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醉玉盯着那个六月零五日瞧。
任睿风失踪, 任家没有派人去找,即便任老爷对这个孩子不在意,这样的态度, 未免太冷漠了。
晏醉玉敲着躺椅扶手想,这其中必有隐情。
他出神间, 沙沙的脚步声不知何时靠近来,来人似乎有心打他个措手不及, 故意轻缓了脚步。
晏醉玉漫不经心地垂下眼, 在对方倾身时猛地反手一扣!揪着后领将人翻到怀中。
旋即他看清来人面容,扼喉的力道一松, “贺楼?”
贺楼捂着脖颈干咳。
晏醉玉失神片刻,将他扶正, 手抵在他背后替他平气。
晏醉玉不无好笑地说:“你这是做什么?”
贺楼显然是临时跑回来的, 额发被汗湿透, 白皙的脸被晒得泛红, 他咳了一会儿,缓过神来,四下一看,脖颈渐渐爬上红色。
他正以一种十分亲昵的姿态侧趴晏醉玉怀中,仙尊单手扶着他的腰, 另一只手从他面前绕到背后,一下一下地拍着, 几乎是将他整个人无死角地抱在怀里,垂眸往下看时,呼吸就洒在贺楼发顶。
“还好吗?”
贺楼浑身僵硬地点点头。
于是晏醉玉疏离地松开手, 彬彬有礼地虚扶着他站起来, 整个过程举止温和周到, 透着股莫名的距离感。
贺楼敏锐地感觉哪里不对。
但晏醉玉微偏着头,含笑问他:“怎么回来得这般早?有事?”
他便将方才一瞬间的异样抛诸脑后,一拍额头,张望着寻找起来。
“找什么?”
贺楼缄口不答,只闷头搜寻,最后在丈许开外的地方捡回一样紫白交织的物什,在晏醉玉目光扫过来前,他警惕地转过身来,将东西藏到身后。
可晏醉玉五感超群,只瞥一眼,就看清,那是个紫白色的花环。
他还在思忖小徒弟偷偷编花环要送给谁,那头贺楼磨磨蹭蹭地挪到他面前,在躺椅边上蹲下,仰着小脸看他,眼巴巴的。
他说:“师尊,我不该跟你发脾气。”
晏醉玉迟钝一秒,眼睫不自觉眨了一下。
“你什么时候跟我发脾气?”
话一出口,他便想起来,哑然失笑,“昨晚?”
贺楼羞愧地点点头。
其实不止昨晚在树林内,后来晏醉玉把陆百川叫进房内,询问那个溺水急救法时,贺楼自己胆大包天地生了好久闷气,尤其听说晏醉玉因为那个法子夸了陆百川,更是恼得一晚上没睡着。
他质疑晏醉玉偏心,还在心里偷偷骂他来着。
可到早上,天光从窗户洒进来,他一下子就清醒了。
他惭愧地说:“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学那个,但你肯定有自己的原因,你待我那么好,我全然忘了,就因为这一件事,就在心里偷偷骂你……”
晏醉玉安静听着,心脏酸软得不得了。
小疯子学会自省了。
好乖。
“我说过,你可以跟我发脾气,骂我也没关系,我不会生气。”他和颜悦色地说。
贺楼迟疑一下,坚定地摇头,“不,你允许我做是一回事,我该不该做是另一回事,你是我师尊,我得敬重你、爱戴你,偷偷骂你这样的行为,是非常可耻的。”
晏醉玉嘴角一挑,差点笑出声来。
但是小徒弟的自省非常正确,应该要鼓励、夸赞。
晏醉玉本能地伸出手,想要揉一揉贺楼炸毛的小脑袋,或者宠溺地蹭一下他左脸浅淡的伤疤。这是师徒俩常有的亲密小动作,贺楼也早已习惯,甚至下意识地把脸凑过来。
正是这个下意识迎合的动作,像一记闷棍,骤然将晏醉玉敲醒,伸出去的手拐了个弯,给贺楼比了个活泼的大拇指。
“我接受你的道歉,不错,你成长了。”
贺楼茫然看着这个近在咫尺的大拇指。
……没了?
他看看晏醉玉,又看看大拇指,肉眼可见的失落。
可晏醉玉却不敢再哄他。
他清楚自己有多无法无天,真动了心,全世界都骂不醒,他倒是不怕骂,但小疯子少不经事,自己是个成熟的大人,不能仗着小孩子不懂事骗出一颗心来。有些东西,最好是扼杀在摇篮里。
贺楼都已经学会自省,并且为自己的心中的逾越道歉,他没法道歉,至少要做到自我克制才行。
“好吧。”颓丧一会儿,贺楼打起精神来,从身后拿出花环,献宝似的捧给晏醉玉,“给你,赔礼。”
晏醉玉注视着紫白色的花环,不是特别理解,“为什么送我花环?”
贺楼睁大眼睛,“你不喜欢?”
给长得好看的人送花,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贺楼心理活动都写在脸上,小表情丰富又灵动,晏醉玉默念三声克制克制克制才没上手,有时他会觉得贺楼像一棵蓬勃生长的小树,总是默不作声闷头长高,只要给他一点养分就会飞速拔节,看起来安静寡言,但你挠挠他的树干,他就会活泼地拿枝叶蹭你的掌心。
晏醉玉又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他悲哀地想,以后的日子,不会都要在这样的痛苦挣扎中度过吧?
“喜欢。”晏醉玉若无其事,喉结攒动了一下,“但我是男子,不能戴……”
话未落音,贺楼听到喜欢二字,殷切地将花环递上前来。
晌午时分,钟关携众弟子归来。走在最前的是唐书,他毫无防备地推开门,奔到厨房舀了一瓢水递到嘴边,口中喊着热死了热死了,饮水的间隙眼珠子一转,噗地一声,全喷了出来。
陆百川紧跟在他身后,这样一来,就成了那个遭殃的可怜人。他抬手抹掉满脸的水,无奈道:“唐书你发什么疯?”
唐书朝树下努了一下嘴。
陆百川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不解道:“大白天的你干嘛一副见鬼的表情——”
他话说到一半,舌头打结,震撼不已。
只见对面树下,扶摇仙尊白衣委地,单手支颐,头顶的花环开得烂漫,招摇惹眼,长发如墨一样泼洒下来,慵懒地搭着竹编椅背,仙尊唇角含笑,那叫一个人比花娇。
唐书惊艳之余,忍不住咂舌,“原来仙尊好这口啊……”
他前脚惊叹,后脚钟关迈入门槛。与唐书不同的是,钟关一进门就跟晏醉玉看了个对眼,钟长老停顿一下,退回门外确定自己没走错地方。
晏醉玉甚至饶有兴致地跟他打了个招呼,“嗨,官人,来玩吗?”
“淦!”钟关瞠目欲裂,厉声呵斥,“哪来的妖怪?!”
紧随其后涌进来的飞燕弟子都挤在门口,看见晏醉玉,想笑不敢笑,又怕扶摇仙尊兴致来了拿自己逗趣,只好齐刷刷望天,假装失明。
钟关花了一刻钟时间接受他的装扮,随后以严厉的措辞、冷峻的语气,强烈谴责了师徒俩一个偷懒赖床,一个懈怠早退的行为,听的晏醉玉捂耳告饶:“官人,你得不到我,也不要试图毁了我,饶了我罢,饶了我罢……”
他一副矫揉造作的姿态,钟关被膈应得面容扭曲,脸一阵白一阵红。
旁边弟子们憋笑也憋得很痛苦。
一个上午的时间,足够他们将余下所有能见的支流寻出来,暗流就暂且不花那个功夫,晏醉玉隐隐有种直觉,曲水湖的问题,很可能出在庄子的人工湖湖底,湖底下究竟有什么,得等到月圆之夜探过了才知道。
下午唐书和陆百川带领飞燕弟子进行试验,贺楼由于无故早退,被钟长老惩罚顶着炎炎烈日去虞云城采购补给。
临行前贺楼可怜巴巴地抠门框,晏醉玉头上歪歪斜斜顶着花环,鼓励他,“贺楼,不要怕,勇敢!花光他们飞燕宗的钱!”
钟关抄着扫帚从厨房里冲出来。
驻扎的农家院远离城镇,每回采购至少要七天的量,幸好米面等主食买得多店家会租给一辆牛车帮忙拉货,主要需要选买的,是肉菜蔬果。
这事贺楼还算擅长,他飞快挑拣好新鲜蔬菜,秤了几斤肉,花着飞燕宗的钱,私心在瓜果摊子上抱了十多个薄皮甜瓜,美滋滋赶着牛车回程。
农家院门前有一条笔直通坦的山路,路对面是山林,贺楼回来时,看见唐书和陆百川两人齐齐抱着胳膊站在大路上,凶神恶煞、如临大敌地看向对面。
贺楼奇怪地问:“你们在做什么?”
听到他的声音,唐书倏地回头,快步迎了上来,痛心疾首地宣布:“贺楼,仙尊叛变了。”
陆百川神色不虞,显然跟唐书站在统一战线,但还是提醒他,“别乱说,仙尊还没有……”
唐书满脸憋屈,嘟囔道:“仙尊要是真收那家伙当徒弟,我以后都不崇拜他了……”
贺楼捕捉到关键字:“收徒?”
唐书重重一点头,拉着贺楼往左侧走了两步,被树干遮挡的扶摇仙尊出现在他们眼前。
不只有扶摇仙尊,树下还有个十六七岁的少年。
贺楼记性不错,定睛一看,当即就认出来,“这是……那晚虞云城我撞的那个人?”
唐书:“对!骂你丑八怪的那个!”
贺楼:“……”
真的不用一直提醒我。
唐书言之凿凿地跟他打小报告,“他是钟关长老的亲戚,叫什么我忘了,但我跟陆百川刚刚亲耳偷听到,钟长老请仙尊收他做亲徒,关键是!关键是!仙尊没有拒绝!没有拒绝就是变相同意!”
谈到这里,陆百川也十分愤慨,用力点头,“对!”
他不想当仙尊的亲徒吗?努力这么久,他还没上位呢!怎么半路有人偷家啊!
走后门的都滚出克!
对面树林边缘,有一小块空地,地面落叶层积,那少年正在空地上使一套剑法,剑风凌厉身法流畅,旋身挥斩间如白鹤舒展,厉不厉害不知道,反正挺赏心悦目。
而扶摇仙尊漫不经心地倚着旁边的树干,偶尔眼睛微眯,看不出喜怒。
唐书恨铁不成钢地推推贺楼的肩膀,“你倒是说句话啊,我们是你的朋友,要怎么做你给一句话,要不然,咱们就趁着今晚夜黑风高,做了他!”
贺楼悚然:“这么血腥?”
他用胳膊肘拐了一下陆百川,希望陆百川能把唐书压制一些,却不成想,陆百川冷静地看着对面的少年,森然赞同,“要做得不露痕迹,不能让仙尊发现端倪,我想我们需要制定一份详尽的计划。”
贺楼:“……”
我看你俩也得了猪瘟。
恰在这时,晏醉玉似有所感,朝三人的方向看来,看见刚回来的贺楼,他不自禁勾了一下嘴角。
旋即他的目光不疾不徐地在唐书和陆百川身上游离一圈。
“我想到一个问题,仙尊耳力似乎不错,他会不会能听到我们的对话?”
唐书干笑,唇齿微动,“呵呵呵不至于吧。”
对面晏醉玉似笑非笑,无声地朝他们做了个口型:
做了谁?
“……”
“!!”
刚刚还大放厥词的二人,瞬间魂飞魄散。
他们嗷嗷叫着,落荒而逃,很快,原地只余下贺楼一人。
晏醉玉盯着,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尴尬得直抠衣角。
唐书问他怎么想的,其实贺楼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想。
仙尊收徒,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旁的仙尊徒弟遍地跑,唯独扶摇仙尊只有可怜兮兮的一个小徒弟,并不是他不好,贺楼见过他对宗门的新弟子多有耐心,掌教也时常抓他去教习,可晏醉玉不爱收徒,谁也拿他没办法。
可以前不爱收徒,兴许是没碰上合心意的,如今遇见,说不定就收了。
我又能置喙什么呢?贺楼想。
晏醉玉隔着一段距离,隔着烈日骄阳,端详着他脸上的神情,似乎察觉了什么。
他轻笑一声,朝贺楼招招手。
贺楼不想过去,像个多余的。
但晏醉玉的目光实在温柔,他抗拒不了,只好一面唾骂自己没有骨气,一面巴巴地朝晏醉玉小跑,还很灵性地避开那少年的视线,靠着树干遮掩一路靠近,最后躲在树后跟晏醉玉接头,活像个来偷/情的。
晏醉玉忍着笑意,低声道:“躲在这里做什么?”
贺楼抠着树皮,正要开口,被清朗的少年音打断,“仙尊,我练得如何?可还能入您的眼?”
少年尾音微扬,带着清爽雀跃的朝气,贺楼手上使劲,活活抠秃了一块树皮。
晏醉玉余光瞥到,又忍不住笑,贺楼闷头抠树,浑然没听到他们说了什么,等回神时,少年已然走远,只留一个背影。
“?”贺楼疑惑地指指少年,“他,他走了。”
“不然呢?”
贺楼回想了一下,他应该不至于发个呆,人间沧海桑田吧?
晏醉玉似乎看出他所想,温声道:“没说几句,你呢?怎么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贺楼低低道:“我没有……”
还没有。
心事都写在脸上了。
晏醉玉不逼他,转而道:“刚刚唐书和陆百川的话,我听到了。”
“嗯……”
“钟铭骂你丑八怪?”
“嗯……嗯?”贺楼茫然问:“钟铭是谁?”
晏醉玉叹了口气,“方才给你表演了一套剑法的那个。”
“哦……”贺楼温吞地应了一声,旋即小声嘀咕:“才不是给我表演的……”
“他骂你丑八怪,你很生气?”
贺楼不明白他为什么执着于这个问题,“这很重要?”
晏醉玉斟酌着言辞,“钟铭……是钟关的弟弟,他情况有些特殊,钟关希望能把他交给我,我正在考虑,如果你不高兴的话,我就不能收他了。”
贺楼想了一下,“为什么我不高兴你就不收他?”
“因为我……”
后两个字晏醉玉差点脱口而出,幸而噤声得及时,沉默片刻,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你要先回答我的问题。”
贺楼怀疑地觑着他的表情,思索着道:“还好……我跟他生什么气?他说我是丑八怪,我就真是丑八怪了?”
晏醉玉笑:“这么大度?”
倒不是大度,没来缥缈宗前,贺楼每天要反击的东西太多了,他要报复陈老二的毒打,要抨击陈老太爷的贼心,还要跟陈家斗智斗勇,相较而言,被骂两句实在是不值一提。
他这么想着,忽然反应过来,自己的回答决定晏醉玉会不会多收一个徒弟!
贺楼如梦初醒,当即改口,“但、但是——他骂我丑八怪,我的确不能接受,所以现在还在生气,对,挺生气的。”
晏醉玉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凝视着他。
“哦?又生气了?”
他尾调轻飘,话音温润至极,仿佛什么都听出来了,却偏又顺水推舟地纵容着。
瞬息之间,贺楼福至心灵地明了了晏醉玉未吐出口的那半截话。
为什么我不高兴你不收他呢?
——因为你偏心。
“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他呆愣得太久,晏醉玉伸出手在他眼前晃,被贺楼一把抓住。
“……”
突如其来的身体接触令晏醉玉呼吸一滞,正要泰然自若地抽回手,贺楼回神了。
他一记直球打过来,眼睛明亮得像被水冲刷过的黑曜石,“你犹豫,是不是因为偏心我?”
晏醉玉笑意凝滞。
似乎是觉得这样有自作多情的嫌疑,贺楼踌躇着松开他的手,赧然挠头,“我,我就是突发奇想,当然你应该不会,你那么公正……”
晏醉玉指尖微颤,不自觉地蜷缩起来,仿佛这样就能攥住震动不休的心脏。
好险,差点他娘的就被发现了。
还得再克制一点才行,晏醉玉暗道。
从树林到院门口,不足半里路,他们又走了一遍,不同的是,现下是白天,不用打灯,相同的是,气氛跟昨晚一样古怪。
临走近了,小院内隐约传来喝彩声,晏醉玉心不在焉没有注意,贺楼却眼尖,一眼就看到钟铭在院中央舞剑,舞的还不是方才那一套,但一样好看。
他步伐稍稍一顿,鬼使神差地拉住晏醉玉的衣袖,往边上走。
晏醉玉看着到眼前的院门离自己越来越远,不解地问:“怎么了?”
贺楼生生把他拖远,可站在院墙下,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晏醉玉在沉默中矗立半晌,竟也不急,从旁边低垂的树枝上扯下两段枝桠,摸索着在指间打结,过了片刻,缠出一个松松垮垮像模像样的草环来。
“来,送给你。”他弯眉一笑,揶揄地偏了偏头,“谢谢小公子的花环,我很喜欢,这是回礼。”
贺楼脸红了一下,在他愉悦的神情中找到勇气,胸膛重重的起伏几下,心中反复推敲措辞。
“我、我记得,你说你不喜欢收徒?”
晏醉玉懒散地挑了一下眉,“嗯?”
他是说过,以前拒绝掌教师兄时也经常用这个理由,不过究其主因是他认为自己胡作非为惯了,怕带坏小孩儿。掌教师兄常说师长如父,他又没当过爹,哪知道怎么养儿子?
贺楼犹豫了一下,又问:“那你现在呢?”
“还是不喜欢。”
他现在也没当爹啊。
贺楼却如释重负,松了口气,“那我们打个商量呗?”
晏醉玉没言语,他试探着,继续道:“我今天在山下,碰见一个算命的,他说,你这辈子,只会有一个徒弟……我记得你们修仙的很信这些,对吧?所以我觉得,你还是不要收钟铭,这样对你对他都不好,不是有个说法,叫什么……关门弟子嘛,我给你当关门弟子怎么样?我只有一个师父,你也只有一个徒弟,咱们在一起一辈子,就我们两个,好不好?”
贺楼在心中默念,菩萨原谅,我忏悔,我就撒这一个谎,就一个,以后一定好好做人,多行善事。
风过林叶,林叶飒飒。
晏醉玉默然不语。
贺楼忐忑,紧张地伸手去拉他的袖子,以为他的沉默是抗拒,又连忙退让,“或者你收也行!但是……你收了钟铭,就别收别人了,毕竟算命的说话还是要听的对吧?”
晏醉玉还是不说话,他的笑意很淡,薄薄一层糊在脸上,像一副假面,底下压着的是难以分辨的复杂情绪,头一回,贺楼完全看不出来,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菩萨今天特别忙。
徒弟刚刚忏悔完毕,师父又来召唤了。师父说,菩萨,我忏悔——
我十恶不赦,我禽兽不如,我丧尽天良……
可他真是可爱。
菩萨。
我可以亲他吗?
作者有话说:
有两个收徒节点,这是第一个;
顺便给大家盘一下,小楼现在是17,我前面提到小凤凰比他小两岁,身高的话大概到师尊嘴巴或者鼻子左右,有点营养不良,再养几个月骨架长开,就会变成眉眼凌厉帅气逼人的男孩子(斯哈斯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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