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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番外一(下)

我们谈谈 听杉 4623 2025-02-08 22:27:36

时恪以前以为闷在屋子里, 藏在黑暗中才叫安全。

他讨厌喧闹的人潮,这些东西会让他记起幼时不平静的生活,深陷动荡, 所以从未向世界迈出脚步。

譬如与甲方沟通很难,和陌生人成为朋友很难, 承认被抛弃、直面自我很难。

他习惯用想象模拟未知,而只有真正向外走去, 才发现没有那么可怕。

方案打回来了那就再改。

社交就是情绪的平等交换, 任何人都有掀桌的权利。

构建自我认知从正视自身价值开始。

任何时候你都可以出发。去看看索恩河畔的火烧云能将天幕灼出斑斓的洞;特雷尔广场的灯光将喷泉染得如梦似幻;大道的梧桐叶能摇晃出一整个秋天的旋律。

生活有千万种模式可以探索。有光有影, 有晴有雨。人间滋味就是这么来的。

两人走走停停, 心态的转变让人越来越放松。逛到从前黎昀居住的公寓楼下时, 时恪亲眼见证了一次他是怎么用法语跟人砍价。

听不懂内容,但从摊主的表情和肢体动作可以看出来,对方根本招架不住黎昀的夸赞, 欣然给打了折还多送一盒水果小番茄。

黎昀借水洗净, 往时恪嘴里塞了一颗, 他的左腮帮子微微鼓起,眼睛却看着前方某处, “那盏灯。”

“5.0的视力这么厉害?”黎昀顺着望过去,灯柱斑驳了些,却仍旧漂亮, “这里的路灯都长一样,我都没认出来。”

“画过。”

言下之意, 时恪盯着那张照片看了许多遍,默写都不成问题。

他咽下番茄,走过去,指尖拂过锈迹, “想给它再拍张照。”

黎昀不记得灯,但绝对忘不了那幅画,“只拍它?”他打量四周,将拍照的任务委托给一位面善的路人。

两人往灯下一站,也没摆什么特别的姿势。黎昀还提着小番茄,刚好吹来一阵风,他拨弄着时恪的头发,时恪眯起一只眼,两人都浅浅笑着。

法国人多少带点艺术天赋,他趁势按下快门,构图干净光影温柔,照片看着日常又温馨。

谢别路人,两人去了趟里昂必游景点,白莱果广场——圣·埃克苏佩里和小王子的雕塑。

“我记得以前是在二手书店里读完的小王子绘本,”时恪望着雕塑说,“也一直记得那句,‘重要的东西用眼睛是看不见的,要用心。’爱让最平凡,最不起眼的东西变得独一无二。”

“不过看书的时候,我甚至不敢相信荒芜之地会长出玫瑰,也不相信有爱。”

黎昀站在后面,拍了张时恪的背影,收起手机,上两步揽住他的肩。

“我一直觉得自己是胆小鬼,获得爱需要承受掉眼泪的风险,也需要变得透明。因为害怕失去,所以总藏在后头。”时恪看向他。

黎昀:“那现在呢。”

“在出发那刻就已经获得它了。”时恪说,“而且,不是因为需要你才爱你,而是因为爱你,才需要你。大概小王子也这么想过?”

黎昀的眼底有光,他揉了揉时恪的头发,“或许呢。小王子有独一无二的玫瑰,你也是自己独一无二的玫瑰。”

对方总是不遗余力地肯定他,时恪笑了笑,仰起脖颈,把头靠在他的手掌,“今天晚上能不能给我再讲一遍小王子的故事啊。”

“好。”黎昀说,“今晚讲小王子的睡前故事。”

沿着街道晃去小王子纪念品商店,时恪盘算着买了些礼物,回去要带给谁,自己留下哪些。终于也是不把“人情等价交换”看得那么重,有时候想送礼,只是因为喜欢。

迎着日落,街道两旁的游客越来越多,今晚是艺术节烟火大会,再晚一些,人潮会把广场围得水泄不通。

他们绕开主路,在小巷中穿梭,Leno已经在酒馆门口等着了。

远远地,隔着花坛瞧见个棕发碧眼的男人。时恪很快就认出来了,主要是不常见到高鼻深目的法国人穿着一身长袍马褂,不到一年时间,怎么感觉Leno好像都快会说文言文了。

“Li!时恪!”Leno朝他俩招手。

三人见面,时恪和Leno握手寒暄一番,黎昀发现他的中文音调已经基本没什么错误,进步神速。

“中文好厉害。”时恪也发现了,惭愧的是自己连法语的门都入不进去。

“学习一门语言的最好方式就是扔到当地环境里。”Leno挠挠后脖颈,笑着说,“而且我现在也会跟景区的摊主砍价了,还是从时恪身上学的。”

时恪摇头否认,看向真正的砍价王者。

黎昀注意到他的视线,笑了笑,“先进去吧,待会儿人多起来就挤了。”

今晚吃饭挑了家特别讲情调的Bistro,空间不大,但是小而美。

装潢采用大理石和木质拼接结构,两层小楼的设计,钨丝电灯的昏黄透出暖意,靠前的位置设立了舞台,这会儿已经有乐队在上面演出,唱得是法国经典香颂。

落了座,Leno倾情给时恪推荐了几道里昂当地菜,完事儿才想起来他旁边有个专业人士,“你该不会都吃过了吧。”

“没有。”时恪摇摇头,“本地菜当然由本地人推荐,我很愿意尝试。”

Leno放心了,要点酒的时候被黎昀拦了拦,最后侍应生端上来两杯鸡尾酒,一杯苹果汁。

来法国小酒馆不喝酒,和到京城不逛长城有什么区别?

虽然时恪对酒的兴趣不大,但是特殊情境得另当别论。

喝酒需要心情,他现在心情就不错,在好心情面前,那点过敏的刺痒可以忽略不计。

热忱的目光一直落在身侧,还带着微妙的祈求意味,黎昀忍着嘴角的笑意,说:“再看,玻璃杯都能被你盯出个洞来。”

“这是无言的抗争。”时恪说。

黎昀回了个眼神,没扛住,递给他杯子,“就一口。”

时恪:“行。”

说一口,就一口。

这点信用还是得讲讲,他浅啜了一下。舌尖是酸酸甜甜的柠檬味儿,然后才是酒精的热辣,回甘带点奶油的醇香。

“拿去。”时恪还给他。

黎昀捏捏他的脖颈,“乖。”

梭鱼鱼丸、龙虾酱配牛肉泥和羊肚菌奶油鸡上桌,配了个冷盘沙拉套餐。Leno与两人碰杯,吃了口菜,又想起来什么似的,在包里翻了半天。

“这个,给你们带的礼物。”Leno掏出个小礼盒,“答谢上次你们在乌城做地陪。”

时恪接过来,拆开,是个小巧可爱的木雕摆件。造型很好认,被雕刻成骑士形象的黎昀守卫着一弯月亮。

Leno说:“Li之前总跟我这么描述你,”他清清嗓子,故意沉下嗓音,“他是我的月亮。”

大概是Leno表演得过于做作了,黎昀扶着额头埋下脸,时恪替人尴尬的毛病这会儿意外失灵,反而觉得有意思。

木雕做工没那么精巧,却很用心,时恪道了谢,又给它拍了张照,才小心翼翼地装回盒子。

时隔八、九个月,Leno攒了一肚子话想说,他兴奋地分享起在乌城的生活,和商家们打成一片,偶尔还会免费替他们做做外国游客的翻译,商家便总是送他些吃的喝的。

“虽然我们法国是以美食文化著称的国家,但是不得不说,中餐也完全不输啊。”Leno说,“我现在已经没办法割舍,每天早起都想来碗馄饨,晚上又念起大排档的烧烤。”

“不是还有下学期吗,”黎昀啜了口酒,“要是真喜欢,那就再办个长期签证。”

“就是这么打算的!”Leno拍手道,“你不知道,我那帮同学也很有意思,他们是那个什么,超……超话的组织成员。”

“你也知道超话?”时恪问。

“本来不知道。总听他们在讨论,有次我就看了一眼,心说这不是你俩吗!”Leno笑了出来,“后来他们知道我跟你们认识,让我催你们多发发照片。”

话刚说完,Leno放下了叉子,“现在不就是好机会?”他指指刚才时恪用完还没收回去的拍立得,“我给你们拍!”

黎昀看着Leno,眉毛稍稍地抬了那么一下。

“你们再坐近一些,”Leno咳嗽一声,从取景器里看出去,挥手示意,“再近一点,搭上点。”

黎昀照做,搭得很松弛,手掌却整个裹住了时恪的肩头。餐厅里的人越来越多,异国面孔总容易吸引关注,尤其他俩看着赏心悦目,时恪忽然泛起点儿局促。

“头可以再靠近一点,”Leno继续引导着,又好像看见什么东西,眼睛从取景器前移开,“Li的脸上好像沾了东西,你帮他看看。”

时恪转过头,下一秒唇间便传来温热的触感,黎昀捧着他的脸,是个很轻很软的吻。

与之同时到来的,有相机的“咔嚓”声,和周围食客发出的热烈欢呼。

台上的乐队很快反应过来,立刻调整节奏,切换成一首“Fly me to the moon”。

时恪在音乐和欢呼声中逐渐回神,比起羞啊怯啊的,可能心脏的怦然跳动更让人头晕目眩。

其实这个吻时间不长,大概也就两三秒。

黎昀慢慢松开他,又在唇角啄了一下,手掌才落回肩头,端起酒杯冲周围宾客和乐队浅浅致礼。

Leno取出相纸甩了甩,显影渐渐露出,他笑着道:“Parfait!”

“计划好的?”时恪接过对面递过来的相片,拍得真的不错,就是明显能看出来自己毫无准备。

黎昀视线扫过去,只觉得时恪睁着眼睛的样子可爱得紧,他坦然道:“临时起意。”

“这叫什么,室友的默契。”Leno说。

手心热了起来,大概是迟来的症状。时恪不讨厌这种氛围,尤其当周围响起掌声,莫名有种身处婚礼现场的恍惚。

窗外暗下来,游人来来往往,基本都是去中心广场占位置的。

他们聊着各种话题,鸡尾酒都续了两趟,外头的天色从深郁的纯蓝逐渐变沉,亮起灯盏的里昂俨然又换了一副模样。

再往后,两边都还有事儿,Leno得回家处理书店,而时恪他们得在酒店蹲守烟花。告别前,双方约好了下次再国内再聚,顺便用几张三人合照作为这次的旅行纪念。

“这么多人。”时恪记得吃饭前这条街都还空着,吃完饭人多得快没处下脚了。

“都喜欢看烟花。”黎昀提前查过地图,牵着他绕小巷,“走这边,能节省十分钟。”

转过街区,小巷里果然安静不少,里头只开着三两家卖手工甜品的小店。时恪被其中一家,摆在门口的小摊吸引,他看不懂法文,但是能读懂招牌上的英语——“80%果汁添加,接骨木冰荔枝甜酒”。

不管哪个字都透着一股它很好喝的感觉,而且度数也不高,所以时恪停下了。

察觉到身旁的人滞后,黎昀转过头。

时恪看着他眨眼,自以为这种暗示很明显。

事实上也的确明显,但黎昀选择装傻,“嗯?”

“酒。买一个。”时恪说。

“这里有酒吗?”黎昀持续装傻。

“这里。”时恪指着摊位,“我刚在餐厅不也喝了。”

黎昀看看他,又看看招牌,“你酒精过——”

“哥哥。”时恪捏捏他的手,“想喝。”

“……买!”

要说去年,时恪还在因为是不是被当作“弟弟”看待而苦恼,现在已经可以轻松拿捏,不得不说这招怪好用的。

三十五分钟的路程被压缩到二十五分钟,还剩一小时烟花才开始放。回了酒店,他们歇了会儿,各自洗完澡靠在阳台的躺椅上看夜景。

而尝鲜积极分子已经把酒拆了,味道和他想象中一样,酸甜的,也不冲鼻,非常好入口。时恪一边喝着,一边整理手帐。

“时老师,我能拿着照片发微博吗。”黎昀扒楞着怀里的相片。

时恪:“发吧。”

黎昀从里头挑出那张接吻照,夹在指间翻转过来,“这张不发,但是下次扫墓可以带去给我妈看一眼。”

时恪睁大了眼睛。

“逗你的。”黎昀笑了笑,“我自己留着,搁床头。”

花十五分钟编辑好微博,点击发送后就没再管,黎昀再一抬眼,发现酒瓶里的液体只剩下一半。

“够了吧。”这个度数能喝到一半算是有点超了,关键这酒加了不少果汁,一不留神就容易喝多,黎昀伸手却抓了个空,“再喝下去该吃药了。”

“没。比起之前的量,我对酒精的耐受度好像……”时恪攥着瓶子,伸出食指和拇指比了个手势,“高了这么一点。”

“还高。”黎昀笑叹道,“眼睛都眯瞪了。”

时恪坐起来,胳膊放在小茶几上,撑着下巴不承认,“不可能。”

黎昀在他面前晃晃手,“这是几?”

“这是巴掌,你没比。”时恪其实有点晕,虽然不痒,但是身上有些酥酥麻麻,敏感到连吹来的风都变得像抚摸。

“这是什么。”黎昀又指着阳台外挂着的盆栽。

“花。”

“这个?”黎昀望天上指。

“星星。”

黎昀指着自己,“这个呢。”

这次对面不说话了,他看着时恪仍攥着酒瓶,像是在思考,然后越靠越近。

“啊。”时恪看清楚了,“黎昀。”

黎昀不太满意这个答案,抬起眉梢,“其他的呢。”

时恪:“黎老师。”

“还有吗。”黎昀缓缓点头道,“有没有别的限定称呼?”

大脑转速变慢,酒液的甜味大概也入侵了神经,时恪的眉毛拧了一下,他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

好半晌,时恪开始往外蹦词儿,“Chef、小黎、哥哥、宝贝、宝宝……”

思绪在各种词汇里飘着,余光里,城市灯光都模糊成光团,他的眼神聚焦又涣散,喃出一句惊世骇俗的:“老公?”

黎昀愣住了。

时恪毫无知觉地等了半天,对面安安静静,他皱着眉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心跳频率在以一种诡异的节奏上升,黎昀偏过脸深深吸了口气,再转回来看着他,“咱们明天什么行程你还记得吗?”

时恪:“……博古斯市场?”

“取消了。”

时恪还没明白,就感觉身体忽然腾空,或许这酒真的合口味,就这样他都不撒手,还被攥在怀里。

他抽出三秒钟时间判断了下,从姿势分辨出自己正被黎昀抱着往屋里走,随后吻也落了下来。

阳台外的车灯和霓虹不断交替,光束来回逡巡,这是烟花即将开始的信号。

酒精在这种时候就是最好的调/情/剂。气息交换,两人不顾一切地相互渴求,唇齿间都是荔枝的甜,吻得极尽缠绵。

时恪微微睁开眼,斑斓的光影落入眸子,视线中的一切都变得梦幻缤纷。

这种朦胧不清的氛围容易让人失控,他们跌入沙发,酒液洒了出来,从黎昀的脖颈一直滑进衣领。

手里的酒瓶被抽走,时恪在黎昀的唇边尝到那一点荔枝的香味,他顺着酒液的路径吻下去,蹭过下巴,在凸起的喉结轻吮。

黎昀掐在他腰间的力道收紧,喉间似是颤了颤。

窗帘被秋风吹出层层叠浪,一片落叶卷进来,顺着布纹往下、往下、再往下。

房间里的呼吸声愈发沉乱,随着阳台外的一声鸣啸,黎昀眉头紧皱靠着沙发仰起脖颈,手指插/入柔软的发丝,他甚至来不及阻止,神经猝不及防落入一隅紧涩温软。

“砰”地一声,穹顶之下有碎星炸燃,开出绚烂的繁花。

烟花炸了,黎昀大概也快炸了。

*

度数不高,酒劲不小。

时恪中途有几瞬是真的有些后悔自己贪杯,在混沌中清醒,又在清醒不断沉沦。等重新裹着沐浴露香上床的时候,酒全散了。

黎昀轻轻抚着他的背说:“还要听小王子吗。”

时恪懒懒地吐出气音,“听。”

篇幅不长,半个小时就能说完,黎昀是个优秀的讲述者,直到结尾都保持着沉稳的音色。

“所以最后小王子回到自己的星球,找到他的玫瑰了。”结局的解读形式其实有很多种,但时恪选择相信Happy Ending。

黎昀在他的耳尖吻了吻,“我觉得也是。”

沉默半晌,时恪捱不过听完故事后心里那点隐隐作祟的悲观情绪,像是要确认什么似的,拉着黎昀的袖子很轻地说了句,“我们会一直在一起是吗。”

黎昀拍背的动作停了,拿过搁在边柜上的手机,靠着床头点开搜索页面,输入一串文字。

时恪不解地看着他。

黎昀侧过头,“我想想办法,让你的‘老公’变成真的。”

(里昂游记·番外完)

作者感言

听杉

听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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