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茶又点开春夜的朋友圈。
一片空白。
一条朋友圈都没发过。
这符合谢茶对春夜的刻板印象, 这小子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的,他发朋友圈给谁看呢?
而且, 谢茶感觉春夜也不像那种有分享欲的人。
好在粉头发并不是什么死缠烂打的人,既然春夜不肯加他微信,他就自然地把手机收起来了。
又托着下巴对春夜道:“行, 朋友你一个就够了,那男朋友呢?”
粉头发兴致勃勃地问春夜:
“苗王大人喜欢什么样的?”
春夜没回答他的问题,甚至可以说是直接忽略了他提的问题, 转而看向谢茶:
“大少爷喜欢什么样的?”
谢茶斜瞥他一眼,扬眉道:
“不神经病的。”
春夜:“……”
眸子幽幽地转去看窗外了。
到了医院,挂了眼科, 眼科医生拿着手电筒照了照春夜的瞳孔。
咦了一声。
又试图给春夜配一副眼镜。
然而明明5.0的绝佳视力,偏偏看什么都很模糊, 这就很奇怪了!
眼科医生:“??”
又安排他做影像学检查, 用各种仪器检测了一遍。
眼科医生啧啧称奇。
十分钟后。春夜面前围着七八个眼科专家,七嘴八舌地感慨:
“难得的疑难杂症……”
“还没见过这么奇怪的病例。”
“患者的眼球、眼珠、眼神经都很正常,但偏偏视力忽然变弱,怎么就找不出他眼睛病变的原因呢?”
谢茶:“……”
行吧。
之后拽着春夜的手腕起身。
谢茶担心再呆下去, 春夜会被当成实验样本被那些眼科医生们送上手术台研究了!
谢茶准备带春夜去找个更好点的医院看看,就在他临走前,一个眼科医生叫住了他们:
“建议你们去一个中医馆看看,就在咱们寨子里, 那中医挺神的,专门治一些疑难杂症……”
“谢谢。”
谢茶道完谢, 就带着春夜离开了。他没有察觉到春夜听见那个中医馆时脸上一闪而过的古怪神色。
车子停在医院门口的马路边,上了车, 谢茶把从医生那里拿到的地址递给绿头发:
“咱们还得再去一趟中医馆。”
春夜立刻拒绝,表示就一个月而已,不用这么折腾。
见春夜一副抗拒的样子,谢茶思考几秒,随即扬眉道:
“行吧,不去就不去,我呢,一向尊重朋友的意愿。”
春夜:“?”
以他的了解,这位大少爷在很多方面还挺强势的,不像是个这么容易妥协的人。
春夜表示狐疑。
十分钟后,他被谢茶牵引着下车了,接着,春夜听到了一声熟悉的、惊讶的声音:
“阿春……你怎么来了?”
春夜:“……”
果然。
这位大少爷,仗着他看不见,把他带到中医馆来了。
春夜扯了下嘴角,要笑不笑道:“大少爷,你就是这么对待朋友的吗?”
谢茶哼笑一声:
“我最近睡眠不好,来中医馆看看,既然来都来了,你也就顺便看一下吧。”
春夜:“……”
因为涉及到情蛊,谢茶就让那三个朋友在车子里呆着,他牵引着春夜进了中医馆。
没想到一进中医馆,中医馆的这位医生竟然认识春夜?
那就更好办了!
谢茶看了一眼,这位女中医,年约四五十岁,看着面相温和。
把春夜带去了办公室之后,女中医打量谢茶几眼,叫谢茶先去挂号,谢茶点点头。
从女中医的办公室里出来,关上门,正要去挂号时,谢茶忽然想起刚刚进去的时候,手机落在女中医的椅子上了。
谢茶折回去,刚走到门边正要敲门,就听见里面传来女中医刻意压低的声音:
“阿春,我看你眼球附近浮动着一层金粉,是鬼蝴蝶的金粉掉进眼睛里了?”
女中医说完又喃喃道:
“不太可能,你有蛊,鬼蝴蝶是不敢近你身的。”
静了几秒后,女中医的声音再次响起,透出一种惊讶:
“你这是中情蛊了?和刚才走出去的那小孩吗?”
相比起女中医的惊讶,春夜倒是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意外而已。”
女中医叹气:
“要真是这样,你都解不了情蛊,我能有什么办法?”
“有的。”
春夜戏谑的笑声轻轻传出来:
“你随便给我开点安神助眠的药就行了,那位大少爷是个医学白痴,很好糊弄的。”
谢茶:……你礼貌吗?
谢茶去挂了个号,逛了会儿之后再回来,敲了敲门进去了。
果然,如同他意外听到的那样,女中医随便说了几句,然后开了几个药方,说:
“吃了对他身体好。”
谢茶面色不改地点头道谢,然后拽着春夜的手腕,牵引他走出办公室。
走出办公室很远,走到走廊尽头,确定他这个位置听不到办公室里的声音,这才让春夜坐下。
谢茶抱臂道:
“你就在这坐着,我让女中医给我看看我的失眠症。”
春夜调侃道:“早说啊,我也略懂医术,这钱不如给我赚了。”
谢茶:“下次一定。”
春夜:“略显敷衍啊。”
谢茶哼笑一声,叫他乖乖坐着等他,然后转身走了。
一进办公室,谢茶拖了一把椅子坐在女中医面前,把刚才在门口听到的话说出来了。
女中医愣住了。
没想到谢茶这么心直口快。
既然他都知道了,女中医也就不再隐瞒了。
她首先问谢茶:
“你和阿春是什么关系?”
谢茶说:“朋友。”
女中医笑了笑:
“我信,阿春为了给你解情蛊,愿意让鬼蝴蝶的金粉进他眼睛里就足以证明,你是他很重视的人。”
谢茶:“……”
回想了一下,他和这小子虽然很多方面都完全相反,但对朋友都很讲义气这一点还是很相似的。
谢茶点点头,又问女中医:
“所以他的眼睛能恢复吗?”
“眼睛还算好,一个月之后就能恢复正常了,只是……”
女中医叹了口气:
“只是这情蛊是所有蛊里面最复杂最难解的一个,因为情蛊难的不是蛊,而是人心……”
谢茶一听,顿时有种不妙的预感,他凭着直觉说道:
“所以抓鬼蝴蝶,把金粉吹进对方眼睛里,有可能只是一个开始?”
女中医赞赏地点点头:
“这就是情蛊的诡异之处了!”
“如果你想要解蛊的话,诡异之处在于,金粉不是吹进你的眼睛里,而是对方的眼睛。”
“对方愿不愿意为了你冒这个险?”
“愿不愿意忍受一个月近乎失明?”
“以及,你的情蛊被暂时压制了,但他没有。他要是情蛊发作,没有你帮忙平息反而更难熬,他愿不愿意承受这样的后果,这都是对这个人的考验。”
信息量过大。
谢茶捋了一会儿女中医的话,迅速抓到了一个重点。
他眸子里闪过一丝震惊:
“所以……这只鬼蝴蝶只压制了我的情蛊?”
那小子的没有吗?
他以为……
他以为两个人都解了的。
女中医摇摇头:
“鬼蝴蝶的金粉能暂时压制你体内的蛊虫,让它处于沉睡状态。只要你保持定力,不让阿春体内的蛊虫感应到,那一个月之后你的情蛊就会彻底解了。”
谢茶听了,脸上却没有丝毫高兴的迹象,他拧眉道:
“怎么才能避免蛊虫感应到?”
女中医以那种科普的语气,一本正经地说道:
“情蛊的蛊虫是通过唾液、血、精.液这三者相互感应的。”
谢茶:“……”
这才明白之前情蛊发作的时候,那小子亲得那么狠的原因了。
幸好女中医说话时把他当患者似的,语气认真严肃,以至于聊起这个话题没让人感觉不自在。
谢茶轻咳一声,又问:
“那这一个月他会怎样?”
女中医眼神透着一股怜悯:
“这就是情蛊的第二个考验。”
“你体内的蛊虫沉睡了,阿春情蛊发作的时候,他体内的蛊虫没办法得到来自你体内的蛊虫的安抚,就会变得狂躁……”
谢茶顿时皱眉,又追问:
“那如果一个月之后我的情蛊解了,那他呢?”
“鬼蝴蝶只有一只的话……”
女中医叹了一口气:
“那就没办法了,你的蛊解了,那他就只能继续受情蛊煎熬了。”
谢茶:“……”
以前两个人情蛊同时发作,还可以一起平息,那之后如果他情蛊不发作了,春夜只能独自忍受……
谢茶顿时心情复杂了起来。
见谢茶沉默不语,神色还颇为黯然,女中医感慨道:
“我年轻时,在森林里摘草药的时候被毒蛇咬了,是他阿妈救了我一命……”
“后来他阿妈死了,我看着这孩子自己把自己养大,上学,他学医的天赋很高,一有空就来中医馆,从小就很有主意的……”
说到这,女中医顿了顿,道:
“所以,他做任何决定肯定是深思熟虑的,他愿意帮你解情蛊,而且他早就知道了后果,说明他自己愿意承担。”
中医馆走廊,春夜安静地坐在长椅上,脖颈修长,坐姿挺拔,淡淡的阳光洒进走廊,整个人笼罩在光晕里,像一只落入凡间的白鹤,带着丝丝仙气。
然而这只鹤是半个瞎子。
春夜看谁都是模糊的一团,因此,他不知道有人在他面前来回走了好几遍,试图引起他的注意。
前来看病的女生再来回了第四遍之后,见他还是无动于衷,于是只好停在他面前,主动上前讨要微信:
“帅哥,能加个微信吗?”
“不能。”
春夜冷淡的回答。
声音也自带一股寒气。
女生仍旧不死心:
“没关系,就当交个朋友嘛。”
春夜没说话。
眉毛微微蹙了一下,像是被打扰了似的,神色不悦。
接着,他像感应到了什么似的,转头一看,有个模糊的人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
春夜眉头稍稍舒展,扬唇道:
“我已经有朋友了。”
女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艳,又扭头看了看春夜,接着了然地点点头:
“懂了,祝你们幸福。”
春夜:“?”
女生眸子里掠过一丝遗憾,收起手机走了。
谢茶站在不远处看了一会儿,直到春夜悠悠开口:
“大少爷是被诊断出什么绝症了吗?怎么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啊?”
谢茶这才笑着走过去:
“就你这半瞎的眼睛,还能看出我心情好不好?”
“当然,”春夜意味深长地回答,“心情这种东西,是不需要用眼睛看的。”
谢茶走到距离春夜两米左右时停下脚步,望着他,思索几秒后,仍旧疑惑不解:
“苗王大人,你帮我抓鬼蝴蝶,又帮我解情蛊,图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