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染头一次听说, 人工智能也有生日。
这件事，得从几天前说起。
极光城的运作这段时间基本上了正轨，裴染用绿光一号做了不少事, 也抽空处理了一些私人事务
她终于下定决心, 去修复了妈妈的核心处理器。
她连着焦虑了很多天，反反复复地问W：“你说处理器修复后，重新亮起来的时候，妈妈还是我原来的妈妈吗？”
这是完全无法验证的问题。
W安慰她：“无论如何，修复之后，你的妈妈都有几率真的回来。”
他说得对。
当它重新睁开眼睛的那一刻，裴染已经把什么都忘了，抱着它哭得天昏地暗。
除此之外, 她还去治好了金河俊的眼睛和声带, 金河俊完全没料到不止能重见光明，还又能说话了, 哭得比她见到妈妈复活时还惨。
W也在忙着，他把路湛亚的办公室整理出来了，黑进了他的办公系统, 拿到了不少有用的资料。
可是顺便也看到了点别的东西。
比如几封“情书”。
裴染坚称那几份东西顶多只能叫做“日记”，W却不同意。
他说：“谁写日记，开头是‘裴染：’？”
信都是路湛亚几年前写的, 看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意思，像是没打算真的寄出去，他写完之后居然都留着, 藏在犄角旮旯的地方, 没有删。
算一算, 应该是她在白港的那段时间。
裴染只随便扫了一眼, W却认认真真地读了一遍，怕是字字句句都印在了他的核心处理器里。
一读完，W就说：“裴染，我们从认识到现在，我都还没有给你写过情书，这是不对的。”
裴染：从认识到现在，我们也就这几天才刚刚能无所顾忌地随便写字吧？
裴染：“那你就生成一份呗？”
片刻之后，裴染的手环就被人攻击了。
大量的情书涌入她的手环，手环屏幕疯狂地往外弹出弹窗，噼里啪啦，一秒都不停，好像中了什么病毒。
这位人工智能可以批量生成海量情书。
裴染手忙脚乱地关掉通知的推送，试图说服他：“情书这种东西，我感觉，应该是重质不重量的。”
W回答得很有把握，“质和量都很有保证，单单就质而言，也比路湛亚那几封好得多。”
他说：“不急，你没事的时候可以慢慢看。”
他补充：“有些是图文并茂的。”
再补充：“有的还有语音。”
再再补充：“是你喜欢的气泡音。”
当天晚上，两个人躺在床上，安静地听海浪的声音。
路湛亚没给内城做去文字化，裴染却早就尽可能给自己住的地方做了。
这次屏蔽层关闭，房子的线路有一些着火点，被喷淋系统及时浇灭了，问题不大，也很容易修复。
全屋的显示系统上次出城之前就关闭了，完全没有损坏。
裴染正在迷迷糊糊时，忽然听见头顶上，W幽幽说：“我好像快要过生日了。”
人工智能也有生日的吗？
裴染用困得发懵的大脑思索了一下，就想起为什么了。
白天看见，路湛亚的“日记”里，有一篇的第一句话就是：“裴染：今天是我的生日，我真的希望”
后面好像是把她当成了许愿池，写了些什么，裴染没仔细看。
裴染点头，“好啊。你最近过生日啊？”
她算了算，“所以你是摩羯座的？”
W回答：“那倒不是。我的星座应该是双子混白羊吧。”
裴染的脑袋都被他混清醒了。
裴染：“双子混白羊？不是，双子是六月，白羊是四月，这俩中间隔着一整个月呢，请问你是怎么成功地混起来的？”
W淡定地回答：“双子是我的主要硬件的出厂日期，白羊是我最早的正式版本发布的日期，因此我对自己的星座的初步规划是双子混白羊，不过还没有最后决定，因为首次实地测试的日期是八月，狮子座，最重要的一次全系统更新日期是二月，水瓶座，通过全面安全审核的日期是九月，处女座，感觉也都很不错，所以说不定后期会改。”
裴染：“”
W下结论：“无论生日是什么时间，我都觉得，明天会是个非常适合过生日的日子。”
过个生日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裴染答应：“那我们就过。”
她顺便问：“所以你现在几岁啊？”
内城有烘焙店，希望还在开门，得给他订个蛋糕，不知道上面要插几根蜡烛。
联邦安全代理人刚启用没多久，裴染估计，算上测试阶段，十以内，说不定是五以内，不可能再多了。
W突然就沉默了。
片刻之后，他才措辞谨慎地回答：“我无论是心理状态，还是身体状态，都相当于正常的成年人类男性，甚至比他们更加成熟、智慧和稳重。”
成熟、智慧又稳重的他继续说：“我估算自己的年龄，大概是比你大三岁左右。”
裴染：男大三抱金砖么？
这位的星座是自己挑的，年龄也是自己斟酌着选的，厉害。
第二天一大早，W就起床了。
等裴染起来时，发现他在系统内订购了各种材料，在自己研究着动手做蛋糕。
倒是一点心都不用她操。
甚至还给自己买了一大包小蜡烛。
看见裴染起来了，他问：“你想吃什么口味的？巧克力？水果慕斯？提拉米苏？还是别的什么？”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要过生日。
裴染突然醒悟他根本就不怎么吃东西，这生日蛋糕其实是给她做的。
裴染不太好意思：“不然我们调配一点好喝的饮料就好了。”
“当然不行，”W说，“没有蛋糕，算什么生日。你还没有吃过生日蛋糕吧？”
裴染老实承认：“没有。至少在记忆里没有。”
既然他坚持，裴染就认真想了想，“那我想吃芒果的。”
小说里描述的那种芒果蛋糕，中间有一层又一层的芒果肉和奶油混合的夹心，甜甜的，滑滑的。
W马上发了一整组图片过来，“我这里有各种做法的芒果蛋糕，你喜欢哪种？挑一个。”
好在多功能厨房料理机做烘焙很方便，W一直在忙着。
他忙着，裴染就拉了把椅子，坐在厨房里陪着他，闷头发消息，把屏幕拉得很小，遮遮掩掩的。
快到中午的时候，他的芒果蛋糕终于做好了。
蛋糕上毫不客气地堆满了果肉。
裴染问：“要不要把乔赛他们也叫过来，一起给你过生日？”
W拒绝：“可是我不想。这种特殊的日子，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只和你一个人待在一起。”
这要求也太好满足了。
W又用料理包做了几个菜，才过来插蜡烛。
裴染建议：“用一根蜡烛表示一下就好了吧？”
W不肯：“这样别人会怀疑我的年龄。”
他认认真真地给蛋糕插了满满的一圈蜡烛。
他刚要把蜡烛点亮时，裴染忽然说：“等一等。”
她站起来，“我还有一样东西，想送给你。”
W眨了一下眼睛，不动声色，“你给我准备了生日礼物？”
“对。”裴染说，“不过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她牵起W的手，把他拉到底楼大厅中间，让他站在那里，闭上眼睛。
她又戳了戳趴在肩膀上的机械蜘蛛，“你也闭眼。”
机械蜘蛛乖乖地把脑袋扎到她的衣领下。
她自己跑到旁边靠墙的角落。
那里的墙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块小小的显示屏。
裴染点了几下，才回到W身边，“睁眼吧。”
W睁开眼睛。
底楼大厅中，周围的场景变了，是熟悉的音乐广场。
天空湛蓝，中午的阳光明亮温暖，音乐喷泉的水花在阳光下闪耀跃动，不远处是两个人住的造型古老别致的小楼。
不过和以前不太一样，两座小楼连在一起，阳台紧挨着，仿佛同属于一套大平层。
W环顾四周，目光最后定在那两个紧挨着的阳台上。
“你用绿光一号做的。”他说。
这是一个肯定句。
“对，”裴染答，“我用绿光一号做了你那套虚拟世界生成装置。”
她说：“我不太懂这套设备，所以给乔赛发了消息，幸好乔赛离开黑井时拷出来不少资料，其中就有他做的这套设备的，给我发过来了。绿光一号现在能写篇小作文，我尽可能地写了好多，不过如果有做得不完善的地方，我还可以用绿光一号继续改。”
W以前做的那套设备留在黑井了，没有带出来。
离开黑井，他没法再继续当他的天气之神，变幻云的形状，也不能再养他的虚拟宠物，裴染觉得，那些好像都是他很喜欢做的事。
他过生日了，刚好可以送他这套设备，帮他弥补这个遗憾。
W什么也没说，只站在广场正中，喷泉前，伸出手，把裴染抱在怀里。
“谢谢你。”他说，“我很喜欢。”
他低头吻了吻她头顶紧贴着头皮的短毛，不肯松手。
裴染提醒他：“蛋糕。”
W这才松开她，索性把蛋糕端过来了。
两个人像在野餐一样，席地而坐，坐在广场正中，喷泉前，点起了蜡烛。
虚拟的阳光洒在真实摇曳的烛光上，裴染说：“许个愿吧。”
W闭上了眼睛，两弯长而浓的睫毛合拢。
不知道他许了什么愿。裴染心想。不。想都知道他许了什么愿。
他睁开眼睛，一口气吹熄了所有蜡烛。
好大一个芒果蛋糕，全都是裴染自己的。
裴染索性没切，只拿来了一把勺子，一勺一勺地挖着吃。
蛋糕香甜滑软，比小说里描述的还要好吃。
她一口气吃掉大半个蛋糕，才缓了缓，问W：“你自己的生日蛋糕，你真的不要尝一点点味道？”
“好啊。”W回答。
他没有去碰蛋糕，而是倾身过来，扶住她的后脑。
舌尖一点点描画，她嘴角的奶油都没了。
“奶油很甜。”他下结论，“不过不知道芒果是什么味道，让我试试。”
他试试的方式，就是固定住裴染的头，舌尖探到她的嘴巴里，到处找他想要的芒果的味道。
蛋糕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两个人不知怎么就躺在了石板地上，W尝芒果的味道，也不知为什么，渐渐尝到了她的锁骨之间的小窝里，一点点抿着，还在向下滑。
裴染推推他，“不要在广场上，太奇怪了。”
W很乖：“好。那我们去楼上。”
他想了想，“你不喜欢在广场，虚拟投影设备有了，我下次要做一些更有意思的地方出来。”
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
两个人回到楼上，又不知过了多久，裴染才从沉睡中醒来。
她动了，W却一反常态，居然没有在她醒来后的第一时间睁开眼睛。
裴染立刻担心了：他该不会是使用过度，坏掉了吧？
她戳了两下他的脸，他才终于掀起睫毛。
“裴染，”他低声说，“很神奇，我刚才好像第一次睡着了。”
他向来不用睡觉，这倒是新鲜事。
W继续说：“而且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了路湛亚的鬼魂。”
裴染：“”
W悠悠道：“在梦里，他质问我说，你只不过是台机器而已，怎么可能比得过人类。于是我告诉他的鬼魂，我和他比较，有一种人类完全不可替代的巨大优势。”
裴染的目光立刻顺着他光裸的胸膛滑下去，往下瞄。
W却继续认真地说：“我对路湛亚说，如果有一天，万一裴染突然改变了性向，开始喜欢女生，那我可以马上换掉声音，换掉躯壳，变成女性。你行么？”
裴染：哈？？
W神情严肃，“据统计，确实有一定比例的人群会在一生中改变他们的性取向，所以这很正常。无论是男人、女人，还是动物之类，我都可以保证，你的取向是什么，我就会是什么。”
他伸手抱住她，“我还对他说，其实我能做到的更多。只不过很多不适合公开谈论，而且会严重损伤他的男性自尊心。”
裴染：行吧。
路湛亚这都死了多少天了，估计连投胎的流程都走完了，W的醋还没吃完。
归根结底，是因为物种差异太大，他一直没有什么安全感的样子。
裴染贴着他的胸膛，低声嘀咕：“傻不傻？我的取向其实从来都没有变过”
W低头看她。
裴染继续说：“就是你。”
W：“真的？”
“真的。”裴染说，“就算你一直是颗破破烂烂的金属球，我都可以。”
她把手贴在他胸前，偏头过去吻了吻，一边继续说：“我可以像这样”
“吻你的摄像头”
“吻你的裂口”
“把手探进你的外壳里”
“一点点地抚摸你的核心处理器”
“和每一个部件”
她的嘴唇和手指碰过的地方，光洁的皮肤下一层红晕浮现，W这次连胸膛都烧得红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