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起来好颓败,比开过了季节的植物还萎靡不振,对视后移开视线低垂的脑袋像快入土的花瓣,又像飞一半被栓回来的笼鸟。
他是疲惫凝成的实体,连呼吸都像负担,被梁昼和看不见的什么东西在慢性压垮。
梁昼和突然感到心脏钝痛难忍,嘴唇嗫嚅几下,好似有什么话语呼之欲出,但最后还是归于沉默。
“易感期做的那些事并非我本意,让你会错意非常抱歉。”
“你还记得你在昏迷的时候喊我什么吗?”
梁昼和不由得面色一冷,他想听什么,是想听自己易感期那段时间神志不清,虔诚得如朝圣般不停喊他老婆吗?
信息素影响罢了,不能证明任何事情。
但沈倦太单薄了,站在门框边摇摇欲坠的身形抵不过一阵风,所以男人收回了自己先入为主的揣测,沉声说:“……什么?”
“你叫我的名字,”沈倦控诉,模样就像在外面被别家小孩抢了东西而回家埋怨的弟妹,让人半点生不起气,“你叫我什么?”
这个问题实在太无厘头,他除了叫沈倦还能叫出什么别的名字。
总不至于是许易安,他还没失去意识到这种程度;更不可能是之前在外面泄欲而随便点的鸭,他连他们的模样都快忘了。梁昼和下意识皱眉,脑子里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但无论也想不起来是什么,无奈反思酒精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沈倦?”
他迟疑地回答,表情不似作伪,这个答案在他看来显而易见。但沈倦显然等的不是这个,因为他听完之后脸色更白,比霜雪更甚。
“你叫我陆清允,小允。”他说,扶门框的手攥紧,用力得快要嵌进去,语气透出强烈的不甘和希冀。
……这是谁,梁昼和想。或许他该熟悉的,不然为什么光是想想都觉得呼吸不上来,空白的脑海里闪过了浮光掠影的片段,就像一条鱼短暂地跃出了水面,眨眼间又消失在了记忆的识海里。
梁昼和的太阳穴突突跳动,撞得他大脑一阵一阵的闷痛,便就着这个情景琢磨了一下沈倦可能有的意思。
是谴责他在床上喊出了别人名字?虽说为什么会突然叫这个名字他也毫无头绪,然后觉得不够尊重他吗?
“你误会了,”梁昼和紧紧闭了闭眼,忍过骤然尖锐的头痛,表面看起来就像疲于应付,“我没在外面找三,这应该也不是哪个鸭的名字。”
鸭的名字,应该也不会起的这么……小清新。他还想解释什么,就被沈倦狠狠瞪了一眼,这人气急败坏的样子比平常疏离冷清的模样生动万倍,当着男人的面把卧室门“砰”地狠狠摔上了。
难得被甩一次脸色,对于梁昼和也是段挺稀奇的经历,但他现在一头乱麻的程度和沈倦不相上下,实在没空安抚闹情绪的伴侣。
许易安又给他打了个电话,可能看见了他微信上简单的回复,正火急火燎地来找他算账。毕竟易感期刚发作那会儿他和许易安干的架是实打实的,一点水分都没有。
所以梁昼和最后看了眼紧闭的房门,略带心事地出门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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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易安快要急疯,他微信上狂轰滥炸了这么多条消息,人在这边抓心挠肝的像只猴子,梁昼和怎么可以云淡风轻地回个句号?特么,他到底有没有认真看啊!!
天可怜见的,许易安觉得他作为一只母胎单身的狗承受了太多。但是退一万步讲不管他俩是中途闹矛盾还是吵架分手,或是正在搞地下情不想被大众知晓,也不该在他问梁昼和之后他斩钉截铁地回答自己说他俩不认识啊?
搞什么啊,这是什么情趣吗?
终于盼来梁昼和的时候,许易安捏着嗓子,顶着脑袋上被男人砸出来的淤青哀声短叹:“来得这般迟,怕不是又被哪位妹妹绊住了,终究是不如其他妹妹生得俊俏,惹哥哥嫌弃了。”
“你终于改姓叫林了?”梁昼和不阴不阳地刺了他两句,正在往门里走,突然顿在原地,脑子过电般想起来了什么。
直到现在看到许易安,梁昼和才悚然想到先前让他觉得隐约的熟悉感由何而来:
是了,许易安和他提过陆清允!
好像是同学关系,许易安提过两嘴他也没太放心上,当时聊得也很草率,早不知道把这段插曲扔到了哪个犄角旮旯。
说到底,忘记了高中同学还说人家是三儿是鸭这种话也太过,梁昼和叹了口气,觉得有些抱歉。
他拍了许易安的后脑勺一下,刚好拍到伤处,许易安差点冲上来咬他:
“张嘴就给我好好说话。”
既然都这么说了,许易安自然也就不再和他客气,连声怒骂你他妈到底有没有看我在说什么,边把手机怼在梁昼和的眼下,对话框里塞满了让梁昼和头疼的长篇大论。原以为是废话一箩筐的声讨书,现在看起来好像不全是。
梁昼和:“太长不看。”
他把发小扒拉开,整了整领结,放松地把自己窝在沙发里,懒散道你现在再说一遍不也不迟,我人都到这了。
“那好,”许易安开门见山,“你和陆清允现在是什么关系?”
梁昼和:“?”
今天才刚过半天就已经不下两次听见这个名字,梁昼和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但许易安看起来实在是要憋坏了,还没等他回答就一股脑地把问题泄了个底掉。
“为什么他现在改名叫沈倦?”
“你又为什么不让我和小允见面还说我他妈不认识他??”
“你和小允吵架啦?”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啊!”许易安狂躁地抓抓头发,“不是,你俩怎么就结婚啦?”
什么沈倦什么结婚?
梁昼和眼里充斥着对这些狂轰乱炸的问句可能指向结果的疑惑,还没来得及产生其他想法,荒诞感先一步占据了大脑。
“……你说沈倦就是陆清允?”
梁昼和难以置信的反应不似作伪,许易安被他唬得先下意识怀疑难道是自己认错了?但是想法被很快否认,毕竟这是本人都承认的事情。
“……难道不是吗?”许易安说,“你装得好像啊,我都要被你骗过去了。”
开玩笑的话是这么说,但许易安内心已经有了一个朦胧的判断,只是尚未成型,还需要进一步确认。
“我没骗人,我真的不知道他们两个是同一个人,我……”
我明明才说了这么不尊不重的混账话。
梁昼和不让许易安观察他脸色,避开对视,烦躁地揉了揉眉心,把那处蹂躏到发红才放了手,但交叉缠握的手势还是暴露了他少见的心神不宁。
“你不记得小允长什么样吗?”许易安低声问,“这几年来,他可一点都没变。”
.
沈倦也意识到了梁昼和的不对劲。
早上的问话只是最后的试探,虽说早知道结果会是想不起来,但他也没想到梁昼和能说出这种不顾情面的混话!
退一步越想越气,多年没动过怒的沈倦左右含不下这根如鲠在喉的刺,非常想把人拉回来好好揍一顿,不然怨气难消。
大不了就是离婚。
那更好了,彻底结束这段关系。
omega挑了件立领长袖,把脖颈上的吻痕淤青遮了个严实,愈发显得脸不足巴掌大。与医生的预约在下午三点,估摸好时间,沈倦打车出门,在车里闭目养神的时间,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沈良意。
自上次不欢而散之后,沈良意许久都没有动静,沈倦当然不会觉得这疯子会改过自新销声匿迹,在这无比和谐而平静的氛围里,他莫名觉得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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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天居然连更诶真的真的不鼓励一下人家吗(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