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将至，大街小巷都很冷清，行人稀疏。要么太冷不愿出门，要么已经开始回乡之旅。
胡瑕因为店里有二十几只猫，打算留在这边过年。
“嗡嗡——”
等待果汁机完成工作的时间，胡瑕透过隔板看着那个奇怪的青年。
青年一周内来了三次，次次都只找他们店头牌猫咪何勇敢，追在屁股后面自说自话，不抱也不摸其他猫。
何勇敢最近也很奇怪。
它之所以成为店里头牌就是因为性格亲人，喜欢贴贴，时常赖在客人怀里不走勾得人流连忘返，可它却对那个青年很冷漠，爱答不理的。
“您果汁。”
“谢谢。”
见店长放下果汁后没有离开，觅觅拘谨地问：“还有什么事吗？”
胡瑕犹豫了下：“呃，我看你来几次都找何勇敢，是想带它走吗？”
觅觅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我可以给它找到更好的生活。”
其实我这生活也不差。
看着觅觅真诚的眼神，胡瑕把话咽了回去。
胡瑕坐下，轻拍了拍何勇敢的屁股：“何勇敢其实很享受大家抚摸与拥抱，并不是一只喜欢被关在家里的小猫。”
觅觅欲言又止，不知道该怎么说。
胡瑕温和笑笑，试图劝服面前的青年打消心思：“它也很怕孤独，每天下班我都得带它出去遛遛弯，店里关灯以后，他就会跳到猫爬架最顶端，呆呆地看着窗外，一晚上都不动弹。”
和白天的活泼黏人姿态完全不一样。
觅觅说：“看不出来呢。”
胡瑕叹了口气：“如果你真能给它更好的生活，那我也愿意放手——嘶！”
一直拿屁股对人何勇敢突然回头给了胡瑕一拳，跳下桌头也不回地跑了。
“怎么了这是……”胡瑕没在意，继续没说完的话，“可惜何勇敢是只高需求小猫，需要大量的抚摸与陪伴，肯定接受不了铲屎官白天上班，晚上睡觉日子。”
觅觅说：“何勇敢可以决定自己想要的生活。”
“这就是它想要的生活。”胡瑕说，“我以前想过让它白天呆猫咖馆，晚上带回家，可一进家门它就紧张，能扯着嗓子叫一整晚。”
“原来是这样。”觅觅还想试试，“我再和它聊聊吧。”
“好吧。”
胡瑕觉得挺有意思，和猫聊什么？彼此听得懂吗？
觅觅追到猫爬架前，抬头碰碰何勇敢的尾巴：“我为第一次见面撒谎向你道歉，对不起。”
他连续来三天，前两天都是下午才到，猫咖馆客人很多，何勇敢不想理他就直接跳别的客人怀里。觅觅只好在一边干看着，不敢上前。
所以今天觅觅放聪明了，选择猫咖馆刚营业的时间段进来，一个客人都没有，可以追在何勇敢屁股后面说话。
何勇敢东窜西躲半天，最后被逼到角落，不耐地喵喵：“道歉有用要警察干什么？小小年纪谎话连篇，你主人就是这么教你的？”
“我，我只是太害怕失去他。”觅觅羞愧地低下头，“我很怕别的猫分走他爱，我想他一辈子只有我一个猫。”
何勇敢被刺激到：“你以为你能控制人类喜新厌旧吗？你不能！你不知道人类有多狠心，别看花花被那个女人带走了，它又能过多久好日子呢？你也是，被抛弃不过是迟早的事！”
觅觅张大嘴巴：“不是这样的……”
“你现在年轻，好看，身子软，有力气，所以他喜欢你，可总有一天你会老去！”何勇敢喵得尖锐，咄咄逼猫，“睡过又怎么样？他只是享受你的年轻你的身体，却不会为此负责，因为我们猫精空有人类的躯体，却没有人类灵魂！没有资源，没有背景，你以为他会和你结婚相守一生吗！？天真。”
觅觅不愿相信：“我的人类和你的人类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男人比女人更绝情——”何勇敢意识到自己说漏嘴，倏地停下，半晌才道：“你走吧，我对那什么协会不感兴趣。”
“为什么呢？协会可以给你上户口，办身份证，到时候你就有双重身份，想当猫想当人都可以，还能玩手机，刷视频，看电影，吃人类美食。”
觅觅从兜里掏出身份证，递到何勇敢眼前：“看，这就是我新办的身份证。”
何勇敢睨了眼：“丑死了。”
觅觅充耳不闻，邵随说了，他是全世界最好看的猫。
他只听邵随的话。
觅觅珍惜地擦擦身份证，收进怀里：“有身份证以后，就算被人类抛弃也不用怕，因为你可以自己租房子，找工作，组织也会提供帮助和补贴。”
这些都是社会化训练时老师说的话，虽然觅觅也半懂不懂，但可以拿出来劝说何勇敢。
“有那么好？你现在什么工作？”
“我还没找工作。”觅觅如实道来，“邵随说还养得起我，让我先读书，不着急上班。”
“……”
觅觅往后退了一步，何勇敢看起来很想打人。
何勇敢冷漠喵喵：“去给我买个罐头来。”
觅觅有些迟疑，眼看何勇敢掉头就要走，只好妥协：“好吧，给你买一罐。”
他来到吧台，扫视着上面的宠物零食价格，一个罐头竟然要二十块，好贵啊。
胡瑕问：“需要什么？”
觅觅说：“那个罐头可以便宜点吗？”
胡瑕哭笑不得：“不还价。”
觅觅：“好吧。”
脚边的何勇敢还在喵喵指挥：“要南瓜牛肉味！”
觅觅肉疼地扫码，付了二十块钱，加上打车钱和猫咖馆门票，今天的消费已经过了一百。
搬到新家以后，觅觅生活费就涨到了两千块，一千亲密付，加上邵随说往后每个月发工资的时候都会转他一千。
可觅觅记得房子还有贷款，根本不舍得花，就想着哪天邵随还不起房贷了，他可以掏出银行卡，大手一挥：“我养你呀！”
何勇敢跳上最近的桌子，催促觅觅打开罐头。刚掀开盖子它就唰唰地吃起来，汤汁溅得到处都是，有点埋汰。
觅觅被邵随影响得也很洁癖，默默往后退了些。
他眼巴巴地等了十分钟，何勇敢终于吃完了。再不吃完，觅觅可能也要忍不住去买一罐，好香。
“那什么协会真有你说的那么好？”吃饱喝足的何勇敢瘫在桌子上，狐疑道，“不会禁锢我们的自由？”
觅觅说：“我就在这里呀，晚上还要回家和邵随一起包饺子呢。你如果喜欢这里的生活，等社会化训练结束还可以回来。”
何勇敢疑心很重：“这协会对我们好是不是想放松我们的警惕，好解剖我们做研究？”
“不是吧，我已经认识他们一个多月了。”觅觅摸摸头，“我脑花还在里面，没有被人类吃掉，心脏也怦怦跳。”
“……她骗我。”何勇敢嘀咕了句。
“谁骗你？”
“关你什么事。”何勇敢翻脸不认人，“给我一个地址吧，我有空去看看。”
“很远呢，小猫腿跑断了都到不了，要坐车才行。”觅觅一脸喜悦，“我打电话让他们过来吧，当面沟通。”
“行吧……”何勇敢觉得有些奇怪，“你为什么这么积极？”
“因为我很正直。”
觅觅挺直脊背，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心虚。
-
解决掉何勇敢的事，觅觅打车回到小区，单元楼下还摆着他和邵随堆雪人，不过因为今天出太阳化了一些。
觅觅捧了一团雪，给它补上耳朵。
新家门锁是之前出租房买的那款，搬家的时候一并带来的。觅觅人脸早就录进去，一靠近门就会打开。
他没急着进去，在玄关处探头探脑。
邵随好像没回来。
然而觅觅刚松口气，就听见恶魔低语：“干什么去了？”
觅觅格外心虚：“没，没干什么呀……”
邵随正拿着围裙，靠在厨房门口。
“我帮你系吧。”觅觅殷勤地跑过去，“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早呀？”
邵随问：“不想我回来？”
觅觅甩锅：“怎么会呢，你不要想这么多。”
邵随这几天一直在往医院跑，因为父亲石英杰粉碎性骨折住院，身边没有一个人，小三跑了，爷爷奶奶年迈过不来。
所以尽管邵随看石英杰就像看陌生人，还是出于道德腾点时间给便宜爹。
在医院也没什么事，石英杰主动请护工，邵随只帮忙跑医院手续和拿药。
石英杰唉声叹气卖惨的时候，邵随冷眼旁观，末了呛几句活该。
这就是亏妻亏子的代价。
然而奇怪的是，觅觅对邵随出门不带自己的行为毫无意见，非常体贴。
邵随感觉不得劲，昨天实在没忍住打开了手机的共享定位，结果发现自己前脚刚出门，觅觅后脚就打车去了猫咖馆。
介于觅觅再次进入了发情期，邵随怀疑他的男朋友可能想找女朋友了。
觅觅抓着围裙带，系了个乱七八糟结：“我们开始包饺子吧？”
“嗯。”邵随沉重道，“还记得我们约定过什么吗？”
觅觅疑惑抬头。
邵随暗示道：“伴侣是一对一关系，不可以找别的猫，也不可以找别的人。”
“记得。”觅觅自然道，“手好冷呀。”
“……”邵随握住觅觅手，塞进自己的衣服里贴着腹肌，中间只隔了一层薄薄的衬衣。
“不是买了手套吗，怎么不戴？”
觅觅装作不小心，抠抠邵随肚脐眼：“它扎我，不喜欢。”
邵随抓住觅觅作怪手：“明天给你买皮手套。”
觅觅其实不喜欢手套，束缚感很强，十指都不灵活。可是他第一年当人过冬，没有毛保护，手竟然长了些冻疮，肿肿，很痒。
邵随问：“去年怎么过冬？爪心又没有毛。”
“它很厚，如果地上很冰就用尾巴垫在下面。”觅觅说，“而且中医馆给我们搭了窝呢，是大通铺。”
邵随忍不住笑了笑：“这么可爱——不能挠。”
觅觅可怜巴巴地说：“你给我摸摸。”
邵随轻轻地刮了两下，像羽毛一样撩过手背的皮肤。
“手都冻成这样还往外面跑？”
觅觅感觉心脏也被挠了，痒痒的：“有要紧的事情。”
邵随追问：“什么事这么要紧？”
“可以不说吗？”
“不可以。”
“可以的。”觅觅抗议，“就算是伴侣，也要有自己的空间与隐私。”
邵随眯起眼睛：“是谁之前说自己永远没秘密？”
觅觅噎住了，好半天才说：“人是会变，猫也会……哈哈你干嘛呀！”
气急败坏的邵老师横捞起小猫精：“饺子先不包了，包你吧！”
两分钟后，围裙从邵随身上转移到了觅觅身上，衣服落了一地。觅觅两腿分成M跪坐在地毯上，面前是新买沙发。
邵随一边调高空调温度，一边走过来坐下，好整以暇道：“吃吧。”
觅觅已经吃过一次了。
他之前在基地看过的电影里有这个情节，可邵随从来没和他做过，于是这次发晴期第一天早晨，他就好奇地把邵随舔醒了。结果被爆炒到两腿打颤，在床上躺了一天。
“地毯毛戳我……”觅觅扭了下身子开始品尝，先低头亲亲：“邵随，为什么我的银行卡和你不一样，没有短信？”
邵随眸色低沉，看着觅觅头顶发旋：“找客服开通，要收费。”
“如果不开通短信，我怎么知道有没有钱到账呢？”
“下载一个银行app。”
“好吧。”觅觅吃得很认真，仿佛是什么有意思玩具，东吸一下，西吮一口，嘀咕道，“明明是我包你……”
他一口下去，完整包住，抬头看了邵随一眼。
邵随抑制着呼吸，把只穿了围裙觅觅捞进怀里：“我包你也行，你告诉我这几天去猫咖馆干什么了？”
“我只是去玩玩，没有背着你偷猫！”觅觅警觉地自证清白，又感觉有些不对劲，“你怎么知道我去猫咖馆呀？”
“不是告诉过你我有特异功能？”
“我上网搜了，特异功能都是电视里虚构的情节，还想骗我……”觅觅往邵随怀里挤，凶巴巴道，“快说，你为什么会知道？”
邵随紧紧搂着猫，一只手穿进他腿间：“你不告诉我，我也不告诉你。”
觅觅亲亲邵随脖子，又蹭蹭刺挠胡茬，商量道：“告诉我吧。”
邵随说：“不行，觅觅有秘密，我也得有秘密，这样才公平。”
“好吧……”觅觅被邵随手插得没心思追问，“你快点呀，还要包饺子过年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