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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新年

穿到民国做裁缝 西枫 4314 2025-04-22 07:30:32

除夕这日, 又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晴朗天。

经过一晚的深思熟虑后,纪轻舟最终还是决定租下了南京路五百二十号的商铺。

并且狠狠心,就签了三年的合同。

当然毫无疑问, 凭他的存款是没办法一次支付这么多租金的,这就得感谢解先生的投资入股了。

至于那凑巧的门牌号,第一次去的时候,纪轻舟未曾注意到, 等到第二次再去时,因为已做好花重金租房的准备,便将这洋楼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 而后才发现它所挂的竟然是“520号”的门牌, 更觉十分有意思。

而身为一个保守的民国人,解予安自然不了解这号码有何意义。

纪轻舟当时便同他解释了这谐音梗的意思,某人听完他在耳边吐露的那三个字后, 也是不由得唇角微扬。

照理既然都斥巨资租下这商铺了, 就应该马不停蹄地开始装修才是。

早一天开业, 便少一天损失。

但这一来马上就是春节了,即便想搞装修也找不到工人, 毕竟此时的社会风气对除夕和新年还是相当之看中的,纵使是那班营营逐逐的工商界之人, 最早也要过了初五才会开工, 迟的甚至会拖到正月二十才复工。

二来么,当日上午签完合同后, 下午他就和解家人一块回了苏州老家去祭祖拜年, 也无暇再管店铺的事,就只好将事业先放一放,专心地过个新年。

上回他到苏州来, 还是为了吃喜酒,只在西中市那新建的洋房里住了一晚,第二日就匆匆回了上海。

此次和解家人过来,是准备住到正月初五的。

甫一下火车,一家人就直接去了解家在桃花坞的老宅。

那是真正的老宅子,相当之深邃宽广,房屋院落几进几出的,又有亭台花木、池塘假山,建筑构件,精雕细镂,廊与长窗,一步一景,布置得很是雅致古韵。

但美则美矣,对于在都市里住惯了的人而言,老宅的冬天则着实有些寒冷幽寂了。

沈南绮大抵也是住不惯的,出发前便同解见山商量好,晚上在老宅吃年夜饭、拜年、守岁等,倘若要睡觉,她便同小辈们去西中市的洋楼住。

于是,他们人虽去了老宅,行李则在下火车后,由仆人直接送去了西中市。

此时的苏州人家,对祭祖之事相当重视,尤其是如解家这般的当地望族,对待家祭,可称得上是极为隆重。

下午一回来,人刚坐下休息不到两分钟,便要去拜祭祖先。

不过这与纪轻舟就毫无关系了,身为外姓人,他连解家祖宗堂的院子也无资格进去。

故而在解予安被带去祭祖时,他只好漫无目的地在解予安小时候居住的院子里晃悠。

这院子虽许久未住人了,打扫得倒是颇为干净。

尤其午后清润的阳光往檐廊下一打,微风拂过,枇杷树影倒映白墙,晃晃悠悠的,分外清静安逸。

绕着曲折长廊无所事事逛了一圈后,他无意间进入了西侧的一间房。

推开屋门,瞥见两旁那高高的书橱与窗角的书桌,他便意识到自己来到了小元宝的书房。

书架上放的基本都是些正经的文学名著,他光看书名就毫无兴致,但亦有一些外国的报刊读物和《三国演义》、《聊斋志异》这类的闲杂书,以及《西厢记》、《牡丹亭》这独两本的爱情故事。

纪轻舟对书籍本不怎感兴趣,况且这些书多数都没有标点,读起来费劲,但他委实无聊没有事做,就随意抽了本英文书,打算用来消磨下时间。

结果翻了两页,发现是一册儿童读物,又放了回去。

最后挑来挑去的,拿了一本装订成册的《点石斋》,坐到了书桌旁,准备坐在椅子上看会儿画。

这时,他忽而视线一转,注意到书桌玻璃板下还夹着几张照片。

没想到曾经问解予安要他的相册无果,居然能在这看到他的旧照。

纪轻舟顿时提起了精神,随手将书本推到了一旁,看起了相片。

这里边总共三张照片,一张是家庭合影,一张解予安和解予川的兄弟合照,还有一张解予安的单人照。

其中兄弟合照和单人照显然是同一日拍的,服装造型都一样,背景则像是在照相馆里。

只可惜没有解元宝开裆裤时期的婴儿照,否则,他多半就能看到某人的黑历史了。

暗自遗憾着,纪轻舟率先看向了那张单人照。

一瞧见黑白相片上那板着脸的小少年,他便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里面的小元宝约莫只有十一二岁的样子,脸小小的,个头矮矮的,未长开的面孔白净稚嫩,清秀又乖巧,一看就是那种学堂里最受老师喜欢的好学生。

怪不得之前吃酒时,那老爷子说小时候的宝少爷文气得像个小姑娘,这么一瞧,还真是文静得很。

样貌虽清秀恬静,他的神情倒是分外的庄重端正,从小就摆着张面无表情不怎高兴的脸孔,穿着一套小西服,头发梳成大人模样,完全是个富家小少爷的打扮。

“仔细看,五官特点都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嘛……”

他略含笑意地咕哝了一句,看起了旁边的家庭合照。

在那张解家的全家福中,他认出了年轻时的解见山和沈南绮,神色严肃的老太太,少年时期的解予川和解良嬉,还有一位他未见过的先生。

那人做军人打扮,面相温和中透着股威严肃静,五官和解见山有些相似,纪轻舟便怀疑他就是解见山的那位兄长,解良嬉已去世的父亲。

在这位先生前面,则站着一个穿着马褂的小元宝。

这里面的小元宝似乎比单人照上的还要更小一点,他想仔细看看,可惜因为是全家福,拍摄时离得较远,相片就比较模糊,几乎看不太清小孩的脸。

纪轻舟视线转了一圈,便又回到了解予安的单人照上。

目光停留在男孩与他母亲颇为相似的那双凌厉漂亮的凤眼上,轻轻地叹了口气,也不知他的这双眼睛何时才能复明。

·

“我看了你的照片。”

当解予安祭完祖回到院里,准备带他去正厅吃夜饭时,纪轻舟便同他说起了此事。

此时已接近傍晚时分,日落夕阳斜照庭院,光影婆娑,令人陶醉。

有太阳时,屋外的温度反倒比阴暗的室内温暖许多,因此纪轻舟看完照片后,就在室外长廊下找了个避风角落看书。

见解予安回来,他拉着对方一道在廊下坐了下来,双臂抱胸地倚着廊柱,揶揄道:“你小时候未免也生得太白净了,乖巧俊秀得跟个小兔子似的,真是可爱,你怎么就不能给我生一个你这样的儿子?”

“……”

“或者你叫我爸爸也行。”

“你且做梦去吧。”解予安不假思索便回。

纪轻舟轻咋了下舌:“真是冷酷无情。”

“……”解予安无言片刻,从外衣口袋拿出了个红色的小锦囊,递向他道:“给你。”

“什么东西啊?”纪轻舟略微挑眉,伸手拿过了小锦囊掂了掂,还挺有分量的。

旋即打开袋子,往手一倒,只听金铃细响,一个刻着“長命百歳”的长命锁躺在了手心里。

“这是,给小孩戴的吧?”纪轻舟提起了那金链子晃了晃,长命锁下的小铃铛不断地发出细细的声响。

“你也能戴,从庙里请来的。”

“你还给我求长命,给你自己求个长命百岁吧。”纪轻舟说着就握着解予安的手,将那长命锁塞进了他手里。

“吃过你做的长寿面,我已够长寿了,”解予安语气平静沉稳道,“一起长命百岁,不好吗?”

纪轻舟想了想,缓缓点头说:“这倒也是……照理说我年长你几岁,是会比你先走的,那确实是我比较需要它。”

解予安闻言稍有些不悦地抿了下唇:“新年不可说这些玩笑话,戴上。”

“你这时候倒开始迷信了。”纪轻舟轻笑了声,从他手里接过长命锁,顿了顿道:“我收下,但能不能不戴脖子上?这也太大了,而且金色和我的衣服也不搭。”

解予安稍显无奈地微微叹了口气,道:“……戴在里边。”

听他口吻,若非看不见,估计早已上手帮他套在脖子上了。

“哦,那我就新年戴,平时随身放包里可以吧?”纪轻舟这么商量着,将那长命锁戴在脖子上,稍稍整理了一下金链,塞进了自己的衬衣里面。

“行了,戴好了。”

“确定?”解予安似乎还有些信不过他。

“我是那种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吗?真戴了,要不然你摸摸?”纪轻舟本意只是开玩笑,却见对方真的抬手朝他脖子探来。

就只好解开大衣的扣子,握着他的手掌贴到自己胸口。

他灰色的大衣里边,只穿了件衬衣和一件薄薄的羊绒衫,透过那温暖柔软的面料触感,能清晰感受到长命锁凸起的形状。

“摸到了吗,要不要伸进去摸啊?”

刚这么调谑般地说了句,纪轻舟就感到对方的手掌缓缓上移,摸到了他的领口。

修长的食指从他的脖颈喉结间轻轻扫过,毫无预兆地伸进了解开一颗扣子的衬衫领口。

长时间待在空气中的手指有些微凉,与温热的肌肤相比尤其冰凉。

纪轻舟身体不禁有些发麻,张了张口刚要说些什么,对方就提了提他衬衫的领子,若无其事地收回手道:“今夜长辈较多,把衣服穿好。”

“啧……年纪轻轻的一股爷味。”

纪轻舟暗自撇下了嘴,迅速地扣上了衬衫领口的纽扣。

接着将手杖递到身边人手中,拉着他胳膊起身道:“走吧,解老爷,去吃饭了。”

·

此时的苏俗,吃年夜饭就只是家人团聚而已,不邀请别的客人。

尽管如此,解家人除解见山这一支外,整个大家族加起来足有几十人,聚在一块吃饭,要摆个五六七八桌,跟吃酒也差不多了。

年夜饭菜肴自然是相当丰盛的,但小辈每吃一样菜,还要同长辈说句吉利话,气氛固然热闹喜庆,对纪轻舟这个外人而言,却觉得有些拘谨。

一顿饭吃了两个钟头,好不容易结束了年夜饭,纪轻舟本以为可以去洋房安心休息了,结果后续还有封井、接灶、挂喜神等等的活动。

幸好这时候,骆明煊拉了条大黄狗过来串门,问他们要不要去荡观前,纪轻舟闻言自然是一口答应,于是就叫上解予安和黄佑树,四人一块去观前街逛灯会。

除夕夜的街道别有一番热闹,沿河的长街上张灯结彩,寻常开张的店铺这会儿多关了门板,与家人团聚过年,但仍有不少买吃食的,搞杂耍的,露天书、猴儿戏、套圈、糖人、变戏法,总之是种种街头娱乐的摊位沿河而列。

天气虽严寒,但周边总有穿新衣的孩童奔跑游嬉,一路过去,每路过一家茶馆必能听到那说书唱曲声,锣鼓声中时不时地响起几声鞭炮,分外的欢闹喜气。

纪轻舟牵着解予安从人群中穿过,心想某人即便看不见,处在这环境中,也当能感受到新年的欢快热闹。

至于骆明煊,来了这就跟猴子回了水帘洞似的。

不论是变戏法还是西洋镜,走绳索还是耍刀枪,每个摊位的活动都要挤进去参观一番,并附带给纪轻舟讲述一些他们小时候的故事。

“这拉洋片的现在还有呢,小时候我最爱的活动,同样的片子我能看上三五遍!”

当路过一个西洋镜摊位时,听见演员敲锣唱词的声音,骆明煊便带着他们过去围观。

纪轻舟看了看那几个孩童挤在木箱前的场景,大概能猜到他们在看图片之类的东西。

“我最喜欢看那种民间小故事,配上图片唱得可生动,”骆明煊快活地说道,“但元哥就一点不感兴趣,他这人没有童趣。”

解予安语声淡淡:“边看边哭的童趣,我确实没有。”

纪轻舟闻言诧异地看向了骆明煊:“这玩意儿你还看哭了?”

“啊哈哈,那不是有次放了个沉香救母的故事……”

骆明煊挠了挠头发尴尬一笑,马上又义正词严道:“我那是感动于沉香的孝心,哪像解某人,铁石心肠。”

纪轻舟顿时摇头:“这我不认同,解某人心肠可软着呢,他就是嘴巴硬。”

解予安全然不理会他们对自己的诽谤,一派从容道:“聊完了?去下一个。”

说罢,不待二人反应,就拉着纪轻舟的手退出了人群,方向感极准地朝着前方走去。

一路边逛边瞧,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城中心的道观。

骆明煊抬头望了眼被杂耍摊包围的建筑,临时起意道:“诶,都到玄妙观了,要不进去拜拜吧?”

纪轻舟看了看头顶的星空,问:“这个点吗?”

“这个点怎么了,多的是新年来上香求神的。走吧走吧,不去别的地方,就去三清殿拜拜呗。”

骆明煊说着,就将那大黄狗的狗绳交给了黄佑树,让他帮忙牵着,尔后朝纪轻舟招了招手,抬步走向了道观。

纪轻舟看了眼解予安,见他没反对,想着某人这眼睛都大半年了还未见光明,去祈个福也好,便拉着解予安的胳膊朝里面走去。

春节虽有不少到寺庙道观馨香祷祝祈求福佑的,但他们这个点来得还是有些早。

玄妙观门口倒分外热闹,进了里边就觉清净许多,尤其入了三清殿,里面空无一人,唯有烛火摇曳,昏黄寂然中,巍峨神像静静地俯视众生。

骆明煊不知从哪拿来了几炷香,在烛火上点燃,给了他们一人三支。

他平日里总嬉嬉闹闹的,到了神像前却是严肃了许多,不再嬉皮笑脸的,双手举香认认真真地站在拜垫前默声祈愿。

纪轻舟见状,也拉着解予安过去并排而立,举着香合起眼,先给解予安祈求了一个眼睛尽快康复,顺便也给自己求了个事业顺利。

默念完愿望,转头见解予安已经结束了祈福,就往旁边探了探身,凑近了小声问:“我帮你求了早日康复,你求了什么?”

解予安稍稍一顿,低声回:“国泰民安。”

“……你这样显得我格局很小啊。”

纪轻舟站直了身体,又举起了香道:“那我重来一遍,也求个国泰民安。”

说罢便又闭上眼睛,开始祈愿。

兴许是气氛使然,当祈完福当朝神像弯腰鞠躬时,他的心境奇异地平静了下来。

过往思绪涌起,不由得于心底默想:新年了,假如我这辈子回不去的话,便希望我在现代的父母亲朋,也能够平安顺遂,幸福安康。

此事也只可与神说了。

作者感言

西枫

西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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