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华不以为意地向后摸了把额角的头发。
“窦老板,”魏六拿着我的手机走进来,“有人给这小子打了通电话。”
墙上挂着老古的时钟,看了眼确定快到晚上九点后,我明白那通电话一定是我哥打来的。
知道这是个机会,我立即开口:“我哥打的。”
“每天他都会打,要是我不接的话,我哥会报警的。”
思索片刻,窦华说:“打过去。”
随即他用匕首抵住我的脖子:“小老板应该知道该说些什么。”
看着沾满鲜血的刀刃,我强装镇定“嗯”了声。
等待几秒,听筒里传来那道熟悉的声音:“刚才怎么不接电话?”
我觉得恍如隔世,甚至有些想哭,停滞了半秒才说:“没听到。”
“这么晚了还不回家。”温沉的询问并没有责怪的意思。
“今晚我要住在陈狗那里。”我找了个借口。
虽然我是个混蛋,但从来都没有夜不归宿的习惯。即使离家出走,我也会提前告诉我哥。
宝贝老哥那么聪明,我猜他一定能够发觉异常。
我哥果然默契地顿了顿:“知道了。”
听到这话,我暗自窃喜,差点说出些床上用语。
挂断电话,我对窦华说:“能不能给我点止痛药?要是我现在痛死了,对你们也没有好处。”
“给他。”窦华示意道。
往我嘴里塞了片布洛芬后,魏七又将我绑好扔进那间黑屋。
操他妈的,谁教这傻逼的干嚼药片?
我郁闷地咬碎咽下去,心里早把他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遍。
“蓝雨,”严宁一直偷摸地割着绳子,听见动静后担心地叫我,“你没事吧?”
“放心。”反正谁也看不见谁,此时我痛成苦瓜脸都没有忘记安慰她。
操,小少爷我真他妈是个阳光开朗的大暖男。
“他们打你了?”严宁又问,“刚才我在这里都听见你的叫声了。”
操,小少爷我这张脸都快丢没了。
“就那几个臭傻逼的拳头,还没有我哥的皮带来得狠呢。”接过刀片,我顾不上皮肉撕扯的疼痛继续帮她割绳。
宝贝老哥对不起,我不该造你的谣。
严宁免不了笑了两声:“那你有没有练成金刚不坏之身?”
“糟糕,被你发现了。”我想逗她再笑,胸腔却控制不住地咳嗽。
“妈的,踹我那两脚确实有水平……”
磨到后半夜,严宁手上的绳索总算断开个七八,稍微挣了两回便完全脱落。
重获自由身,我揉了揉酸痛的手腕,不慎触碰到手背的血窟窿后抽嘶了声。
“蓝雨,那里有扇窗户。”严宁警惕地凑到我耳边说。
我看了看窗洞的高度,暗自估计了番严宁的体型后,对她说:“你踩到我的肩膀上,我把你送出去。”
“那你怎么办?”严宁紧张地抓紧我的胳膊。
“我哥会来救我的。”我拍了拍她。
“不行,要走一起走。”严宁拒绝道。
我皱了下眉,故意装作生气的模样:“你他妈当演琼瑶剧呢?现在不走,你真想死在这里?”
严宁成功被唬住:“我不想丢下你……”
“你他妈犯什么傻?”我说,“你越早逃跑,我就越早得救。不然我们两个都得死在这个。”
“严宁,我的命在你手上。”
“可是……”
“别他妈可是了,”我蹲下身,“上来。”
严宁咬了咬唇,最终踩上我的肩膀。
严宁不重,但受伤的左腿有些不稳,我咬紧牙关扶墙撑起身,慢慢将她抬到窗洞旁边。
严宁身手也算敏捷,快速爬上窗户后,俯身对我说:“蓝雨,你一定要等我来救你。”
听出她快哭了,我装作不在意地说:“你他妈快跑吧,别他妈回头了。”
严宁纵身一跃,彻底消失在黑夜中。
操,小少爷我真他妈伟大。
坐回墙角,我闭上眼睛想我哥的脸。
有次在我哥的书房里乱翻的时候,我看到过哲学书里的鸡汤话:人在身处绝望的时候,总会想起最爱的那个人。
我哥就是我最爱的人。
小时候不懂,到哪儿都想黏着我哥,我还以为自己被他下过蛊。
现在明白了,我他妈上辈子可能欠过我哥的情。
我想永远都欠我哥的情,这样我们就永远都在一起。
想着想着,我就哭了。好痛,全身都好痛,傻逼蓝何真他妈该死,怎么还不来救我。
门外突然有阵促急的脚步声,还没等我抬头,魏七已经凶狠地拽起我的衣领逼问:“操你他妈的,你敢报警?”
我得意地说:“我跟我哥打电话报的,你他妈蠢成这样当然听不出来。”
“操。”魏七得有两个我那么壮,轻而易举地拎着我到客厅。
“小老板,报警可不是件好事。”窦华喝了口咖啡,操着倒洋不土的港普说。
“你们要是识趣,就快点把我放了。”我横着眼睛瞪他。
将我哥的电话拨通,窦华笑不及眼底:“蓝总,别来无恙。”
“把我弟弟放了,”我哥说,“那块地可以给你。”
“我还要五百万的赎金,”抽出腰间的黑色手枪,窦华放在我眼前晃了晃,“只能你一个人来。”
我顿时睁大双眼。
“我要听一听蓝雨的声音。”我哥沉道。
窦华说了个“好”,随即笑着把电话递到我耳边。
“哥。”我叫了声。
“阿雨,别害怕。”我哥轻声说。
“我不怕,”我说,“哥,你别来,他们有……”
通话戛然而止。
“操你妈的!”我冲他大喊,“你他妈敢动我哥,我他妈弄死你!”
窦华亲了亲我的脸:“小老板,我原本是想带你回香港的。”
“可惜你不给我面子。”
“嘭——”
突如其来的钝痛让我一滞,反应过来后我才缓缓低头,发觉胸腔浸透一片鲜艳的红。
抽搐了几下,我如软泥般跌倒在地,临死前紧紧地盯着他。
“窦老板,”事发突然,身旁的魏七都愣了番,“不用这小子交换人质吗?”
窦华转头看向他:“我最讨厌的就是被人威胁。”
“把他拖出去埋了。”
滚烫的金属弹头让我保持着最后的清醒,等到王六将我拖到皑皑的雪地,我微张着嘴濒死地呼吸,头顶是片蓝黑色的天空与白桦林。
我在电视剧里看到过很多种死法,也知道我妈难产去世的时候流了很多血。
想到我妈,我突然就不怕死了。
我终于可以到天堂里找我妈团聚了。
妈妈……妈妈……我要见到妈妈了。
妈妈……妈妈……我马上就要来见你了。
妈妈……我好后悔……我还没有来得及跟我哥结婚。
“真他妈晦气。”王六啐了口唾沫。
“大……大哥。”我叫他。
“流了那么多血,你他妈还没死透?”王六停住挖坑的动作。
“你……你能不能给我哥……打个电话?”我双眼模糊地乞求。
“你想害死我啊?”王六看戏似的俯视我。
“我哥……超级有钱……”我用尽全力地开口,“我可以……让他给你……很多钱。”
王六是这帮犯罪团伙里最没脑子的人,听后当真琢磨起来:“给我多少?”
“你……随便开。”
“我要一个亿。”王六比了个数字。
“好……”
摸出手机,王六按出那串号码:“喂,蓝总是吧?你弟弟快死了,要跟你说话。”
“哥哥……”我微不可知地呼唤,“哥哥……”
我好难过,我听不见我哥的声音了。
我好痛啊。我死得好痛啊。为什么不让我听见哥哥的声音。
我不想当英雄了。我不想变成光了。
我想见哥哥。我想见哥哥呜呜呜。
“哥哥……我要痛死了……”
“哥哥……我不想死……”
“哥哥……求求你快来救我……”
【作者有话要说】
说实话,这两章写得有点难受。
扣1让蓝雨原地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