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突然不一样了起来。
卓情每次再见到封重洺的时候心情会变得很奇妙,哪怕封重洺在对待他的态度上与从前并没有差别。
他这天想去操场碰碰运气,幸运地发现足球场地有人在踢球,挨个人头找了一遍,没有找到想找的人。
头顶突然有人用饮料瓶子敲了下金属护栏,卓情仰头看过去,封重洺双手支在围栏上,惬意又轻松的样子,说:“好巧。”
这是封重洺第一次主动和他说话,卓情眨了眨眼睛,听到封重洺问他:“上来吗。”
当然。
卓情三步并两步从楼梯上上去了。
站到封重洺旁边,卓情学着他撑在栏杆上,眺望场地上正酣的比赛。
两人沉默看了一会,封重洺突然说话:“你很喜欢足球?”
卓情确实看得目不转睛的,他顿了下,说:“还行。”
封重洺的目光在他的脸上多停留了一些,卓情就懂了,开始自觉解释,“因为不想什么都不会。”
“不喜欢的可以不用学。”
卓情对此没有发表什么评价,而是问封重洺,“‘越位’是什么。”
封重洺有些意外,但还是尽量用最简单的话术和他说了下,卓情皱了皱眉,“好抽象。”
封重洺笑了,“踢着踢着就懂了。”
“好。”卓情点头,像是终于等到了一样,很用力地看着他,“你下次再踢球,可以叫我吗?”
封重洺说“好”。
或许是场面上的客气话,但卓情还是因此高兴,暗自期待了很久。
时间一长,他其实都快忘了这事了。某天熬猛了,中午才回来,刚躺下,手机却突然响了。
卓情盯着屏幕上的那串号码有点不敢相信,但身体的反应很诚实,他下一秒就接了起来,一点没让对方多等。
“喂?”
“是我,封重洺。”他说:“踢球吗?”
卓情捏紧了手机,一点不顾晕眩的脑袋和发虚的身体,说:“好,来了。”
从第一次和封重洺踢球后卓情就买了装备,今天终于有发挥的空间,穿上衣服鞋子一路小跑到足球场。
封重洺还没说什么,他旁边的薛珩先“噢哟”了一声,“可以啊。”
卓情没说话,走到封重洺旁边站定,人还没齐,一群人在一起说说笑笑的,卓情忽然叫了下封重洺的名字。
“封重洺。”
刚才还热热闹闹的人声倏地没了,七八个男生齐刷刷地向他看过来。
卓情一下子变成死人脸,差点没忍住瞪回去。
封重洺倒是不怎么在意的样子,“嗯”了一声,问:“怎么了?”
卓情:“我想和你一队。”
薛珩挑眉,“我们这不是这么分的。”
其他人看好戏,嬉皮笑脸地跟着闹,“兄弟你刚来就挑到我们最厉害的啊,有眼光啊。”
“那我也要和封重洺一队行不行啊?”
……
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封重洺在他们有些吵闹的声音中,说了声“好。”
他们都听到了,有人又把话头说回来,故意问:“谁的好啊?”
封重洺笑着回:“卓情的。”
“哎哟,卓情的。”
几个人七七八八地开始学舌,挤眉弄眼的,不知道为什么,卓情的耳朵突然烫了。
他扭过头去看封重洺,刚好封重洺也在看他。
卓情一下把视线挪开了。
到场上开踢的时候,卓情提前看了很多比赛,又恶补了很多知识,已经算是有想法、能看懂策略的人了。
但鉴于上次卓情的发挥,他们大多数人都不会把球踢给卓情,只有封重洺拿球的时候会传球给他,然后就会被在一旁等到多时的薛珩抢走。
然后封重洺会再追上去抢回来。
其实是有点好笑的,尤其是旁边还有队友在那边假装崩溃地道:“你们在玩什么乱七八糟的play啊?”
踢到后半场,卓情身体有些吃不消了,他一夜没睡,感觉下一秒就要倒下了,刚好场外来了其他人,卓情就下去让他上了。
在一旁坐了没一会,封重洺也下来了。
“你怎么不玩了?”卓情问他。
封重洺也不讲究地在他的旁边坐下,“歇一会。”
卓情没在说话。
天边的厚云渐渐散开了,本来有些阴的天突然有了颜色,十二月的白天已经很冷了,太阳一出来,身上就舒服很多。
卓情眯着眼,像在打盹的样子,封重洺问他:“要回去吗?”
他愣了下,“你要回吗?”
“不是。”封重洺:“你脸色不太好。”
卓情并不想走,撒谎道:“我一直这样。”
封重洺不知道是在真心实意地夸奖他还是其他什么,“你真的很喜欢足球。”
卓情有一瞬间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后来,卓情渐渐减少了熬夜上网的频率,就是以防封重洺哪天突然叫他踢球。
生活作息变了后,去食堂的频次也多了,碰上封重洺的概率就大了。
这天卓情和宋子昱刚坐下吃了没一会,封重洺和薛珩走过来坐下了。
卓情属实有些意外,比他反应更大的是他对面的宋子昱。宋子昱整个人很明显的僵了下,在薛珩把手搭在他肩上时,那股僵硬更明显,像个机器人。
薛珩说:“又见面了。”
卓情蹙眉,正要说什么,宋子昱又恢复了正常,他甚至笑了下,说:“薛少有什么想吃的,我帮您去买。”他转过头又对封重洺说:“封少有吗?”
卓情的脸已经冷了,封重洺适时开口:“不用,吃饭。”
薛珩也说:“我都打好饭了,你还要帮我买什么?假殷勤。”
卓情:“薛珩。”
薛珩挑眉,宋子昱忽然端着餐盘站了起来,“我吃完了,少爷们慢吃。”
一顿饭吃的不上不下,卓情问不了薛珩,也问不了封重洺,只能和封重洺道别后去找了宋子昱。
宋子昱不太想聊的样子,最后被他问烦了,说:“你觉得他们和班长这种人有什么区别?”
“他们”自然说的是封重洺和薛珩。
卓情被他说一怔,他觉得宋子昱说的不对。薛珩是非常讨厌,但封重洺不是这样的,他不应该被划分在“这种人”里面。
宋子昱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有些讽刺又有些怜悯地说:“你不知道有一个词叫‘物以类聚’吗?”
那天算是一个非常不友好的结束,但是卓情和宋子昱都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卓情是因为只相信自己看到的,而宋子昱是因为无所谓。
他只需要避开这些人就行。
后来宋子昱很少再和卓情吃饭,卓情和封重洺薛珩在一起的时间渐渐多了起来。薛珩不怎么搭理卓情,大部分时间都只和封重洺说话,所以卓情也没能再从他身上发现恶劣的一面。
冬去春来,高二下学期开学没多久,足球队经理和隔壁校的足球队联系上了,说可以打一场友谊赛。
卓情这几个月虽然进步了不少,但是在控球能力和比赛经验上与其他队友相比总归是不小的差距,卓情也没有恬不知耻地要参加。倒是薛珩非要来贱上一句,“封重洺参加你不参加吗?”
卓情说:“没我你赢不了?”
薛珩气笑了,扫了一眼路过的封重洺,意味不明地道:“你对你自己几斤几两有点数吧。”
卓情没来得及反击他就走了,封重洺过来,看他不太高兴的神色,习以为常,“薛珩又惹你了?”
卓情言简意赅:“他有病。”
他和薛珩经常斗嘴,卓情不想让封重洺觉得自己是个很不好相处的人。想要再说一句为自己申诉一下,就看见封重洺突然伸手摸向了他的头发。
卓情浑身霎时绷紧了,几秒后,封重洺的手上多了一个小花骨朵儿,放到卓情随手扔在在一旁的手机屏上,“不理他。”
手机屏接收到触感亮了下,卓情看着那朵未开的小花,心情很突然地变好了。
封重洺:“比赛你来看吗?”
卓情:“来。”
“好。”封重洺说:“到时候麻烦卓老师给我们作一下战术指导。”
知道他是在开玩笑,卓情还是不自觉放心上了,很认真地说“好。”
封重洺和他对视了一会才把视线移开。
足球练了一个月,抓阄抓出来在隔壁学校的场地比赛。
本来经理还担心他们失了主场优势气势受影响,没想到到隔壁校一看,全是为他们队加油的。
“怎么回事?”经理问一旁的女老师。
女老师捂着嘴笑,“我们学校有很受欢迎的男孩子呢。”
经理这才发现,观众台上不少人举着五颜六色的牌子,上面有的写着“封重洺”,有的写着“薛珩”。
卓情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很莫名的,整场注意力有些偏移,不在场上,跑到了观众席上。他的头像是个语音探头,哪边喊了封重洺的名字他就往哪边看。
比赛结束的时候,他感觉比自己踢了一场球还累。
两队互相握完手分开,封重洺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场外突然涌上了很多女生,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瓶水。
卓情想到了自己跑三千米的时候也被送过水,突然就懂了。
他一眨不眨地看着封重洺,想看封重洺有没有收了谁的水。
——一瓶都没收。
封重洺光着手朝自己走过来,卓情长舒一口气,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轻松了。
封重洺看了他一眼,笑着问他,“赢了这么高兴?”
卓情这才意识到,原来是他们学校赢了。
他的心口猛跳起来。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就是彩票开奖前那一秒的心惊。
——不是担心自己会不会中奖,而是知道,它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