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转接等待后，电话接到了魏雨濛的座机上，听筒那头传来魏雨濛的声音，听不出半分情绪：“首长好，我是魏雨濛。”
魏路端着架子，开门见山：“军演途中有支小队终止行动是什么原因？”
电话那头的魏雨濛几乎没有考虑，便答道：“报告首长，我军一支小队在中缅边境丛林行军中遭遇中国公安与边境毒贩势力交火，我军歼灭现场所有毒贩，并救下身负重伤的公安，故中止行动，优先将其送往R市市医院进行抢救。经我军军医评判，R市市医院不满足抢救所需硬件需求，情况紧急，便动用了救援机及运输机，将负伤公安带回陆军医院进行救治。”
“这个公安，就是顾亦然吗？”
魏雨濛明显一滞，但也不敢隐瞒：“报告首长，是。”
魏路又问：“救回来了吗？”
“暂时救回来了。”
魏路一听就火了，提高音量：“既然带回来了，就赶紧治好了还回去！别揽下这种闲事，又不做好，丢了我陆军的脸！”
魏雨濛有些无奈，又有些心疼自己那个蠢弟弟，竟然为了顾亦然，都低头回去求老头了，她深吸一口气，朗声答道：“遵命！”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父女两人都没有再开口，但魏雨濛也没有资格挂首长的电话，过了好一阵，魏路才再次开口，是命令的语气：“你妈很想你，任务执行完了，回来看她。”
“遵命。”魏雨濛话音刚落，耳边便传来通话中断的声音，她耸了耸肩，将听筒放回去，长舒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彻底放松下来，桌面上的座机又响了起来，魏雨濛一脸嫌弃，再次提起了听筒，那边便传来姬芮伶助手的声音：“长官，顾亦然恢复意识了。”
魏雨濛赶到无菌舱外，隔着一整片玻璃窗，只见顾亦然躺在病床上，戴着氧气面罩，浑身插满了各种管子，一动不动，只有床头柜上的各种仪器变化着的数值在证明他此刻仍然活着——他已经躺了大半个月了，陆军医院最好的医疗设备和新药都给他用上了，除了好几次心脏罢工停跳，还真没有一点好转的迹象。
姬芮伶全副武装，正在护士的协助下给顾亦然做检查。
“姬医生，他怎么样了？”魏雨濛迫不及待开口。
“他醒着，你自己和他说吧，但是他现在还没力气说话。”姬芮伶依旧冷淡。
“顾亦然，听得到我说话吗？”魏雨濛看着躺在病床上的顾亦然，估计现在的顾亦然就只会呼吸和眨眼了。
病床上顾亦然的确无法动弹，他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伴随着轻微的痛感，不知道是因为痛麻木了感觉不到剧痛了，还是镇痛药效果快过了，他艰难地抬起食指敲了一下。
魏雨濛也看到了他的回应，松了一口气，自顾自地点了点头，说：“听好了，你这条命，我的军医已经给你捡回来了，但是后续的恢复，得靠你自己，别动不动就不想呼吸不想心跳，公安这么娇气吗？挨几个枪子儿就不行了？”
顾亦然的食指又敲了一下，算是答应了。
“从手术结束到现在，你已经昏迷十八天了，我两个弟弟快把我的电话打爆了，但你没有醒，所以我没有回应，并把他们俩拉进黑名单了，你需要我把他们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吗？你有信心，告诉他们你不会死了吗？”魏雨濛是征求意见的口吻，顾亦然犹豫了片刻，食指敲了一下，继而又敲了一下，又一下，连敲好几下，仿佛在催促魏雨濛快一点。
这个时候，顾亦然需要求生欲，她不介意利用一下魏风尘。
魏雨濛刚把魏风尘从黑名单里放出来，魏风尘的语音电话就打过来了，魏雨濛有些诧异，皱了皱眉，问顾亦然：“魏风尘打来的，我要接吗？”
顾亦然敲了一下。
魏雨濛接通电话，打开了免提，那头便传来魏风尘的声音，几乎是咆哮道：“魏雨濛！你把他带哪儿去了！你疯了吗！”
“吵死了，没大没小的，再吵，信不信我拔他氧气罩？”魏雨濛挑衅道。
那头的魏风尘却立马怂了，几近哀求：“别！你别伤害他！对不起，我……是我冲动了……然然，然然还好吗？”
“刚醒，我开着外放，他现在能听到你的声音。”魏雨濛透过玻璃窗看向顾亦然，床头柜上的心电仪正在剧烈起伏着——不就是听到魏风尘的声音了么，有什么好激动的？
魏风尘猛抽了一口气，突然语无伦次起来，声音也瞬间就温柔了下来：“然然……然然，疼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很快就来接你，你别害怕，等等我……我……”
“接什么接，你以为你是谁？他现在在无菌舱里，想让他活命你就别闹，等他好了，我会还给你，”魏雨濛不耐烦，看向顾亦然，这才发现，顾亦然的手指还在敲，但似乎并不是无规律地乱敲，魏雨濛恍然大悟，有些惊讶，“哟，你们公安业务能力还不错嘛，还会敲摩尔斯电码？但我刚没注意看，你重敲一次？”
“魏雨濛！”魏风尘听不下去了，咬牙切齿，“你别欺负他！”
“我欺负他？魏风尘，你说话有点良心好不好？你知不知道姬医生为了救活他做了十个小时的手术才把子弹全部取出来，中途因为他心跳停止抢救了七八次，他现在24小时都有专人盯着照顾着，这还叫欺负他？”
魏风尘的语气软了下来，哽咽道：“谢谢你，谢谢你们……我能看看他吗？”
“不能。”魏雨濛果断拒绝。
“那、那你可不可以，不要让我联系不上你，不要让我不知道他的恢复情况，求你了……”
“求人就这态度啊？”魏雨濛挑眉。
魏风尘哀求道：“大姐，求你。”
但魏雨濛在两个弟弟面前从来也不是讲道理的人，不以为然：“太麻烦了，谁一天有空给你汇报他的病情啊，”魏雨濛说着，自顾自笑了起来，“你用你唯一能动的手指，敲了半天，就是想让我告诉我弟弟，要吃饭睡觉？你们俩真……”
魏雨濛哽了半天，愣是没有想出来该用什么词语形容弟弟和弟媳，魏风尘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我会的，我会好好吃饭睡觉，你不要担心我，我很好，你也要好好的，快点恢复……”
姬芮伶从无菌舱里走出来，摘下口罩，走近了开口道：“你好，我是顾亦然的主治医生姬芮伶，我一会儿把我的微信推给你，你添加我吧，有关他的病情，我比魏雨濛清楚。”
“不是！凭什么啊！”魏雨濛立刻就炸了。
那头的魏风尘却连连感激：“谢谢！谢谢您姬医生，谢谢您！”
“不准！我不答应！他到老头那儿告我，老头电话打我办公室来训话了，我凭什么让他加你微信啊！你凭什么回他微信啊！”
“吵死了。”姬芮伶抬眼瞪了魏雨濛一下，魏雨濛虽然消停了下来，但扭开头，赌气道：“我不要。”
姬芮伶根本不听，夺过魏雨濛手里的手机，点了返回，将置顶聊天对话框点开，将联系人推送给了魏风尘。
“发过来了，你加我吧。”
魏雨濛当场发飙：“魏风尘你敢加她你死定了！”警告完就抢回手机挂断了通话，撤回了消息，再次将魏风尘拉进了黑名单。
但姬芮伶已经转过身，脱下防护服，走到另一边拿起手机，通过了魏风尘的好友请求。
魏风尘和魏崇坐在军区大院树下的长椅上，头碰头看着姬芮伶发来的一堆专业术语，魏风尘删删打打，全是感激之词和拜托姬芮伶照顾好顾亦然的话，难得如此讲理又谦卑。
姬芮伶回复：你不用这么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你是魏雨濛的亲弟弟，顾亦然又是你珍重之人，我一定会尽我所能，治好他，把他还给你的
魏风尘盯着屏幕，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词穷到只会说“谢谢”。
魏崇盯着姬芮伶的消息出神好久，又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开了和魏雨濛的对话框，点大魏雨濛的头像，发出一声惊呼：“哥！哥！”
魏风尘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擦了一把眼泪，转过头看魏崇，魏崇已经把手机举到自己面前了，像发现了新大陆：“哥！姬医生！和大姐！这是不是情侣头像啊！”
两人的头像都是天空，但微信好友里用天空做头像的不在少数，魏风尘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想法。
见魏风尘没有反应，魏崇急了：“天空的颜色，一样啊！还有这里！你看这个云！你把姬医生头像点大！”魏崇抢过魏风尘的手机，点大了姬芮伶的头像，他举着手机比对了半天，总算是把两人头像拼了起来，似乎是截取的一张图的左上角和右下角，两张图无缝衔接，连魏风尘也沉默了，回想了一下姬芮伶让自己加她时魏雨濛的反应，明明白白就是在护食。
沉默了好一阵，魏崇才开口，小心翼翼地问魏风尘：“那、那要不要……改口叫大嫂啊？”
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魏崇连忙把手机还给魏风尘，自己也退了回去，才发现自己刚才太激动，屏幕正中间是灰色小字提示：我拍了拍“魏雨濛”是想死吗敢拍我
魏崇打了个寒颤，转过头看向魏风尘，结结巴巴地开口：“哥、我、我也想加大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