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煜发现，时初似乎变得比以前黏人了许多。
起初，这种感觉并不强烈。家里的书房一般都是时初在用，他学习和工作的时候喜欢有一个相对安静和封闭的环境。
相比之下，秦煜就更喜欢在明亮宽敞的地方工作，客厅有落地窗，正好符合这项条件。
周六上午，两人各自盘踞一方，专注于手中的事情。期间秦煜需要某份文件，起身去书房拿，拿完出来非常细心地帮时初带上了书房的门。
在客厅工作半小时后，他抬头放松，看见书房的门又变成了打开的状态，可这段时间时初明明没有出来过。
秦煜觉得他大概是想让室内空气流通些，并没有深想。
过了几天，秦煜需要开一个视频会议，书房的背景更简洁，他就和时初换了地方。会开完后，为了方便，他没再回客厅，就在书房处理后续工作。
时初手里没有工作，只是拿着本有关天文的书籍在看。
听到秦煜开完了会，他拿着书到书房门口，问能不能进来，他想在这里看书。
秦煜要起身给他让地方，时初连忙说不用，他在飘窗上看就好。
书房有飘窗，上面铺着软垫，转头就能从窗外俯瞰城市景色。这里平时都是豆沙的领地，现在它正在客厅忙于和自己的尾巴打架，自然空了出来。
“挺吵的是不是？下次你要在客厅看书就把小崽子放我这儿来。”秦煜的视线跟随着时初，看他在飘窗上找到舒服的位置坐好才收回来。他知道时初需要安静的环境，自然以为是豆沙打扰到他了，才想到书房来。
时初却摇了摇头。
不过这时候秦煜已经将思维重新投入眼前的工作了，这事暂且没了下文。
有时候专心于一件事容易忽略周围的环境，时初又安安静静，除了翻书外，完全不发出一点额外的声响。两个多小时后，秦煜结束一通越洋电话，听见时初出声说他现在流畅的口语和用词，完全看不出来以前英语不好时，他才惊讶转头，发现时初竟然还在这里。
“有些技能就是需要用的时候才会学得最快。”秦煜笑道，将桌面上的文件稍微整理了一下，去拉时初的手，“我差不多结束了，我们去吃饭吧。”
时初伸手，让他把自己从飘窗上拉起来，合上了这几小时内才将将翻了几页的书。
秦煜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他只是在去吃饭的路上突然想到，自己又是打电话，又是发语音的，应该不比豆沙安静到哪里去。
初见端倪是在两人的上班安排上。
秦煜上班时间是八点半，比时初早了半个小时，但时初每天早晨会和他同步起床，一起吃完早饭再一起去上班。
研究所离公司很近，秦煜一开始开车先载他到研究所，再掉头去公司，反正都是顺路，额外多一点路程，也没什么影响。
两三次之后时初就说不用这么麻烦，秦煜直接去公司，他下车走二十分钟路到研究所，还能顺便锻炼身体。
对此秦煜十分支持，他至少有时候还出去跑跑合作，空闲了也会在公司健身房锻炼锻炼。时初动不动就要在实验室一待一整天，休息日又喜欢窝在家里，平时锻炼的时间严重不足，正好多走一走。
不过秋天温度适宜还好，一入了冬，北方室外零下的气温，再在外面走个几十分钟就太要命了。
正好时初也在研究所正式上了一段时间的班，虽不像秦煜那样要时常用到车，可偶尔出去办个事，自己有车还是更方便一些。
秦煜跟他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要再买辆车。这次他也没说要送时初，而是问他的意见，是想要自己买还是怎么样。
在研究所上班，用不到多好的车，只是代步而已，时初还是想自己买。
秦煜就没再干预。
有了车，起床时间就不用那么早。有天秦煜正在床边换衣服，余光瞄到时初起来了，就跟他说：“不再睡会儿吗，你上班的时间差不多也过了高峰期，再睡半小时起来也来得及。”
时初从床上坐起来，摇了摇头，又低声自言自语：“真不该买车。”
“嗯，为什么？”秦煜边系领带边问。
时初抬起头来，“那我就不能和你一起了，今天能和你一起去上班吗？”
秦煜手一顿，看向时初，若有所思。最后，他点点头：“行啊，想一起就一起，我把你送过去。”
因为刚醒还朦胧的双眼瞬间变得炯炯有神，时初一把掀开被子下床，走去洗漱的途中口里还念念有词：“要是不方便就不用送到研究所了，我到公司楼下再打车过去就行。其实冬天在外面走一走也没什么，还能增强对寒冷环境的适应力。对了，今天你要用车吗？不用的话，我开车送你到公司再去研究所吧。”
重新在一起三个多月，秦煜经过观察得出了一个结论——如果自己明显地表现出需要时初帮忙，而时初也能帮得上时，他心情就会非常好。
于是他爽快地同意了：“好，今天坐你的车。”
这一坐就坐了两个星期，幸好这段时间公司不太忙，偶尔要出去，秦煜也可以用公司的车，他自己的车倒是停在地下车库休息了个够。
时初非常乐意当秦煜的专属司机，可等他因为头天晚上熬了大夜，第二天在餐桌上边打瞌睡边吃早饭时，秦煜终于忍不住了：“不用每天牺牲睡眠时间非要一起上班，你再去睡一会儿。”
闻言，时初立马将眼睛睁开：“没事，只是昨天而已，现在我都不熬夜到那么晚。不过这样开车不安全，今天你开车吧，我坐你的车，我就在你公司下，走一段路还能清醒清醒。”
“不是，”秦煜笑了，“时初，我发现你最近好像有点黏人啊。”
如果是这样，那么一切都能说通了——书房门一定要开着，是因为他在客厅；他在书房办公的时候时初要来，也不是因为豆沙吵闹……
时初缓慢地吃下一个小笼包，微微皱眉的表情表示他正在试图将自己和“黏人”二字联系在一起。咽下口中的食物后，他抬起头，郑重地点了点：“对，好像是这样，你不喜欢吗？”
“没有不喜欢。就是感觉有点……奇妙？”秦煜说着把外套重新脱下，“吃完再去睡会儿吧，我陪你一起。”
时初这才迅速点头。
基本上，时初的黏人是不会给对方造成什么影响的，他只在一些无足轻重的小事上让自己尽可能多的靠近秦煜一点，完全不会因为想和他待在一起就耽误他的正事。
他将这个分寸把握得极好——除了睡觉的时候。
冬天家里地暖开得大，室内温度有时能到三十度，晚上睡觉时盖一条薄被刚刚好。
有次秦煜加班，回来得晚。等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时初已经裹着被子团成一团睡着了。
秦煜轻手轻脚收拾好一切，刚侧躺下关了床头灯，就听见背后窸窸窣窣的响动。
还没来得及把头转过去，就被时初从背后抱住。
“时初？”秦煜以为自己吵醒了他，小声喊了一句，但回答他的只有安静的呼吸声。
于是秦煜就着这个姿势闭上了眼睛。
半夜，秦煜梦见自己在四十度的夏天抱着火炉烤火，实在有些热，迷迷糊糊之间往床边挪了挪。
时初的睡眠一直不太好，晚上容易惊醒，和秦煜在一起才好一些，但还是要比正常人睡眠浅一点。
他发觉自己怀里空了一块，手顺势摸了摸，一团空气，猛然间睁眼，看见秦煜后才松口气，又凑过去，再抱住，头贴在他后背。
“你不热吗？”秦煜也醒了，他翻个身和时初面对面，看见他额上也是一层薄薄的汗。
时初已经闭上了眼：“有点。”
秦煜将盖在时初身上的被子拉下去一点，“那你松开我。”
时初环着秦煜的手紧了紧，含糊道，“不松。”
这时候倒是很坚决了。
他说完，睁眼看了看秦煜，自己下床将卧室的窗户开了一条缝，让冷气稍微进来一些，又再回来，重新抱住，“这样是不是没那么热了？”
反正不管用什么方法，他就是不想松手。
秦煜哭笑不得，回抱住他。
好半天，等他再次即将沉入睡眠的时候，听见时初在自己怀里混沌的呢喃。
他说，“你别不要我。”
才和好不久，时初依然没能将心中那些惶惶不安彻底消除。这需要时间，就像秦煜从时初最初带给他的伤害中走出来到重新愿意在一起，也经历了时间。
不过还好，他们往后余生，时间还有很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