会放一瓣有情花。”
廖无晴讶异:“什麽作用?不是毒?”
“新婚夜,你说什麽作用?”后元泽白他一眼,“本来后钧成婚,我们也準备了一点。”
花锦悄悄红了脸。
“哦?”乐时景明知故问,“你们土灵宗少主成婚,为什麽要按照魔界的习俗準备东西啊?”
“你觉得呢?”后元泽冷笑一声,“你没猜到吗?”
江元月震惊地睁大了眼,和同样震惊的花锦对视一眼。
乐时景笑眯眯地摸了摸江元月的脑袋:“至少这两位似乎还没猜到。”
江元月迟疑着问:“怎麽猜到的?”
“啧,笨蛋,你想想啊,季平生说了,找浮影还是找魔族‘离民’是殊途同归,摆明了就是他们在一块。”乐时景扬了扬下巴,“你看在场这些人,谁最像?”
万一
万一
江元月一惊, 看向后元泽:“你就是离民一族?难道说,整个土灵宗也是……”
后元泽别开视线,淡然开口:“不知道你在说什麽。”
江元月:“……”
花锦左看右看, 小心翼翼地拉了拉后元泽的衣袖, 问他:“不能帮帮他们吗?”
“帮他们什麽?去魔界送死吗?”后元泽冷淡地看她一眼,“你以为人界修者到了魔界能活得下去吗?魔族对人族可没什麽好印象。”
“这你不用管, 把我们送去就行。”江元月摇摇头, “其实浮影也有办法, 只是他要开门动静太大,容易把各种魔族都引过来。”
“你们常年在魔界和人界往来,应该知道怎麽悄悄把人送进去的方法。”
后元泽神色一动:“你说那个魔族,有自己穿梭两界的办法?”
“原来如此, 怪不得如此难缠。”
他哼笑一声, “这样看来, 他才是最初的离民一族。”
“他也是?”乐时景挑眉, “所以‘殊途同归’是这个意思, 不管是找你们谁, 其实都是找离民一族帮忙?”
后元泽叹一口气:“不是我不帮你们, 只是我们的那条路, 也无法让一般人随便过去。”
“封印拦不住我们,是因为离民一族有人族血统, 也有魔族血统。我们祖上, 是人族与魔族通婚, 最离经叛道的一群人。”
“当时两界将要封印, 先祖祈求魔尊, 不想与爱人分离,允许先祖前往人界, 也给他们留了回家的办法。”
“最初先祖拥有开辟通道的办法,但如今我们已经失去了这样的能力,只能尽力维护先祖曾经开辟的通道。”
他垂下眼,“没想到那小子居然还会……”
乐时景若有所思:“那正好,你还能让他给你们开个新门。”
后元泽拧起眉头:“我不知道是谁让你们来找我的,但那条路,人过不去。”
“他说有办法。”江元月看着他,“我们只是需要你的协助,让我们走那道门,其他的,我们自己会解决。”
后元泽定定看了她一眼,收回目光:“随你。”
“左右不过多出一副棺材而已。”
“啊?”江元月有些疑惑,但后元泽已经不打算再说了。
他收回目光:“既然如此,我们该想如何从现下状况脱困了。”
“它们来了。”
在街道上见过的怪物有一次朝他们靠近,显然是沖着江元月和乐时景来的。
廖无晴幸灾乐祸地笑起来:“来了来了,伟大的花神要给你俩赐婚了。”
乐时景的表情一时间有些古怪,但还是乖乖跟着站了起来,他压低声音对江元月说:“一会儿听我的,你别还嘴。”
“哦。”江元月应下,“又有什麽鬼主意了?”
乐时景眉骨轻扬,低笑一声:“试试看,花神听不听得懂人话而已。”
两人跟着神使到了花神面前。
出乎江元月的意料,它比神使长得更像人一点,还穿着一件花团锦簇的华丽锦衣,要不是衣袖下的指尖像是植物根系,乍一看,居然当真像是美豔惊人的花神了。
江元月的目光从它含笑的脸上划过,看向它身后,被粗壮枝条捆起来的两人——浮影和玄明嘴巴都被塞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说话难听。
见到他们俩靠近,两人都奋力挣扎起来,发出一连串“呜呜”声。
乐时景忍不住按了按额头:“还真是不让人省心。”
花神已经从高台擡起了脸,她那张脸生得美豔,但笑起来的时候居然不显妩媚,反而显得神圣慈祥。
纤细枝条从它袖子下疯长,沿着地面蔓延长到两人跟前,然后一圈圈绕住了他们的手腕,笑着说:“赐汝良缘,生机蔓延,子嗣绵长。”
“赐福之子,皈依于我。”
“以此成契……”
它还没说完,乐时景出声打断它:“等等!”
手腕上的枝条瞬间一紧,江元月已经按住了剑柄,勉强还记得乐时景刚刚说的话,才没有立刻拔剑。
花神脸上的笑容逐渐加深,堪称温柔地问了一句:“不愿?”
“非得我俩吗?”乐时景晃了晃自己的手腕,笑眯眯地跟它讨价还价,“就不能是她跟其他人?”
他指了指花神身后的两人,“那儿还不有两个呢吗?”
江元月一下瞪圆了眼睛,飞快瞥了乐时景一眼,抿紧了唇没有吭声。
花神没有立刻回答,似乎正在思索。
乐时景见它似乎可以交流,再接再厉试图说服它:“就那个吧,我师姐喜欢头圆得像卤蛋的。”
江元月:“……”
浮影闻言剧烈挣扎,“呸呸”两声吐掉嘴裏的东西,嚷嚷起来:“你头才像卤蛋!我对阿垣一心一意你少胡扯!”
乐时景一脸不快:“轮得到你说不要吗?把他嘴堵上。”
他扬起一张乖张笑脸,看向花神,“这不是都听你的吗,花神大人。”
江元月看了眼他的表情,沉默地收回了目光,什麽都没有说。
花神似乎是被他说动了,细长枝条松开了乐时景的手腕,缠住了身后的浮影手腕。
“松手!给老子松开!”浮影摆出一副宁死不屈的架势,气急败坏地大喊,“喂!江元月你就这麽看着他胡闹吗?你揍他啊。”
江元月目光一动不动,抿着唇不吭声。
直到手腕上略微刺痛,她擡起手看了眼,上面有了跟其他人如出一辙的印记。
乐时景正要开口,江元月抢在他之前问:“既然这样,是不是该放他跟我一起走了?我看其他定下契约的人都走在一起。”
花神微微侧目,盯着龇牙咧嘴一副不服管教模样的浮影看了一会儿,忽然擡起花枝,“呲”一声朝他喷了一团雾气,这才松开了他,扔到江元月面前。
江元月伸手去接他,乐时景赶紧搭手:“我来……”
江元月扛着浮影躲开了他的手,也没看他:“不用。”
乐时景微微睁大眼,有些局促不安地看了她一眼:“我……”
江元月回头问花神:“那把浮影放下来了,要人替他吗?”
“喂!”乐时景拉着她赶紧离开,“它都没说要,你干嘛上赶着把我送过去挂着啊。”
江元月抽回手,两手都扶着浮影,这家伙刚刚中了招,满脸驼红,用不上一点力气,跟面条一样四处歪倒,还在口齿不清地嘀咕:“阿、阿垣,我没有……”
江元月听着好笑,安慰他:“放心,到时候我帮你跟阿垣解释。”
“没事——”浮影擡起手,目露兇光,“大不了,把这只手砍了!”
“也不用那麽夸张。”江元月扶着他回到衆人身边,“要看不见图案,割块皮就好了。”
“对啊。”浮影竖起大拇指,“你聪明。”
“还好。”江元月把他放下,姜有仙立刻搭了把手,问她:“这家伙怎麽跟醉酒一样?”
江元月诚实地说:“大概是怕他作乱,花神给他喷了点东西。”
廖无晴查探他的脉搏:“唔,根据我对魔族筋脉的了解,要是不出错的话,他反正应该还死不了。”
“我也觉得。”江元月伸手,给他们看自己手背上的记号,“毕竟花神还期望我跟他生个孩子给它呢,恐怕不会让他现在就死。”
“咦?”廖无晴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错愕擡头看向乐时景,“怎麽是他俩?你干什麽去了?”
江元月指着他:“他提议的。”
廖无晴一副见了鬼的模样:“你……”
“我不这样怎麽把他弄出来?”乐时景不是很理直气壮地瞟了江元月一眼,清了清嗓子,“再说了,它下的是言契,而且与植物有关的魔物最难杀,要是不小心漏了一颗种子都有可能卷土重来……”
江元月站起来:“我想看看这裏面被带进来多少居民,趁这时候,廖无晴你看看能不能让他清醒一点。”
“好。”廖无晴应了一声,“灵药在这儿也不怎麽起作用,但寻常药材还能用,我尽力试试。”
江元月颔首,拎着剑起身离开。
薛青菱眯起眼,警惕地看了乐时景一眼:“你惹她生气了?”
“什麽?”乐时景睁大眼,“你胡说八道什麽,她要是生气早给我一拳了。”
“那是一般生气的时候。”薛青菱拧起眉头,“她都懒得理你,这应该是很生气的时候了。”
廖无晴叹了口气:“哎。”
他恨铁不成钢地摇头,“趁现在,我折腾这傻子,你追上去啊。”
“有什麽好……”乐时景嘀咕一声,“我也去看看那花神抓来多少人。”
他快步跟上了江元月,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却没想好怎麽开口。
江元月肯定也知道他跟了上来,但她也没有开口。
两人沉默着走了几步,乐时景终于有了动作,他低声问:“你生什麽气?”
“没有。”江元月脚步一顿,看着手腕上的记号叹了口气,“仔细一想,本来也不应该怪你。”
“那倒也不用这麽懂事。”乐时景拉住她的手腕,“你要不还是给我一拳吧,这麽见外我都不习惯了。”
“不用了。”江元月没回头,想把手抽回来,但乐时景没松手。
乐时景嘀咕一声:“我、我让花神给你和他赐福是因为……”
“为了把他放出来。”江元月垂眼,“我知道,这裏有许多凡人,我们不适合跟它硬碰硬。”
“这裏像是魔界,或许可以试试让浮影开门,带大家离开。”
她吐出一口气,回过头看他,“我刚刚只是一时不爽,现在不气了,松手吧。”
“不是。”乐时景没松手,目光闪了闪,但仍执拗地盯着她,“若是只为了这个,还有别的办法可以选,但我就是不能让她给我们俩赐福。”
“哦。”江元月握紧手,“明白了。”
“不对,你明显没明白。”乐时景把她拉近,张了张嘴,脸慢慢从耳根红起来。
他低声说:“你忘了廖无晴说的了?”
江元月拧起眉头:“他说了好多有的没的,你说哪个?”
“孩子。”乐时景不敢看她,“灵契诡异,不得不防。”
“你跟浮影肯定不会有孩子,但是……”
他有些支支吾吾,“但是,万一……”
江元月意识到什麽,错愕看他:“啊?”
乐时景攥着她的手腕也不敢用力,低垂着眼看她,总觉得今日自己比平日更沉不住气一点。
他盯着江元月的眼睛,一瞬不瞬:“万一以后我们有孩子呢?谁又说得準?”
“总不能拿这个冒险吧。”
江元月蓦地睁大了眼睛。
突破
突破
“孩孩……”江元月结结巴巴地往后退了一步, 脸上红晕一路烧到了耳根,“你说什麽呢!”
“我就是说、说以防万一的情况。”乐时景清了清嗓子,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反正总不可能是浮影吧?”
“那倒是不可能。”江元月嘀咕一声, 居然觉得他说的有几分道理。
“所以麽。”乐时景背过手,“我这是不得不防。”
江元月斜睨他一眼, 装作不在意地问:“那我们……”
乐时景和她并肩站着, 也尽力装出风轻云淡的模样:“反正总比浮影可能大。”
身后薛青菱忽然喊了他们一声:“师姐!小师弟!”
“啊!”
两人同时被吓了一跳, 各自慌张地回头应答。
薛青菱动作一顿,疑惑地看着他们:“你俩怎麽了?”
“没怎麽。”乐时景睁大眼睛,“看起来……有、有什麽吗?”
“你俩的脸一个赛一个的红,都快比侯来的屁股还红了。”薛青菱狐疑地看他们俩, “你们干什麽了?这儿太阳也不晒啊。”
“侯来?”江元月茫然地眨眨眼, “你看过侯来的屁股?”
“那倒是没有。”薛青菱诚实地说, “只是上次小姜他们打闹, 说侯来的屁股和猴一样红, 我觉得有意思就记下来了。”
江元月无奈:“你别什麽都记啊!”
“嘿嘿。”薛青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好玩嘛。”
见她成功被转移了注意力, 乐时景趁热打铁, 问她:“你来找我们做什麽?”
“哦,浮影已经醒了。”薛青菱赶紧说, “廖无晴那家伙还算有点本事, 他虽然还虚弱, 但至少能正常说话了, 叫你们回去呢。”
“这麽快?”江元月一喜, 立刻往回走,“快去。”
乐时景摸了摸自己热意未消的脖子, 垂下眼乖乖跟在她身后一起回去。
“醒了?”江元月回到浮影身边,蹲下来看他,“怎麽样?”
浮影睁开眼,张嘴就是:“我对阿垣一心一意……”
“这个我知道了。”江元月打断他,“我是问你现在身体怎麽样?能不能打开门?”
“门?”浮影挣扎着坐起来,神情古怪地看她,“你想让我带人出去?可这样的话,你们就会跟我一块去魔界……”
“未必。”江元月摇摇头,“这地方比起人界更像魔界,我想赌一把。”
“我是无所谓,反正去魔界去人界,我都能正常行动。”浮影拧起眉头,“但开门很费体力,我得歇一歇。”
“好。”江元月点头,“正好趁现在,我们想办法将人群聚集起来——还不能跟他们说真话,他们之中不乏信任花神的信衆,得找个理由。”
廖无晴眼珠子一转:“这个好办,交给我。”
“等等。”浮影错愕看她,“你打算把那群人都带上?”
江元月有些迟疑:“怎麽了,不行吗?会更耗体力?”
“门开以后就不费我的力气了。”浮影嘀咕一声,“只是带上这群累赘,无论去哪都麻烦。”
“万一只有你们几个,我还能应付一下,带你们脱身……”
姜有仙一怔,面露感动:“浮影!”
浮影黑着脸:“干嘛,打断我说话!”
姜有仙捂着心髒,一副感动的慈母面孔:“你想救我们哎!”
浮影自己都一愣,他震惊低下头,像是才反应过来:“对啊,我管你们干嘛?”
“我开了门自己跑了不就好了?你们自生自灭呗。”
“哎呀。”姜有仙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这种时候了,你就别说这种话了,你不早就把我们放心裏了嘛。”
“滚!”浮影龇牙咧嘴,“谁跟你是一道的!”
“不过……”
他略微迟疑,“玄明怎麽办?他还在那怪物手裏。其他人能悄无声息地逃,他可难。”
“你们再给他找个老婆?”
江元月拧起眉头:“可要等新人进来,最起码又得一天,我们这儿还没被花神打上记号的也只有……”
乐时景睁大眼:“看我干吗?我可没办法。”
“既然这样。”江元月摸着下巴,“只能你带着其他人走,然后我去救玄明。”
“你能救得了他?”浮影嗤之以鼻,“少来。”
他双手环胸,“这东西本来也是我不小心放过来的,我来收拾。”
江元月挑眉:“你放过来的?”
“啊……”浮影抓了抓后脑勺,神情有些古怪,“就是,之前给阿垣开门的时候,它跟着我,我没注意。”
“阿垣去了花家,谁知道这东西也跟到了花家,还蛊惑了当时花家的家主,成了他们家供养的僞神。”
廖无晴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东西果然是魔界的。”
浮影撇了撇嘴:“当时阿垣把我甩开了,我不在花家。她自己为了来人界,断了经脉,恐怕就算知道有古怪,一个人也很难对付。”
“正巧那时候我到了花家,又是这小鬼被选去当什麽狗屁花仙的时候。”
花锦小声反驳:“是桃花仙。”
“反正就正好看到那狗东西要对这小鬼下灵契。”浮影嗤之以鼻,“当时我还不是她爹。”
花锦低着头,更加小声地说:“现在也不是啊。”
“我没打算管她,但是阿垣让我动手嘛。”浮影还有几分得意,“但我也不是说阿垣让我动手我就乖乖听话的,我跟她谈了条件。”
“若是她遇到什麽事都能自己处理,我就不出手,也不带她回去,若是真有一天她要我出手,那她就得跟我回去。”
乐时景若有所思:“那当时你出手那一次,就什麽都问她要?”
浮影一怔:“啊?”
“你跟她谈的是之后的条件啊。”乐时景恨铁不成钢,“那当时那次不就白送了?”
浮影呆住,恍然大悟一拍大腿:“对啊!亏了!”
乐时景嗤之以鼻:“呵。”
“所以,花家家主离奇身亡,还有那一场古怪的火,都是你干的?”
“嗯。”浮影叹气,“阿垣叫我做得离奇一点,我就放了火,将这魔物封在了花家祠堂地底。”
“别这麽看我,这种魔物很难杀的,当时它确实死了,应当是不知道在什麽地方还留了种子,这才又长了出来……”
“可是!”花锦忍不住开口,“那场大火让阿垣受了好重的伤,她为此修养了好久!还伤了脸!你……你下手也太没轻没重了!”
“她手上不是因为那火。”浮影双手环胸,“只是因为她当时想救你,强行用断绝的经脉引动魔气,才受了反噬。”
“因火受伤,还有脸上的伤疤,一个是担心魔界除了那魔物还有其他人追来,掩人耳目,另一个,也是为了藏自己的伤——你放心好了,阿垣才不在乎脸上那点东西,而且,她有……”
浮影诡异地停顿了一下,清了清嗓子,“反正她回了魔界,断绝的经脉都能重新长好,更别说脸上那点疤痕了,你下次见她,她肯定完好如初。”
花锦轻轻眨了下眼:“真的?”
她松了口气,“她没事就好。”
“呵。”后元泽冷笑一声,“有什麽可放心的,你没意识到,她做的这些事,全都没有告诉你吗?”
“她根本就把你……”
“我不用知道这些。”花锦别过头,难得坚持自己的观点,“我知道她救了我,她对我好就行。”
“就像你,你也有很多秘密,但我也不会问,我只知道在土灵宗,你好好照顾我了,这回遇到危险,嘴上嫌我麻烦,也来救我了。”
她嘀咕,“我才不笨呢,我知道什麽东西该在意,什麽不该在意。”
后元泽抿唇,没有再说话。
廖无晴撑着下巴,忽然打了个响指:“我说你俩是不是……”
在后元泽杀人的目光裏,他又闭上了嘴,笑意盎然,“哦——八成是。”
江元月疑惑:“什麽?”
“你不用管。”廖无晴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先管好你自己,还有你那小师弟。”
江元月突然心虚:“我、我跟小师弟……你不要乱讲!”
她忽然扭头看向浮影,“你休息好了没有?能动手了吗?”
“行了行了。”浮影扭了扭脖子,脸上带着些许杀意,“你们去把人聚集起来,我开门,都进去,然后我留下断后杀花神。”
“没问题吧?”
“有。”江元月摇头,“我留下帮忙。”
“多管閑事。”浮影嗤之以鼻,“当初我就能杀它,只不过没杀干净,还用不着你帮忙。”
“你怎麽说都好。”江元月不为所动,“我得确保它不会追出来。”
“我去把他们集合起来。”廖无晴已经拍拍袖子站起来,转身扯开嗓子喊,“诸位、诸位,劳烦一聚!我刚刚想到一个取悦花神的好法子!”
神使似有所感,迟钝地歪头看着他们。
很快,他们就把人群聚集到了一块。
浮影也没跟他们废话,直接动手在衆人脚下打开一道裂缝,把他们送了出去。
只有江元月和他留下。
江元月已经拔出了剑:“我去救人,你守着门。”
眼看四周神使飞扑过来,浮影“啧”了一声算是答应。
……
外界,一群人惊叫着落地,七零八落叠了一团。
“真是人界!灵力回来了!”薛青菱面上一喜,“这似乎是浔阳城外,不远。”
一无所知的凡人正骚乱,姜有仙正帮忙安抚,乐时景擡眼看着半空那道裂缝。
廖无晴伸手搭着他的肩膀,笑道:“你说,这算不算他们结缘的契机?”
乐时景回头看他。
廖无晴笑得幸灾乐祸:“你让他们俩……”
乐时景翻了个白眼:“他们俩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