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后,对温诺从来都是百依百顺的室友小发雷霆了一次。
起因是温诺贪图风度而不要温度,在凛冽的冷风中顺理成章地被吹成重感冒了。得知这个消息,应博士一开完会就急得买了一大堆药赶回了他们的家。
是的,他们的家。
温诺和应离已经从研究生宿舍搬出来了,搬进了他们共同装修设计的家里。
对于房子的装修计划他们也没有什么分歧,谁要用的房子就由谁来拿主意。
于是,温诺的画室装修主题是:温暖、浪漫、明亮;而应离的书房和健身房则是功能区清晰、简洁、色调单一,两者各不相同,但又出乎意料的和谐。
张弛来参观的时候颇为感叹:“你俩真是一点也不惯着对方啊。”
对此他俩倒是不觉得,反正房子是他们自己住的,住起来舒服开心就行了。
应离直奔主卧,在软蓬蓬的淡米色床褥间挖出一个睡得乱七八糟、小脸红彤彤的男朋友。温诺迷蒙地睁开眼,喉咙里发出像是闷在泉水下的泡泡的声音:“你回来啦……”
应离冷着脸嗯了一声,探手摸了摸温诺的额头,又不放心地拿自己的额头抵上去,确认温诺只是感冒没有发烧后才松了口气,去给他烧水准备冲药。
等水开的期间,男人就紧绷着俊脸坐在床边,黑沉沉的脸色是他的学生瞄见就会被吓哭的程度。不过温诺不怕他,他只要声音低落下去,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委屈样子,应离就拿他没办法。
果然,温诺倏地一蹙眉头,小声道:“你那么凶干嘛呀?照顾我这么不情不愿的,那你不要管我好了,你去忙吧,让我自己熬着吧。”
由于温诺的鼻子不通气了,所以说几个字就要停下来缓口气,断断续续的,又可怜又可爱。
他这么说,应离的心就像被人拿小锤子锤着似的,再铁石心肠也快被敲碎了。他抿了抿唇,脸色难看道:“早上出门让你穿秋衣的,你不听话。”
温诺从被子底下伸出一只手,轻轻拉他的袖子,用带着闷闷鼻音的声音道:“哎呀,那我也不知道他会突然降温呀,早上是不怎么冷的……对不起嘛我下次听话的,你把我裹成粽子我都没意见,嗯?”
小男友仿佛生来就知道怎么对他撒娇,软乎乎而上扬的尾音像挠人的小钩子,勾得他心痒痒,一身的戾气都抚平了。
他叹气,盯着温诺喝完了药又换了一身干爽的睡衣,就上床搂着人一块睡了。
换做平时,当不做作业的时候,应离都是斯文有礼的,一副很矜持的男神样子,睡觉时睡衣肯定是穿得好好的。但现在温诺感冒了,他就脱得很干净,用热烘烘的体温包裹着少年。
他们抱得很紧,温诺甚至把腿抬起来架在男朋友精悍的腰上,脚尖一踮一踮的。
应离睁开眼睛,把温诺那只调皮的脚给拿下来,放到两腿间夹着,低声警告:“别闹,动来动去会把冷风灌进来的,乖一点。”
温诺哦的一声。
但是他已经睡过一觉了,现在正精神着,就想跟室友黏糊黏糊,还不困呢。
于是他一手去握男人热乎乎的掌心,一手去摸室友手感很好的腹肌,微凉的手指顺着肌肉的沟壑跟滑滑梯一样溜下去,还挺好玩的。
应离被他玩得呼吸加重,但只要温诺没摸到太过火的地方,他都不制止,随他喜欢。
“哥哥,为什么我们一样都是从外面回来的,我躺了这么久身上还是冷冰冰的,你身上却这么热呢?”温诺问道。
“我吃得比你多,摄入热量也高,你吃得太少了,你应该多吃点,尤其是肉。最好能跟我一起锻炼身体,不要老是躺着。”
“……”
听到不爱听的,温诺就会选择性装死。
温诺被惯得愈发娇气,不过在外面他依旧是温润如玉风度翩翩,这种娇气是仅应离可见的限定版。他有些不高兴地想,自己已经是个病号了诶!室友怎么能对一个病人这么严苛啊!这种时候不是说好好休息之类的就好了么,数落起他来了算是怎么一回事。
他一不高兴,就哼哼。
应离听见了,立即蹙着眉头揣摩小男友的圣意:“难受了?”
“饿了?”
“渴了?”
“想上厕所?”
温诺都摇头。
他本来也没什么事,只是想对室友作一下罢了。
应离猜不出来,问:“那又是怎么了,在哼什么?”
他低头看向怀里的人,温诺细软的发丝乱乱地炸着,乌润的眼睛钝圆可爱,眼下泛着难受的红晕,显得他更加潋滟生光,挺秀的鼻子下是一张微微撅着、可以挂油瓶的嘴,不知道哪来的娇气少爷做派。
应离喜欢得不行,嘴上却说:“小懒猪。”
温诺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
不哄他就算了,竟然还说他是猪?
“你竟然说我是回族的禁忌!”温诺气愤地用眼神控诉他,“我是猪那你是什么?”
应离想也不想:“喂小猪的。”
“……”
温诺更生气了,但是重感冒让他的脑袋也变得重重的,思维变钝,半天也想不到反驳的话语,于是干脆搂住室友的脖颈一通乱亲,柔软的唇更是被他咬了好几口,小猫磨牙似的含在嘴里轻轻地叼着。
“你完了,你跟我接吻,你也会被传染上重感冒的。”温诺哼哼唧唧地说。
结果应离非但不怕,还主动去勾缠他的舌尖,轻缓地吮着,弄得温诺后脑勺都开始发麻。
温诺呼吸不上来,赶紧手忙脚乱地推开,眼眶里都是被憋出来的泪,气息紊乱道:“你有毛病啊怎么还主动凑上来?”
应离低笑一声,把人重新搂怀里温柔拍抚哄睡:“我不怕,我抵抗力强。宝宝乖乖睡一觉吧,睡醒就不难受了。”
其实温诺还想继续作会儿的,但是男朋友低沉而带有安全感的嗓音仿佛真的很适合哄睡,不一会儿他的眼皮就沉重了。
在生物博士无微不至的照顾下,温诺的重感冒好得飞快,症状很快就转轻了,只有一点让温诺感到奇怪。那就是……室友怎么一次都没走过火啊?!
要知道,从他们热恋以来,他们做作业的次数几乎是没有断过的!
应离这人本来就欲念重,虽然会特别体贴地不让他受伤和关注他的恢复情况,但只要一发现他可以了,就会用一种类似发晴期兽类的眼神沉默地看着他,气息都是滚烫的。
而温诺重感冒期间,室友无微不至的照顾说实话很有走火的风险,因为姿态真的很亲密,很像两只冬日里互相取暖的小动物,而应离根本经不起任何撩拨。
但令他意外的是,居然还真的没有。
室友一直都可安分了。
说抱抱睡就是抱抱睡,说按按背就是按按背,没有越过界限一步。
温诺虽然觉得稀奇和古怪,但也想不出理由,直到某天半夜他被渴醒。
他迷蒙间摸了摸身侧,是凉的,没人。
温诺瞬间就清醒了。
他那么大一个男朋友咧?
温诺奇怪地翻身下床,想看看应离在干什么,顺便给自己倒杯水喝。
他摸黑的下了床,看见床头的保温壶里就有温水,是应离睡前准备的。于是他倒了一杯喝了,一抹嘴,又朝卧室门外走去。
他大致的扫了一眼,感觉黑漆漆的,正打算返回去时却听见一点细微的声响。
温诺顿住脚步,奇怪地朝声音发出的方向走去,结果居然走到了客厅拐角尽头的洗手间前。
里面的人似乎动作很急切,所以连门都没关好,只是虚虚地掩着。又或许是觉得距离已经足够远了,卧室里睡着的人听不见动静,于是放松了警惕。
没掩好的门缝透出昏黄的光,打在粉刷得洁白无尘的墙上。一同飘出来的,还有低而隐忍的动情声响。
温诺脸红了。
他拉开一点门缝朝里望去,只见身形高大的男人正可怜兮兮地坐在一张小凳子上,背靠着冰冷的墙面,眉头皱得很紧,幽邃乌黑的眸子紧闭着,仿佛神魂正在经受一场浩大的煎熬。
深夜里瞒着爱人偷偷自行解决的罪恶感和难以启齿的欲念交织在一起,逼得男人侧颈和额角的青筋都一同鼓起,英俊的脸庞上此刻的表情带着一点狰狞。
“诺诺……唔……”
“坏东西。”
骤然响起的另一道声音吓得应离停住了动作,浑身僵硬地看向不知何时被打开的门。
应离绷着脸,尴尬地侧过身,可这只是徒劳,根本什么也挡不住。
他只得低低地道歉:“对不起诺诺,吵醒你了?”
温诺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弯下腰,漂亮的脸蛋凑到男人跟前让他避无可避,厉声诘问:“谁准你这样的?”
应离的喉结动了动,眉眼染上些许难为情:“我睡不着……还总是戳到你。”
说着说着,应离更愧疚了:“抱歉,还是把你吵醒了。”
他说着就要起身:“我不做了,你等我洗洗手跟你一块回去睡觉。”
温诺按住他,更气了:“你不会跟我说吗?”
应离愣了一下,表情有些认真:“你还在生病,不顾生病的人满足私欲那跟禽兽有什么区别?我告诉你了,你就会勉强自己,那不是在道德绑架你吗?”
温诺叹气,道:“是是,我知道你又要说,人和动物的区别就是人有自控能力,但你这样做,要是也着凉感冒了怎么办?”
应离抬眼看他,严谨道:“人和动物的根本区别是人会制造且使用工具。”
温诺:“……”
好,学吧,谁能学得过你呀,大博士。
“闭嘴。”温诺蹲下去。
应离不赞许地低声:“诺诺,你别……”
温诺掐住他,让他说不出话来,漂亮的眼睛自下而上地看他,却反而让应离有种身心都被掌控住了的感觉。
“你这里只能被我使用,不准你私自解决。”温诺冷酷地说。
“……”应离眼睛都红了,哑声:“那我这样了怎么办?”
温诺笑起来,嘴角的弧度甜而漂亮,眼神却带着一点恶劣,矜贵傲慢地说:“你应该求我。”
应离深吸口气,冷风从肺腑深处缓缓呼出,额角都冒汗了,声音低而恳求:“诺诺,求你……帮帮我,帮我摸摸……”
温诺满意地抿唇笑了,手终于动了,一边仰起头软声撒娇:“很乖,亲一下。”
男人低下头去亲吻那两片让他又爱又恨的唇,低垂的长睫颤动,似乎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他豢养了十几年的牛羊,最后自己套上了缰绳,乖乖递到另一个人的手中。
他这一生,算是让人给套牢了。
半个小时后,两个人才脸蛋红扑扑地回了被窝。
温诺搓了搓指尖,怕没洗干净,总感觉怪怪的。刚才他还挺强势,这会儿就变得羞赧起来了,小声地倒打一耙:“哥哥,你以后不要这样子了好不好呀,你也不想你的学生们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吧?”
应离:“……”
男人气得把人往怀里一抱,闷声闷气:“睡觉。”
……
这段小插曲就这么不痛不痒地过去了,温诺又恢复了健康,只不过A大靓丽俊美的一枝花从那以后就每天裹得严严实实的,像只蹦跶的小胖鸟。
A大论坛里从纯粹的盖楼舔颜贴变成了:啊啊啊啊啊今天的系花也好像一只小肥啾啊好可爱!露出来的小脸红彤彤的,好招人疼啊,应神一定每天回去都嘬到肿吧!可恶!好羡慕啊!
温诺很尴尬,几次想要反悔当初的承诺。
但只要室友冷着脸不说话地看着他,他就会讪讪地听话了。
与此同时,应离所在的科研所在临床实验上取得了重大突破,忙了应离好一段时间,用废寝忘食来形容也不为过。终于在工作告一段落后,应离也病了。
应离是因为高强度工作太久,疏于管理自身健康状况,一场冬雨袭来,再铁打的体质也暂时的倒下了。
温诺这天刚从画室出来,就接到了应离的电话。
室友冷淡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迫切,一直催他快回来,问他怎么了,他又不说。
温诺一头雾水,急得直接打车回去了。
结果回到家却看见室友俊脸不正常地泛红,见他来了,一把将被子掀开,底下只穿了一件,露出一身精实好摸的肌肉,催他道:“宝宝快来。”
温诺奇怪地走过去,“怎么了……?”
他一碰到男人的身体就吓了一跳,小脸都吓白了,慌道:“你怎么……怎么这么烫?你发烧了?!”
温诺连忙把他身上的被子裹紧,又急又怒地凶道:“发烧了你还掀被子,你想干嘛?”
应离低笑,把他的手拖进被窝,让小男友抚摸他滚烫发热的身体,一边因着温诺微凉的温度舒服地喟叹,一边沉声诱哄:“诺诺,要不要来做嗳?我现在很烫,应该会舒服的。”
温诺:“……”
应离还在幸福地分析道:“我工作忙完了,接下来三四天都可以休息,所以做很久也没关系。”
“你……”温诺简直无力凶他了。
虽然他们偶尔做的时候,温诺觉得他癫癫的。室友虽然表面冷静又沉稳,看上去很可靠的样子,但温诺知道其实他时不时会冒出一点以前恋爱时那种没有安全感的表现,阴沉沉的,像躲在暗处不吭声的男鬼,像一边流着鼻血还要发癫求复合的偏执狂……总之,会有那么一点鬼气森森的时候。
大概是治不好了,温诺只好由着他。
反正大多数的情况下,室友都很宠他。
但听见应离这样说,温诺还是气得脑仁都疼了。
他气愤地把手从被子里抽出来,再把被子压得密不透风,凶巴巴道:“不行!你再这样发疯,我就不理你了!快点给我躺好睡觉,什么都不许想,我去给你拿药。”
男人漆黑的眼珠猛地骤缩,心脏一瞬间被捏紧了,耳朵里只听见温诺说要不理他这句话了,烧得通红的脸都有些吓白了:“不要……不要不理我,你又要躲到哪里去?”
他喃喃着,就开始乱动起来。
温诺吓得压在他身上不让他动,苦恼道:“不去不去,我哪里都不去,我给你拿药。”
“我吃过退烧药了。”应离盯着他,像是怕他突然消失不见:“我吃过药了,诺诺,你不要走。”
小男友好久没用这种话来吓他了,应离惶恐地一眼也不敢错开,很不安地问:“为什么不做啊?你不是很喜欢的吗,应该会很爽的……而且我也不累,身上也不疼。”
温诺无语凝噎,瞪他:“你不是生物学的博士了么,这种常识还要问我啊?发烧了本来就不可以再做剧烈运动啊,你不怕变成心肌炎?”
小男友絮絮叨叨地指责他,应离僵硬的身体却一点点放松了。
原来是因为温诺担心他。
他伸出手去牵温诺的手掌,讨好道:“我心肺功能很好的,年年都有体检。”
“那也不行!”温诺唰的一下把手抽走,然后去拿体温计。
这下换成温诺来照顾病号了。
他给应离量完体温,记录下应离吃药的时间,定好闹钟,又去拿毛巾打湿了凉水,拧干了搭在男人的额头上。小奶锅里煨着红枣姜汤,温诺也定好了时间,煮好了就自动断电,然后回来陪着生病的室友。
因为应离摸不到温诺就会开始乱动,一点也不像他重感冒时那么听话,温诺只好伸进去一只手让他牵着。
暖乎乎的掌心很软,握在手心里,应离的心一下就落在了实处。
高烧让眼皮变成沉重而滚烫,他阖着眼,思绪飘回到很久以前。
小的时候,他有一个很大的家。
干活的人指着很远的山头告诉他,那些都是他家的地盘,但怪异的是他并没有多少归属感。
他觉得他的家似乎和传统印象里的不太一样。他没有担当“顶梁柱”角色的爸爸,倒是有一个很温柔的妈妈,不过因为身体原因,她常常住在很远的疗养院里,他们不太相见。
在青少年快速学习语言的时期里,他大部分时间都和听不懂他的话的牛羊马群在一起。
不过老人很心疼他,还告诉他,其实他的父母都很爱他,不然也不会给他取“诺布”作为名字。
应离虽然很懂事的点头,却并不真的认为自己是诺布。
真正的诺布,应该是梦魇了有人抱着,生病了有人牵挂着,会被在意每一个一闪而过的情绪。
藏族人大部分是无姓氏的,他没有姓氏,却空有一个没什么意义的名,就好像一阵无主也漫无目的的山风,走到哪儿算哪儿了。
冷毛巾已经被他焐热了,温诺的左手被他牵着,于是只能用右手笨拙地给他取下来放进一旁的水盆里,单手拧干,再皱巴巴地搭在他的额头上。
温柔的手指轻轻梳开他被打湿而凌乱的额发,柔软的吻落在唇边。
不沾情欲,只有珍惜。
应离稍稍侧过脸,往被窝深处更蹭了蹭,高烧让他的眼眶都难堪地发酸。
室友沉闷闷的声音从被子底下传来:“诺诺,你是我的诺布。”
温诺鼻腔里轻轻哼出个疑问的嗯,问他:“Norbu?什么意思?”
暖悠悠的香气和温软的掌心温度太过催眠,应离的眼皮越来越重,他阖上眼睛睡着了,呼吸变得绵长,最后也没有告诉温诺。
诺布在藏语中就是宝贝的意思。
因为温诺,他的名字变得有了实质的意义。
而相对的,温诺也是他的宝贝。
不是小懒猪,而是他唯一且最珍爱的天珠。
【作者有话说】
别人发烧喊老婆快点回家:要照顾
室友哥发烧喊老婆快点回家:要do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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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发烧咯
小情侣互相照顾篇=3=以及揭露室友哥的名字
最近在纠结到底是日更还是隔日更番外,本来也不剩几篇了,时间比较不稳定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