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随一起来就发现觅觅不见了。
他还以为猫又离家出走，一边查监控一边呼唤觅觅的名字，都准备出门找的时候，听见房间传来“咚”得一声。
衣柜门从内部被推开，蜷缩成一团的觅觅把枕头抱在怀里，眼泪汪汪的。
邵随蹲下身，有些无措：“怎么了？”
不给亲不给睡能委屈成这样？
觅觅嘴巴撅起，像倔强的小孩子忍着哭一样。
有一瞬间，邵随感觉自己像那什么只给钱不给爱的混蛋家长。
他犹豫了下，半跪在地上：“脖子抬一点，膝盖也抬抬。”
人形觅觅依然很软，抱起来毫不费力，凑近了仍然能闻到一股猫味，甚至像香水一样具有前调、中调、后调。
初闻是淡淡的沙混奶香，邵随感觉是猫砂的味道。
很快这股味道就不见了，变成了一股很奇妙的气味，香香的，但不是香水的那种……像上学那会儿经过门口的爆米花摊子闻到的味。
尾调么，有点像冬天暴晒过的被子，闻着很舒心。
邵随都怀疑是不是自己老听觅觅讲什么“信息素”，听出幻觉来了。
他快速地把觅觅放到床上，坐到一边：“飘窗睡得不舒服？”
也许是终于把觅觅和自己养的猫化为了等号，邵随的洁癖症状轻了不少，不过还是有种去洗手换套衣服的冲动。
怕觅觅伤心，他忍住了。
觅觅一开口就是控诉：“你一点不通猫性！”
邵随从来只听过“某某动物不通人性”，冷不丁地从猫精口中听到人不通猫性，颇为新奇。
他从善如流地道歉：“我的错，以前和猫接触太少了，不像我们觅觅，这只猫亲一下那只猫也亲一下。”
刚成人的觅觅还不懂什么叫阴阳怪气，只觉得这个道歉怪怪的。
“你走吧！我没事的。”
“真的？”
“真的。”
觅之倔强。
他要怎么告诉邵随，他只是估算错了自己的体积，一个起猛撞到了脑袋呢？
多丢猫啊。
而邵随经过缜密的推理之后，终于发现觅觅撞到脑袋这件事。他给觅觅揉起脑袋，故意逗弄：“猫不是很能忍痛吗？”
觅觅才不接受cpu：“能忍不代表不痛啊！”
邵随听着倒是担心起来：“疼得厉害？我去拿点猪油。”
觅觅浑身都僵住了，语无伦次道：“撞到头就要下锅吗？可我现在是人啊，人是不能吃人的，会被警察抓走吃枪子儿……”
“你在说什么东西？”邵随有时候真不懂猫的脑回路，好笑地解释道，“我们人类小时候头撞了大包，家里人就会抹点猪油揉揉，消肿快。”
觅觅松了口气：“我以为你要把放锅里炒炒呢。”
邵随问：“我去哪买这么大的锅？”
“我很小呀。”觅觅羡慕道，“比你小很多很多。”
邵随看他的注意力不在头上了，便收回了手：“多吃点，好好锻炼，你也可以变大。”
“真的吗？”觅觅一边问，一边猫猫祟祟地挽留邵随的手，“再揉揉吧，好吗？”
“……好。”
邵随看了眼时间，还有四十分钟上班：“先让我去蒸个早餐，不然上班来不及了。”
觅觅乖巧地抱着枕头：“好的。”
邵随忍不住理了理觅觅凌乱的头发，离开卧室去了厨房。他倒是可以不吃早餐，但总不能饿着觅觅。
早上没什么海鲜外卖店开门，他便蒸了一笼包子。
这两天也尝试让觅觅吃点人类的食物，暂时没发现什么不良反应，应该可以慢慢适应。
卧室里，觅觅在邵随走后坐起身子，直勾勾地盯着邵随昨晚睡的地方。然后兴奋起跳、下扑，撅着屁股头埋进去拱了拱，一气呵成。
想打个滚儿。
但是穿着衣服，摩擦力太强，滚不起来。
邵随靠在门口，问：“干什么呢？”
“没干什么呀。”觅觅机警回答，“我在拉伸。”
确实很像猫式拉伸。
觅觅还是猫的时候，每次睡醒都会拉伸，后腿绷直撑在地上，屁股撅起，并且很有仪式感地先往前伸出右腿，再伸左腿，最后身体下压，眼睛舒服地眯成一条缝。
可爱得想让人狠狠蹂躏。
邵随问：“还要揉吗？”
“要的！”
觅觅连忙倒下，翻了个身，侧仰着头等待饲养官的按摩。
邵随坐到床边，拨开觅觅的头发，直白地说：“你该洗澡了。”
觅觅很担心：“我臭掉了吗？”
“有一点。”其实没有，邵随故意吓猫，“人类每天都得洗澡洗头发，不然会长跳蚤。”
觅觅果然上当，慌得不行：“可是我不会洗呀！”
即便成了人，觅觅对水还是有种天然的恐惧，虽然之前泡过澡，但那是因为有邵随在，所以不用害怕。
如果要和人类一样独自站在淋浴底下，那也太可怕了。
还是做猫好，自己舔舔就行了。
邵随暗示道：“变回猫不就可以自己洗了吗？”
觅觅不说话了，把脸别过去，用后脑勺对着邵随。
虽然他也觉得当猫好，但邵随不能这么说。
“生气了？”邵随承认自己猫瘾犯了，试图哄骗，“你可以当三天猫，再当一天人，只要当人的时间不超过一天，身上就不会臭了。”
觅觅觉得他的逻辑有漏洞，更加生气了：“那我可以当一小时的猫，或者当十分钟的猫，这样每次当人的时间也没有超过一天。”
不好骗了。
看起来不仅小孩子得少看点电视，猫也得少看，容易学坏。
揉得差不多后，邵随收回手，觅觅表面生气，身体却很诚实地蹭了蹭，试图挽留。
邵老师说：“如果你很喜欢做人，那就得学习洗澡、刷牙和上厕所。”
觅觅现在很敏感，他才不是那些会随地尿尿的没素质猫：“我会上厕所！”
邵随说：“是指在马桶里上厕所，你现在是人类，不能继续用猫砂盆了。”
“可是你又不给我看你怎么用。”觅觅不高兴地说，“每次都关门！”
当猫的时候也是，只能在门口拼命扒拉，否则万一邵随被马桶水冲走，它都来不及救。
虽然现在觅觅知道了，邵随太大，根本冲不走。
“电视里也没有。”
每次播放到角色们上厕所的时候，画面都会切掉，导致觅觅根本无处学习。
“过两天就要放假了。”邵随想了想，“到时候再教你。”
不管觅觅以后更喜欢做猫还是做人，都得学习一些人类的基本技能，不然变成人以后进入社会太容易被人识破了。既然是邵随自己带回来的猫，他就得负起教育的责任。
觅觅没说话，只有泛着一层薄红的耳朵动了动。
邵随有点手痒，但忍住了。
“如果你想变回猫，我是说如果。”邵老师知道觅觅不喜欢他提这件事，谨慎地叠甲道，“变的时候一定要拉上家里的窗帘，从猫变成人也是，绝对不能被别人看见，知道吗？”
这个小区的楼间距不好，离得很近，对面的高层能通过阳台和主卧窗户看进来，万一哪天觅觅变身的时候被人看到，搞不好就会被抓去做研究。
觅觅闷闷地说：“知道了。”
“所以昨晚睡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跑去衣柜睡？”邵随问，“我以为窝是给你变回猫的时候睡的。”
觅觅好烦呀。
觉得雄人明知故问，因为邵随不和自己睡觉啊，只能去衣服堆砌的窝里寻找他的信息素味。
“嗯？说话。”
觅觅拒绝回答，并拿冷漠的后背对着邵随。
等了一会儿，人类也没来哄自己，甚至脚步声越走越远。觅觅又撅了下嘴，眼睛有点湿。
小猫是不会流泪的，只是洗洗眼睛罢了。
“来吃饭。”
邵随蒸了包子也煮了鸡蛋，还给觅觅热了羊奶。
之前觅觅拉肚子一方面因为冰淇淋吃太多了，另一方面因为冰淇淋是牛奶味的，大多数猫都乳糖不耐受。
即便成人以后，觅觅也还是具有这个特点。
所以邵随后来补的冰淇淋都换成了别的口味，并且在家里备了羊奶。
吃到喜欢的食物，觅觅心情好了些。
“油流出来了。”邵随抽了张纸，擦了擦觅觅的下巴，“不会用筷子就戴手套掰开来吃，用盘子接着。”
觅觅的皮肤很脆弱，轻轻一弄就红了。
“这样吗？”
“对，开口朝上，油就滴不出来了，好……嚼碎了再咽！”邵随一边监督，一边下单了一双小孩训练筷子。
猫变成人也有那么一点好处。
比如邵随发出什么指令的时候，觅觅没法像以前一样装听不懂，故意对着干。就算不高兴也只能照做，像个小受气包。
上班快迟到了，邵随快速吃完早餐，回到卧室换了套干净的外穿衣服。他瞄了眼餐桌旁觅觅的背影，做贼心虚似的检查了下觅觅搭的窝，里面还是有两条内裤。
邵随感觉有点怪，但是和觅觅提起这事就更怪了，猫又没有私密衣物的概念。
而且现在的觅觅很敏感，乱说话会让猫伤心。
邵随只能当做无事发生，出门之前说：“一个小时后喝杯水，我会检查。”
觅觅在不知道阴阳怪气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已经学会了阴阳怪气的口吻：“知道了，邵老师。”
“……”邵随开始了每日叮嘱，“谁敲门都不要开，离窗户远一点，不要扑鸟，知道吗？”
觅之高傲：我又不是那种傻猫。
邵随说了很多，直到快迟到才出门，没走两步又撞上了隔壁邻居，礼貌地打了声招呼：“小橘还好吗？”
“挺好的，长胖了一圈。”邻居欲言又止，“就是有件事……”
邵随：“您说。”
邻居无奈地解释：“我不是不舍得给猫买零食，只是我家奶茶玻璃胃，很多东西吃不了，非常感谢你的投喂，但是它吃完就会拉肚子。”
“我没……”
邵随及时反应过来，闭了下眼，总算知道为什么家里的某些零食都无故消失了。
邻居就差把“你害我家猫拉稀”说出口了。
真是好大一口锅。
邵老师忍辱负重地道歉：“真对不起，不会再有下次了。”
“没事没事，我知道你是好心，就是我家猫太脆弱了……”邻居也很尴尬，在电梯门开后转移话题，“你是要去上班吗？”
邵随说：“对，不过我突然想森*晚*整*理起来门好像没关严实，我回去看看。”
邻居落荒而逃：“那行，我先走了啊，再见。”
觅觅正跪坐在冰箱面前，挑选今天的冰淇淋。他听到开门声，疑惑地扭过头去。
看到觅觅刚吃完早饭就吃冰淇淋，邵老师更来气了，拿起玄关的戒尺示意：“过来。”
觅觅冰箱门都忘了关，当然没忘记拿上冰淇淋。他跪挪到玄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头顶两簇呆毛。
邵随命令道：“手伸出来，掌心朝上。”
觅觅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有点被吓到，懵懵地举起双手。
邵随又好气又好笑：“你上供呢？”
虽然怂，但一天就一根冰淇淋，需要觅觅的极力争取：“你又不是神仙，这是我今天要吃的。”
邵随拿开冰淇淋，只听pia得一声，觅觅的掌心就红了。
“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吗？”
觅觅手心又痒又疼，嘟囔道：“你都发现了为什么还装睡呀！”
邵随：“？”
觅觅扭头，不看邵随：“对不起行了吧！我不该趁你睡觉偷偷吸你。”
邵随觉得真得不该给觅觅开VIP，这句“对不起行了吧”百分百是跟剧里渣男学的，语气如出一辙地气人。
仿佛下一句就是：“我都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