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桂轩里人影攒动,汪裴被突然出现的主仆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然后笑着招呼:“啊!大少又回来了?”
紧接着被簕崈冷酷的表情吓到笑容消失,而且簕崈紧盯着簕不安,汪裴开始犹豫是应该顾着点自己,还是挡着点簕不安。
簕不安也被吓了一跳,见是簕崈,以为他还有事,便让开一点路,但是簕崈没有继续走。
挡在路口,挺难看的,簕不安清了清嗓子,提醒簕崈,然而簕崈还是不动。
“你……哥?”簕不安又轻咳一声。
终于——
簕崈:“怎么回来了?”
刚好有人走过来,要出大门,听到了簕崈问簕不安的话。
簕不安被汪裴强留在荻城过年,簕不安答应了,但是多数时候不会跟着汪裴出去交际应酬,他更乐意在家陪簕小音,要么见自己以前那些朋友。
这天,他约了几个朋友泡吧,然后在酒吧偶遇唐见春。
桥林腿已经好了,休了年假来见唐见春,两个人坐在很偏的角落里,簕不安按唐见春的喜好去柜台挑了一瓶黑朗姆酒,让服务员帮自己送过去,然后隔着很远打了个招呼。
快十一点钟的时候,角落里的两个人还在。
桥林喝得眼皮鼻尖通红,趴在唐见春肩膀上傻呵呵地笑,唐见春说着什么,嘴唇一直动,桥林就凑过去在唐见春的唇角嗅闻,像小狗一样。
簕不安走过去,桥林指了指簕不安,对唐见春说:“你朋友来了。”
簕不安非礼勿视地盯着两人旁边罗马风的立柱:“你们还不回家啊?”
桥林四处探头:“唐见春,几点了?”
唐见春按着桥林:“别晃了,待会儿吐了。”
桥林就乖乖不动了:“哦,困了。”
唐见春搀着桥林起身,对簕不安说:“谢谢你的酒。”
“喜欢就行。”簕不安摸了摸鼻尖,有点不自在,依然不好意思看俩男人互相搂着腰,眼珠子盯着柱子:“那个……再见。”
唐见春答应了一声,已经走出去几步了,簕不安忽然又开口:“那个……我就想问问……”
唐见春站住,回头,簕不安清了清嗓子,再三犹豫:“那个……就是想问问,簕崈……听说你从他公司离职了啊?怎么?”
簕不安蛮委婉的,唐见春倒是很容易就听出来他想问什么了,自己因为出柜的事被家里扫地出门不算秘密,离职是因为另有安排,事关商业机密不好多说,关于簕崈……
唐见春莞尔:“怎么来问我了?”
“……我”簕不安舔了下嘴唇,有点恼羞成怒的意思:“也不是关心他,就是……唐阿姨呢?”
“不太好。”唐见春说:“簕崈……我觉得他也不太好,不过……”
想起簕崈顶着死人脸问自己怎么回来了的模样,簕不安冷哼:“他随便吧。”然后指了指远处的电子钟,“挺晚了,他都睡着了。”他指着唐见春肩膀上打盹儿的人。
晚上回家,簕不安发现自己没带钥匙,汪裴已经睡下了,敲门可能吵醒簕小音,于是回了荻园住。
小重山还是当年的样子,他房间还是很多乱七八糟的录像带和金工工具,陈列柜里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好些都是小时候簕崈送给自己的,以前簕崈每次回家都给自己带礼物,现在倒好,对个眼就碍着人家了。
自汪裴回来之后,簕不安这些年多数时候靠喝酒助眠,这晚没喝到位,有点睡不着。
深夜一点钟,他给李由发短信:【最近有时间吗?请李助吃饭,理由是要过年了】
没回复,估计睡了。
第二天,李由回复:【抱歉三少,这几天在出差,回荻城请您】
李由应该不会单独出差,所以簕崈也不在荻城。
这个饭其实倒不是非吃不可,簕不安只是有点想知道自己怎么就不能回荻城了?
笑话,自己都没嫌晦气。
唐栀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多个脏器衰竭,医院那边请簕崈过去商讨是继续保守治疗还是冒着风险手术。
开完会回病房,唐栀自己摘掉呼吸机下床了,她坐在窗前晒太阳,回头看到簕崈,招了招手:“讲完了?怎么说?”
李由合上门给这对母子单独的空间聊这个沉重话题,簕崈走过去,半蹲在唐栀膝盖前,简要地陈述了医疗团队的意见。
唐栀听完并没有发表意见,簕崈只好问:“我该怎么办呢?”
唐栀拉起儿子的手,用力握了握:“你来决定,妈妈都听你的。”
正面还是反面,唐栀把选择权交给了簕崈,簕崈松了一口气,可是紧接着意识到,这样也许是不对的。
他凝固着,有点茫然。
母亲的手落在了侧脸,轻得像一片落叶:“不要多想……小安怎么很久不来了?”
唐栀转移着话题。
簕崈从出神中回来,眼神透过母亲苍白的脸,透过那一缕明媚的阳光,恍然看到簕不安站在门口。
他说:“明年年底,我可能要订婚了。”
唐肃最终选择商政联姻,唐栀听说了,是外交部一位高官的独生女。
她问:“是你喜欢的人吗?”
簕崈答非所问:“我做了让他不高兴的事情。”
“谁?”唐栀问。
“喜欢的人。”簕崈说。
尽管其中插入了几句干扰的话,唐栀依然很轻易察觉出簕崈口中喜欢的人不是他的未婚妻。
“发生了什么?”唐栀问。
簕崈盯着门外的幻觉,整个人漂浮在他是否知道自己心意的怀疑中。
“表哥最近有来看您吗?”簕崈再一次拉开话题。
说起唐见春,唐栀再度叹气。
然而相较于唐肃得知儿子取向后的暴跳如雷,唐栀只是有点惋惜:“他和那个孩子有点太难了。”
唐栀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在外留学:“那时候,国外形式也不好,很多人都是教徒,现在好很多了。”
唐栀年轻时候也有过关于爱情的很好的邂逅,前两年,她的初恋情人知道自己生病,还飞来探病,只是,时间流逝太快,人这一生只有很短时间可以用来罗曼蒂克。
“有喜欢的人了啊……”她捧着儿子的脸颊叹息,怜惜又不舍:“怎么不争取?试试呢?”
她有时候会忍不住幻想自己的儿子任性叛逆是什么样的,活泼一点,像簕不安那样。
“还记得吗?小安十几岁的时候打了耳洞,我回荻城带你们吃饭,他一直藏着耳洞,不好意思给我看。”
唐栀揉着簕崈的耳朵,逐渐没有精力了,说话也断断续续。
“有时候,我会想,要是你像他那样,也蛮好的……会出很多错,但是没关系……小崈,人生本来就是会出很多错的。”
会有意外,会有失望,也会有遗憾,可也会有惊喜,总有一些不知道答案的事情,尝试了才有意思。
簕崈沉默。
——他的人生不可以出错,尤其这件事。
扶着母亲躺回去,帮她佩戴好呼吸机,簕崈推开门出去。
本欲直接穿过那道幻觉,但是莫名停下了。
他垂眼,对着虚无说:“你怎么还不走?”
很可怕,以往在自己看穿之后只会沉默消失的幻觉皱紧了眉心,不屑和恼火的神态活灵活现:“你管我走不走?我来看唐阿姨,也碍着你了?”
很糟糕的情况出现了,眼前的人是真的。
【作者有话说】
安:两次!他让我滚!
虫:两次,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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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测还有一两章撕破脸,虫马上就能抱着巨型阿贝贝睡香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