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她退开, 荔枝香淡了几分。
生理的困倦来袭,叶问夏捂嘴打了个呵欠,又补充, “其他话也是认真的。”
言峥定定看着她,眼底翻涌着又沉又深的暗色,垂在身侧的手握了握。
“知道。”他声音低沉,将水杯还给她, “去睡吧。”
叶问夏接过来, 点点头:“下午见。”
言峥:“下午见。”
一夜没睡, 又爬了山,叶问夏此时困得不行,躺到床上几乎就要失去意识的一瞬间, 脑子浮现刚刚言峥的目光。
他好像有话要说。
眼皮已有千斤重, 叶问夏没精力再琢磨这个事,裹紧被子沉沉睡去。
再醒来时是被饿醒的。
窗帘拉得严丝合缝,蒸汽眼罩早没了温度。将眼罩取下, 半眯着眼摸索手机看时间。
下午两点半。
肚子再次发出饥饿声, 胃酸也往外涌, 她捂着昏昏沉沉的头坐起来,将床头还剩十分之一的水喝完,喉咙终于好受了些, 这才去看微信消息。
【言峥:醒了说一下。】
发送时间是十二点。
正要打字胃里一阵痉挛的痛,拆开早晨没吃的巧克力, 往胃里填充。
刚咬一口,言峥电话进来。
“喂。”
言峥声音低缓好听, “开下门,拿午饭。”
叶问夏“噢”了声, 趿拉拖鞋开门。
走廊灯光恰好熄灭,言峥逆光而站,深眉骨,黢黑的眸无初见时淡漠,多了几分温和,明明是偏攻略的轮廓,薄削的唇又添冷感,野与冷的强烈冲突在他身上意外和谐,让人想靠近又几分生畏。
注意到她手捂着的地方,言峥拧了下眉,“胃疼?”
叶问夏将视线从他脸上移开,“嗯,没吃饭。”
将塑料袋递给她,“趁热吃,把水杯给我,我去给你接水。”
叶问夏此时又渴又饿,也没拒绝,回身进屋放水杯给他,“谢谢。”
言峥:“先去吃饭。”
“噢。”
打包的川菜,她喜欢吃的西红柿炒蛋和鱼香肉丝,还有一份小菜汤。
叶问夏先喝了口喝汤,恰到好处的味道和温度,缓解饥肠辘辘的胃。
“咚咚”
房门被敲了两下。
叶问夏偏头看,“进来就好了。”
得了许可,言峥这才踏进房间,将门虚掩着,欢迎 加入 叭八三令起齐无三溜吃肉停不下来搁下水杯的同时打开加湿器,往里面加满水,试了下确定没问题。
“你随便坐。”叶问夏说。
言峥应了声,拎了凳子坐在桌边,低头看手机。
叶问夏问:“其他人走了吗?”
言峥抬眼:“嗯,回站里了。”
叶问夏点点头,想到他十二点给自己发的消息:“你没补觉?”
“补了几个小时。”言峥摁灭手机,“他们待了会儿就走了,我两点起的。”
叶问夏:“那你怎么十二点给我发的消息?”
言峥:“定了个闹钟。”
叶问夏奇怪:“你定十二点闹钟干嘛?”
言峥:“怕你饿了。”
有两粒米饭落到袋子上,叶问夏用纸巾包起扔到垃圾桶,“你该不会早就定好饭了?”
“差不多。”言峥说,“提前跟老板打了招呼,你醒了随时能吃。”
叶问夏戳着碗里的鸡蛋,“你这也太周到了。”
言峥笑了下,坐直,“味道怎么样?”
叶问夏:“好吃,跟在成都吃到的一样。”
“那就行。”
......
出发时已经三点过,赛马场不在市区,两人到时周围已经停满车辆。
“好热闹。”叶问夏垫脚往里瞧,“那边人少一点,我们去那边。”
言峥锁车,“我们去里面。”
叶问夏:“VIP位置?”
言峥:“差不多。”
马场叶问夏见过不少,交好的名门世家玩什么的都有,马场屡见不鲜,但大多以休闲玩乐为主,与草原的洒脱奔放截然不同。
她与言峥走进用来遮阳的棚,最前面两个位置空着,其中一个贴着她名字。
“哎,怎么没有你的?”叶问夏在旁边找着言峥的,都没有,“你不是预定了两张票吗?”
言峥:“我的位置在里面。”
叶问夏顺着他目光看去,是选手出场方向,双眼瞪大了些,“你要上场?”
言峥颔首:“对。”
言峥站在最下面一层台阶,叶问夏站在上一层,得以与他平视。
“怎么忽然想到要上场?”她问。
“我前几年是赛马冠军。”他看着她,嗓音低低缓缓,“想让你看看以前的我。”
叶问夏眨眼:“为什么要让我看以前的你?”
言峥笑了下,说得直白,“想在你面前表现一下。”
这句话自带含义,叶问夏心下一阵晃荡,“感觉我在你心里很重要似的。”
言峥:“听实话?”
叶问夏猜到他的套路,“又想让我问有没有假话?”
言峥喉间溢出笑:“对。”
叶问夏哼了声,“我才不上当,我听实话。”
言峥低笑出声,正要说话不远处有人在喊。
将手机,车钥匙,和外套递给她,“帮我拿一下。”
叶问夏抱着他衣服,“好,我会在这里为你加油,喝彩。”
言峥眉眼柔和:“好。”
马场里好些人都认识他,一路过去不少人跟他打招呼,刚刚叫他的是与言峥身高差不多的藏族汉子,两人似好久不见,对方笑着跟言峥说话,末了视线朝她这边看来。
“你和峥哥在交往吗?”
身侧传来声音,是旦增喜绕。
叶问夏否认,“没有,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旦增喜绕看着她:“你真漂亮。”
猝不及防被仅有一面之缘的人夸,叶问夏倒有些错愕,“谢谢,你也很漂亮。”
旦增喜绕友好伸出手,“你好,我叫旦增喜绕,你叫我旦增就可以。”
叶问夏笑着回握,“你好,我叫叶问夏,叫我夏夏就行。”
“那我叫你夏夏姐吧。”旦增单手撑脸,望着已经换好衣服进场的言峥,“你喜欢峥哥吗?”
叶问夏把问题推回去,“你喜欢他?”
旦增承认,“喜欢啊,他还没调去曲京的时候就喜欢了,不过他不喜欢我,他喜欢你。”
叶问夏抱着言峥衣服的手紧了紧,佯装不知情,“是吗?”
“他很紧张你,你一出现他视线都在你身上,所有人里他只看向你,包括现在。”
叶问夏抬眼望去,果然看见言峥朝这边看来,两人目光在空中相撞,言峥弯唇笑了下,翻身上马。
他出门时显然做了准备,不需换衣服,换上马靴戴上头盔就行,没了外套的阻挡,肌肉线条越发明显,他单手勒紧缰绳,阳光落在他头顶,好似征战沙场的将军。
短暂试跑结束后,所有参赛人员都回到起点,随哨声吹响,如奥运会赛跑,数百匹马齐齐往前冲,人潮涌动,马匹速度又快,叶问夏在眼花缭乱中寻找言峥。
几个障碍后,逐渐出现距离差距,言峥勒着缰绳的手收紧,忽地停住在原地转了两圈,就在所有人奇怪他为什么突然停下时,双腿内收夹紧马腹,棕红色的马长“嘶”一声,加速往前跑。
马蹄溅起尘土,所有人目光纷纷齐聚在他身上。
后方有人追上他,忽然一拳朝言峥打去,言峥上身后仰躲过,蹬着马镫的腿脱离,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落下马时,只见他踹了一脚对方马肚,双手撑着马鞍,整个人重心都放在双臂。
叶问夏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目不转睛看着言峥。
受痛的马长啸一声,言峥双腿夹住对方上半身,左手抓住大汉衣服,一个用力大汉便从马背上甩下。
大汉在地上滚了两圈,并无大碍,但已然没有机会再上马。
言峥重新回到马背,自然又淡然地一笑,“承让。”
周围发出热烈掌声。
叶问夏好似看见那个一腔热血勇敢,不远千里来到这片高原的言峥,如桀骜自由的鹰,在这片土地翱翔,他热爱、守护着这座城市,每座雪山,森林。
这只鹰不该被自己困住。
铮铮铁蹄点燃情绪,叶问夏站起身,双手做喇叭状:“言峥!加油!”
言峥策马飞驰,忽地转头朝她这边看来。
尽管隔着距离,但叶问夏很直觉的知道他在看自己方向。
“言峥,加油!”她又喊了声。
马背上的言峥单手握缰绳,薄唇微掀,双腿夹马腹,“驾!”
赛马是户外场地,选手需要围绕着护栏驰骋前进,再回到起点。
最后一个是跨越N字形障碍,近两米高的N字形下方镂空只容纳马匹经过,人须从上方翻越再回到马背,力道时间缺一不可,犹豫半点就失败。
叶问夏揪着一颗心,眼睛眨也不敢眨。
只见棕红色骏马直奔N字镂空,距离还有半臂时,言峥松开缰绳,双臂腰腹同时用力,翻越过去,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稳稳落回马背。
“言峥!!!!”
棕红色的马踏过终点线。
第一名!!
没有什么比胜利能让人兴奋,心潮澎湃,叶问夏高举双手,比年级篮球赛得了第一还高兴。
“啊啊啊啊啊!!第一名!!!”她高兴得又蹦又跳,跟身边的旦增拥抱,“他是第一名!!”
旦增被她晃得头晕眼花,余光瞥见从马场过来的身影,“峥哥过来了。”
叶问夏转头看去,言峥果然策马朝这边而来。
“肯定是来找你的,快去吧。”旦增将她推出去。
遮阳棚与马场只隔了一个简陋的围栏,刚到她膝盖高度,言峥逆着光奔驰而来,光影,人群,声音都在他身后远去,他朝她伸手。
“上来。”
叶问夏迈过那道围栏,下一秒整个人被拦腰抱起,放坐在马背,后背紧贴言峥胸膛。
言峥双手勒缰绳,将她环在怀里,“抓着马鞍,坐稳。”
叶问夏照做,骏马慢悠悠往前走,穿过围栏大门,朝远处无际草原走去,夕阳余晖沿途洒下,仿佛在追着落日前行。
“你刚刚好厉害!”她还沉浸在他的表演中。
言峥笑:“这么高兴?”
叶问夏:“当然。”
“这草地能跑吗?”她问。
“可以。”言峥低声,“不怕?”
“不怕。”叶问夏往后侧头,看他,“因为你在,你会保护好我。”
言峥把外套给她穿上,裹得严严实实,“准备。”
叶问夏目视前方,整个人都紧绷。
“驾!”
骏马飞驰起来,上下颠簸马鞍硌得大腿皮肤生疼,叶问夏心脏都好似被颠到嗓子眼,头皮有些发麻,感觉随时要坠下马去。
言峥发现她的不适,策马停下,因为惯性叶问夏身体往前扑,腰间横了一双手,将她揽回怀里。
叶问夏心跳还“砰砰”乱跳,抓着马鞍的手松开,揪着他衣服。
“抱歉。”他先道歉,“吓到你了。”
叶问夏摇头,“是有一点惊吓,但是很刺激。”
她将整个上身的重量都放在他身上,揪着衣服的手指发白,脸上失去几分血色,涂着口红的唇微抿,淡橙色往外晕开,像一颗饱满的橘子,惹人心动。
言峥眸色暗了几分,抱着她的手手指细微动了动。
“坐好。”他声音低沉。
叶问夏不明所以,“我坐好了啊。”
言峥重重捏了捏眉心,将那股念头压下去,“继续往前走?”
叶问夏:“可以。”
翻过一个小山丘,得见晚霞。
夕阳与草原如一掌之隔,叶问夏抬手去触摸晚霞,“你说我们还能不能看见哥斯拉的晚霞?”
言峥:“不知道。”
“看不见了。”叶问夏说。
言峥眉骨轻抬:“这么肯定?”
“因为每天的日出晚霞都不一样。”
风又起了,晚霞慢慢朝同一方向汇聚,静谧舒适如天地间只剩他们。
在又翻过一个山丘,言峥温声开口:“重要。”
在回答她赛马场的问题。
叶问夏刚恢复平缓的心跳又快几拍,“为什么?”
话落,她感觉身后人靠近了些,声音落在耳朵,如亲昵低喃。
他说:“叶问夏,你对我什么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