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越注视着那句话, 沉默良久,他忽而蹲下身,像是卸了力般,脸埋在掌心, 扬起的嘴角却是怎么都压不下去。
他蓦地站起身, 跑进客卧, 翻箱倒柜的找东西。
搬过来后, 这间房他没睡几夜, 就住进了梁晏的主卧,衣服挪过去了,还有些零碎的东西,一直没动。
领带钢笔皮带之类的小件都在,就是找不到那个小本子——收好后, 他没再打开过一次, 却也不会放丢。
明越额头急出了汗,手里的手机震动了下, 他顿了顿,接通了梁晏的电话。
“哥……”
他声音有些慢,像在压抑着什么, 尾音发软,无意识撒着娇。
“怎么了?”梁晏问。
明越抿了下唇,“我没找到。”
没找到什么, 他没明说,梁晏也没去问。
梁晏:“你在哪?”
“在家。”
梁晏笑了下,他们住的地方, 明越说那儿是家,就够了。
“去主卧。”梁晏说, “枕头底下看看。”
明越心有所感,跑到主卧的大床边,翻看两个枕头,在自己那侧枕头下面看见了一个红色小本子,他心脏漏了半拍。
“看到了吗?”梁晏的声音从听筒传来,磁性的嗓音好听极了。
明越声音发紧:“什么时候放这里的?”
梁晏哼笑了声,“你要是老老实实睡自己枕头,不往我怀里钻,早就发现了。”
却不提,每次都是他自己,掐着明越的腰,把人往怀里按。
明越意外的没反驳,睫毛颤动,轻声:“嗯。”
早该发现的。
“好多人骂我。”梁晏声音压低,语气没什么变化,却莫名透着委屈。
明越蹙了下了眉头:“别看那些,我处理。”
自从“梁晏已婚”“梁晏出轨”的消息被爆,明越是男小三,反转成明越是无辜受害者,微博已经炸了两轮。
如今绯闻中心的主角正大光明的艾特另一位,再度引爆了热搜。
梁晏本人账号下场,指名道姓让明越给回应,其中含义不言而喻,当初受到重创但依旧坚定的cp粉们几乎是绝地反杀,激动的头发都要甩飞:
“草草草!我眼没聋,耳没瞎?梁晏找小月亮要啥?名分?”
“啊啊啊梁总下场辟谣!小月亮快出来给你老公名分!”
“所以根本不存在他妈的渣男小三,也没有什么原配,这俩纯纯真爱!”
“这架势小月亮把梁总吃的死死!”
“吼吼吼!没结婚,不是渣男,还是我亲亲小情侣!”
“叫宝贝甜死人啦!小月亮再不给你老公名分俺可要抱走啦!”
“森莫?这又帅又有钱的男人没人要?好好,抢一个!”
评论区网友疯狂艾特明越,叫嚷着让他给名分,好似明越才是那个不承认情侣关系的渣男,抢老公的评论盖满了高楼。
众人焦急的等待回应,黑粉见迟迟没动静,正准备新一波的攻击,却看到了特别关注跳出来的更新提示。
[明越V:合法婚姻关系,没出轨,没权钱逼迫,他是我爱人。
嘴太脏的,记下了,会走法律途径处理。]
底下附了一张图,打开的证件本上,大红底图很是喜庆,照片挂着半边钢印,两个穿着白衬衫的人比肩而立,一人嘴角含笑,眉眼间尽是风流情态,另一人面容清冷昳丽,眼底似藏着星光。
评论区彻底沦陷:
“啊啊啊啊!!喘不上气了,快快上救心丸!”
“爱人?!卧槽,原来不是我满嘴花花,梁晏真是你老公啊!”
“有生以来!我的老天奶,啥狗屎运让我捡到我小情侣!!”
“麻麻呀!我cp刚官宣,就能生孩子啦!”
“?!小月亮你最好生十个八个的,不然你这小本本就是假的,P的!”
“甜昏辣!难以想象恋综下来之后,这对小夫妻吃的有多好呜呜呜”
“小月亮你这个护夫狂魔!你老公这么大的公关团队都没动静,故意等着你这句话!”
“好样的,背着我们闪婚是吧?有本事当着大家的面生宝宝!”
“窝草!让我掐指一算,这妥妥先婚后爱的剧本,恋综该不会是梁晏专门打造的,就是为了把小月亮收入囊中?!”
“靠靠!会算多算点!”
两人回应消息一出,两方公司也跟着下场证实,各种社交平台一时间宛如结婚现场般,锣鼓喧天,热闹非凡。
然而明越根本没心思顾忌网友们的反应,他匆匆返回客卧,将翻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复原,不小心翻到了一处夹层,看见了他怎么也找不到的属于自己的那本结婚证。
位置一直没变过,是他心下大乱,才没能第一时间找到它。
他呼出一口气,心中沉甸甸的,仿佛压了大块石头,而这石头又将他心底的缺口堵得满满当当。
想见他。
[几点回?]
那边几乎是秒回:[问谁呢?]
毫无关联的对话,明越却是很快反应过来对方什么意思,他眼睛弯了下,眼角叠起一层细细的褶皱,是旁人鲜少窥见的柔情。
[谁是我老公,我问的是谁]
明越脸颊通红,这句话发出去直接按灭手机,夺门而出,跑出了落荒而逃的架势。
梁晏收到消息的一瞬间,瞬间捕捉到了那两个字眼,微博发文没带出来的称呼,这会补全了。
即使是隔着屏幕的文字,这两个字便已带着天然的暧昧和撩人心弦的魅力。
梁晏坐在会议桌上,没忍住轻笑出声,会议桌上各个年龄段的高层都有,闻声扭头看过去,看见这顶头上司脸上那副春情荡漾的模样,不受控制的一抖,险些跟着也荡了起来。
众人凝视的时间有些久,梁晏从手机上收回视线,抬头时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淡然,点了点桌面,极其双标道:“专心点,别走神。”
众人:“……”
车辆驶离小区,明越打着方向盘,眼尾一瞥,不经意间,在后视镜看见了个熟悉的人影。
他踩了刹车。
这里的楼盘有市无价,地理位置极佳,安保条件好,外来者很难闯入。
当初他半夜蹲守梁晏的位置,现在多了走来走去,贼头贼脑张望的人。
车停在了小区外临时停车点,明越降下车窗,看清了那人的脸。
对方还没注意到他,一会看看手机,一会来回踱步,模样很焦急。
明越拉开车门,走了过去。
明棠最近过的很不好,他累死累活挣的那一点钱根本不够塞牙缝的,跟秦肖撕破脸摆脱他之后,为了避免麻烦,找的都是又脏又累的活。
明越站在他身后,突兀出声:“在找我吗?”
明棠宛如一只受惊的兔子,转身看见明越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你怎么在这?!”
仅仅一个多月的时间,明棠便已跟当初那个骄纵的小少爷天差地别,脸庞不再饱满红润,皮肤还是白的,却长了几颗油腻的痘,眼底挂着青黑的眼袋,身形瘦弱。
明越眼眸微动,眼底闪着幽光,像是捕猎到猎物的凶恶野兽,他上前一步,逼近明棠:“找梁晏?还不死心吗?”
明棠后退两步,吞咽了下口水,手里攥着手机,前一秒他还在刷这两人公然秀恩爱的消息,不甘心极了。
梁晏竟然敢承认两人结婚的事,看那口吻还纵着,宠着,事事以明越为先。
一旦公开了两人的关系,暗中想动明越的人都得掂量掂量。
凭什么!
凭什么当初一个主动爬床的养子,能得到这种待遇,能飞上枝头当凤凰。
“哥,我不找他,我找你啊。”明棠心中怨怒,脸上却可怜兮兮地说:“爸妈这两天一直念你,你好歹当了他们这么多年的儿子,不回去——”
“那边保安盯你很久了,我喊一声,他们就会过来。”明越打断他。
明棠着急道,“不回去就不回去,叫什么保安啊,我又没对你做什么!”
“我、我就是想来告诉你一些事,让你小心着点,别以为天上这么容易掉馅饼……”明棠垂着头嘟囔。
明越转头就往保安亭处走,明棠一把拽住他,“你想知道梁晏妈妈事情吗?别走,我告诉你。”
明越侧头,眼底轻蔑,仿佛在说“这种事用得着听你说”。
明棠经过这么久的磋磨,没再像以前那么容易被激怒,“他不会告诉你的,他爸是风流成性,恶心死了,他妈是个神经病,发病了就带着他跳楼。”
明越猛地顿住,手掌握成拳,眼神凌厉的射向明棠:“你说什么?”
明棠见状一喜,“他妈表面是个正常人,私底下天天闹着要死要活,每次都威胁他爸,要带着梁晏跳楼……”
他后颈衣领蓦地被明越拽住,明越面无表情的拎着他走到旁边竹林小道,明棠自己也知道这地不是说话的地方,以为明越被他说动,嘴上没停,断断续续的说:“可惜男的心狠无情,那女的也恶毒,下药让他断子绝孙。”
“你说他们一家是不是都有病……他现在对你好,肯定是装的。诶你勒到我了!”明棠被明越拎着后颈,说话不顺畅。
背光的镂空墙壁,种满了一人高的观赏竹子。
“这俩人生出的儿子,能是什么好东西?你只会比我更惨,以后说不定被梁晏搞死唔——”
一拳头砸下来,明棠被揍倒在地,嘴角立即渗出血来,惊恐的瞪着明越,却被他拎着衣领拽到眼前,声音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闭嘴,不准这样说他。”
明棠捂着脑袋嚷嚷:“你、你有病啊,我又没骂你,还这样护着他,说不定夜里不睡觉,跟个变态一样盯着你,想把你掐死……”
明越眼底尽是狠厉,骤然将他往身后墙上一按,再度揍上去时,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不停,他拿出来。
电话接通,他没出声,略微急促的呼吸声透过听筒传了过去。
梁晏下车关了车门,隐约看见不远处两道人影,手机放在耳边,问:“我回来了。”
那边沉默了片刻,“我在小区门口……”
“看到了,我去找你。”
明越握着手机的手微紧,挂了电话,松开捂住明棠的手,盯着看疯子似的明棠身上,声音冷沉:“滚。”
明棠不滚,从只言片语两句话中,听出梁晏就要过来,今天他就是来见梁晏的,夕阳西沉,天还没黑透,路灯都亮了起来,他跑出小道,看见了一具高大挺拔的身躯朝这边走来。
明越看着他的方向,手指蜷了下。
明棠兴冲冲的跑向梁晏,身旁却飞速掠过一道身影,经过他时不经意一撞,他被撞的踉跄两下,险些一脸栽到地上,一抬头看见明越的背影,对方比他快一步来到梁晏身边。
明棠怒不可遏,这种时候还耍阴招,卑鄙!
梁晏眼见着人像小炮弹一样冲过来,嘴角轻笑了下,临到近前,明越又硬生生停住了脚,克制着呼吸,抬头望向梁晏。
这场景,和当初眼巴巴蹲守他的场景重合了一瞬,梁晏眉眼浮现清浅的笑意,伸手在他脑袋按了下。
“回家。”明越拽着他的衣袖。
梁晏瞥了那边的人,“嗯”了声。
他们两人亲密无间,根本不在意明棠,也没刻意避着他,明棠当即拦了上来。
“我、我找你有事。”明棠磕磕巴巴地说,这句话对着梁晏说的,面对梁晏比对着明越要困难的多,刚开口就怂了。
梁晏扫了他一眼:“就你目前处境来看,我觉得你最好不要有事找我。”
他语气淡淡,倒让明棠吓的不轻,豁出去大声说:“明越当初是故意爬床,他跟我们串通好演戏骗你,就是要傍上你。”
“他就是看中了你的钱,换成谁都行,梁晏你倒贴!”
恶向胆边生,就算梁晏再怎么想针对他,他说的都是事实,首当其冲的可不是他,还有人在前面挡着。
明棠话落,周围陷入短暂的沉寂。
明越捏在梁晏袖口的手指力道大的骨节几乎泛白,他紧绷着脸,垂着头,身体顿在原地,梁晏本没想和明棠废话,见状也不得不停下来。
梁晏从他手中挣脱袖口,那里被攥的皱巴巴,明越手指落空,晦暗不明的眼底被浓密的睫毛遮挡,下一秒,温热干燥的大掌便将他的手整只包裹。
“不走?”梁晏问。
明越仰起头,眸光复杂,清透的眼底似藏了让人看不懂的情绪,“你不想知道吗?”
梁晏:“你说的,我才信。”
他没多问,一开口就是信他。
明越手紧了紧,沉声说:“他说的计划和演戏,都是真的。”
明家当初既想拿捏梁晏,又不想自己亲儿子下水,正如明棠所说,他们早知道梁晏父母的隐秘之事,怕人失控报复,索性送了养子过去。
领证结婚在他们意料之外,最后从明越口中得知一切都是协议,便放了心,这事结果比预料的好上百倍。
此事重提,明越算不得干净,他自己私心太重,梁晏就在唾手可得的位置,他怎么可能不去争取。
耍手段也没关系,他道德感低,与梁晏相关的事便是毫无底线。
若明棠不出现,他不会主动跟梁晏坦白,但眼下,也没了隐瞒的必要。
梁晏垂眼看他,眉眼间的笑意未变分毫,指尖在明越掌心轻挠了下,“这么早就觊觎我了?”
明越喉结滚动,低低“嗯”了声。
“看上我的钱了,换了谁都行?”梁晏浅笑。
明越倏地抬眸,“不是。”
只有梁晏,也只能是他。
“那就是看上我身子了。”梁晏执起他的手,凑在嘴边亲了下,温柔的似要滴出水来:“原来宝贝这么早觊觎我了。”
明越眼神闪烁了下,耳根蔓延的红被路灯照的清晰。
明棠:“……”
他在一旁看的都要气死了,知道这种事,梁晏都不生气,明越说看中的不是他的钱,他就信了?
他爸妈真是没眼光,这叫不好拿捏,上赶着倒贴,他悔的肠子都青了。
他们两个好像和外界隔了层看不见的薄膜,里面的人不主动撕破,外面的人无论如何也无法插足破坏。
明棠从小到大没经历磋磨,很难经受一落千丈的生活,掉进谷底后,再也爬不出来,化作烂泥的一部分。
明越仿佛取代了他人生,他变得耀眼又夺目,和从前那个谨小慎微,话都不说几句的养子天差地别。
明棠从前便嫉妒他,嫉妒他凭什么长得不输自己,嫉妒他没有自甘堕落,一点机会就往上爬,只是如今,他也不承认,明越得到的一切是他该得的。
“明越你跟以前一样,就是捡人剩饭的小狗,别人不要的你才能吃,你也是没人要的流浪狗!”明棠恶意道。
那剩饭,是从前在明家的剩饭,如今,是明棠不要的梁晏。
明越眼底泛着狠,转身还想将他按在地上揍,梁晏拉住他,“别生气,不是流浪小狗。”
明越唇线紧抿,他哪是因为这个生气。
梁晏双手捧起的他的脸,“你是爬到铲屎官头上的猫主子,身价高着。”
明越被迫和他对视,看见了一双浓墨般漆黑的眼眸,深邃多情,撒满潋滟的光芒,仿佛将人溺进去,他心跳失衡,控制不住凑过去,想要碰碰这双好看的眼睛。
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明越一愣,侧头看见了几个赶来的保安,他们见到眼前场景的咳了声,随后问,“梁先生,您说的闹事的人在哪?”
明越默默退开,梁晏示意了下准备溜走的明棠,“刚闹完,以后防着点,要不是我赶来及时,我家属就被他欺负了。”
保安立即过去拦住明棠,见对方衣着打扮潦草,嘴角还青了一块,跟那种年纪轻轻喜欢找茬的小混混差不多:“不好意思,您在小区门口闹事,跟我们来一趟,做个登记。”
记入黑名单了,以后再想过来溜达就不可能了。
明棠哪里会乖乖听话,跟保安掰扯的时候,梁晏带着明越上了车。
梁晏的车,他让徐特助开走了,坐上的是明越出门的那辆,他本想去接梁晏。
开进小区的这段路,明越情绪有些不不对劲,他停好了车,解开安全带时,梁晏按了下他的手,“真觉得我是那口别人不要的剩饭?”
明越反应过来,立即蹙眉道:“不许这样说。”
明棠说的那样难听,梁晏怎么能真的代入自己。
不是这茬,那就是别的事了。
梁晏问:“我来之前。他跟你说了什么?”
明越脸色难看,比被揭开他爬床真相那会还严重,梁晏大致有了猜测,笑道:“说了我的坏话吧?不然你也不会揍他。”
明越指节上有些许擦痕,梁晏拿过他的手,轻轻碰了下,“是不是说我爹变态,我妈有病,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明越另一只手伸出来捂住他的嘴,眼底凶巴巴,细看是不舍:“我不想知道,不要说了。”
梁晏伸出舌尖在他手心舔了口,湿热的痒意从手心传入胸口,蚀骨的痒意袭来,明越颤了下,松了手。
明越的安全带还在身上,梁晏的已经解开,他靠过来,缓慢地将明越压在椅背上,“就这么不想了解我?”
明棠说的那些话,他大抵能猜到,以前不是没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过耳不过心,但可笑的是,血缘这东西,是不可抗力,他在明越面前,也做不到那么坦然。
梁晏手指划过明越脸侧,勾勒他眉眼,语调捉摸不透:“你不觉得可怕吗?用自杀去威胁一个男人爱她,是不是可悲又好笑?她病的太严重了,我不像她那么傻,若是耍手段折磨你……”
梁晏自我轻贱的话没能说下去,看见明越泛红的眼尾,眼底晶莹一片,他凑上来抵住梁晏的唇,声音发着颤,“我……心疼你。”
舍不得他亲自揭开伤疤,舍不得他一遍遍回忆不好的过去。
明越曾经冷眼旁观明棠的一切,那些日子像是隔了一层看不清的雾气,在雾里他迷失方向,看得见梁晏,却无法触摸到他,鬼打墙般被看不见的力量困着,茫然又浑浑噩噩的活着。
直到不久前,那雾气散了,他和那些人仿佛能瞬间断了联系,心里很空,看见梁晏又很满,只要梁晏是他的,什么样的过去,都变得无关紧要。
梁晏跟他蹭了下,笑道:“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明越和他对视,浅色的眼睛莫名幽暗,那点柔弱的泪意似又消散,忽而道:“知道我看着你的时候,经常想些什么吗?”
即使在只有两人的封闭车内,明越声音轻到有些缥缈:“我想将你锁在牢笼里,眼睛只能看我,耳朵只能听我的声音,你的一切都属于我,也只有我……”
“你,怕我吗?”
最后这句说的很轻松,又仿佛很僵硬,不知是给梁晏慰藉,还是借机展露自己内心深处的阴暗。
梁晏默了半晌,忽然抱了过去,下巴搭在他肩膀,将人压的严严实实,似满足的轻叹:“很不错的设想。”
身体紧密相贴,心脏跳动的节拍仿佛都变得一致,沉稳而炽热,他们是如此的契合。、
不知过了多久,梁晏松开他:“我跟明家扯上关系,最初是因为我妈。”
这也是明棠知道这么内幕的原因,梁晏频频跟明家来往,最初的剧情合乎逻辑,但不知什么时候就变了味,在他和明棠之间蒙上了一层暧昧的色彩。
明越愣了下,垂眼:“过去了的,都不重要。”
“嗯。”梁晏解开他安全带,道:“下车回家。”
明越:“……”
他伸手碰了下梁晏手背,状似随意道:“不重要,提两句也没关系。”
—
电梯上行,墙壁印出两人的影子。
明越有些出神,甚至没发现楼层的按钮和平时不一样。
梁晏和明棠的过去,他不想多提,可若说不在意,那也不可能。
原来一切都不是他所以为的那般,原来梁晏对明棠没有过丁点异样的心思。
梁晏母亲失去了第二个孩子,产生了移情作用,将他明棠当做了她第二个宝宝,明家也因此跟着水涨船高。
他母亲在明家留下了许多痕迹,她走后,梁晏延续了下去,明家受照顾良多,被外界传闻捧的飘上天,不知天高地厚的将主意打到梁晏头上。
可就因为如此,才给了明越可乘之机。
这不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可他抑制不住卑劣的心思,生出了隐秘的欣喜,好似兜兜转转,每个节点都恰到好处,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梁晏合该是他的。
梁晏察觉到身侧人强烈的视线,不是直勾勾看来,隔着电梯墙的镜面,视线灼热的仿佛能将他燃烧,他无声笑了下。
两人前后脚进了屋,灯还没开,梁晏便被按在门上,一具柔韧温热的身体贴了上来,不由分说的抱着他的脸就啃。
啃的失了准头,胡乱的咬在下巴和嘴角,口水糊了梁晏小半张脸。
这会儿倒真像撒欢的小狗崽。
梁晏捂住他脸,推开了些,明越脸上浮现不满,黑黢黢的客厅,看不清晰,“说你馋我身子,还真没冤枉你。”
他伸手按亮了开关。
明越抵在梁晏颈间,平复着呼吸,梁晏掐住他的腰往上提,托住他的臀,那两条又细又直的腿自发缠上梁晏腰间,梁晏在他屁股上拍了把:“真乖。”
明越罕见没和他呛声,也没被他两句话挑弄的羞恼,在梁晏看不见的地方,眼尾弯弯,声音轻不可闻:“哥,很早很早就觊觎你了,你不记得……”
梁晏抱着他往卧室里走的脚步顿了下,转而坐在了沙发上,明越又不安分了,抱住梁晏的脖子,亲在他喉结上,嘴唇抿着,舌尖舔着,他身子动了动,感受到了梁晏的变化,呼吸一喘:“哥。”
“记得。”梁晏忽然道,他闭了闭眼,喉结滚动时很性感,“我都记得。”
明越骤然一停,按在梁晏肩上的手用力收紧,眼底迸发异样光芒,抬头看他。
梁晏呼吸有些沉重,扣住他后颈,含住明越的嘴唇,声音不甚清晰:“记得你从小就凶,很会咬人……还记得你又很胆小,想喊我,却不敢。”
明越第一次见到梁晏,不是在明家,也不是隔着顶楼窗户,远远的望着他。
明家养着明越,不是为了养条狗,大方的给了他读书的机会,他那时候虽小,却很敏锐,感觉到所有人的不喜,在明家做了几年隐形的养子,便想着离开,当时不过十岁。
那天傍晚放学,是明越做的第一次尝试。
但他的计划还没来得及实施,就被两个六年级的男生堵在小巷子里。
明越是转校生,长得瘦小白净,一双大眼睛水润清凌,惹了不少人的注意。
那两个男生长得又高又壮,明越堪堪到他们胸口的位置,他们说他鬼鬼祟祟,不干好事,把他堵在墙根,要检查他是不是偷了东西。
明越在他们面前就像小鸡仔,挣扎的力气根本不够看的。
那两人把他按在墙上,细嫩的脸蛋被磨出了血痕,嘴唇被牙齿咬破,他们伸手就去扒他裤子,裤子刚褪了一点,动作就停了,那两个混蛋痛呼出声。
明越失力跌坐在地上,眼角糊着泪,裤子松垮挂在腰上,模糊中看见了一个手上抛着石子的修长身影。
那人走近,明越抹了把眼睛,仰着脑袋才看清他的脸。
梁晏走过来想把他拎起来,明越防备的躲开了,手掌撑地,自己爬了起来,梁晏啧了声:“被人欺负的小可怜,要不要欺负回来?”
那俩混混见状不妙,想溜,被梁晏一手一个逮住,按在刚才明越被按的墙上,他扭头对明越说:“来不来?机会只有一次。”
明越巴掌大的小脸没什么表情,可眼底的跃跃欲试怎么都藏不住,声音稚嫩清脆:“做什么都可以吗?”
梁晏挑着眉,“他们刚才想扒你裤子,你也可以扒回来,对他们的屁股踹几脚,怎么样都行。”
这么个大人,说着对付小学生的话,比这六年级小屁孩装模作样的混混,还要像个真正的混混,举手投足间透着矜贵的痞气。
明越嫌弃的皱了下眉,“我不脱他们的裤子,太恶心了。”
“那就用你的拳头让他们记住有多疼,不然下次还会欺负你。”梁晏建议。
小小一只的明越就记住了那句话,轮流对着那两个男生抡拳头。意外的是,他看着瘦弱,爆发出的力气却不小,那两人被打得哭叫不停,明越松开拳头时,指节发青,手指都在颤抖,却很兴奋。
这次以后,再遇上想要欺负他的人,明越表露出来的,从来都是阴戾凶狠的一面。
那天梁晏陪明越走了很长一段路,一高一矮,背后的影子偶尔交叠,很快又分开。
分别时,梁晏跟他道了别,明越忽然拽住他袖子,一言不发。
“舍不得我啊?”梁晏笑眯眯的,按着他脑袋又被他伸手拍掉,他弯着腰,和低着头的小孩对视:“再不松手,我就把你拐回家了。”
他说着不怀好意的话,明越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恶意。
梁晏手上一痛,低头看到被小孩一口咬住的手背,另一只手掐他下巴,掰开了咬人的小尖牙。
手背上留了齿印,不重却也不轻,足够让人感到疼痛,他指节弯曲,敲了敲明越额头,“恩将仇报啊。”
“疼吗?”咬完了人,明越目光纯良的仰头看他。
梁晏失笑:“你试试看?”
谁知他冷冰冰的小脸上,竟扯出了一丝细小的弧度,“那就好。”
疼就记住了。
梁晏当时没回过神,之后才琢磨出来,“那就好”意味着什么。
很特别的一个小孩,特别到他再次在明家看到他的身影,就认了出来。
明越自以为在梁晏身上做了标记,以后找人,看见手就能找到。
但他没想到,他没舍得咬太狠,标记很快就没了。
但不久后,他就不需要用那个牙印来找人了。
被两个无赖扒裤子他觉得恶心,却在梁晏身上开了情窍。
往后午夜梦回,那些个绮丽的梦里,全是梁晏的面孔。
明越被梁晏按倒在沙发,吻的难以呼吸,唇齿间全是梁晏的热度和气息,他愣愣的难以回神,那些独自一人的回忆,似乎因为梁晏记得,变得不再只有苦涩,回味时,嘴里生出了甘甜。
梁晏的吻落在明越眼角,那里湿润泛红,明越手臂锁着他的脖颈,很紧,嗓音发哑:“没有胆小,也没有不敢。”
“……是没办法做到。”
明越后来试图靠近梁晏,却失败了,只有跟在明棠身边,才能看见他,但每次,他都会忽略他。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问题,只是短暂的交集,有了贪念,就敢奢望对方的目光。
梁晏动作一停,垂眸对上他视线的瞬间,心念想通,他抚过明越耳边湿润的发丝,“我知道。”
想靠近,又没办法靠近的不止明越一个,只是当初梁晏的执念,并没有很深。
像是劣质蹩脚的编程,被设定好了路线和目标的人物,但无法避免bug发生,终于有一天,他们莫名挣脱了既定路线,走到了彼此面前。
沙发又软又弹,明越被抵着陷在里面,梁晏咬过他耳垂,舔过他喉结,指尖滑过的地方,衬衫扣子尽数被解开,垂落在肩头,半遮半露的白皙胸膛,泛着盈润的光,梁晏喉结滚动了下。
明越被他瞧着,抿住了唇,颈间至锁骨的地方,漫上了大片的红,他看着梁晏仅是微乱的衬衣,不甘示弱的伸手摸了过去,按在那肌肉紧绷的腰间。
梁晏膝盖支在他身侧,拉过他的手,从口袋里掏出的东西塞了过去。
明越下意识捏了下,举起来看时,说话都磕巴了:“你、你怎么随时装这东西?”
“不是随时。”梁晏俯身将人捞了起来,往主卧走:“早上求婚,晚上办事。”
明越将小方块包装攥的很紧,心脏跳动的仿佛要冲出嗓子眼,紧张之余,说不出的期待。
被抱进卧室,躺在床上,明越盯着天花板明晃晃的大镜子,才意识到不对劲,他蓦地支起上半身,“这是哪?”
梁晏漫不经心一笑,在他腰上一掐,明越当即软倒床上:“上了贼床才问,是不是太晚了?”
一样的户型,一样的几乎一样的装修风格,应该是在楼上楼下,他问:“为什么换房子?”
“新房。加急装了你喜欢的镜子,浴缸大小够你扑腾的。”梁晏半跪床边,不紧不慢的解开衬衣扣子。
他说这是明越名下的房,以后若是想体验店刺激的,比如这镜子,不一样的浴室,都可以到楼下玩。
黑色衬衣掉落床边,露出男人块状分明,线条漂亮的紧实肌肉,即使看过许多次,明越依旧移不开眼,他手指无措的抓挠着床单。
而这床头暧昧朦胧的灯光,也是恋综那一晚,明越意识模糊时,被梁晏半逼着应下,全又被他当真布置了起来。
梁晏抽出皮带,甩在地上,勾了下明越的手里的套:“愿意的话,把它撕开。”
他一顿,笑道:“手没力气的话,不介意你用嘴撕。”
裤子被粗抱的扯下来扔到地上,红色小本本从裤兜掉落,静静躺在地板上。
……
深夜,床上的人下来了,一只汗津津的大手将红色小本捡了起来,他重新抱住床上几乎软成了一滩水儿的人,将结婚证丢在他覆着一层汗的白皙胸膛上,“别掉了。”
“掉了,会有惩罚的。”
“不会……掉。”明越呼吸发颤,他像只任人宰割的小羊羔,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梁晏将人抱在怀里,走到飘窗,明越攀着梁晏的肩,指甲嵌入他肩膀的皮肤。
头晕目眩间,明越看见了和平时完全不同的梁晏。
像是慵懒的野兽睡饱了,散发着野性,带着侵略性十足的攻shi,不是平时点到为止的耍流氓,而是结结实实的zhan有。
他头皮发麻,仿佛灵魂都在颤栗,刺激到了身体的每个角落。
小红本外壳偏硬,红了腰腹间的皮肤,梁晏咬住明越耳垂:“名分都给了,该叫什么?”
明越难得呜咽出声,泪水浸湿鬓角,闭着眼,唇瓣微张,颤抖着念出那两个字。
“声音太小。”梁晏挑剔道。
声音再小,喊多了,嗓子也会哑。
夜色浓稠,室内归于平静。
梁晏一下又一下抚过明越眼尾,擦拭掉泪痕,明越眼皮沉重的抬不起来,手指都透着酸软,模糊间听见梁晏的声音:
“我一直觉得男人和男人之间不过那档子事,两厢情愿,做了就做了,没有稳定长久可言,也不至于让人要死要活。但换成了你,我很想碰你,想跟你上床——”
“没想跟你有结束的一天。”
梁晏附在耳畔,语调轻如风,又好似沉甸甸的,压在他胸口。
“这辈子,只跟你睡。”
明越眼角滑落一颗晶莹泪珠,隐没在鬓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