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落日陷入城市天际线。
踩着余晖,五人按照白天的计划,分头离开了酒店。
能吃的食物经过这几天的消耗,已经所剩无几,这一趟的目的除了找车,还要找食物。
五人从南边出发,林再秋和乐遥沿着西北方向走,温鱼三人沿着东北方向走,商定好天亮之前,在正北方的加油站集合。
离开酒店一公里左右,温鱼三人来到了一所大型商超的门口。
这是林再秋在地图上圈画的第一个必经点。
何一帆的声音幽幽响起:“这种地方,能不能找到车我不清楚,但能送命,这一点我可以肯定。”
黑魆魆的大楼坐西朝东,背对着落日,傍晚时分,巨大的阴影像一座山压下来,压得人喘不过气,三人站在曾经还会旋转现在已经报废的旋转玻璃门外边儿,遥遥望进去,六层高的大楼黑得渗人。
“进吗?”温鱼和何一帆一样犯怵。
商场这种地方,有丧尸是肯定的,只是多与少的差别。
像平芜市这种地方,高阶污染物都被保护区里出来狩猎的车队猎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只是一些不会爆能量石的低阶污染物和丧尸,威胁性不大。
但温鱼现在怵的也不是丧尸。
他觉得,就这么一幢大楼里,很可能潜伏着不止一个车队。
要知道,如果说有理智的人比没理智的丧尸可怕百倍,那有理智的一群人就比没理智的一群丧尸可怕无数倍,特别是在你准备入侵他们领地的时候。
“进。”谢楼没有丝毫犹豫,他看向何一帆:“你去楼上还是楼下,楼上的负责找食物,楼下负责找车。”
何一帆想了想,最后选择去楼下找车,谢楼道:“行,那我和小鱼负责找吃的。”
他侧过身,取下背上挎的背包,似乎是要从里面找什么工具,拉链刚一打开,何一帆道:“还是让温鱼自己选择跟谁吧。”
温鱼一愣。
???
怎么搞得好像爸妈要离婚,问他跟谁似的。
这还用问吗?何一帆的鸡肋异能,温鱼找死才会跟他,哪怕是抛开实力不谈……他当然也要跟实力强的啊!
温鱼毫不犹豫就要跟谢楼,何一帆忽而偷摸踹了他一脚,踹得说不上轻也说不上重,但好像是在和温鱼暗示些什么。
温鱼迟疑了。
他疑惑地看过去,不明白何一帆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谢楼听完何一帆的话,道:“行,那就让小鱼选。”
他还是很有信心温鱼会选他的。
何一帆一没实力二没实力,拿什么和他比?
拿什么和他比!
“行,行吧……那我和你一起。”温鱼蹭到了何一帆旁边。
谢楼眼眸一压。
有一瞬间,这位A级异能者怀疑了片刻人生。
何一帆重重地咳嗽了一声,生怕温鱼反悔似的,一把拉住温鱼的手:“行,那我们先走了。”
谢楼怎么可能任由温鱼跟着他去楼下。
何一帆这个废物,根本没有办法保障小鱼的安全。
他两三步追上:“我和你们一起。”
何一帆道:“没必要,你不是说分头行动吗?你放心,要是遇到什么危险情况的话我们会立刻呼救的,你记得时刻注意楼下的动静就好了。”
谢楼脸色阴沉没说话。
温鱼莫名感到一股凉意。
怎么回事,怎么觉得有杀意。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何一帆和他惹祸了。
楼哥现在应该非常生气,至于是在生何一帆的气还是生他的气,不知道。
总之非常可怕。
温鱼甚至不敢转过头去看谢楼一眼,他快要同手同脚,何一帆却忽然在他耳边道:“想不想和谢楼谈恋爱?”
温鱼:……
“想。”想绝交,不想谈恋爱。
何一帆道:“那你就按我说的做。”
“做什么。”温鱼有一种直觉,极度不祥的直觉。
何一帆压低声音说完,温鱼更不祥了。
他觉得何一帆在整他。
但何一帆和他打包票:“搞快点,按照我说的做就行了,少问。犹豫就会败北懂不懂。”
自信这种东西果然是会传染的,盲目自信也会。
不知道为什么,温鱼竟然觉得,何一帆有点靠谱。而且比网友靠谱。
何一帆教给他的方法,听起来不太像是在教他怎么追谢楼,而是在教他怎么把谢楼惹毛。
从温鱼的真实动机来说,也算是殊途同归。
温鱼选择信他一次。
他平复心情,转头看向谢楼:“一帆哥哥会保护好我的,他其实也挺……挺厉害的,楼哥你去上面吧。”
温鱼按照何一帆的要求,刻意咬重了‘一帆哥哥’几个字。
他的话立竿见影。
谢楼久久地看了两人一眼,半张脸掩在阴影里。
死一样的沉默过后,就在温鱼提心吊胆之际,谢楼浅浅吐出一口气:“行,好,没问题。”
他一连说了几个表示肯定的词语,然后没再多说什么,转身朝楼上去了。
温鱼竟然从那抹背影中看到一点落寞,他于心不忍,何一帆拉住他:“知道你急,但你先别急,男人这种东西,就和湿衣服一样,必须得晾晾。”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
两人和谢楼背道而驰,走到通往地下停车场的安全通道,通道黑咕隆咚的,像是通往地狱的阶梯。
温鱼站在那微微敞开一条缝的门口,这才意识到,他做出了一个多么错误的决定。
和何一帆一起没有生命保障啊!这可是末世!什么东西比命还重要?!!!
让他们俩去地下停车场,别说遇到其余车队了,哪怕只是遇到几只丧尸,他们俩都是死路一条。
不,何一帆体格强壮,或许还能逃命,但温鱼就不一样了。
他对自己的认知非常明确,他是废物,没有谢楼的他活不了一点。
他正想着,何一帆突然跨过他,双手抬起,一只手拉住一扇安全通道的门,极其缓慢,极其缓慢地,把两扇门拉拢,悄无声息地合上了。
温鱼有些呆滞地看着他:“我们不是要去楼下找车吗?你关门干什么。”
何一帆关好门,又环顾了一圈四周,递给温鱼一块压缩饼干,然后转过身,朝儿童乐园区走:“去个屁,我们俩去找死啊?人贵有自知之明,我们俩就老老实实坐这儿等谢楼好了,不添乱就是最好的帮忙,明白?”
很难有语言能够形容温鱼现在的无语。
何一帆的计划,就是他们俩在儿童乐园区的滑滑梯上,啃压缩饼干,等谢楼下来找他们。
虽然很不讲义气,但是好像又很有道理。
不过……一定要坐在这里吗?
乐园区的泡沫海里,已经腐烂的尸体不在少数,血迹斑斑的散发着恶臭,就连他们坐的滑梯下面也有血迹。
何一帆心无旁骛,还能吃饼干,温鱼看一眼都要作呕,他忍受不了。
“我去一趟洗手间。”
何一帆冲他摆摆手:“就在旁边,你去吧,我刚才去看过了,没丧尸。”
温鱼揉了揉鼻尖,转过身朝卫生间去了,何一帆继续坐在原地。
他坐的位置在三架滑梯的正中央,本来是面朝商场已经报废的扶梯,但温鱼进厕所之后,他就换了个方向,对准了厕所。
“咔嚓”一声,何一帆咬碎一块饼干,不小心磕到了门牙,疼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静谧的空气中,传来“嘶”的一声。
何一帆舔了舔磕疼的牙,没当回事儿,继续咬。
天气转凉得似乎有些快,商场外,阴影在无限制扩张,太阳完全落到地平线下面去了,人的视线变得受阻,就连感知似乎都下降了不少。
何一帆刚把饼干重新塞回嘴里,就再度磕了牙,嘶的一声,伴随着一股凉气。
外面好像开始起风了,这已经是吹来的第二缕凉风。
但他明明没有吸气,那一声嘶,是从哪里来,的?
——
温鱼没有上成厕所。
何一帆说得对,厕所里确实没有丧尸,但这间商场的厕所他实在不敢恭维,他推开每一扇门,几乎都能让他的脸白一个度。
太多死人了。
死得横七竖八的。
他最后什么也没有做,从卫生间里退了出去,但看他的表情,像是窜了个千八百遍。
他恍恍惚惚地走回儿童乐园,却没在滑梯上看见何一帆。
人呢?
在末世里,同伴突然消失是大忌,温鱼连忙去找,刚绕过乐园区,就被一只手拎住了后衣领。
???
对方直接把他拎起来扛在了肩膀上,商场里黑得离谱,温鱼整个人倒挂,踢蹬了两下:“何一帆你发神经啊。”
“你看清楚,我是谁。”
蓦地,温鱼闭嘴。
“何一帆呢?”温鱼问。
“死了。”谢楼的声音冷得像是在掉冰碴子,温鱼道:“死哪里去了?”
“你再提他一句,他真的会死。”
温鱼捂嘴。
难道是何一帆在一楼摸鱼被楼哥发现了?那可真是非常严重。
但好像,自己也在摸鱼来着?
温鱼一阵忐忑,但被谢楼这样倒挂着实在是很不舒服,他快要脑充血了,温鱼扒拉谢楼:“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谢楼没搭理他,而是继续用那种别人欠了他八百亿的语气,语气里好像还有一点嘲讽:“他不是能保护好你吗?”
温鱼没说话。
谢楼仿佛更不爽了:“他现在人呢?温小鱼,你落单了。”
温鱼还是不说话。
谢楼的不爽快要溢出来了:“哑巴了?”
温鱼闷声道:“不是你说不能提他的吗?”
“你就那么不想让他死?”谢楼看起来快要破防了:“甚至为了他,不和我讲话。”
温鱼:“……”什么鬼。
楼哥的脑子里都是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真是令鱼头大。
“那你要不要我说话?”温鱼问他。
“说。”
他让温鱼说温鱼就说:“何一帆到底跑哪里去了。”
一片沉寂过后,谢楼微笑道:“地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