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约在了离沈倦家周边最近的咖啡厅。
梁故山赶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他最近处理一些公司被翻出来的旧事忙得心力交瘁:一些农民工家属不知从哪里找到了当年施工地材料有误、导致工地坍塌致数十人死亡的关键性证据,正在闹着要重审旧案,本来就烦不胜烦;更何况还要盯着负责竞标的项目部,眼下赶来见沈倦,实在担得起一句“百忙之中”。
“说实话,出门前我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来见你,”梁故山拉开对面的椅子,将衣服顺手挂在椅背上,轻松坐了下来,“毕竟我的弟弟似乎很抗拒在你面前提起从前,甚至为此和我大吵了一架。”
“但你还是来了,”沈倦双手交叉撑在下颏,反问,“为什么?”
梁故山说:“也许是因为他蠢到都快要和家里断绝关系了吧。”
梁故山把手里的复印文件摊开摆在桌上,略抬下颚,轻嗤道:“我那亲爱的弟弟干的好事。”
沈倦正色,拿着资料翻了起来,梁故山在一旁出声嘲讽:“全是一些见不得人的旧账。他确实手段高明,刚长了点仨瓜俩枣的本事就全往自己家里试了,我原来倒不知道他这么了解我的办事风格和手段。”
他的语气疲惫,但阴损不减:“你的好alpha不会真的以为这样就能扳倒一个沉淀了几十年、盘根错节的集团吧。”
不,沈倦在心里默默说,他很显然只是想膈应一下你,让你重点暂时从项目身上转移。
沈倦礼貌道:“嗯,所以哥是把我叫过来听你讲我老公坏话的吗?”
梁故山搓了把脸,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沈倦,被咖啡袅袅婷婷的雾气柔化了原本尖锐的气质,看起来似乎在回想很久以前:“……我和梁昼和,原本的关系其实很好。”
“他是家里最小的弟弟。我们家里气氛一直比较压抑,于是难得的亲情都是从对方身上得到的。我一边作为家里未来的掌权人,很希望弟弟可以对公司有用,以及不要再为了信息素的问题和父母置气;一边作为他的哥哥,又希望他能天天快乐。
“但是这两点你也听出来了,实际上是存在矛盾的。
“他一直对家里的教育方式颇有微词,虽然大多数时候我觉得都是小孩子脾气,非常幼稚,且不足为惧。但他其实是很想要逃离的,从小时候开始,就一直在不断反抗。”
“嗯,”沈倦简直无奈了,“所以哥你把我叫……”
“你先听我说。沈倦。”
梁故山吹散了咖啡表面的热气,明明没有喝,喉结却上下动了动,像是咽下了一口苦涩。后面的事情也许对他来说也颇为难触碰,因为这个在金融场上向来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男人居然很怅惘地叹了口气,往窗外看了许久,才开始继续往下接道。
“他的第一次伟大的尝试——允许我用伟大这个词,因为结果实在太惨烈,只能用伟大来没什么用地赞美一下过程,毕竟勇气可嘉——在他的高三毕业。我想你应该多少知道一点。他那时候和你说过什么?比如等他给你准备惊喜之类的幼稚情话?”
他看了一眼沈倦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说对了,心里再次为梁昼和当年的恋爱脑叹了口气。
“他要去国外做手术割掉自己的S级腺体,然后换上一个和你契合度更高的信息素。现在国内腺体手术成功的案例都寥寥无几,更何况是几年前。但他为此可能被我父亲打断腿也不在乎,之后可能伴随一系列信息素紊乱失调,或是因为器官移植而导致免疫系统排斥、一辈子都没有腺体也不在乎。
“他确实很认真地准备了,当然这个惊喜制定时的一切的过程都很顺利,他已经准备好了应付我父亲的说辞、以及查好了机票和最合适的地点、攒好了钱、确定了什么时候腺体状态最适合做手术,还预设好了过程中一切可能发生的意外因素。
“很聪明又很疯的小孩,不是吗?
“但是这个严谨合理的计划中唯一错误的一环,就是因为他当时年纪太小、手中人脉资源太少,联系不到那位有名的主刀医生——
“所以选择把整件事告诉了我。”
当他用这种平静的语气说出这句话时,连语调都没有因此产生任何起伏,就像是在说一句早中晚的问候,可是这背后昭然若揭的血色真相简直让沈倦遍体生寒。
他以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向男人,出口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艰涩,以及,从未如此希望自己可以听见一个否定的答案:“所以你就背叛了……”
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因为答案实在太明显,明显得和他莫名其妙就酸涩的鼻腔、发着抖的嘴唇、模糊的双眼一样。原来这个世界注定不能隐藏的东西还有一件,就是密密麻麻的心疼。
梁故山点点头,默认了“背叛”这个词,不为所动道:“不如说我只是选择了继承人的身份。”
“我把这件事告诉了父亲,他第一次发如此大的火,那一刻简直想出去生撕了梁昼和:他不能忍受归属于自己手下的东西有任何反抗的心理,更何况干出如此出格的事情。S级腺体关乎着整个家族的荣誉,所以当然要不惜一切代价留下来。
“我知道他一直都很嫌弃这个信息素,但你在他选择刚成年就去冒险这件事上扮演了一个很重要的助推性角色。所以为了惩罚他的这一次反抗,父亲决定让他忘记你。”
梁故山:“实不相瞒,这真的是一个非常艰难的过程。”
沈倦听到这里,已经隐约预感到了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而仅仅是触碰到水面上的冰山一角都叫他浑身发冷、紧绷到有种作呕的冲动,连平常喜欢点的糕点摆在眼前都索然无味。他看起来很想用勺子挖着吃一口以缓和心情,或者借此机会掩盖一下自己不对劲的反应,但那只发颤的手在空中悬了很久,还是没能往嘴里送一口。
他颓然把勺子磕在瓷盘上,盘中央小巧的草莓慕斯因此十分可爱地摇晃了一下,“叮当”的声音响起的同时,泪也莫名氤氲了视线。
原来一个在家族里只手遮天的长辈可以这么独断专行、刚愎自用,仅是自己的不爽而随口下令的一句惩罚,代价要他人花费数年来承担。
沈倦忍着难过说:“那你现在又为什么要找我说这个呢?是因为你回心转意,终于发现你是个混账,对不起无条件信任你、依赖你的弟弟了?”
梁故山:“我只是不希望他背着你所付出的一切最后都被埋进尘土里,这些事情你应该知道。其实我一直不理解他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你,恕我直言,那样性价比最高、和好起来也最快。”
为什么呢…大概是不想让他再一次的因此难过吧。
梁故山:“我们最终选择了催眠这个形式。”
“简单来说,催眠处于一种与外界正在进行的事件分离的状态,又称为人‘恍惚状态’,此时可以通过改变人的脑电活动而引导人的潜意识。调查显示催眠的最深阶段出现了4~7赫兹的θ波,也就是人的最小脑电活动相。在此阶段所产生的梦行性暗示体验,理论上可以引导受术者的认知改变,即为俗称的‘遗忘’和‘重构’。”
“但是很让人头疼的是,只有深度催眠才有可能屏蔽掉人的一段记忆,不过也做不到完全删除,只是将其隐藏起来。但以梁昼和对你当时的,啧,兴趣程度,催眠医师告诉我们如果强行对他实施催眠,那将是一件很困难、几乎不可能达到的事情。
“所以他需要和梁昼和建立‘信任’。
“为此我们特地排演了一出戏。我和梁昼和说这位老师是主刀医生的朋友,同时也是催眠方面的专家,由于S级alpha自愿接受腺体切割手术的案例太稀有,希望可以借此研究一下催眠对于S级alpha的影响、以及催眠疗法在疼痛管理方面的研究,我希望你可以配合他进行手术前的催眠准备。
“因为是我说的。他见父亲许久没有动静,愈发肯定了我站在他那一边,所以不作他想。”
梁故山看着沈倦含着泪移开视线,似乎很想对他说什么,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出乎意料地,沈倦明明没看着他,却像是看穿了他的心事:“抱歉的话就算了,你对不起的人只有你的亲弟弟。”
梁故山哼笑一声,耸了耸肩。
“刚开始很顺利。他做手术的心非常急切,也十分配合催眠医师的引导,两人很快建立起了联系,催眠师不断地向他灌输‘我说的都是正确的,你只需要无条件相信就好了’的概念,让之后的暗示可以更流畅地进行。中途他通过了忘记电话号码、姓名和住址的一系列测验,证明其已经进入了催眠状态。
“催眠师让他回忆起关于和你一起的过往经历,在这个阶段也没有任何问题。
“意外出现在这之后。
“催眠师开始缓慢尝试说你的不好,也就是暗示和你在一起的经历并不如梁昼和所想的那样美好、愉悦、甜蜜,更多的是痛苦、悲伤与绝望,而希望他可以听自己的话从而忘记它。
“梁昼和处在深度催眠的状态里,第一次有了要醒来的反抗,催眠师告诉我们说这是因为他的话语触碰到了催眠与现实之间的‘警戒点’,让受术者哪怕在完全信赖他且丧失自觉能动性的前提下依然产生了深深的紧张与不安。所以第一次自然失败了。”
“梁昼和醒来之后虽然不记得催眠过程中的记忆,但是依然对待催眠这件事情有了莫名的敌意,这种抗拒甚至延伸到了唯一能在催眠过程中与他沟通的‘医师’。我们废了很大的功夫才让他第二次进入催眠状态,而目的是继续加强梁昼和对于催眠师所说一切的信服力。
“其他一切正常,在聊到你的时候,即使他已经无意识重复了催眠师的话语,梁昼和还是表现出了防御与禁戒心理。但是由于他已经开始迟疑,所以催眠师选择反复命令、甚至加强了语气,而这点尝试反倒使梁昼和‘惊醒’。”
“在这之后,我的聪明弟弟就意识到了不对,无论如何也不肯再继续配合,所以没办法,我们迫不得已采取了planB,据说是催眠师用于对待某些精神病人不得已的手段。”
梁故山打开手提电脑翻找了很是一会儿,把电脑转过来正面对着沈倦:屏幕里是一段监控视频,视角很好,足以收尽房间内任何的细节。如果梁昼和在这里,就会发现这个房间的布置和当时去的贺鸣的心理咨询房布置大体相当,连摆放的物件都大同小异。
梁故山示意沈倦带好耳机,按下了播放键。
梁昼和正在被一群人高马大、身强体壮的A级架着往房间内拽,一边奋力挣扎一边歇斯底里地喊着哥哥,尾音几乎破裂,透露着浓重的恨意、痛苦、不解和茫然,在进门的时候很是艰难地拉扯了一阵,这个刚成年不久的S级alpha爆发出了十分恐怖的力度,但还是没能从A级的包围里挣脱,深深抠在门框上的指甲盖甚至被掀翻,流出了殷红而新鲜的血。
他的手在门框上、墙上,在一切能抓的东西上留下长而淋漓的鲜血痕迹,信息素被阻隔释放不出来任何一点,声音里的巨大痛苦和悲彻几乎可以实体化,从他的声嘶力竭里绞出旷古的血与泪,以这种代价彻底教会一个小孩不要轻信任何人。
梁昼和近乎崩溃:“哥——!!!你他妈在干什么!!别这样行不行,我真的求你了,哥,哥!!我不割了行不行……”
他喉咙里滚出呜咽,像是受伤的小动物,努力伸颈发出忏悔的悲鸣:“我真的错了,我回去跟父亲认错行不行……”
“我自以为是自作主张不应该!!我求你了,小允还在国内等我…我真的不能忘记他,我真的不能……”
他的每一声嘶吼都仿佛泣咳出一点破碎的灵魂,庞大而窒息的无尽恐惧扼住了他的喉咙,叫他目眦欲裂、悲彻欲绝。在这样的逼慑下,终于泪流满面地说了实话:“……我不知道你和父亲是从哪里知道小允的,但我真的不能没有他……”
“我真的,真的,”他被铁链绑了四肢,头永远也抬不起来那样垂在胸膛前,声音哽咽到说不全话,“真的很喜欢他……”
“没关系,”沈倦从监控里看见梁故山摸着梁昼和的头,将其按在自己的小腹处,看起来就像一座俊美而无情的神像,语气平稳却残忍至极,“忘记了就不存在‘不能没有’了。”
沈倦看到这里,即使再睁大双眼也抵不过连绵不断的泪意,他像是变成了一汪泉眼,只能不受控制地掉着泪,即使很努力在忍住哽咽,也能听见抽泣时含着水意的鼻音。甚至因此完全红了眼眶,像是在雪天里被冻红的那样。
他真的很想给梁故山一巴掌,可惜现在还不是时候,桌下的手已经深深攥成了拳头,因为太用力而细微地发起了抖。他好难过,不知道要怎么说,他的喜欢通过监控失真的录音传播到沈倦耳朵里依然效力不减,每一声都响在他的耳朵里。像告白、像求救。
“嗯。”沈倦仓促地笑了一下,像是在回应监控画面里那个惊惧、痛苦、不安的十八岁梁昼和,“我也喜欢你。”
梁昼和很快被布条封住了嘴,禁止他再毫无底线地消耗情绪。催眠师与助手短暂讨论之后,决定给梁昼和注入微量的麻醉药品,以期让他能以一种稳定的状态接受后续的催眠治疗。
在这之后的监控画面进行了加速和剪辑处理,开始变得断断续续,与此同时,梁故山在对面很自然地给出了解释,就仿佛他不用看都知道视频已经播放到了哪里。
“这场拉锯战持续了足足一个月,期间经历了十二次催眠尝试,包括最直接的言语诱导、用强光照射他的眼睛、和数日下来不允许他睡觉等等……直到第十三次,才终于将他带入深度催眠的状态。”
“感谢前面的两次催眠尝试,让他已经接受并且进入过催眠,不然以他那一个月表现出来的令人讶异的反抗意志,可能会扭转整个结局。”
随着视频下方时间的不断快进,梁昼和肉眼可见地消瘦了起来。他被绑着的四肢上留下了挣扎无果后可怖的淤青,连向来意气风发、光鲜亮丽的英俊面孔也瘦脱了相,从薄薄的胡茬和血丝遍布的眼眶里透出粘稠的疲惫。
他已经接近五天没有阖一下眼,防备心几乎不堪一击,而催眠又需要受术者的专注力和注意力,于是梁昼和在这几天下来不停地被撑开眼皮强行接受强光照射,在他难以忍受的闭眼间隙里予以诱导催眠的种种暗示。
“你感受到自己的手臂十分沉重,无论如何抬也抬不起来……很好,你现在试试努力抬高手臂,是不是如我所说的那样?”
“你已经处于催眠状态中,你的潜意识已经对我开放,你感受到极端的痛苦、绝望,我知道,我已经查明了原因。这一毛病全都是由另一个人带给你的,所以你现在迫切地想要忘记他和与他有关的一切。这是对的。而我相信,等这个人彻底和你没有了关系,你就不会再像现在这样痛苦,你会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梁昼和虚弱地笑了一下,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不信。”
视频旁边的血红数字记录着催眠的尝试次数:**5**
画面剧烈抖动了起来,是梁昼和一拳用力砸在了墙壁上,墙粉因此簌簌地塌落下来,房间里的男人像无路可走的困兽,焦躁且无目的地在囚牢里打着转,此时他的双眼充血无神,整个人像是处在巨大的矛盾状态里,烦躁地拽着自己的头发,疯了似地砸着东西。
梁故山:“我们在测试能不能让他忘记你的姓名。催眠过程中差点成功了,可是醒来之后他依旧想了起来,并且表现出了爆发倾向,所以我给他一点时间让他宣泄。”
“这时候他已经开始分辨不清楚催眠师所说的真实性了。”
房间里的alpha将额前头发撩至脑后,露出了盛怒而憔悴的面孔,表现出了极其恐怖的爆发力,房间内的布置几乎被发飙的男人破坏殆尽,他一脚揣向房门,但门外显然被什么笨重的东西挡住了,即使门板已经龟裂,门依旧纹丝不动。反倒是梁昼和砸向门板的拳头被翘起来的木屑深深刺入,血流如注。
而他像是没有痛觉那样,完全不在意自己的伤势,仅仅是面无表情地甩了甩手,身形突然摇晃了两下,扶住了墙壁俯身开始干呕。
沈倦几乎一看就明白这反应是因为密闭空间内梁昼和信息素释放浓度太高,导致他产生了生理性的不适。
他在那个时候已经习惯了陆清允的信息素安抚,眼下却又好像回归到了只有一个人的阶段,除了呕出胃里的酸水,什么也吐不出来,手指徒劳地在腺体处抓着,由于有的指甲盖还没有长出来,除了一两道皮肉外翻的抓伤,剩下的都是来自指尖纱布下再度流出来的、殷红的血。
“小允,…小允,我的陆清允……我的。”
“小允,宝贝,”梁昼和猝然跪撑在地上,眼泪掉在地上,和血水混在一起,开出带有淡淡腥味的花,一朵又一朵地绽放着,他极力平稳着呼吸,用以咽下发抖的哽咽,“我好难受……”
可是这次没有人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脸,耐心地说我知道。
深红加粗数字跳转显示:**7**
“现在我开始倒数,随着数字的增加,你的记忆力会变得愈来愈模糊,关于陆清允这个人所带来的不好回忆都将从你的脑子里消失,不管花多大的气力、用什么方法都回忆不起来……别试图努力回忆,越是努力,遗忘得越是彻底,你已经忘记了这个人…你试着回忆他的名字,告诉我,他到底是谁?请说出来……”
“……”
“请你回想过去的记忆,你还记得为什么要找到我吗?是因为你十分想要摆脱一段记忆。就是这样,不会错的。请你想想看,和那个人有关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请和我说。”
“……”
“陆……?”
画面镜头切近,进入深度催眠状态的男人茫然地看了一眼医师,又抬手覆盖在了心口处,像是不明白为什么这里会这么疼。
他看起来很想回答医师的问题,可是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缄默下来,看了看自己的伤横累累的手。
原来是因为手很疼吗。
记录器数字连跳数下,停在了**15**。
“是这样的,梁先生,”助手对着梁故山耳语道,“现在已经进入了最后的阶段,也就是等这次结束后我们就会让他觉醒,然后确定他是否已经忘记了催眠的过程,并且保持心情愉悦,不要影响到后续的生活,之后您就可以把他带回去了。”
“您看,现在我们的催眠师会对着您的弟弟说‘你已经接受了一次有效的治疗,醒来之后,你一定能感到很愉快’之类的暗示。而受术者一般会给出相同的正反馈,即心情舒畅、肌肉放松、没有其他问题。等到这次最后一个的步骤完成,整个过程就结束了。”
“现在我要把你叫醒,当我数到三的时候,你就会彻底清醒过来,精神上也会非常轻松,身体各部分运动自如,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好像只是痛快酣畅地睡了一觉。”
催眠师捏了捏他的肩膀,在拖长音报完“一”“二”后,突然施予了他一个强刺激:“三!”
“好的,你现在感觉如何?”
梁昼和缓慢地眨了眨眼睛,什么冰凉的东西顺着脸颊滑落,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可能是眼泪,即使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他感受到轻微的头疼,不过无伤大雅,就像走路的时候踩到了一颗石子。就这么茫然而默默地流了好一会儿泪,他才轻轻开了口,声音轻淡得像一个梦。
“我,愉悦…吗?”
所有的苦痛,从这一刻结束,又从这一刻开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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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内关于催眠的用语和话术来自文献/真实案例,详情见后文备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