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过后,季然向上级提出离职,又花了一个月交接工作。
离开公司那天是个晴天,路边梧桐树抽出嫩芽,季然也脱掉了厚厚的冬装,只穿了一套春秋款薄西服,低头收拾工位上的东西。刚来时他穿西装还有种少年的清瘦感,现在已经身姿挺拔,变得沉稳可靠起来。
清理完所有私人信息,季然把办公物品归还行政,又把工牌发到朋友圈,宣告自己的职业生涯告一段落。
陆续有人询问他接下来去向,也有不少同行和企业的人想挖他,季然一一回绝,说自己要脱产考研。
金融行业卷学历,有不少人工作后都会继续深造,但大多是在职读研读博,像季然这样脱产读研的只有极少数。毕竟现在就业环境摆在这里,现在还有工作,等再读三年研究生回来,还有没有工作又是另一回事了。
离开公司后,季然和同期们吃了一顿散伙饭。
Leo很意外,问季然:“那你读研后怎么办?继续读博吗?”
季然:“目前是打算这样。”
“我们这一批进来的,没想到你是第一个走的,”Leo喝了口酒,语气充满遗憾,“我还以为能和你一起并肩作战,升到高管呢。”
“李初曜你少装了,”何书含毫不留情,狠狠吐槽,“季然走了你少了个竞争对手,其实偷偷高兴死了吧。”
李初曜:“我确实高兴,那也不影响我觉得遗憾啊。”
对他来说,季然的存在是竞争,也是一种激励。
“可惜了,”李初曜摇头,“你走后都没人和我一起卷了。”
季然笑:“我可卷不动,我都是被领导卷着跑的。”
“可不是!”李初曜仿佛想到了什么,突然瞪大眼睛,“Samuel离职你也走了,可不是被领导卷着跑。”
季然不敢说话,虽然这话有点儿离谱,但听起来似乎也没问题。
“真羡慕你,”何书含叹了口气,缓缓道,“我也不想上班了。”
季然:“那你打算读博吗?”
“还没想好,”何书含摇头,“我没有研究方向,如果只听老板安排,好像也没什么意思。”
“看开点儿,反正不管干什么,我们都是出来卖的。”李初曜碰了下她酒杯,安慰道,“不卖给上司就卖给导师,本质上没什么区别。”
何书含更沮丧了,她又给自己灌了口酒,满脸通红地说:“李初曜,你可真会说话的。”
这顿饭吃了很久,与其说是季然的践行宴,倒不如说是同期的吐槽大会。这些人看起来一个个光鲜亮丽,但其实都有自己的问题。吃到最后,李初曜和何书含都喝多了,季然也比他们好不了多少,他一只手扶着一个,站在路边等网约车。
没过多久,一辆黑色高档轿车停在他们面前。
李初曜眯着眼睛看了眼,说:“我叫的车来了?”
车窗降下,露出寒深英俊的侧脸。不知是不是下班时间,他看起来比在公司里要温柔许多。
他问:“你们聚餐结束了?”
李初曜和何书含只是喝多了,还没有醉死,看见老板过来,立刻从季然身上起来,和寒深打了个招呼。寒深似乎只是路过,打了声招呼就把车开走了。
又过了几分钟,李初曜和何书含的网约车都到了。
上车前,李初曜问他:“你的车还没到?”
季然低头看了眼手机,说:“还要几分钟,你们先走吧,注意安全。”
李初曜先走,何书含在他后面离开。网约车驶入主路,等红灯时何书含回头看了眼,发现季然上了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和寒深刚才开过来的那辆车一模一样。
季然坐进副驾驶,身上带着一股浓浓的酒气。
寒深帮他系好安全带,说:“就你们三个人,怎么也喝这么多?”
季然有些醉了,整个人看起来很放松,笑着回答:“在骂领导呢。”
寒深并不介怀,只是问:“你也骂我了?”
季然:“你又不是我领导。”
寒深挑了挑眉:“不是吗?”
季然喝了酒,胆子也大了起来,眯着眼睛问:“你说谁是领导?”
“我错了,”寒深轻笑一声,说,“你才是我领导。”
季然哼了声:“你知道就好。”
寒深:“领导困了可以先睡觉,我们还有20分钟到家。”
季然确实有点儿累了,但人却睡不着。离职前他一天也待不下去,真离职了又还有些舍不得。季然看着窗外的街景,有一种兴奋又茫然的陌生感。
他问寒深:“你什么时候离职?”
估摸了一下手里的项目,寒深说:“大概还有半个月。”
季然“哦”了一声。
寒深又说:“抱歉,不能陪你出门度假。”
季然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我也不想玩,只想睡觉。”
现在才三月份,距离考研还早,季然在家休息,把这一年多缺的觉都补了回来。
寒深奔波在丰盛和寒山集团之间,每天早出晚归,疲倦时看见家里的季然,又瞬间充满了动力,觉得这一切忙碌都有了价值。
季然睡了四五天,终于恢复了精神,开始着手准备考研资料。不过在家复习效率不太高,季然看一会儿书就被小猫勾引走了魂儿,好在时间还很长,他本科课程基础扎实,英语也很好,复习难度不是很大。
有天中午季然吃过午饭,突然接到了寒深的电话,说他有份文件忘了带,过会儿Luke会来拿。
“急吗?”季然正好没事,说,“我给你送过去?”
“不用,”寒深说,“Luke已经出发了,你等会儿把资料给他就行。”
季然就去书房把文件拿出来,因为今天不打算出门,就没有特意换下家居服。
十五分钟后,门铃声响起。
Luke没有直接进来,而是又敲了三下门,说:“季先生,您在家吗?寒总让我来取文件。”
季然开门,把东西递过去:“是不是这个?”
Luke接过东西检查一遍,点头道:“是的,那我不打扰您,先走了……”
脚边突然擦过一条毛茸茸的东西,下一刻半掩的大门打开,穿着家居服的季然追了出来:“哎,大寒你给我回来,不能出去!”
·
半个小时后,Luke神情恍惚地把文件交给寒深,等待会议结束。
会议结束,Asher过来问他:“你去Samuel家拿文件了?”
Luke:“啊。”
Asher:“你看见他爱人了?”
Luke:“看见了……”
Asher:“谁?我应该认识?”
Luke却只是呆呆地看着前方,自言自语地说:“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寒总爱人姓季,我却不知道竟是这个季……”
Asher:?怎么人都傻了??
又过了一周,寒深终于交接完所有工作,正式发布公告结束任职。离职当晚,大老板给他开了个欢送会,寒深提前和季然报备,说今天要晚一点回家。
季然不管寒深的行程,听完就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没想到临近十二点时,Luke打电话说寒深喝多了,问他能不能过来接人。季然当时都洗完澡准备睡了,听他助理这么说,又换上衣服开车去接人。
不上班后他就没穿西装了,随便穿了件套头卫衣。季然第一次来这个餐厅,找停车位耽搁了一些时间,过来时大家已经散场了。
有同事认出了他,很惊讶地问季然怎么过来了。
季然说接人,同事还想问,季然已经穿过人群朝里面走去了。
路上他遇到了寒潭秋,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寒深的小姑姑就主动说:“寒深在里面。”
“谢谢。”季然告别对方,在门口看到了Luke。
Luke今晚帮寒深挡酒,也喝得满脸通红。不过他还没失去意识,正站在餐厅门口等季然。
季然过去问他:“Samuel呢?”
Luke说:“在包间里。”
季然走进包厢,寒深红着脸坐在椅子上,浑身酒味儿,看起来坐姿笔挺,实际上已经醉得要失去意识。
季然皱眉:“怎么喝这么多?”
Luke:“大家都舍不得寒总,全部人敬一轮,就这样了。”
最后一天了,季然也没说什么,拍了拍寒深的脸,问他还能不能自己走。
寒深抬头看了季然一眼,却是笑了起来。
他不太这样笑,有一种罕见的天真与可爱。季然一愣,还没来得及回神,寒深已经伸手抱住他的腰,把脸埋进了他肚子,喊他宝宝。
等着围观寒深爱人的同事:“!!!”
季然脸颊一热,连忙伸手去扯寒深双手:“站好,别发酒疯。”
寒深不仅不松手,还在他小肚子上蹭来蹭去,说:“宝宝,你来了。”
季然尴尬得头皮发麻,开始低头掰寒深的手,却露出了无名指上的同款对戒。
众人:“噢噢噢!!!”
季然彻底放弃治疗,木着脸把寒深扶了出去。
期间寒深就像是一只大号玩偶,死死黏在他身上不下来。要不是季然最近锻炼了身体,说不定还真没办法把他扶出去。
当晚,一张照片在丰盛内部疯传。
全司震惊。
Asher昨晚喝多了,直到第二天醒来才听到这个爆炸消息。
他第一反应就是有人整蛊,季然是他招进来的,寒深什么工作都要他经手,这两人天天在他眼皮子底下活动,真有点儿什么他能不清楚?
直到他看见了昨晚那张流传颇广的照片,寒深酒后亲昵地靠着季然,连手上的戒指都是同款对戒。
Asher:“……???”
所以他竟是最后一个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