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鸣声响起时陆予心意识快模糊了,疼,好疼,拳脚落满了他浑身,开始他还忍着不让自己还手,到后面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脑海里最后的意识竟然是,李澈每次经历都会这么疼吗?
这样的折磨他到底经历过多少次?
听见警鸣声,雷子墨他们就意识到不好赶紧溜了,陆予心躺在地上看着阴云密布的天空,头发淌在泥水里,如释重负地笑了一声。
远远藏在树林后面的张瑜赶紧跑过来,想把他扶起来,扶了两次他才勉强坐起来:“我靠,好几次我都忍不下去了,真怕他们把你打死,这多大的仇啊,下手真狠!”
陆予心忍着痛,抹了下嘴角的血:“录上脸了吗?”
张瑜把手机拿出来,找出刚录的视频:“我刚换的手机,贼清楚,尤其是雷子墨跟这个红毛,你看看行吗?”
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他总不能再挨一顿打。陆予心拿过他手机,除了画面暗了点,其他都挺好,最主要的是这几个人的脸都拍上了。
他松了一口气,仰头任雨水落在脸上,表情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陆天华来医院时脸色特别不好看,同样黑着脸的还有李澈,相比他俩,躺在病床上还身残志坚玩手机的陆予心就显得格外放松。
“简直胡闹!让你去上学还是让你去打架的?”陆天华高声斥责,“还把自己弄成这样,小命都丢了半条。”
陆予心好了伤疤忘了疼,胳膊打了石膏还顶嘴:“什么打架?爸你搞清楚,是我被他们打的,连还手都没还,你儿子才是受害者。”
陆天华还真没搞清楚情况,接到民警的电话就过来了,具体情况在电话里也没来得及好好问。
李澈站在他身后一言不发,拳头却握得很紧。那些人,终究还是盯上陆予心了吗?
陆予心看了眼他爸身后的李澈,后者周身气压低沉得可怖,在目光对上的一霎他心虚地移开目光,看向窗外。
不对,直觉告诉李澈这不对。
陆天华被护士叫走去取药,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陆予心立刻可怜兮兮地撒起娇:“李澈,我疼。”
“哪里疼?”李澈走到床边,语气还算温柔。
陆予心看着他,眼泪快掉下来:“哪儿都疼,胳膊肚子背和腿,你疼过的地方我都疼。”
止疼药吃过了,其实没那么疼,多少带点表演的成分。李澈问:“到底怎么回事?”
“就那么回事,被他们欺负了呗。”陆予心无所谓地说,“雷子墨下手真黑,你还骗我说不疼。”
李澈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只是还没完全理顺其中的逻辑:“你是不是想给我报仇,才去找的雷子墨他们?”
“你怎么知道是我去找的他们?”
李澈说:“那地方偏僻人少,你平时根本不经过。”
看来想骗过去他没那么容易,陆予心本来也没想隐瞒,反而笑着说:“对,我想给你报仇,谁让他们欺负我男朋友啊,这是他们咎由自取。”
李澈还没恢复的脸色更阴了:“为了给我报仇,把自己弄成这样?”
“你别这么凶嘛。”陆予心自知没理,说话也没刚才那么有底气了,还有些委屈,“雷家很有背景,动静不闹大点连立案标准都不够呢。我刚骗你的,不疼,真不疼,我就是想让你……”他哽咽了一下,低下头,“抱抱我。”
“陆予心,”李澈没有抱他,也没有觉得他这么做很聪明。相反,他很害怕,“我不需要你为我做这种无谓的牺牲。”
陆予心抖着嘴唇,这次不是装的,是真的觉得委屈:“只要我愿意,就不是无谓的牺牲。”
李澈还想说什么,陆天华推门进来了,说警局给他打了电话,雷家那边想要私下协商解决。
可惜陆予心要的不是和解,他要雷子墨永远都不敢来打扰李澈的生活。
当天夜里,一条“盛海某副局长儿子校园霸凌”的视频悄然在网上传播开来,最先传开的是校园圈,一夜之间转发了上百条。
可到了第二天下午,这条视频又没了热度,像落入水中的雨滴,从没存在过一样。
陆予心人还没出院,躺在病床上一连拍了好几条自己伤情的视频,还拿出了之前在台球厅外的监控,实名举报雷子墨长期霸凌,一条没热度他就再发一条。
下午陆天华的电话打过来,让他见好就收,别真惹了不该惹的人,雷家那边已经同意了赔偿和道歉。
陆予心冲着电话嚷嚷:“我缺他们赔的那点破钱吗?我命都差点没了!你到底关不关心你儿子?!”
到了第三天,他正坐着剥李澈拿过来的橘子,病房里来了个眉目凌厉的中年男人,从有几分相似的长相中他大概辨认出这位是雷子墨的倒霉爸爸。
“把视频删了,条件可以谈。”
陆予心咬了口橘瓣,面对这个气势压人的大人,他还是有些怯:“让雷子墨来。”
“好,他就在外面,我叫他进来。”说完,他便出去了。
过了两分钟,雷子墨低垂着脑袋进来了,显然这两天他也不好过:“你说怎么着吧。”
陆予心说:“道歉。”
雷子墨不服气地看了他一眼,又看看病房外,才不情愿地说:“对不起。”
“不是跟我,是跟李澈,并且保证以后不会再欺负他。”
雷子墨真没想到他会栽在这家伙手上。陆予心主动约他出来,言语挑衅他的时候就该想到是这点,可惜他做事太冲动,以为有家里给兜底,没想到竟然被人拍了视频。
拍视频的人估计也是陆予心找的,他只能认栽。就是不情愿,也不能拿他爸的仕途去赌。
风波逐渐平息,一周后陆予心出院了。
其实除了小臂骨折,其他都不严重,是他自己非要在医院多躺两天,一来能顺理成章不去学校,二来博取一下他男朋友的关心和同情。
李澈每天晚上都来看他,还给他带水果和零食,当然,也给他带了试卷。
陆予心被打的事件过去了,并不意味着他和李澈在这件事上的分歧结束了。
“看不出来我还挺聪明的吧?没你想的那么笨。”他挺骄傲,向男朋友邀功。
李澈不赞同:“你答应过我不管这件事。”
“是答应过,可是后来我越想越忍不了,所以就想了这么个办法。”陆予心摇着他的胳膊,“现在不是都解决了吗?雷子墨以后不会再骚扰你,你也不会再被欺负,能安心准备高考,不是都很好吗?”
都很好,除了陆予心,他以自己受伤的代价换取了这次博弈的胜利。
雷子墨他们下手多黑没人比李澈更清楚,陆予心那么怕疼的人,竟然一声不吭忍下来了。
最终,陆予心还是因为他受伤了。
这一刻李澈再次感受到自己的无能,三年前他保护不了生病的父亲和无助的母亲,一年前他保护不了被诬陷被冤枉的自己,现在,他也保护不了陆予心。
果然,他天生不幸,会给自己和周围人带来厄运。
他的身边,总有人因为他而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