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偶像包袱
李隅高中第一次去live house的时候什么功课也没做。
他站在第二排,但被挤到了音响旁边,耳朵快震聋了。虽然整个人努力散发出“别碰我”的气息,但奈何人太多了, 被一群男男女女簇拥着, 一会pogo一会开火车,还有水枪在到处乱飚,头发都打湿了。
冬天塞了700个人的厅又热又闷,手机搞丢了,球鞋也被踩掉一只,不知道被人们踢到哪去了。
于是李隅干脆把另一只鞋也扔掉,在大冬天里穿着袜子骑自行车提前打道回府了。
在路上的时候想, 体验感极差, 以后再也不去live-house了。
但回家之后跟男盆友阮衿聊天莫名就轻描淡写起来。
“还好,不挤。”
“一般吧。”
“你想去吗?下次带你一起。”
第二次两个人一起去的,李隅显得很熟稔,带了降噪耳塞, 墨镜, 提醒阮衿要穿舒适的旧鞋, 不玩pogo跳水开火车之类的就站两边靠后位置,阮衿觉得他很熟练,忍不住赞扬,“感觉不管做什么你总是那么靠谱。”
李隅依旧是:还好吧。
不过好巧不巧,他俩遇到了上次和李隅站在一起的男生,“诶,是你啊,哈哈哈,哥们儿你那鞋上次找到没啊?”
台上的乐手正在调试乐器,特别吵,阮衿没听清:“他说什么鞋?”
李隅迅速捂住了阮衿耳朵,推操着他往后走,“没什么,太吵了,去后面站。”
【二】婚后片段
某次阮衿和李隅在家看电影,阮衿越看越觉得内容和演员都有些眼熟,于是暂停下来看标题,果不其然,的确是过去看过的某部爱情片续集。
而李隅比较累了,懒洋洋地靠在阮衿的肩上,眯着眼睛看,阮衿忽然想起那一次他们约会,在看爱情电影的时候李隅貌似抱着爆米花睡着了。
阮衿扭过头的时候发现,诶,梅开二度,他果然又睡着了啊。
他给李隅抱了床毯子,然后静静地端详他的脸,睡着的时候头发散乱在额头上,不睁开眼睛,那张脸就显得很孩子气,完全无害。
过了一会儿,李隅脖子向上稍仰一下,依然是闭着眼睛的,“一直盯着我干什么?”
“啊,被发现了。”阮衿吐出一口气,“我还以为你睡着了。”
“是睡着了,但是能感觉到。”
“那是什么感觉?”
阮衿的手被李隅拿起来示范了一下,拇指按住手心,只用垂下来的指尖,从额头,到睫毛,最后轻抚到喉结上,就像是坐在暂停的旅游巴士上,探出手抚摸过窗外未成熟时深绿色麦尖。
或许一种若有似无的瘙痒和撩拨感,“就是这种感觉。”
“怎么感觉有点……”阮衿的手没动,任由他握着把玩,只不过想起李隅从前被盯着不自然和别扭的反应,感觉一瞬间记忆中许多事都拨云见雾了,笑着说,“我可没有那方面暗示,看着你的时候就只是想看你,脑子里什么也没想。”
“那就当我有那方面的暗示吧。”李隅笑了一下,一把将人拉上了沙发。
(此处省略xxxx字)
刚做完的时候,两个人汗津津地贴在一起,准备睡了。
但小周就像踩点一样给阮衿打来电话,严肃地请教情感问题,阮衿有气无力地车轱辘了大约有十来分钟,周白鹗还没有挂断的意思,李隅于是接过电话说了句,“十二点半了啊。”
电话就那么被强制挂断。
李隅则抚摸着阮衿的脖子,“你糊弄人很有一套啊。”
“太累了,我其实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阮衿闭着眼睛笑,连手指都不想动弹,“但是我可没糊弄过你,如果是你的电话,凌晨四点钟也会认真听。”
“谁知道呢。”李隅翻个了身,把人压在身下,“继续做吧。”
“不是要睡吗?”
“看你刚刚接电话挺精神的。”
“诶,那明天要是迟到怎么办?”
李隅俯身下去,“现在已经是明天了。”
【三】恋爱的人眼里只有彼此
好像在100问里说过,李隅喜欢夜晚街头摄影,用外置闪光灯闪路人,捕捉瞬间受惊吓的神情。
阮衿起初认为此等行为像恶作剧,忧心忡忡,“好像有点不礼貌,我们俩会不会被人打呢?”
“是有点。”李隅虽然嘴上这么说了,但不慌不忙地继续闪闪闪,“要是情况不对,我喊‘三二一’,你就跑——”
“那我跑了,你怎么办呢?”
“闪到最后一秒再跑。”
然后不一会儿阮衿就听见李隅在倒数“三二一”于是如博尔特附体般飞速冲出五十米以外——
结果李隅丝毫没动,站在原地笑得肩膀在抖,“真的信啊?”
阮衿走回来也气喘吁吁地笑:“当……当然啊!”
李隅就不笑了:“好吧,那不逗你了。”
后来两个人回去洗照片,发现被闪的路人里面居然有一张是周白鹗!
凑得很近,被闪到闭起眼睛,完全是表情管理失败的脸。
阮衿觉得很神奇,“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呢。”
李隅虽然没附和,但同样觉得很神奇。
虽然不应该,但他也一点印象都没有。
【四】相似
随着年龄一点一点向前增长,李隅和阮衿翻阅搁在床头的同一本书,循环同一首歌,看同一部电影,原本就趋近的思想、观念、口味更无限重合。
某年在海边度假,周白鹗说他们两个犯懒时在躺椅上打瞌睡的模样如初一辙,就连太阳镜推到头顶的角度都分毫不差。
“两个人越来越像会很无聊吧,处久了有没有左手摸右手的乏味感?”趁阮衿不在,周白鹗这个万年光棍曾经这样恶趣味地向李隅提问。
“没有。”李隅说,“相似的地方越是相似,那不相似的地方就更突出了。
“我可看不出来。”周白鹗啧啧道。
“当然只有我看得出来,”李隅一抬下巴示意,“你看,他沙滩排球就打得比我好很多。”
周白鹗侧头去望,还真是,阮衿很灵活,堪称身手矫健,他的脸因为运动透出健康的粉色,眼睛笑得弯弯的,正和旁边的队友说着什么,其实这家伙乐于享受和人群一起蹦达,他为人和善热心,交朋友也很快。
李隅反倒才是那个从骨子里就不合群的人,朋友那么多,可真正交心的有多少呢?这一点周白鸮倒是一直清楚。
“你怎么不去?”
“偶尔让他也出出风头嘛。”李隅只是躺着看他们,眼神没有离开过,偶尔在阮衿看过来时轻轻挥手,再低头喝可乐。
放屁。周白鹗心想,因为你排球打得不好,你怕输。
他们静静地看着阮衿在沙滩上跑来跑去,四处笑声不断,尘土飞扬,周白鹗忽然说,“我记得高中时候是他看着你多一些吧,天天看你打篮球。”
“是啊。”李隅说,“他排球和羽毛球都打得不错,但以前没有人看,也没有人和他一起玩。”
周白鹗侧头,李隅的眼睛隐匿在反光的太阳镜之下,目不转睛地盯着不远处,他的手背支撑着下颌,神色如此冷静。
阮衿打完排球,带着满身热汗和沙子朝他们走来,李隅给他递毛巾和冷饮,问道,“谁赢了?”
阮衿一边擦汗一边挺自豪地喘气,“我呀。”
周白鹗一股恶寒上涌,心说此人好做作,你不是一直在看吗?还在这里装什么。
“你们躺好久了,去那边玩会儿吧?”阮衿身上全都是沙子,他想去游泳,但是一直不太会,从高中到现在,几次下水也依旧是旱鸭子,仍需要李隅指导。
“我不去。”周白鹗直挺挺地躺着。
李隅则被阮衿拉起来,他们一起朝海边走去。
周白鹗拿起李隅遗留在一边的太阳镜,架在自己的鼻梁上,阳光变得不再刺眼,一片深沉的墨色覆盖其上,他看到他们走走停停,立在拥挤的情侣人群中接吻,阮衿手臂上的沙子全蹭在李隅的后背和脖子上,这两个人离自己越来越远,像鱼进入大海,渐渐就望不到影子。
真是的,周白鹗又把眼镜马上取下来了。
他静静地躺着,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的轮廓,他告诉自己并不想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